沈日新先生与上海解放银钱业

沈日新先生与上海解放银钱业

一银根趋紧,钱肉关系差我出生于1905年，来自浙江省宁波市。我一生,克勤克俭。原在张家口西北银行总行供职,后调甘肃分行任会计主任,筹建分行和天水、平凉办事处。嗣后又调任郑州西北银行总管理处总稽核。途经西安,访问原西北银行总经理过之翰,他当时任陕西省财政厅长兼陕西西北银行监理,拟留我在陕任职。所以,我在郑州任总稽核不到一个月,他就向总处发电,要求任我为陕西分行行长,目的是为筹划西北银行钞票恢复开兑。陕钞停兑时发行量为18万余元,如要开兑,就需要有足够的现洋。当时预备发放政费的现洋有11万余元,我建议缓发半个月。我将这份现洋留在银行库中1万余元,其余分存各银号,每家2000、3000、5000元不等,利用各家都会把存银数多说一些的做法,这样合计起来就会有十几万。同时我向各银号承诺:你们收进西北票,可到银行兑现,银行不会动用存放你号的款子。当时银号是工商业耳目,这样,全市人心稳定了。开兑头一天,只兑出400余元,赢得西北军政要员一致赞誉。由于阎锡山、冯玉祥倒蒋失败,①西北局势变动,我离陕去天津。不久,任河北省银行总行襄理、副理,我管理同业存放的工作,洁身自好,得到银行、银号的好感,以后就成为存诚钱庄集资的助力。张自忠任天津市长时,坚邀我任天津市民银行经理,经天津市财政局长说项,安排我在每日中午去市民银行办公。1937年“七·七”事变之后,河北省银行被敌伪接收。为了早日交代市民银行,乃进入天津大中银行任副理,后升经理。1940年辞职后,去上海公共租界筹设存诚钱庄,将收集资本金存入浙江兴业银行验资,委托会计师向重庆当局注册。存诚钱庄开业后,经过奋斗,信誉兴起,1943年我被选为上海钱庄业同业公会理事,1946年选为理事长,1948年连任理事长。国民党政府发行金圆券,蒋经国到沪逼着金融业将黄金、银条、银元、外汇,以及外汇证券一律兑换金圆券,一周后金圆券迅速贬值,把金融业坑苦了。银行业的经营,必须随时注意市面银根的松紧。为什么会经常性形成银根趋紧呢?例如:当时战争赔款中关税、盐余向外商银行的交纳;丝、茶上市采购和出口等。内战频仍,同业倒闭,也会影响银根趋紧。银根的松紧,又影响到银钱业存贷款利率的升降,当时同业拆借利率的上下,是同业存、贷款利率的标准,信誉较好的行庄,一般存息较低。当时钱庄与银行的关系,在人事上,银行创办伊始,多聘钱业人士担任经理,或在股东方面担任董事、监察人。在领用钞票上,殷实的钱庄还可以5天期庄票领取银行钞票,一方面代银行推广发行,同时又博得5天利息。钱庄以迟期庄票流通市面;在没有成立上海票据交换所前,①还代理银行票据收付,所以活动的头寸富裕,大得其利。这其中也不乏利用银两、银元市价不同而投机倒把失败以致倒闭者。关于钱庄与外商银行、洋行的关系。上海开埠后,外商银行和洋行纷至沓来,视钱庄的迟期庄票为推广贸易的工具。外商银行间歇资金,也拆借给钱庄。买办资本的侵入,更使钱庄靠拢和依附外商。由于有的合伙钱庄3年分红,不事积累,或投资人家道中落,一遇风潮就搁浅,未能立即清偿债务,顿失钱庄无限责任的信誉。清末外国侵略势力已控制了上海的经济金融,舶来品又畅销无阻,出口物资也垄断在握,以往利用钱庄的迟期庄票,已不再需要,于是就反对迟期庄票。在减少鸦片进口时,洋行拒收迟期庄票,1927年,上海麦加利、汇丰等银行通告,所有进口货物,均须现银出货,迟期庄票一概不收。至于钱庄组织上,长期存在的有合伙的,也有独资的,以后新成立的都是股份公司组织,直至1945年合伙、独资钱庄按公司组织补行注册登记。②关于币制问题,当年各地都以银两计价,而各地银两名称又异。例如:上海称为规元,天津称为行化,北京称为京公砝等等。