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的形象论清泰陵的建筑艺术(续)

龙的形象论清泰陵的建筑艺术(续)

向前是“蜘蛛山”。这是一个天然的小山丘，经过人工培育和修复。笔者曾登临观察,未见其有蜘蛛的形态;询问几位老农,他们也未知其所以。思来想去,是否可作如下的解释:一、它所在的部位,可以四通八达,犹如蜘蛛结网。它是泰陵前面的岗哨,在山顶可以瞭望很远的地方,一旦有敌情,可悬烛报警,召来四方各处的护陵军。二、它又是“踟躅”的谐音。观者被它前面的石像生所吸引,踟躅观赏;夜间被它们所恫吓而踬踣跄踉;小山障蔽了前行的道路而使之踟躅探寻;祭陵人疑其为坟丘而踟躅顾盼,仰慕追怀。神道在小山前面的松林空隙东折北绕,约一华里。由于御道石窄而滑,又呈凸面,走在上面战战兢兢,非常吃力,则使其想到“步履艰难”、“行道”不易。神道的折绕处极为壮观,它犹如江河回转,水流滢滢;与蜘蛛山相映照,颇具山川之势。做为“龙”的化身的皇帝游行其上,是颇为得宜的。漫长的神道,在这个地段,充分展示出它所具有的工丽、壮伟、多姿多采的面貌。行至蜘蛛山的北端,前面的林隙中似有“灯火人家”。走近,则见它是一座四壁三门的“龙凤门”(又名火焰牌楼)。门为青花石门框、门槛,框外建四个石须弥座,座上建黄琉璃砖壁和黄琉璃瓦庑殿顶的楼阁式墙。墙的左右侧又出夹楼式墙。翼墙与门框之间建华表式方形石柱。石柱下跟的南、北两面装砌形如云花抱鼓的石牙子。石柱的上部为大额枋、小额枋、枋间花板。板雕如意头勾连环束云。门上槛的四个门簪端雕莲瓣云。大额枋上为云板。云板之上的柱头为云波似的莲叶、莲瓣,上再刻仰伏莲瓣。莲叶边的仰伏形态如与莲瓣相交绕,密如绦带,共为须弥座形状。座上有蹲坐的麒麟;尾长,向上折曲外卷,其状如小龙伏趴在麒麟身上。云板之间为荷叶墩,莲瓣、连珠、重密瓣仰莲,上为火焰宝珠。楼阁式墙的下端亦为须弥座,“束腰”部分的中间饰一盆三花二蕾的绿叶牡丹,两端饰如意云头尖束交叉卷草。壁面的中心部位饰十二段小弧线连结围绕成的、上下左右角尖外出、如方似圆的边线内有海水江崖腾龙。头向内,白角、黑鬣、白须二条、白颔边鬐毛,绿鳍;海水为绿色浪,浪花、浪边均为白色;江崖石为黑、绿、白三色合成。岔角饰绿叶黄花的牡丹、菊花、芙蓉等。楼阁式墙的北面的中心部分饰绿叶黄花的牡丹。额枋为绿色,装饰花纹部分有黄色线条。枋心为黄色线围成的两端为向外凹的弧线连接而成横长方形框,框内空虚。框两侧为二破、一整宝相花。藻头为凸形波纹。再外为深绿色的箍头。盒子十二条弧线连结而成的阴阳金道冠。普柏枋为绿色,深凹刻并填深绿色的“八”字形曲段线连绵而成的波云纹;两端为旋花云水花和方形栀花如意花。再上为绿色小斗拱,三踩一昂一要头。拱眼饰绿枝黄花的干枝梅。再上为绿色橑簷枋、圆椽、方椽。上铺黄琉璃瓦,有勾头、滴水,有鸱吻、垂脊兽头。楼阁式墙与石柱之间是夹楼式墙。其形体、构造与大楼阁相似,只是矮而窄,饰上、下二铺“石上绕枝莲”。青花石须弥座的“束腰”部分浅雕如意云,头尾相勾交,两边环束卷草绦带,带长、横曳如云水;座角的两面各为其半;角部雕为圆形的仰瓣连珠和伏瓣连珠,中间为方鼓形如意云头。须弥座下为厚石台面。