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医学教育研究现状与思考

我国医学教育研究现状与思考

自21世纪以来，医学教育领域的改革蓬勃发展。随着对医学教育的研究，人们开始考虑医学教育的研究，尤其是在医学处于先进水平的西方国家。我国真正的医学教育研究始于20世纪80年代,至今已近三十年。对当前我国医学教育研究状况进行分析有助于了解其特点、不足及成因,进而有助于深化医学教育研究、提高其研究水平。那么目前我国医学教育研究主要关注哪些问题?什么人在开展这些研究?研究类型有哪些?采用了何种研究方法?研究的目的是什么?研究成果的发布有何特点?笔者基于5本在医学教育研究领域内比较有影响的学术刊物2007年度刊载的与医学教育相关的论文,尝试对这些问题做一回答,希望能促进相关人员对我国当前医学教育研究状况的理解,为改进医学教育研究,进而提高医学教育质量提供参考。一、医学教育的重要内容本研究选取的5本学术刊物分别是《中华医学教育杂志》、《中国高等医学教育》、《西北医学教育》、《医学教育探索》、《山西医科大学学报(基础医学教育版)》,均为国内外公开发行的综合性医学教育学术刊物,论文作者遍及全国,论文内容覆盖医学教育的各个领域,在医学教育界具有较大的影响力。《中华医学教育杂志》原名《医学教育》,1981年创刊,目前是中华医学会主办的双月刊,也是中华医学会医学教育分会和高等教育学会医学教育专业委员会的会刊。《中国高等医学教育》是浙江大学和全国高等医学教育学会主办的月刊,1986年创刊。《西北医学教育》是由西安交通大学和陕西省医学会主办的双月刊,1993年创刊。《医学教育探索》由重庆医科大学主办的月刊,2002年创刊。《山西医科大学学报(基础医学教育版)》是由山西医科大学主办的双月刊,中国高等基础医学教育学会会刊,1999年创刊。2007年5本刊物共刊载论文2366篇,与医学教育有关的论文2306篇,这些论文能相对比较全面地反映国内医学教育研究状况。二、当前的医学教育研究(一)对过程的研究2306篇论文的研究主题较为分散且不明确或界定困难,涉及内容过多,却又较缺乏深入的挖掘。这与周莹等对2005-2007年《中国高等医学教育》杂志共30期论文的研究结果相同,也与国外的医学教育研究状况相似。从各个刊物所设的栏目可以看出,5本刊物栏目设置的数量从9个至32个不等,刊载的论文主要集中在九个方面:临床教学458篇,占19.9%;教学方法431篇,占18.7%;医学教育管理302篇,占13.1%;实验教学257篇,占11.1%;理论探讨204篇,占8.8%;教育技术185篇,占8.0%;课程建设167篇,占7.2%;双语教学与英语教学117篇,占5.1%;医学教育评估115篇,占5.0%。对这些论文的摘要进行研读,不难发现研究的热点过于集中。比如,很多论文谈及PBL,证明应用PBL后提高了相应课程的教学效果,但对PBL是什么却没有形成应有的共识,有将其看作教学模式的,也有将其看作教学方法的,还有将其看作教学理念的,一些文章述及的PBL教学不论是在理念方面还是在具体的操作过程都与真正的PBL存在差异,甚至相去甚远。热点过于集中的同时,对一些研究领域的关注明显不够,比如关于课程整合,虽然不少学校在进行这方面的尝试,但发表的论文不多,有几篇论文述及自己学校的改革,不过大多呈现改革结果,对如何进行改革、改革中遇到何种问题、如何解决那些困难等探讨不多,影响了其他院校的参考借鉴。此外,从社会学的角度对医学教育进行研究,如弱势群体子女就读医学院校的机率和求学的难易等的研究几乎没有。(二)教学管理人员和教育研究人员的研究资源研究群体包括各专业教师(包括临床医师)、教学管理人员、教育研究人员。