贸易和汇兑都以银两计算,而外国本洋、鹰洋大量流入,遂形成银两、银元并用。我国造币厂急起直追,继晚清铸造龙洋后,民国年间又大量铸造袁世凯头像的银元。废两改元,酝酿五年终归实现,银元成为本位币。③二19存诚运营时期我经理的存诚钱庄,所有股东多来自天津,董事、监事也是北方籍,因此,在沪没有联系。存诚钱庄开业时,可以说是孤立无援。存诚钱庄筹备时期,赖宁波同乡会驻会董事乌崖琴和堂兄沈友赓的协助,得于1941年9月间正式开业。1942年钱庄同业公会通过了存诚加入公会。为什么我能于1943年当选为理事,1946年当选为理事长,1948年连任理事长呢?主要有下列原因:(一)准备库消毒我在西北、天津银行业工作十多年,以银行的经验,经营存诚,有别于一般钱庄。汪伪南京政府滥发钱庄经营执照,上海市钱庄多至二百多家,投机倒把,风潮一起,倒闭了好多家,市面上得有暂时的平静。当时钱庄业设有准备库,④所有钱庄每日收付票据轧过后,余额就存在准备库。存诚钱庄平时在准备库余额是一般的,但一遇风潮,余额就上升,较平时为多,引起同业注目。若不是经营有方,焉能有此现象!这样引起同业负责人时来闲谈,了解对市面看法,有的就开始要求拆款。(二)请其帮扶当我听过营业员逐一汇报各业经营情况,参考路透社电讯,感到市面将有变动时,就分嘱营业员向透支大户开口,“请其帮帮忙”(意即反欠为存)。开始时往来户说:“你们经理年轻,对上海情况还不大熟悉。”一而再之,往来户就说你们经理有一套。引起他们时常来庄聊聊,听听我对市面看法,这样在工商业中,对存诚经营有信誉感。(三)组织病理委员会1945年抗战胜利,钱庄业同业公会奉令清理,主要是凡领有汪伪南京政府执照开业的,一律停业清理。同业公会组织监理委员会进行此项工作。中央银行派高方、王衡两人参加,规定由抗战前任过公会执委的推举两人,推出刘午桥、徐文卿两位老人参加,还有一席由同业推举代表一人,大家明知此事吃力不讨好,推我为同业代表,结果由于我能说国语,年轻力壮,这个监理委员会的活动过程,无形中由我成为主持人。(四)钱业关系自主分上海钱庄,以宁波、绍兴两帮(以经理的籍贯分别)为主,苏、扬等帮次之,钱庄业同业公会理事长例由老前辈担任,但那时候代表整个钱业协调各方面关系已属不易,所以都不愿出来。三托公司专职副主席上海解放前夕,我任存诚钱庄经理、上海钱庄业同业公会理事长、市商会常董。解放后原银行、钱庄、信托公司三公会合并为金融业同业公会,①选我任副主委,兼任劳资协商委员会主任,利率委员会主任。②又担任了上海人民代表会议代表、上海市政协委员、市财政委员会委员、经济委员会委员、市工商联监事,学习资料纷至沓来,每天在学习中,草拟发言建议,煞费苦心。这一段过程,经历了磨练,提高了认识水平。四组建联管集团关于上海私营金融业社会主义改造的过程,大体从组织联合放款处,进入联营集团;转进入联管集团,最后进行全行业合并成立公私合营银行。1949年9月间上海私营银钱业在人民银行赞助下,为了引导游资,通过行、庄走向生产,并协助私营纱厂采购原棉,联合组成联合放款处,③各行、庄自愿参加,自认放款数目。1950年我在中国人民银行华东区行的号召下,首先发起筹设第一联营集团,7月间组成。其参加条件是:机构本身有盈余者;劳资协调者;精简节约已有具体成绩者。④业务上规定:(1)积极推进业务;(2)提出存款10%,作为联合贷款的最低额;(3)选送各项表报,经常交换征信资料,对于数额较大的放款,应由本团委员会先行研讨。①联营集团采取民主的委员会制,分秘书、会计、业务、计划、征信、学习部门进行工作。由联董会议推选集团主任、副主任负责集团工作,并由华东区行派秘书长指导工作。