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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代彝学的建立和学术研究的态度和方法的转变

本文对中国现代彝族学术史进行了整理,分析了现代彝族学运动发生和转型的原因,可以从多个角度来审视。例如,军阀战争后资产阶级政权的建立创造了相对稳定的社会生活形势。中国少数民族学科的发展要求;许多社会学和人类学学者回国后成立了研究团队。以及抗日战争的具体历史条件。早期对国内外少数民族的翻译和介绍,以及中国自身历史上丰富历史资料的积累。但我们还必须考虑一个重要的因素,这就是外国研究者,因为我国边疆民族的研究,肇始于外国的传教士、商人、领事、军事家、自然科学家。这其实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彝族研究也不例外。19世纪下半叶至20世纪初叶的半个多世纪里,国外学者对彝族的研究基本是这一领域的主潮,其内容大致包含两个方面:一是在彝文与彝语方面,研究较为深入,如法国传教士邓明德(PaulVial)。他在云南路南(今石林县)彝区的三十年中,学会了彝语,并向当地毕摩学习古彝文,对彝族历史、文化作过深入细致的研究,造诣颇深,取得了不少成果。其主要的著述有用彝汉两种文字对照的彝文经典《宇宙源流》(收入了《天地起源》、《洪水泛滥》等彝经)、《倮倮的历史和宗教》(1898)、《云南倮倮的文字研究》(1890)、《倮倮和苗子》(1891)、《彝语语法》、《法倮字典》(1909)等;二是对彝族的风土人情的一般介绍和客观描述,缺乏全面、深入、系统的理论分析和研究,如布拉克斯(T.Blakiston)《扬子江五月考察》(1862)。作者在四川湖南等省旅行,对倮倮和苗族的民俗习惯、体质特征作了较为详细的描述。其他如威廉(B.William),英国人安德森(A.Anderson)、马嘉里(Margery)、格罗夫纳(Grosvenor)、巴伯(Barber)、麦克卡迪(Mac.cathy)、吉尔(Gill)、史蒂文森(Stevenson)、索尔登(Soltan)等人对云南彝族的民俗,特别是婚姻形态作了详尽的介绍。英国人戴维斯(H.R.Davis)受英国政府派遣调查修筑印度至云南铁路的可行性,他沿途对云南的彝族和其他民族所作的许多调查,辑录在其著名的《云南——连接印度和扬子江的链环》(1909)一书中。当时的各类调查报告和旅行日记,辑录出版的可谓数以千计。诚然,在这个历史时期,西方人研究彝族的主要目的,是从当时的殖民主义和传教的需要出发的。而且,在研究和描述的过程中,也明显地透露出对非西方的、未开化的、野蛮民族的歧视心态。“除了许多地方反映出受民族中心主义的影响外,往往由于文化差异的客观存在,在描述中包含不少对中国各民族文化的错误理解和认识”(P114),也正如杨成志所总结的:“外国人对的研究,虽曾有很明显的成绩,然而到底总有几分隔膜,因为历史背景的差别,风土的殊异及语言的背驰这三种因素,且或因一时的走马看花的考察,即大书特书其游记;或因种族偏见太深,终脱离不了其带茶色眼镜的观察;或自谓闻一知十,大建筑其海市蜃楼的梦想之谈。如此种种比比皆是。”但在客观上,只要我们“谨慎地审查其言论,分别弃取之”,(P44)也可为现代国内外学者研究彝族提供了可资参考的材料。而更为重要的是,不论目的如何,随着国外研究者的逐步深入和大批资料的呈现,不仅刺激了他们的拳拳之心,更拓宽了中国民族学者的研究视野,“已往对中国边疆民族的调查,多数是外国人所做。