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近代新闻事业起源新探

陕西近代新闻事业起源新探

许多研究人员认为，关于陕西现代新闻事业的诞生，他们是由易静书院创造的。作者认为，这个说法更具吸引力。2011年夏初,笔者得到了一份《广通报》创刊号的复印件。原件掌握在一位收藏家手中。通过这份复印件,结合陕西师范大学图书馆另两份原件,我们大致可以揭开陕西近代新闻事业发端的基本情况,同时也对以往一些对本刊研究的不实之处得以纠偏。《广通报》创刊号以木活字排版,全书共有31叶(页),62面,26CM×16CM。该件没有封面,内页有两竖行大号繁体字“馆暂设省城德护巷中间路东门首有碑”。一、创办新式报业,是区域化社会的共同诉求虽然中国古代官报早在唐开元年间就出现在今陕西,但是真正意义上的近代报刊却是从外国输入的,起初在中国东南通商口岸扎根,随后才逐步向中国内陆扩展。这期间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广通报》在其第一号有一篇1700字的“叙”。在“叙”中,交代了创刊的背景。首先,中日甲午海战,促使国人警醒。昔日弹丸小国,竟然一举挫败堂堂大清帝国。一时间,救亡意识在全国迅速蔓延,并传导至内地陕西。因此,“序”中明言,“中日之役,屡战皆北”,“痛定思痛,始恍然于日本之所以胜,中国之所以败,莫不愤然兴起,大声疾呼曰‘事急矣’”!这几句话实际上交代了本报创刊的时代背景。其次,全国性的阅报意识和发达地区纷纷建立报馆,为陕西提供了榜样。“叙”中明确指出,中国要富强,固然需要修铁路,建学堂,立邮政,但更重要的是设报馆,因为“报馆之设,在泰西为最重”,且“西人有言:‘阅一大报贤于读十部书’”。由此可见,陕西人第一次意识到创办新式报刊对推动社会进步的重要性。再次,清末时局变革,与新式新闻事业的兴起有着密切的联系。作为内陆省份的陕西,长期以来没有近代意义上的新式报刊。而新式报刊在传递信息,促进启蒙,增长识见等方面具有难以替代的优势。创办《广通报》就是想改变这种不利的局面。“叙”中说:“行至陕西省者仅《申报》《时务报》《万国公报》数种而矣,其中以《时务报》为最善,惜所来不过数册数十册,殊不足以应众人之所求,且多无力兼够阅者,病焉。今若仿《时务报》于陕省,推而行之,再有官府以为之倡,同志以为之助,厚集资本,广为印行,严其体例,详其记载,廉其价值,矫他报之弊,而兼众报之长,费一报之资,而得数报之用,则人人得而观之。”“叙”的最后署有“光绪丁酉五月中瀚本馆主人叙陕西咸宁毛昌年丰山属稿”字样。二、“通”“则”,即“通也”创办者之所以取名《广通报》,从创刊号的“叙”和“凡例”中大致可以看出有三层意思:一是取通变之意,因为“易曰: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二是沟通交流,传递信息,去塞求通。“叙”言:“通之云者,所以达彼此之情,联上下之气,化锢蔽之习,立富强之基也。”办报者还打了一个比方,“西国之通也,如彼中国之未能通也。如此譬如人之一身,血脉灵通、筋骨舒畅则日臻壮健;血气沚滞,手足痺疾,鲜不成为废疾”,“盖深信中国之一通而未尽通,而急欲其一通而无不通也”。第三,更为主要的,是因为“《时务报》等报来陕甚少,故特设此报,采录各报之通论,因颜曰《广通报》”。从刊名的释义中我们可以看出,《广通报》还没有形成一种独立的风格,因为它的内容大部分来源于其它报刊,只有少部分新闻消息属于自己采编。三、网络舆情报明中国图书馆的设立关于《广通报》创办宗旨,从现存的第一号“凡例”中可见,“本馆之设,意在博取众长,扩充识见”。有研究者认为,该报的宗旨是“拥护维新,废除八股,兴学治愚,倡导商务,力学工艺,选学西方,改良中华”,(P143)这是不对的。因为从创刊号上没有这样的明确说明,而且这些概括实际上是对该刊在一个较长时期内的内容概括。关于该报的创办经过,据阎甘园的曾孙阎成功撰文所述,维新运动时期,阎甘园积极主张废除科举,大肆倡导维新变革,“在教书、读书之余,常对来访客人直抒胸臆:‘维新变俗,废除八股,乃振兴中华的当务之急。’当时,陕西学界颇有资产的毛昌杰先生听了曾祖父的讲述后,感慨至深,积极向他建议:‘您的见解甚为高明,可否办一报纸,宣传您的主张,以唤醒国人觉醒,这就算我们为振兴中华做了一点实事。至于费用方面,我愿倾力资助。’曾祖父连连称赞:‘此见高明,爱国不在高谈阔论,贵在实际行动,大家多方资助,报纸就算办定了’”。