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遗产地相关概念辨析

工业遗产地相关概念辨析

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世界城市发展迅速，随着产业结构调整，城市工业组织从传统的空间收集主导地位转变为空间扩散主导地位。这是城市空间重建的最重要特征。对我国而言,90年代起城市土地有偿使用制度建立、城区土地“退二进三”式功能置换、老工业基地转型三方面成为产业用地调整的典型动力。随着大量工业企业搬迁,它们所留下的土地以及废弃的建筑、设备等如何处理是一个必然面临的问题,简单地推平重建显然已经不能适应当代城市发展的要求。张延力(2001)认为商业用地、服务行业用地、公用事业用地、商品住宅开发用地将成为工业废弃地改造的主要方向之一。同时,我国工业旅游最近几年得到长足发展。国家旅游局于2001年确定北京首钢等为首批工业旅游示范点。我国《旅游资源分类、调查与评价》(GB/T18972-2003)中有“E遗址遗迹”下的“EBD废弃生产地”一类旅游资源,但是对这类旅游资源的开发还处于起步阶段。目前我国工业旅游发展很不充分,以企业将部分厂区和生产过程展示给游客参观的形式为主,对于工业遗产旅游的深度挖掘远远不够。一、工业废弃地的概念最先与废弃的工业用地改造问题接触的是建筑师,他们在实践中面临废旧工业建筑改造的问题,慢慢摸索并进行理论上的提升和深化。就废旧工业建筑这一对象,比较有代表性的称呼有产业类历史建筑、工业建筑遗产、旧产业建筑、产业建筑遗产等,虽然各有不同,但是都将它纳入到历史建筑的范畴中,大多只局限在建筑本身,很少从废弃工业用地的整体来观照。与以上称呼相比,“工业废弃地”一词涵盖要更为广泛,不仅指建筑而是扩大到整个用地范围,比较有代表性的定义是任京燕(2002)给出的,指以前曾为工业生产用地和与工业生产有关的交通、运输、仓储用地,后来废置不用的地段,如废弃的矿山、采石场、工厂、铁路站场、码头、工业废料倾倒场等。工业废弃地的概念着重于“废弃”,是在西方发达国家部分工业衰落的背景下形成的,含有对工业生产所造成的环境破坏的批评。但是随着世界范围内的环境保护和可持续发展思想的普及,政府和很多工业企业在生产过程中已经十分重视对生产区及周边生态环境保护、污染处理等,工业厂区出现了“公园化”趋势。同时,随着经济发展和产业结构调整,很多工业企业搬迁或部分搬迁,原用地再利用为企业非生产性部门所在地,或进行商业、房地产、公用事业开发,早已超出了“废弃地”的范畴。因此,“工业废弃地”作为术语已经不能反映时代的发展。李蕾蕾(2002)在定义“工业遗产旅游”时认为工业遗产就是指废弃工业旧址,包括能反映工业文化和文明的原有的工业机器、生产设备、厂房建筑等,与“工业废弃地”所指基本一致,但这一定义更符合当前人类对工业时代的认识。工业遗产在世界遗产名录上的地位较以往大为显著,尽管要防止将所有人类可达的事物都作为遗产的简单化的倾向,但是将对于城市、地区乃至国家具有较重要意义的工业遗迹遗物作为广义上的”遗产”(指地球与人类在漫长的演进与发展过程中,所有包含具有遗产价值的载体)符合“遗产”概念的开放性发展,也反映了当前人们对于工业景观理性的审美态度。虽然“工业遗产”的概念还没有完全确立,但是作为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一术语已被普遍接受。分析了以上概念的优缺点,笔者认为更全面更符合发展趋势的概念宜为“工业遗产地”,指曾用于而现已停止各类工业生产、运输、仓储、污染处理等活动的用地,包括工业建筑、工业设备与设施以及其他相关遗迹遗物。二、工业遗产地环境发展研究目前对工业遗产地的研究刚刚起步,主要从以下几个角度进行研究,即城市发展战略与城市规划、工业遗产地的建筑保护与利用、工业遗产地景观规划设计、发展工业遗产地旅游。1.老工业基地的功能在城市规划领域,最先引起重视的工业遗产地类型是衰落的城市码头工业区。在城市改造中,弥足珍贵的滨水地带往往成为人们最先关注的对象,滨水的城市码头工业区很自然地最先触发了研究者的兴趣。陆邵明(1999)认为衰落的城市码头工业区具有愈受青睐的工业文化与历史景观价值,完全保持其原有的逻辑严格的空间结构体系不太可能,其改造方式按照改造与保护的程度不同,可以分为保护改造型和改造保护型。从城市发展角度出发,张卫宁(2002)提出了一种再生产的工业遗产地开发模式——改造性再利用,并指出它的发展动力和价值在于:有利于盘活存量,优化土地资源配置;有利于环境的改善;有利于发掘和保护地方文化。