中国学者到边疆地区调查者寥寥可数,如此宝贵的学术资料被外国人所攫取,对于每一个中国学者来说,都是令人惋惜和耻辱的事,而中国学者投身于田野调查,从基础资料的搜集做起,开始对中国各民族的群体文化进行研究,意义不仅在于表现出学者们的民族自尊,更重要的是说明了中国人开始真正地、务实有效地从事中国的民族学研究”(P121)。就真正的学术意义来说,是促成了中国现代彝学、乃至中国民族学研究的学术转型,是有别于传统彝学的新的研究态度、精神、品格和方法的确立。调查和研究少数民族彝学研究的学术史,19世纪以前,主要散见于各种史籍材料中,如汉代司马迁的《史记·西南夷列传》、班固《汉书·西南夷传》、晋人常璩的《华阳国志·南中志》、唐朝樊绰的《蛮书》、宋代欧阳修《新唐书·四夷附录》、元代李京《云南志略》、张道宗《记古滇记》、明代朱孟震《西南夷风土记》、阮元声《南诏野史》和清代陈鼎《滇黔土司风土记》等,在各种史籍中,无论是对彝族的生活习俗、居住环境、观念意识等方面的描述,还是对彝族的族源考证、彝族与中原民族的关系探究,乃至历朝政府对彝族所采取的管理方法,基本上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态度和“尊夏攘夷”的成见。把主体的“我族”和他者的“异族”区别开来,并且带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心态,甚至于歧视异族的心理。“多半是‘我族中心’,无论中外,均是如此,把我族的文化视为最高标准据此以绳他族,因而视之为‘蛮夷’,这种记载多半主观太深,缺乏真实性”。即使是二十世纪初的研究和调查也没有摆脱这样的观点和态度。“从来政府办理夷务,或择取羁縻政策,或用怀柔方略,或主剿抚兼施,或用以夷制夷的方法,然都视夷人为化外,从没有站在民族主义的立场上去积极的抚助他们,领导他们,使他们成为国家的一种良好的民族的。”从而进一步认为倮夷已成为化外之盗匪组织,于中国政府不纳赋税,不受国家法律制裁,凉山而有“独立倮倮”,夷区而为“国家内之国家”。李安宅把历朝对彝区的管理归纳为八种方法:怀柔法、威胁法、羁縻法、攻心法、坐质法、离间法、教导法、军政参用法。这样的观点尤其表现在大量的政府组织的调查材料中。1934年中国西部科学院赴雷、马、峨、屏各县及大凉山实地调查历时六月,出版了由常隆庆、施怀仁、俞德浚署名的《雷马峨屏调查记》,专门论述了“倮倮的危害”、“民国以前和民国以来的防夷办法”等方面,而最后提出的“开发大小凉山之商榷”的第一条是“武力荡平”,因为:“倮倮劫掠成性,常为边害,鼠窃狗偷,”“倮倮性贪,为其大劣点,其贪得无厌,尤为可鄙。即一针之细,皆思无偿取求,且求之而不得自己。然百金之赐,亦不能满其所欲。故一针之细,即可结其欢心,厚爵之赐,不能保其不怨。惟其所贪,所以为汉人所利用,惟其无厌,所以为汉人所深恶。即此劣根性,常将其固有之忠信礼仪诸美德,败丧无余。”持有同样观点的报告还有张云波参加四川省政府组织的边区政府施教团考察小凉山的报告《雷马屏峨边区之夷务(附雷马屏峨家支系统表)》和《倮倮文化概论》(1940),国民党蒙藏委员会编印的《宁属洛苏调查报告》(1942),四川建设厅编印的《大小凉山之夷族》(1947)等。显然,彝族被描绘的形象和描绘者的态度,都是一个远距离学术研究的“他者”的非真实形象。不难看出,彝族作为“中原人”的对立面的负面存在,记录者和研究者都在极力丑化一种事实和歪曲一种形象。事实是否真实如此并不重要,因为这都是“我族”所决定、分配和编排的形象,他们陈述“思想的套话”(P185)并肆意诋毁,获得快感,从而更觉得自己种族的高尚和神圣,满足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采取较为客观的视角和态度来调查研究彝族,开始于20世纪三四十年代。