门前石“踏步”为二阶。石台面之外,又砌墁具有石边的砖台面,宽约丈余,如似月台。须弥座楼阁的东西两侧接建各约三丈长的两洒水式黄琉璃瓦顶的红墙;墙上端起弧棱,涂成绿色;东西脊端有黄琉璃兽头;墙端有黄琉璃小砖贴砌的“搏风板”;白色腰线石;磨砖对缝、三顺一丁砌墙基;墙基东西端有白色石三块一北面一大横石、东西和南二仄石组合砌镶。这样可以避免北风侵蚀石缝,亦增加了南面(正面)的纹饰形象。红墙墙基和砖石面之外均有砖砌“散水”。牌楼原来安有门扉,今已没。这个精致、复杂、奇特的建筑物,是它以前各个单体建筑物如大红门、石牌坊、大碑亭、华表等的综合、变幻,而又兆示了它以后的各个单体建筑物。它既具有门楼的形象又具有殿堂和宫室的状态。所谓的“龙凤门”“具有节观的作用”,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谒陵者至此,劳顿和哀痛将行缓解,而它则又予以“痛定思痛”的怅惘。它衬托出神道的深远和四周景物的浩繁。它本身也是既华丽又肃穆、如开似闭、若近似远、含蕴无穷的建筑体。近看如门墙宫殿,远看如烟焰起升,所以又名之为“火焰”牌楼。过“龙凤门”之后,又是一道河桥。桥的建筑也颇具匠心。譬如拱弧形的桥面,为十三行青花石铺砌:中间的一行较宽,自南至顶为六青、二白、一青、又一白(顶;块小),自北至顶下,为四青、一白、四青、二白;其两侧各三行的石块为白者多、青者少,再两侧的各三行的石块为青者多、白者少。这样,则使桥面显得高远而华美,如云如水。河桥、龙凤门和蜘蛛山及河北空地之间的体量对比也非常适宜,它们之间形成一个如开似闭、如狭似广的“广场”、“庭院”,其中有衿山带水的亭台楼阁和拂石涤泉的花木禽鱼一这是龙凤门与河桥树石诸物所幻化。前面是笔直的神道,约三百米处有一个高垅,它增大了前面的视野。走到高垅处,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空前绮丽壮观、犹如仙乡帝都的境界。高远的空际有叠嶂重峦,峥嵘嵯峨(永宁山、奇峰岭),焕发着五彩,低近的旷宇有殿堂栉比,楼亭棋布,放射着奇光。走下高垅,前面是玉带河(又名龙须沟),河上有一座三路三孔石桥;体形大,构造精。桥北约三十米有小碑亭一座,其构造与大碑亭相类似,唯其形态秀丽玲珑。有磨砖对缝砌的青砖墙基、腰线石、角石,建于石须弥座上。座四周有凸起的砖墁“散水”。亭内有竖立在青石台面上的贔屃石碑一统。碑上端为蟠龙拏云戏珠。篆额:“大清”。碑身有满、蒙、汉三种文镌刻:“世宗敬天昌运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宽仁信毅大孝至诚宪皇帝之陵”;填金。褐黄色粉墙,上面用暗红、深绿和粉白三色合并线画的墙边线。亭内上部为梁枋、斗拱重叠交错组织成的类似穹窿藻井的梁架结构。顶有平棊,平棊板画兰底白纹的浮水莲花。梁枋上用绿、兰、白、黑四色画的旋子花纹,如云朵、如浪花,亦如龟身上的花纹。贔屃下的长方形青石台面上细纹刻海水、江崖石和旋涡中浮鱼鳖、虾、蟹。台面四周、即亭中地面,为青色方砖磨砖对缝平墁。