2306篇论文中,来自专业教师的论文共1731篇,占75.1%,除去有337篇(14.6%)论文来自公共基础教师外,其余均来自医学专业教师,其中基础医学专业教师和临床医学专业医师的论文居多,前者的论文共558篇,占24.2%,后者的论文490篇,占21.2%;教学管理人员的论文共428篇,占18.6%;教育研究人员的论文共113篇,占4.9%,这些论文来自53个研究机构,其中涉及44所医学院校的论文共98篇;其他34篇,占1.5%。显然,专业教师已经成为医学教育研究的主要力量,这有利于医学教育研究与具体实践相结合,但限于专业教师繁重的教学任务、医疗任务、学科研究任务,他们在医学教育研究中不可能投入太多的精力,他们大多只具有医学专业背景而较缺乏人文社会科学知识。而教育研究是需要人文社会科学,包括心理学、历史学、人类学和社会学的知识基础的,相关知识的缺乏使他们在研究主题、类型的选择和研究方法的采用等方面均受到限制,甚至不能用专业术语来撰写研究成果,降低了与其他学科对话的可能性及其研究成果的影响力。医学教育研究人员在研究知识基础方面可能会好一些,但由于很多研究人员并不具体参与教学实践,对医学教育中的问题的敏感性不强,很难找到针对性、实用性强的研究问题,使研究结果要不缺乏实用性,要不缺乏进行实践检验的机会。另外,由于近些年医学教育研究机构和人员被边缘化或名存实亡,医学教育研究人员的水平也有待提高。(三)实践研究的内容和思维发展滞后2306篇论文中,理论研究的论文仅204篇,占8.8%,其中涉及教育理论类的论文只有54篇,占2.3%。理论研究的匮乏,使得一些概念的内涵不清,比如关于培养模式,由于有关培养模式的理论研究较少,没有形成共识,使得研究者在培养模式的理解和使用上存在偏差,有的研究将培养模式等同于培养目标或培养过程,有的研究甚至将一门课程的改革也称为培养模式改革。又如临床技能、临床实践技能、实践技能这些概念,它们的内涵不清,使用比较随意,在不同的论文中代表不同的意思。实践研究大多是实践经验的总结,2306篇论文中,实践总结类的论文1136篇,占49.3%,实践总结类的论文往往缺乏科学的设计,事先少有先进理念的指导,也缺乏理论分析框架,事后未见客观数据的支撑,多是就事论事,以致一些本来很有创意的尝试得不到升华,应有的价值无法充分体现。显而易见,现有的医学教育研究重于叙事、疏于论理;读者可以从中获得所需要的多种信息,却很难提高自身理论思维的水平,这是我国医学教育研究中的一个明显的缺憾,也是制约我国医学教育研究水平提高的症结所在。2306篇论文中真正称得上历史研究的论文几乎没有,少数论文在论述某个问题时偶尔会提及其起源和发展,但往往只是一笔带过。历史研究对我们了解历史、总结经验、探寻规律、避免重蹈覆辙有极为重要的意义,它还有利于提升教学改革效果或避免在教学改革方面做无用功,比如,PBL与我们“文革”期间采用的“一条龙”教学有很多相似之处,如果我们当初对其进行认真总结和研究而不是全盘否定,那么PBL的发源地也许就在中国而不是加拿大。又如有关课程融合的研究,以外科急腹症为例,很多年前有院校就进行了探讨和尝试并取得了较好的效果,可是很多人并不了解,不是在原有基础上总结提高,而是将其作为新东西加以研究,既浪费人力、物力,效果也不见得更好。(四)研究质量不高,对研究方法的掌握不够全面教育研究方法有定量研究和质性研究之分,定量研究大量依靠数字、数据和统计分析,如描述研究、因果比较研究、相关研究、实验研究;质性研究主要依赖文字数据和主观分析,如民族志研究、批判理论研究、历史研究。质性研究往往通过对社会现象的深挖而获得对其的深刻理解,这是定量研究所无法达到的。2306篇论文中,剔除实践总结和论述类论文外,定量研究的论文中,描述研究和因果比较研究的论文共265篇,占11.5%,实验研究类的论文109篇,占4.7%,质性研究几乎没有。