“与官方调查相并行,一些学者也相继进入彝区,或随官方组织的考察团成行,或参加学术团体活动,或只身单骑进行冒险调查,出版了一批学术价值较高的调查研究报告或专著”。研究态度的转变和政府的边疆政策实施紧密相关。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1924年1月20-30日)宣言中强调:“国民党之民族主义,一则中国民族自求解放;二则中国境内各民族一律平等”。“对于国内之弱小民族,政府当扶植之,使之自治自决”。“政府对边政的政治决定是:(一)改善其生活,以确立其自治之基础;(二)以为当地土著人民谋利益为前提;(三)尊重各民族之宗教信仰。达成此决定的任务是:(一)彻底消灭各民族及各宗族之间障碍……纠正往昔遗留之偏歧心理;(二)改善边民生活;(三)改进边民之风俗习尚。”政府边政指导思想的改变,固然在本质上是为了维护其阶级利益的需要,但在客观上确也促成了一种新的研究彝族视角的建立。同时,也让一些具有社会责任感的研究者,充分认识到彝族和边疆研究的重要,正如民族学家陶云逵在谈西南边疆的社会问题时说:“目前关于我国西南边疆社会与文化的知识,也就是研究的成绩,却够不上担当阐明社会与文化规律的重要性。”这有两个原因:一是实地考察西南边疆社会的犹如凤毛麟角,二是不得已而求诸非专家的记录,如边官、旅行者、传教士等以为辅助,但真正客观的、真实的记录,仍不多见,而系统的记录尤少。彝族是西南地区占有重要地位的少数民族,其调查研究情况,也大致相同。开风气之先的,自然是杨成志,他非常鲜明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以为我们老大帝国的人,个个脑海中都印着‘尊夏攘夷’的成见,表现的方式虽有许多,然括言之不外言词和动作两方面。一由于太过自尊,故视他族尽如兽类一般,”他列举了二十多种带有蔑视性的称呼。“简直叫他们做狗类吧。一由于太过霸道,历史相沿,所谓‘征蛮’、‘平瑶’……毋不以战功为烈,非使他们慑服不止。换言之,前者系尊己抑人的表示,后者系帝国主义的侵略。”我们“要看他们是中华民族的一分子”(P3-4)。他于1928年和1930年两次深入到凉山彝区进行调查,搜集了大量的代表民族特征的实物,发表了与以前的单纯调查报告不同的研究性论文:《云南民族调查报告》(国立中山大学语言历史研究所周刊第11集,第129至132期合刊,1930年),论及“独立”的社会制度、惯俗、语言、歌谣等。《罗罗说略》(岭南学报第1卷3期,1930)、《从西南民族说到独立罗罗》(新亚细亚月刊第4卷3期,1932)、《中国西南民族中的罗罗族》(地学杂志,第一号,1934),还特别制定了《我对云南罗罗族的研究计划》(禹贡半月刊,第一卷4期,1934)从“西南民族研究的范围”、“罗罗族在西南民族所占的地位”、“罗罗研究与现代学术的关系”等七个方面,论述了彝族研究在西南文化史上的重要地位以及彝族研究与社会学、民俗学、历史学等学科的关系。之后的重要研究著作还有:林惠祥《猡倮标本图说》(国立中央研究院社会科学研究所集刊第三号,1931),徐益棠《雷波小凉山之僵民》(金陵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丛刊乙种,1944),曾招抡的《大凉山夷区考察记》(求真社,1945),任映沧《大小凉山倮族通考》、《大小凉山开发概论》(西南夷务丛书出版社,西南夷务丛书第1、2分册,1947)。尤其是林耀华的《凉山彝家》(商务印书馆,1947),这是1949年以前,作者“冒莫大之危险与困难”而获得的“颇有价值之珍贵论文”。