其为奇绝的是:最屃前面的江崖石,峰线多而且峰下有数条横线—一呈为坡坂;贔屃后面的江崖石为波浪所覆压而且峰线弯曲,这样它们与海水波纹相比衬则呈为前如冲波、后如曳流;东、西两侧者为小竖石状,它们与海水、贔屃相比衬,则呈为贔屃游时拨起的浪花。又,东南角旋涡中的鱼,露出半身,向西北方爬游,西南角的鳖身在涡底、颈在涡边,朝向东北,西北角的虾和东北角的蟹,各与之类似。这样,它们不仅具体、生动地表现了它们各自的特性,也表现贔屃游行时各个部位的水势和水象。因为它们也同江崖石一样,与海水相比衬,宛如水流、水花。四个券顶门,各安两扇格棂门。棂横三竖四,上下二格为中二格之半不足。这样,使观者伏门视内,则加强了贔屃身体的长度。门额头,亦为格棂,由下而上,第一行七格,第二行六格,第三行五格,第四行四格;下三行的各边被框上的云朵板遮破一部分,上行四格皆被其上面的“云朵”所遮破。由于人低、额窗高,透视原理所致,便使整个额窗呈为下部方、大,上部横、小的形状。这样,它与亭内的石碑、“穹窿”相映照,便加强了它们的高大、幽深的程度。由于北门受朔风急雨的吹摧,榫卯松脱,桯棂向内垂进;这种“殘损”则愈益加强了它的艺术功能。这亦如前述牌楼、华表上的苔污功能一样,乃是匠心所运,而非偶然的巧合。又,统观方形、八角形重叠攒簇而上的斗拱梁枋及其上面的旋花曲纹,犹如晦冥迥深的苍穹,雷电,它们与平上的“天花”纹饰和碑端雕纹相照映,则使它们之间的空间有急风骤雨、雪飘霜降。旋花,如龟甲上的花纹,又像龟颈上的花纹,又似乌龟从淤泥中斡旋而出,又像是乌龟爬动伸爪时发出一种“吱喇”、“吱喇”的声音。——它是一种绘形绘声的高级图案画。又,贔屃甲的“六角形花纹”上覆盖着几片如云似水的平面花纹,它似乎又是火焰。项部用三条曲线刻画成的轻波淡云纹,则像是披系的纽带,又似是挣断的缰索。又,贔屃的胸、腹、背、足、尾,特别是头部,综合具备了鱼、鳖、虾、蟹的形质和神情。这又使观者惊叹工匠的艺术造诣之深。又,贔屃下的青角石台面和青砖地面,青砖墙基及腰线石的白边、角石的白块面相配合,兼之以光线的明暗照映、边棱线的分层析面,使之如波浪滔天的海面,而其上的贔屃、水族则恣肆于汪洋之中;巨形贔屃不只作是驮巨碑、挟风雨而遨游,它简直是负载着整个碑亭而前行。在这里,贔屃、碑和亭内空间的体量对比起着关键性的作用。其本身和四周的各个部件的装饰则起着辅助的作用,但这也是相当重要的。譬如高弧形的门券石,如果从贔屃的前部去看,它的前半弧与贔屃的游姿相配合,起了向后拨划的作用;而从贔屃的后部去看,它的后半弧则起着推龟前行的作用。又譬如门洞透进来的天光,把与它接近的贔屃扩大而致清晰,把与它相距较远的上部空间和下部角落缩小而致模糊,这样便使贔屃有了负载整个碑亭的能量;又如壁面上的暗红、深绿、粉白三色边线,也使“水面”变得阔远,泛耀着霞彩;门棂与贔屃相比衬,则又加强了贔屃上浮的趋势。石券门外接踏步,五阶(其下第六阶与地面平)。亭的下檐斗拱为五踩一翘二昂,上檐斗拱为七踩一翘二昂一要头。亭四周散水之外为青砖墁地的广场。广场的北而约五十米处有高约一米的砖石砌的大方台面。台面正北是宫门—一降恩门,东、西两边各建有朝房五间和班房三间。东朝房为茶膳房,西朝房为饽饽果品房,原先的礼部差役从这里呈进供物,内关防员役在这里制作供品。班房是八旗守护员弁值班的房舍。