除了第一联营集团之外,第二、第三、第四联营集团相继成立。②其后第三、第四集团中的一部分行、庄并入二联,③其余行、庄自行停业清理。1950年8月在北京召开金融会议,④讨论指示:“联营业务应逐步推进,为合并创造条件;将业务、财务及人事先事统筹,打好合并的基础,一面积极办理财产重估,以冀合并的早日完成。”在这阶段中将联管中原来的机构进行减并,人员中年轻力壮的除留沪外,多数支援陕、甘两省。联管已进入公私合营性质,所有集团主任、副主任由华东区行⑤指定,仍派秘书长指导工作。1952年11月30日,公私合营十一行联合董事会(即新华集团增组的)、⑥北五行联合董事会、⑦上海银行联合董事会、第一联营联合董事会、第二联营联合董事会,联合向人民银行申请组织统一的公私合营银行联合董事会并组织总管理处。同年12月18日调整机构聘定各级负责人选和人事安排。并组织清估核资委员会,从事清产核资工作。我出任公私合营银行总管理处副总经理,后又担任过中国人民银行储蓄局副局长、工商信贷局副局长、中国银行监事等职务。五我可以从金融领域辞职的一些问题(一)“为自己可以去,以同业不得去”当时上海著名工商业领袖刘鸿生,与我素不相识。由于他主办中国企业银行参加“一联”,因此作为该行代表出席联董会议,这才相识。以后中国企业银行转入新华集团,⑧在大舞台盛会欢迎。我代表上海市金融业同业公会前往致词。他经过考察认为我干练有为,又一口流利国语,劝我离开上海去宁波任电灯公司总经理。他说:“宁波人都往外跑,缺少看家的。”又说:“私营金融业没有前途,中国企业银行已申请停业清理。”以后又进一步说:“已在宁波电灯公司董事会提出通过”。词意恳切,乃托友向华东区行主管同志请示,回答是:“为自己可以去,为了同业不能去。”这样,刘鸿老的盛情可感,无法从命为憾。(二)现实是罕见的，而现实是巨大的。这引起了新华银行总裁调度的集体调查1.第一阶段:稳定阶段、我任职公司存诚钱庄的业务量是逐步递升的,在开业阶段、有了信誉阶段、我兼任公会理事长阶段,每一阶段的业务量是逐步递升的。业务逐渐增加,促使职工能力的逐渐提高,到了每天营业额二千余笔时,也应付裕如。2.有关票据和职工的能力我外出回庄时,看到大家忙碌,我就参加工作,或清算交换票据,或帮点钞票,融洽无间,促进奋发。同时,关于职工工作的能力,也了如指掌。新华银行总行三位副总经理前来参观时听了介绍,视察实情,咸称满意。3.影响人民币发行解放初期政府发行胜利折实公债,①主要是当时华东、华南、华西地区还在剿匪,开支浩繁,收入抵不过来,人民币发行多了,要影响物价,于是发行胜利折实公债,收缩人民币流通量。存诚钱庄买了一万份折实公债,在同业中起了带头作用。(三)我作为受害者的中心,我“打多”当“一联”由联营将进入联管时,集团主任由华东区行指定,风闻毛啸岑②将任主任,沈日新任副主任。中华劝工银行、中国垦业银行、中孚银行三家经理闻讯即向我提出:“我们参加一联是冲着您,如您不任主任,我们将退出一联”,迫我就去华东区行反映。适陈穆行长公出,由副行长谢寿天接见,陈述情况后,回答待陈穆行长回沪后决定。③当时谢批评我对党的态度,像“打太极拳”。我反思原因,因为存款准备金将提高30%,又税务局将加税,我曾代表同业请缓。当时有关方面认为我只顾同业利益,而对“利用、限制、改造”政策于不顾。(四)支持学校管理部门积极宣告同业不能执迷不悟我考虑当时金融业必须增资,而股东又无力增资,乃将暗账中的金条,没有转入正账,心中忐忑不安,在运动前毅然向华东区行管理部门坦白。无事一身轻,“五反”运动开始,我在政协大会上发言,爽直陈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