(P277)视角的改变,就知识分子个体来说,不排除冒险和猎奇的心态,但主要是取决于自身的学术良知。“我们赴滇的目的,不是专来购书和测量体格,却是要跑到高山穷谷去调查罗罗去。容先生回固有原因;而史教授的不敢前进,实使我失望极了!我当时觉得的,有两种背驰的情感:一以为民族调查是我国新开的学田,播种的人,安能任它荒废?一以为土匪遍野和山谷崎岖的滇道,孤行独往恐易陷于危险!结果,我的勇敢心战胜了危惧。于是乎,这种调查的重大担子遂由我个人独挑。只凭着一腔充满求知的热诚而缺少调查经验的我……”。(P11)对古少数民族研究的多学科性事实上,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一批社会学、人类学、民族学者们,由于特定的社会历史条件、学科发展要求、社会思潮的激荡、个人学术渊源等方面的实际情形,对前辈学者的研究思路和具体方法,都做了大幅度的调整。西学的冲击和影响,是不可忽视的一个重要因素。1923年北京大学创办《国学季刊》,胡适在发刊词中提出了今后“整理国故”的基本思路和方法:“用历史的眼光来扩大国学研究的范围”、“用系统的整理来部勒国学研究的资料”、“用比较的研究来帮助国学的材料的整理与理解”。这里,胡适强调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要引进西学对国学材料进行比较研究,在历史观念上获得学术文化思想研究的科学的自觉性。西学的“东渐”与“扩张”,“五四”以后步伐疾速,使中国的思想文化领域空前活跃,形成中国思想史的新旧交替时期,也是中国学术史从传统向现代转型的关键时期。1928年以后,一批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学者和国内致力于边政研究的学者从不同的角度(社会学、人类学、民族学)切入西南边疆社会,自觉地把民族学理论和中国民族的实际结合起来,使彝学的学术规范逐步确立,学术方法和学理思路发生了根本性转变。“一反昔日专从外国人所著教科书中求取知识之态度,且从吾国固有材料中实地寻找问题,推究结论,”学术界也改变过去“以为读书无裨经世,救国必从政治,于是奔竟于庙堂之上,讨论国是”的态度,“鄙弃名利,断绝仕进,奔走于荒郊僻壤,努力于田野工作”。由于社会学、人类学/民族学、宗教学、语言学等现代科学相继传入中国本土,促使中国学界对各民族的研究实现了新的飞跃,这是中国彝学研究的重要拓展阶段。当时的学界,中国民族学家们借助国外民族学的理论和方法,努力构建本土化的学科体系和学术规范。正如陈寅恪所表述的学术理想:“其真能于思想上自成系统,有所创获者,必须一方面吸收输入外来之学说,一方面不忘本来民族之地位。此二种相反而适相成之态度,乃道教之真精神,新儒家之旧途径,而二千年吾民族与他民族思想接触史之所昭示者也。”(P12)并且由于所学习和借鉴国外的学术渊源与传承的差异,也由于从事彝族研究的代表性学者在海内外所接受的教育背景不尽相同,因此中国现代彝学研究就有了综合各家之长的多学科性质。代表性学者有杨成志、丁文江、徐益棠、马学良、林耀华以及任映沧、曾昭抡等人;而当时本民族学者的自观研究则以岭光电和曲木藏尧为代表。这样,古彝族研究在其悠久的人文传统中由历史的文献记录与论评进入了诸多学者的理论视野和田野工作中。各方学者也同时从事系统的调查和理论概括,运用社会—人文科学的方法(如历史地理法与比较研究法)写出了一批有价值的调查报告、学术论文与研究专著,多方面地开拓彝学研究的新领域,走向了研究彝族的专门家。