究其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研究群体对社会科学研究方法的掌握比较有限,不具有开展质性研究的能力,甚至不知道有这种方法;而学术刊物的审稿人大多是自然科学取向的,不认同该方法,认为其不具有科学性。定量研究中大多涉及问卷调查,问卷多自行设计,问卷的效度信度一般均没有交代,而且在调查中也没有进行必要的调控以降低对调查结果客观性和真实性的潜在影响,个别研究的调查结果与现实不符,甚至存在一定的反差,但从作者的分析讨论中看不到对调查结果的些许怀疑和分析,这样的文献将来无疑会误导从事史学研究的研究者,有碍他们对当时的真实情况的了解。(五)论文发表情况方面受国家或学校相关政策或制度的影响,医学教育的研究目的已不再仅仅是为了促进医学教育质量的提高,而是具有很强的功利性。当前国家和学校的政策要求专业人员在职称晋升时需要提供一定数量的已发表的论文或论著,有些学校的岗位评聘和业绩考核也与论文发表情况相挂钩,而且在一些课题的申报中评审人也要考虑申请人的论文发表情况等。这些政策在调动专业教师开展教学研究的积极性的同时,也增长了研究的功利性。作为《中华医学教育杂志》的编辑,笔者有幸与很多作者进行过深入的沟通,发现目前论文作者投稿的目的主要集中在两个,一是为了职称晋升、岗位评聘,二是为了课题结题,而开展课题研究是为了工作考核和经费,真正出于对医学教育研究的热爱,为了解决医学教育中的问题,促进医学教育质量的提高或医学教育发展的研究是比较少的。而且由于缺乏对论文质量进行评价的有效方法,致使人们过多关注论文的数量而不是质量,一些论文作者在论文的撰写和修改过程中不认真、负责,这也不难理解为什么相对容易撰写的实践总结类和论述类的论文在2306篇论文中的比例高达83.8%了。(六)学术选择偏重于学术的对话学术刊物是发表研究成果的主渠道,一篇文章的传播速度和影响力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所发表的学术刊物的声望、出版周期、读者范围。医学教育学术刊物除了上述五种外,还有《继续医学教育》、《药学教育》、《中华护理教育杂志》、《中医教育》等,但所有这些刊物没有一本属核心期刊。以专业教师为主体的医学教育研究大多是自然科学取向的,较缺乏与社会科学的对话,教育类或其他社会科学类的核心刊物较少发表医学教育研究论文。学术刊物往往会通过栏目的设置对研究起到一定的导向作用,但当前选稿取向存在一定的偏颇,比如,选稿时大多偏爱结合实践,具体说是有实践效果分析的文章,也就是有数据的文章,单纯理论研究的文章不易被刊用,有作者将其投稿经历戏称为“数据再造”;所有刊物均喜爱有基金资助的论文,因为刊载基金资助论文的多少是评价期刊质量的指标之一,但实际上一些有基金支持的论文的水平未必高;而且刊物为了某些原因,总是要求作者将字数压缩到4000字左右,2306篇论文中,平均字数为4500字,低于3000字的论文占8%,3000-3999字的论文占24.5%,4000-4999字的论文占37.5%,5000-5999字的论文占18.5%,6000-6999字的论文占7.4%,超过7000字的仅占4.1%。而对于一项研究成果而言,4000字太少了些。三、缺乏对未来研究的具体的培训和激励对医学教育研究影响最大的是其研究群体。目前的研究群体由专业教师主导,但由于专业教师时间、精力、知识结构等的限制,较难开展高水平的研究;而限于国家的政策导向和社会严重的功利倾向,多数医学教育研究机构长期以来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和支持,研究机构缺乏准确的功能定位,研究人员缺乏相应的培训和激励,在医学教育研究中的影响微弱,发挥不了应有的作用。