据说,原籍江苏,曾在陕西居官的王执中主动出让了位于德护巷中段的六间房子做报馆,这极有可能就是创刊号上所标明的“馆暂设省城德护巷中间路东门首有碑”。(注:有的研究者认为当时报馆设在“德福巷”,这是不对的)。经过阎甘园与赞助人商议,确定报社主笔记者为王执中,毛昌杰和肖开泰;聘请陕籍御史宋伯鲁及于右任先生为特约记者。阎甘园自任总编辑兼社长。为了扩大报纸影响,特邀陕西省藩司樊增祥为报头题词。(P184)关于本报的发行,以往研究者均认为每半月出一期。但是创刊号上的“凡例”则明确写出“本报每月三本,每本零购定价铜钱一百文,订阅一年者铜钱三千四百文。”研究者认为,该报平均每期发行500多份,主要发行对象是陕西各地官府和社会名流,并分送京沪浙杭等地。(P143)四、抓“时务报”,收词立目《广通报》的栏目包括论说、上谕及臣工奏章、环球政经和新闻。《广通报》创办之时,正是维新运动的高潮时期,也是报纸言论发展的高峰时期。各种政治主张及富国之策纷纷在报刊上发表,此时也是时务文体大肆流行的时代。各类报纸多效仿这一由梁启超开创的文体。在这种背景下创刊的《广通报》,不但经常摘抄《时务报》的文章,而且报社记者主笔写作的文章也摹仿该报,因此“论说”成为该报主要栏目,放在每期的最前面。该报的论说有的是自行撰写,如第一期刊登了署名蓝田阎培棠(即阎甘园)撰写的《论格致之益》,第四期刊登了阎氏撰写的《论格致之益续前稿》和《以电代烛解》两篇文章,第六期刊登了署名“洪雅萧开泰撰”的《七说》。这类文章和其后摘录《时务报》的文章具有共同特点,那就是“时务报体”。《广通报》刊载的政论文章基本上已经是一种独立的政论文体了。《广通报》除了摘录《时务报》《申报》《湘学报》上的论说文外,还对这些报刊上的国外政治、经济、农业新闻做了选择性摘抄。第一期就抄录了《时务报》上一些外国新闻,如《俄报论法俄同盟》《印度茶叶情形》《檀香山禁止日本工人》《论地球蚕业》等。这对于身处内陆的陕西来说,环球新闻无疑对扩大本省人民的视野,对了解外部世界有极大帮助。《广通报》也刊登一些自行采编的消息,但是总量不大。此类新闻已接近现代报纸的消息写作。《广通报》第一期刊登了四则新闻,分别是《藩宪张方伯批钱行禀词》《粮价腾跃》《鸦片害农》和《钱票盛行》。《粮价腾跃》的消息是这样的:从来粮价之腾跃不患收成之不丰,而患富户之屯储;不患丰歉之不匀,而患转运之阻滞。今岁本省春雨过多,夏田受损,仅获中收。农民不无仰屋之叹。然渭河以北,收成大率照常,秋苗又有浡发之象。雨泽亦未甚愆期,乃一时拥厚赀者,争相籴储,以幸天灾。兼之道路不通,农收之处,虽千仓万箱而运费甚巨,以故市面麦米腾贵。麦面每斤约值价三十余文;白米每升约值价八十余文。现经咸长二县,饬粟商令其平减粟价。然因此而设法以开通道路,安有庚癸之呼乎?这篇消息虽然一开始就粮价上涨进行了评论,不符合现代消息写作规范,但是从后面交代的新闻内容来看,已经具备了新闻的几个要素,如新闻事件——粮价上涨,发生地点——咸长二县,发生时间——夏秋之际,事件背景(原因)——春雨过多、秋苗勃发。新闻栏目后面偶尔还有“告白”,即现在的广告。第一号的最后两则消息是“创制玻璃器具出售告白”、“篆刻告白”,算是陕西最早的报刊广告。至于“上谕及臣工奏章”,则是直接抄录朝廷文牍或照搬皇帝谕旨。这类新闻可读性差,但是也为大众了解朝廷动态提供了方便。这是晚清报刊对官方新闻最常用的处理手段。值得注意的是,在《广通报》第六册中,刊登了“光绪二十三年丁酉科陕西乡试题名录”。该题名录的第十四名叫“毛昌杰”,“年三十二岁,西安府咸宁县选拔生”。这个“毛昌杰”是否为前文所提的《广通报》主笔记者,尚有待考证。《广通报》刊登的文章不但思想性走在了时代的前面,其文体也突破了传统,对陕西报刊文体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由于该报能适应时代潮流,推崇西学,宣传维新,所以很受读者欢迎,不仅陕西各阶层人士纷纷订阅,在北京、上海、湖南等地也有一定数量的销售。关于该报的停刊时间,现有三种说法:阎甘园之曾孙阎成功认为“经济来源也有限,每期发行不能超过一千份,加之宋伯鲁又被革职充军,报纸就在1898年元月停办了。”贺永涛则认为《广通报》是在维新变法失败后停刊的,“‘戊戌维新’失败,宋伯鲁先生被褫职充军,《广通报》也被迫停刊”。而据《陕西省志·报刊志》记载,《广通报》于1904年停刊。五、《时务斋随录》陕西近代新闻事业肇端于何时,学术界的普遍看法是起源于刘古愚在泾阳味经书院创办的《时务斋随录》。