杨成志在中国彝学的研究史上有开拓之功,1928年9月他经云南嵩明、寻甸、会泽、巧家到彝族聚居地区的调查,重点首先就定位在“学术上的研究”,包括:“(a)人类学的测验;(b)社会学的考察;(c)民俗学的探讨;(d)文字学的研究;(e)语言学的比较;(f)历史学的旁证;(g)考古学的推求。”(P4)在《云南民族调查报告中》所涉及的有彝族、苗族、瑶族乃至跨境民族。对各民族的实地调查研究,他深感到中国学界,尤其是在民族研究方法上的落后,“我国人士素持着‘足不出门能知天下事’的恶习,所以无论什么事,只有专靠着书本上来立论……结果,他们只把旧的东西,改头换面捕风捉影弄成自己的东西”,所以,在西南民族的研究中,也就出现了很多“以讹传讹的记录”。认为外国学者“利用试验的方法来考察复杂的概况,而且能从他们研究的结果弄出一点假定的结论来,他们研究西南民族的方法,除了自己亲跑到西南民族居住的地方外,即施以人类学的测验、惯俗的实录和语言的比较。那么,这种比较此前的中国人士闭门造车的方法,高明得多了”。(P33)《中国西南民族中的罗罗族》论述了罗罗的分布、罗罗名称达一百四十多种的原因、罗罗民族的形成、外国人对罗罗的研究、罗罗族的文献发现等方面,显然是脱胎于1928年的调查资料和详实的文献材料。作者不是做单纯的猎奇式的冒险赏玩游记,也不是“捕风捉影”的文献堆砌,而是以一个民族学家的理论视角,对中外关于罗罗族的研究史作较为系统的梳理。文章的结束语,作者引用了保罗·维亚尔(PaulVial)一句话“若站在中国西南民族的研究上,我们想得到些结果时,便应把一切中国书籍(我以为对外国书也要一样)掩盖起来,实地去从事深究和考察的正式功夫!”(P45)可以说,这是一篇早期彝族研究史的综合性论文。更为重要的是,杨成志的开创性工作,将人类学的民族志方法较为完整地运用到彝族本土文化的观察与研究中,不仅是田野工作精神上的榜样,而且是以后的彝学、民族学研究理论和田野对接融合的规范和路径,也是彝学和中国民族学走向世界民族学的一块里程碑。1930年冬,中国科学院地质学家丁文江到大定县(今贵州大方县)研究西南彝族历史,一个偶然的机会使他接触到倮倮文,他聘请彝文翻译家罗文笔先生撰写彝族史料,并用了3年多的时间,陆续翻译了《宇宙源流》、《帝王世纪》、《献酒经》、《解冤经上卷》、《解冤经下卷》、《天路指明》、《权神经》等彝文经书,后加上谭锡畴的《夷人做道场用经》以及他在云南搜集到的一些倮倮文,1936年辑录为《爨文丛刻》11种,由商务印书馆出版,这是一部在国内外产生重大影响的研究彝族的典籍文化史料。《爨文丛刻》“是研究彝族历史、哲学、宗教、语言、文学的一部彝文巨著,全书连注音、释读、意译共约10余万字,可以说到现在为止,它仍是中外出版的彝文典籍研究中唯一的一部巨著。……编者丁文江……是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研究的拓荒者,丁先生收集整理翻译彝文典籍虽出于偶然的机会,但在少数民族语文和民族本身同样是受歧视和压迫的黑暗时代,像丁先生这样一位著名科学家,竟然不畏艰险毅然深入彝区,收集整理彝文典籍,在那时为保存彝族文化,到今天为发扬彝族文化,作出了重大贡献,这是难能可贵的。”(P66)在彝文研究的方法上,丁文江开创了彝汉文对照、字母注音的四体行译本,采取了彝、汉文对照直译、意译、注音的方法,使彝文研究超越了单纯的语音记录而达到语义分析和实际运用阶段。这时期对彝文调查最突出,成绩最大的应该是马学良,40年代,马学良对云南路南县(今石林县)的撒尼彝语进行了大量的调查和材料搜集,共收集到彝文经典2000多册,并发表了很多深入研究的重要文章,《云南土民的神话》、《倮文祭经的种类述要》、《倮译〈太上感应篇〉序》、《倮文作斋经译注》等,可以说,马学良的研究代表了当时彝文典籍研究的最高成就。