为此,医学教育研究机构的主管部门需要创设适宜的环境、加强研究人员的培训与激励、拓展医学教育研究机构的职能,只有这样才能促进医学教育研究水平的提高。(一)研究机构地位提升在科学研究领域,教育研究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事实,其结果是使教育研究和教育革新得不到充分的资金。不论是国家还是学校,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投入到医学教育研究的经费极为有限。医学教育研究经费的匮乏既影响了研究机构的生存,也影响了研究队伍的构成和稳定以及研究主题的选择和开展。1987年底,我国共有医学院校132所,医学教育研究机构77个,但自20世纪90年代后期开始,医学教育研究机构逐渐萎缩,体现为人员减少、机构降级,一些学校的研究机构被边缘化,“名存实亡”,医学教育研究缺乏吸引力。医学教育研究人员的数量不容乐观,学历和职称也有待改善。有研究表明医学教育研究机构面临缩编或撤并的可能原因处于第一位的是领导不重视、其次是无经费支持,而医学教育研究机构建设与发展亟待解决的问题第一位的是领导重视、其次是经费来源。由于我国教育管理体制的特殊性,加上近几年“管理至上”理念在高等教育领域的泛滥,使任何提议、改革都需要领导的重视,领导的级别越高,其重视的事情越有可能得到较快实施或解决,因为领导重视意味着良好的人员配备、充足的经费保障、润滑良好的协调机制和相关部门的有效支持和配合,也就为医学教育研究创设了适宜的环境。适宜的环境就意味着医学教育研究机构地位的提升,人员结构的改善,经费的保障。研究机构地位的提升使其易于开展合作和交流,通过校内合作,协助或联合专业教师、管理人员结合他们的工作实际开展研究,使研究的范围、内容与本校、本部门的医学教育改革和发展需求相适应,增强研究的针对性和实用性,促进研究成果的转化和推广;通过国际间的合作,可以选择或参与前沿性的研究课题,提升我国医学教育的国际影响力。研究人员结构的改善和经费的保障可以降低研究的功利性,在研究主题和类型的选择、方法的采用上趋于科学合理,而且易于与社会科学相关学科开展对话,扩大研究成果发布的范围和影响力,促进社会科学相关研究人员对医学教育的了解,增加他们进行医学教育研究的兴趣,从而促进医学教育研究水平的提高。(二)培养研究人员就目前而言,医学教育研究人员发表的文章的数量和质量都不够理想,获得高等级成果的数量也不多,其研究能力有待进一步加强。为了提高医学教育研究的水平,对研究人员进行培训和激励都是很有必要的,培训可以改善他们的知识结构、提高其研究技能。比如,对研究人员进行教育学、社会学、心理学、历史学、人类学等相关学科的培训,可以改善他们的知识结构,拓展他们的视野和思路,学会科学选题并在一定的理论指导下或在一定的理论分析框架下开展医学教育研究,提升医学教育研究的价值和水平。培训研究人员,尤其是专职研究人员有关的研究技能,包括定量和质性研究报告的阅读、文献检索和分析、统计分析方法的使用、访谈和问卷设计、研究计划和研究报告的撰写等技能,有利于研究人员自身研究活动的开展,也有利于在合作研究中提供相对专业的技术支持,进而提高研究的水平。当然,良好的激励机制是十分必要,给予相对宽松的氛围和时间要求等政策倾斜,有利于提高研究人员的积极性和创造性,也有利于降低研究的功利性,提高研究的客观性、科学性和实用性。(三)合理定位,科学定位医学教育研究机构的职能和任务如果仅仅是研究,其研究水平肯定不会高,进行医学教育研究,仅研读文献是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