台而的中间有青白石制的“辇道”(斜平石板上有齿棱向上),两旁有石阶“踏步”,共六蹬(最下第七阶与地面平),台边有“阶条石”(压沿石)、角石。台砖因日久残坏,缝洞很多,出入凹凸,使之如同砖墁广场的“海面”上的礁岛之石,而其上面的风化残破的阶条石、好头石则如浮溅的浪花;石辇道亦如瀑布、奔流,石踏步如溪水潺湲。踏步的阶石的大小、色泽和每块石所在的位置,也是经过着意安排的。朝房为硬山顶,有黄琉璃砖“挑檐”,有角石、中断的腰线石,下有砖砌基座,前有踏步。基座有“埋头”(角石)、阶条石、好头石等。有廊檐、檐柱。这些建筑构件,均从所在的方面加强了广场“海面”的广度和深度,加强了建筑群体的甍栋纵深感。班房在朝房的后、外侧,也是硬山顶、灰瓦铺盖、体量小、不出檐,它从广场的侧角方向加强了建筑群体的众多感,而从正面方向加强了隆恩门前小广场的深广感。朝房、班房的前面又有一个砖石台面,中间有石辇道,但是石蹬步却在台面的东、西两侧,共五阶(最下一阶与其底面平);亦有阶条石、角石等。台面的北面有宽大的中、左、右三路相连的石踏步,共七阶(最下一阶与其底面平)。中路稍宽(中1/2=左、右2/3)。踏步的上面即是隆恩门下石须弥座座基的台面。隆恩门面宽五间,进深二间,三门,单檐歇山顶,黄琉璃瓦铺盖;檐边斗拱为三踩单翘单昂一耍头。额枋旋子彩画—烟琢墨石碾玉“一整二破”和“一整二破加类似金道冠”,枋心为“一”字形。中门门额的上面悬挂一块兰地金字满、汉文“隆恩门”扁额。扁下有平棊框架,平棊板已无。框架用铁钩挂在梁架上。此平棊,可能是乾隆时添加的。因为乾隆皇帝是喜欢在前人的物品上加油添醋的。隆恩门连接的两洒水式黄琉璃瓦顶红墙,便是包围着享殿、宝顶、地宫等的宫墙。广场的东边和西边是龙须沟。它是宫墙之外的护防河。石帮,石底。它从北、东、西三面的冈岭内侧弯弯曲曲地流下来,分头注入南边的玉带河里。东龙须沟的东侧有一个由红墙包围的小院落,其中有坐东朝西的神厨五间,南北相对的两座神库各三间,东南角在神厨和南神厨之间有省牲亭一座,其四面各显三间。神厨库是制备祭品和存放供品的地方,省牲亭是屠宰牛、羊、猪等的地方。神厨库为悬山顶、三花墙,省牲亭为重檐歇山顶,均为黄琉璃瓦铺盖,红墙、砖石台座,枋檩彩画为旋子“雄黄玉”,院内地面为方砖平墁。神厨库院外东南角有井亭一座。它们的外侧有围绕着的土岭子,逶迤而下,分向东南、西南而去。玉带河自西向东亦从之流去。井亭隔河对岸有“下马碑”一统,其形制与大红门者同。西龙须沟外侧无建筑物,而有长满松树的小山丘一座,其隔玉带河对岸有“下马碑”和大丘岭。这些神厨、神库、省牲亭及其墙垣、井亭、下马碑、小松冈、大松岭等即是构成前面所述的“仙乡”、“帝都”境界的因素。它们愈远者其形体愈小,而且其色彩亦与其所在的环境相协调,这便使人产生了景物神奇、境界深奥的感觉。譬如神厨库院的矮屋、短垣、三花墙和井亭及附近小山坡则犹如朴野的乡村。它与西边的小山丘相对照,那里亦有相同的“下马碑”,则使观者感觉似乎小山丘的背后亦有相同的神厨库式的“乡村”。但是,其中又有重檐轩昂的省牲亭高顶,如同官衙、钟鼓楼之类,则又使其犹如一座城郭。它们与朝房、隆恩门、宫墙、隆恩殿等相比衬,则使后者愈益显得森严、华丽、富贵,郁蔚峥嵘。