他在《作祭献药供牲经译注》中有关彝语翻译时标音说明中指出:“紧喉韵母是发音时有点紧缩(laryngralconstriction),我在这类韵母下标一短横,以示紧喉。”使之成为后人研究彝语等语言时作描述元音松紧对立的依据。林耀华一生“成就事业两端:一是民族学、人类学和社会学的教学和学科建设,二是对中国社会的调查研究,……社会调查研究方面,先生的成就又略分为两端;一是中国汉人宗族研究,二是中国少数民族文化研究……后者就是先生而立之年始做,贯穿60年不辍的中国少数民族研究。”对少数民族的关注,林耀华先生开始于凉山彝族。1943年7月2日到9月6日,他前往凉山彝区考察,实现了游历“罗罗国”的梦想。在彝区腹地跋涉数月,数度遇险,根据自己亲自收集的材料,完成了《凉山彝家》(1947)实地考察报告。全书共九章,从地理生态、氏族亲属、家族婚姻、阶级经济、民俗信仰等方面,对凉山彝区进行了深入实地的调查研究,对彝族中的黑彝进行体质测量,驳斥了外国人关于彝族为“高加索人种”的谬论,确认凉山彝族为蒙古人种,并和周边的民族略同。“以罗罗之mentalculture为叙述中心,并自社会学上,文化人类学上之观点以论述之,……实将罗罗社会学上之事实完全网罗无遗,据此书则读者对罗罗之民族、社会、文化等,宛如身临其境,故余推荐其为近年来之佳著也”。(P277-289)“林耀华教授的书代表一位够资格的人类学家对凉山罗罗第一次进行了系统的研究”。作为美国哈佛大学人类学博士,林耀华的彝族研究,深受美国社会学社区研究方法以及老师吴文藻推崇的英国社会人类学结构功能方法的影响,把外国理论结合于乡土中国的实际,促成中国彝学学理思路进入科学研究的自觉化。在方法论上应该提及的还有任映沧的《大小凉山倮族通考》,作者在较为系统的考察了彝族族源和氏族组织的基础上,第五章明确提出了凉山彝族社会为“奴隶制度”,全面分析并历数了奴隶制度的罪行:残暴、黑暗、苛刻、堕落。发出了解放奴隶、从根本上消灭奴隶制度的呼吁,而且,作者在行文中多次引用莫尔根(摩尔根)的《古代社会》(书中为《初民社会》)和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书中为《家族私有制及国家之起源》)有关家族社会的论述。对凉山社会性质的界定,运用先进理论和进步思想来分析彝族的社会性质和制度,标志着彝学研究在思想方法上进入到了理论深度和高度。科学理论和先进方法的运用,既养成了一批“专门家”的彝族研究学者,形成了相当规模的研究队伍,同时,也使彝族研究由一般的风俗习惯的描述、家支族谱的梳理、语言文字的记录等浮光掠影的简单、幼稚、肤浅的方法,转变为民族学研究中既有学理思路和方法,又有科学成果的现代彝学。地方学术机构的设置现代彝学的奠基和学术转型,除了研究视角的转变和方法的成熟外,随着中国民族学学科的建立,西南少数民族丰富复杂的社会生活、宗教文化形态遗存乃至神秘氛围传说,逐渐成为人类学、民族学等社会学科的学者调查研究的热区。对彝族的研究自然成为西南边疆研究的重要内容。彝学研究随之形成规模,即建立了培养人才的教学和研究结构、出版以彝学研究成果为主要内容的学术刊物、成立专门的包括彝学学术研究的民族学科研所。彝学研究的深入和发展,依托于中国民族学学科的建设。20年代,北大、清华、中大已经设置人类学科。1922年,成都华西大学成立边疆研究学会,主要研究西南少数民族。1935年,中大成立文科研究所,后设人类学部,由杨成志任所长并招收研究生。此外,燕京大学社会学系、华西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金陵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南开大学文科研究所、大夏大学社会研究部等,都以各自所在的地区范围为基础,对包括彝族在内的西南少数民族,进行过较为广泛的调查研究。