(P147)这似乎已成定论。学者程旭兰在《西北新闻事业述评》中也认为“西北最早的报刊诞生在陕西,是1896年出版的《时务斋随录》”。另有学者也认为,“刘古愚主张时务斋要”每月排印一册的“《时务斋随录》,属学术期刊或报纸性质,注重学以经世致用。”梁经旭在《刘古愚与〈时务斋随录〉》一文中也直接认定《时务斋随录》是陕西近代最早的报章。也就是说,学术界基本认定《时务斋随录》是陕西省第一份近代报刊。然而经过笔者考察,这种看法有误。陕西近代第一份报纸应该是《广通报》。要弄清事情的原委,必须先了解味经书院以及时务斋。味经书院创办于19世纪70年代,后经管理者刘古愚等苦心经营,遂成规模,影响至大,以致成为晚清关学中心,同时也是西北学术重镇。晚清以降,西风东渐,味经书院在讲解中国古代传统典籍的同时,也逐渐感受到了解西学的重要性,于是味经书院内设“时务斋”,并制定“时务斋章程”。章程里规定,时务斋里的学子除了要学“易经四书,儒先性命之书”外,还必须学习西方新近输入的新学,包括万国公法、中西地舆、矿学、化学、医学、算学等。章程特别强调要“勤阅报章”,“欲知时务,须多阅报章。《京报》《申报》《万国公报》以及新出各报,时务斋均拟购一份,俾褚生分阅。时务斋须设法购活字、铅版及印书器具一架,择各报之有用者,每月排印一册,散给时务斋诸生及会讲各友人各一册,余存刊书处货卖。”(P25)这里所说的“择各报之有用者,每月排印一册”,就是通常所说的《时务斋随录》,但它不是全部,而是《时务斋随录》的一部分。实际上,《时务斋随录》本身只是时务斋课程中一系列的讲义,是为时务斋里的学子讲课用的教材。陕西师范大学图书馆古籍室有一份《时务斋随录》原件。我们从该件的目录可知,《时务斋随录》并不仅仅是对当前报刊的摘抄。这一期原件,没有任何报刊文摘资料;相反,其主题全部是对中国古代典籍的讲解。其目录共有14个主题,前面几个分别是“学而时习章”、“有子章”、“弟子章”、“贤贤易色章”等,每个标题后面都有讲解者的姓名(“学而时习章”后没有署名)。虽然从现存的另外两份原件中,我们看到其内容有诸如曾国藩《选弟子出洋学艺折》、左宗棠与沈葆桢上奏的《船政奏折》、丁日昌的《海防条议》、钟天纬的《扩充商务十条》等内容,从严格意义上而言,它只是内部选录摘抄的资料,供时务斋的学子学习使用。由以上分析可知,《时务斋随录》首先是针对味经书院里的时务斋的学子而言,它是一系列讲义,它涉猎的内容应该非常广泛。至于有论者认为“每月排印一册的《时务斋随录》,属学术期刊或报纸性质”,笔者认为实属牵强,不能简单的认为凡是“每月发行”的东西就具有了期刊性。事实上,摘抄报刊的《时务斋随录》只是所有《时务斋随录》的一部分,不能以偏概全;更重要的是它主要供“时务斋诸生及会讲各友人”使用,并不具备广泛的流通性,属于资料讲义性质,谈不上“学术期刊或报纸性质”。实际上,就连主张《时务斋随录》是报刊的研究者,也承认从现存的实物上看,它“既无一个‘报’字来标明它的报纸性质,也没有现代报刊的报号和卷期号,更没有编辑、发行等可作为鉴别的标示项目。”也就是说,无论从外在的形态,还是从它内容的一贯性来看,都不具备报纸或期刊的特征。综上所述,《时务斋随录》并不是陕西省最早的近代报刊。也就是说,《广通报》才是陕西近代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报刊,是陕西近代新闻事业的开端。六、通过开民智,通舆情,及时掌握陕西省近代新闻事业的历史通过对《广通报》的考察,我们对陕西新闻事业的最初形态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首先,它对了解陕西近代新闻事业与中国近代新闻事业的关系有很大帮助。从1815年第一家中文近代报刊《察世俗每月统记传》创刊到1873年第一家国人自办报纸《昭文新报》,再到1896年陕西诞生第一家报刊,其间经历了一个漫长过程。换句话说,当沿海发达地区通过近代报刊开民智,通舆情,了解国内国际形势以及汲取西方先进科技文化知识的时候,身处内地的陕西还处于闭塞状态。《广通报》的创刊,正式结束了这种局面,显示出陕西有识之士能主动吸收新事物,使陕西新闻事业与全国新闻事业融为一体。其次,通过对《广通报》的考察,我们对陕西省近代新闻事业的最初发展水平有了一个明确的判断。由于该报主要是转载摘抄外报内容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