这里,还应该指出的是,神厨库的三花墙便于通风,防止霉腐、热闷,院地低洼,可以阴凉保鲜。井亭顶部开洞透光,是为了防止栖息虫鸟排泄污毒于井水中;为了使井水与天地阴阳之气相交流,保持常新;也是为了修井时在上面支架、系绠绳。亭前的曲水,龙须沟注水于玉带河的入口处,向内的弧度稍大于向外的弧度,这样便减小或加大了玉带河水流的冲力,使河道不致于窳窿,也不致于淤塞。玉带河和龙须沟在艺术上的妙用是,它犹如画家用毛笔在隆恩门前的广场——“白纸”上涂画了两三条墨线,则画出了几轮涟漪——小碑亭、神厨库等即在其上。这个青砖铺墁的广场,又如浩瀚的海面,而其青色的和黑色的破砖缝坑则使它呈现波光粼粼、玄渊凝滞,犹如隐寒的北溟。前面所述的石辇道、石踏步,兼之以砖石台面、边线上的阶条石、腰线石、角石以及水口石等,则呈现为喷泻奔涌的重瀑叠泉和滉漾激荡的回波旋浪:如果是在小碑亭中望广场的东面和西面,则见东面犹如龟背,西面犹如龟腹。这是由于东面多方折,而且面积大、分量重,西面多圆转而且面积小、分量轻。东龙须沟通往神厨库的小石板桥处的一段,是直线而且稍呈内凹,西龙须沟通往小山丘的小石桥处的一段是呈向外凸弯的线条。神厨库建筑物的方方稜稜边边角角的形态则又与龟甲的花纹和体面相谐调,西面则是平白光润的土石面,与龟腹及下甲相似。小碑亭前面的那座三道三孔桥则又如龟颈、龟鬣之类,亦如一堆浪花、泡沫。这些都显示了建筑设计者的高明的意匠,它们是一种无懈可击的协调。其它,如神道的宽窄及砌法的变化,砖墁广场的平、凸、起、伏和砌法的变化,也颇具艺术性和科学性。我们可以说,在这方圆百米的大广场上每一块砖都不是随便砌置的。进隆恩门,迎面的石须弥座基大殿即隆恩殿,雄壮巍峨,穆穆稜稜。重檐歇山顶,黄琉璃瓦铺盖,面阔五间,进深三间,其中的四根明柱沥粉贴金包裹饰蟠龙流云纹。梁枋有旋子彩画烟琢墨石碾玉,枋心“一”字形。殿中正面的大屏壁,上部装修成类似阁门楼窗的立方格,涂朱描金,红彤彤地耀人眼目;下部是三个暖阁,其一供奉佛像,其二供奉皇帝和皇后的牌位。暖阁前摆两个龙饰软椅,前设一大龙凤案,摆设供物之用。西侧又设了一个小型的龙饰软椅和一个龙凤案,是为敦肃皇贵妃所设的。原先暖阁还挂有帐幔,殿中放置香亭,上空挂有灯笼种种陈设,今已缺线。巨大的沥粉贴金龙柱与大面的红屏相映照,极为辉煌、富丽。但它们与四周黑洞洞的空间(大柱、大屏及前檐所障蔽)、与上部的兰、青、粉金色彩绘图案相对比则显得非常冷酷。“黄间紫不如死”。这个享殿的内部,乍看是一个暖煦煦的宫室,细看则是一个冷冰冰的殿宇。在其中环绕徘徊,有肃穆、凛冽、庄严、华丽之感。这是适应各种祭祀者的身分的。黄、红、兰三种原色鼎立在一个空间,在朝、午、夕三个时间的阳光映照下,呈现出笼罩在肃穆哀戚的气氛下的各自不同的“万紫千红”。这是建筑设计者的高超之处。这是一个极其奇妙的“色彩空间”,任何美术家都可以在这里领略色彩的分合规律。“纸灰化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日落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⑤1,这个隆恩殿的内部空间设计未必不寓有这种意义。