1939年,吴文藻在云南大学创设社会学系,后来建立云南大学-燕京大学社会学实地调查工作站(1940-1945),这就是后来被称为“中国现代学术集团雏形的魁阁”。(P110-123)“教育部自1934年起,拨出专款,在金陵大学、西北大学、云南大学、大夏大学、复旦大学等校设立了边疆史地的讲座。到1948年,由教育部补贴设置边疆讲座的院校仍有金陵大学、云南大学、西北大学等六所”(P198)。当时的边疆讲座涉及中国民族、西南边疆、西北边疆、东北边疆等课程,边疆政治、经济、教育、民族职业等方面,也包括边疆很多少数民族,但“西南夷务”向来是边疆建设和研究的重点,因此,彝族研究吸引了众多学者的目光。一、根据当时教育机构和科学家的分布,本文列出了与彝族研究相关的主要研究机构、科学家和部分工作,它们分别代表了不同领域的研究领域,而不是整体的研究领域1.《边政公论》及《中国边疆民族》凌纯声《中国边政之土司制度》(上《边政公论》2卷11、12期,1943,中、下《边政公论》3卷1、2期,1944)、《中国边政改革刍议》(《边政公论》6卷,1947)、《中国边疆文化》、《中国边疆民族》。芮逸夫《西南民族的语言问题》(《民族学研究集刊》第3集)、董作宾《爨人谱系新证》(《民族学研究集刊》第2集)。2.有关边疆研究的文献,包括3林耀华《凉山彝家》(商务印书馆,1947)、《大凉山罗罗的阶级制度》(《边政公论》3卷9期,1944)。李安宅《对于边疆我国的传统作法》(《边疆服务》第11期,1946)。杨《罗罗研究西文书目》(1938,存燕京大学图书馆)。江应《大小凉山之行》(《责善》半月刊第2卷43期,1941)、《凉山彝族的奴隶制度》(《珠海学报》1948年第2集)。3.边政公论2卷,南朝徐益棠《雷波小凉山罗族调查》(《西南边疆》13期,1942)、《雷马纪行》(《边政公论》11、12期,1944)、《十年来中国边疆民族研究之回顾与前瞻》(《边政公论》一卷5、6期,1942)、《凉山倮民之政治组织》(《中国文化研究集刊》第3卷,1943)。马长寿《中国西南民族分类》(《民族学研究集刊》第1期)、《少数民族问题》(《民族学研究集刊》第6期,1937)、《论统一与同化》(《边政公论》6卷2期,1947)、《凉山罗夷的族谱》(《边疆研究论从》1945)。闻宥《乌蛮统治阶级的内婚及其没落》(《边政公论》二卷11、12期,1943)、《川滇黔罗文之比较》(《中国文化研究集刊》7卷,1947)。4.对云南罗罗族的研究杨成志《云南怎么调查报告》(《国立中山大学语言历史研究所周刊》11集129-132期合刊,1930)、《中国西南民族中的罗罗族》(《地学杂志》1卷,1934)、《罗罗说略》(《岭南学报》1卷3期1930)、《我对云南罗罗族的研究计划》(《禹贡》半月刊4卷4期,1934)。黄文山《民族学与中国民族研究》(《民族学研究集刊》1期,1936)。卫惠林《如何确立三民主义的边疆民族政策》(《边政公论》4卷1期,1945)。5.相关研究文献岑家梧《东夷南蛮的图腾习俗》(《现代史学》3卷1期,1936)、《西南民族研究之回顾与前瞻》(《中国青年》季刊,1940、7)、《西南边疆民族艺术研究之意义》(《责善》半月刊2卷3期)、《西南部族及其文化》(《时代论坛》3卷5期,1944)、《西南民俗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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