隆恩殿前的东配殿原是放置祝版的地方。祝版—写有祭祀时宣读的祝文的木板,一尺二寸见方,贴有黄纸边。西配殿是喇嘛念经的地方。均为单檐歇山顶。两配殿南面各有焚帛炉一座,是烧祭文、金银锞和五彩纸帛的琉璃炉。它们与隆恩殿相配合,表现了这个院落的凄怅悲凉、茕独落没,使人不寒而慓,如有鬼魅藏游的景况。绕过隆恩殿往北,是“三座门”。拾阶而登,进门,入第二重院落。院内有“二柱门”—二石柱夹二石额枋、花板、门扉、层叠的斗拱和两洒水式黄琉璃瓦顶的奇特的建筑物。过“二柱门”,前行,约二十米,有青石“五供台”一座。它是一个雕刻仰伏宝装莲瓣、“佛八宝”、“暗八仙”等及卷草花的巨型须弥座台,其上面有一个鼎形的石香炉、两个石花瓶、两个石烛台。五供台北面是高耸的方城、明楼。在这个长方形的院落,仅在中轴线上布置了两个体量很小的建筑物,两侧植松,增强了寂静、肃穆气氛,使人感到进入了一个死的境界。长久以来在观者脑海中的“亡灵”、“幽魂”,在这里消逝而去。——这是与人的情绪的兴奋与颓唐相关联的。很多人走到五供台前便旋踵而返,就是这种原因造成的。至今,五供台前的“人”字砌砖神道,磨损的坑坑洼洼,便是一个证据。但是,五供台是祭祀之具,它遥向着方城上的明楼。—那里便是神栖之所。它引导着大胆的观者去向那里探寻(或是亲近者去追寻)。走上高高的,穿过冥深的城门洞,前面便是一个透着光亮的月牙形的小空间,或者说是一个小院落。这里是地宫的入口处。据说是用哑叭工匠在这里施工,以防泄露其中的秘密。故而俗称“月牙城”、“哑叭院”。它的正面墙上砌装着一个黄琉璃间绿白花纹的映壁,闪耀着熠熠的微光,使观者仿佛进入了一个天堂边沿上的小曲廊。这个小空间的设计,表面看非常简单,而实际却非常奇巧。这是为明代陵墓所未有的。它对比着前面由城门洞、、五供台、二柱门、三座门以至隆恩殿顶等等所形成的窄远、幽黑、灰暗、时隐时现、绵绵不绝的一条线,给人以遥远、悠久的回忆。它的左右向上曲折的蹬道和几个墙角空隙,连同城门洞外的段段神道,便使人感到有千万条通往天堂的衢路。这简直是“端门四达”。然而那毕竟是艺术幻影,实际仍在这高壁峭立的绝境中,对比之下,使人感到非常憋闷、窒息。——这是与在地宫里的人的感觉相类似的。然而,“哑叭”是经常有这种感觉的。蹬道如同“天梯”、“曲廊”、“城道”,它的黄瓦边沿结合着斜方形的体面,则又使之呈为重坊叠舍的“城郭”、“街衢”、“深院”……物象的复杂、离奇,真是莫可名状。是耶?非耶?也使人不能回答。然而,“哑叭”是不能述答问题的。观者至此,亦已然乎?按建筑设计说,隆恩殿院是龙嘴,宝城、宝顶是龙头,这些都应该衔接在一起;然而,清朝的工匠却别出心裁地用“月牙城”把它截断了,好象是在龙的喉咙上刺了一个小口儿,使龙变成“哑叭”了。这真是龙——聋、哑相符。什么“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他完全是个聋哑昏君!读者,您说是不是呢?当然,这个小院也有戌卫地宫、宝顶的作用;也是“升天”、“转世”的过渡地段——“越阳儿”:“月牙儿”之音转。这也未尝不是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