吴唯佳(1999)撰文介绍了德国鲁尔地区利用举办国际建筑展的方式,对处于衰退时期的工业地区进行社会、经济、环境综合更新的策略和思考。2003年10月,国务院发布了《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振兴战略的若干意见》(中发11号),正式确立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的政策,随之从城市发展战略与城市规划角度对工业遗产地保护与利用进行研究的论著逐渐增多,也更加具有针对性。陈烨等(2004)以哈尔滨为例论述了老工业基地振兴战略要重视城市空间重构、城市功能整合、历史遗产保护、生态环境建设以及城市文化复兴和城市品牌塑造营销等多方面的问题,认为哈尔滨应将传统工业区作为城市的工业文化遗产保护,对有历史见证意义的工业建筑进行再开发利用,开发传统工业文化旅游。张伶伶、夏柏树(2005)提出了“新城市—工业”社区理论,即建设城市属性和工业特征相结合的新社区,使老工业基地回归为城市的有机组成部分,注重保护老工业基地在长期的工业生产过程中形成的建筑、空间与环境,并从保护更新、城市整体、生态环境和工业景观四个角度,比较全面地阐述了老工业基地改造的发展策略。阮仪三等人(2004)以上海近代产业遗产保护为例,阐述了产业遗产保护对都市文化产业开发、城市场所精神营造所具有的重要意义,指出近代遗产的保护与再利用重在注入新的活力,从而让其周围的历史环境复苏。邵健健(2005)以产业遗产保护与城市“有机更新”为出发点,探讨苏州河沿岸产业类遗产的前途与命运,并分析了“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的城市规划方法对遗产“有机更新”的影响。与东北老工业基地不同,产业遗产保护与再利用在上海这样的近代产业遗产丰富的大都市方兴未艾,展现了我国工业遗产地保护与利用的紧迫性和广泛前景。2.保护历史和传承与利用新技术历史建筑的更新与发展及新旧建筑的共生是我们这个时代普遍面临的问题。废旧工业建筑作为一类特殊的旧建筑,尚没有形成系统的保护与利用的研究体系,但是不少研究者在不同角度和不同程度上涉及到了工业遗产地的建筑保护与利用问题。陆地(2004)用大量翔实的案例全景式地研究了历史性建筑再利用的历史,其中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再利用由少量珍宝型建筑遗产扩展到以产业建筑遗产为代表的大量性、一般化建筑遗产,是历史性建筑遗产再利用发展的必然,由此也开始了产业建筑遗产再利用从艺术手法探索扩展到更广阔社会问题领域的征程。黄昊壮(2005)借助意大利和德国的几个案例,对旧工业建筑再利用的建筑设计进行了分析,认为在新旧对比中,建筑师能创造出一种新的建筑语言,而欧洲建筑师一般采用“修旧如旧”的手法,即外表清洗内部则按功能处理。陆邵明(1999)试图为工业建筑的再利用——“再生”寻求一种有价值和现实意义的设计方式,总结出常见处理方法有功能转换、化整为零、结构改造、扩建改造,认为设计师们都应该尊重历史,充分利用新材料与新技术来烘托旧的东西,通过新与旧的对话、材料的并置,展示空间与场所的时间维度,让使用者认识真实的历史。王建国等(2001)系统地阐述和剖析了世界城市产业类历史建筑及地段的基本概念、分类、再开发利用的方式和改造设计的技术措施,从城市发展历程的角度给予产业类建筑及地段“功不可没的历史地位”,认为由其所产生的独特的“产业景观”是城市重要组成部分。徐逸(2003)阐述了都市工业遗产再利用的可行性和意义,认为人们渴望保留、珍惜熟悉的物件和场所,工业遗产正满足了人类对根源和符号(标志)的本能需要。一些学者还针对我国的个案对工业遗产地的建筑保护与利用进行了的探索。蔡晴等(2004)以140年历史的金陵机器制造局为例,认为工业遗产的位置和传统对南京某些区域的发展有着极大影响,反映了我们民族在工业化道路上的艰难起步,保存近代工业遗产也是保存历史的重要方面;另一方面,保护不是限制发展,将这些遗产融入到城市新的发展之中才是真正的保护。韩妤齐等(2004)以上海莫干山路春明都市工业园区的改建为例,将苏州河周边集中的旧厂房区整体规划为新型都市文化旅游区,使之转变成上海国际大都市标志性的艺术文化建筑场所。加号(2001)对北京改造旧仓库的具体案例——藏酷进行了评论,认为在严格意义上它只是一个由诸多异质特征拼接在一起的文化舶来品,并且样式上的挪用超过了空间的原创性。黄源(2003)认为由北京原798厂房改建而成的大山子艺术区是将大建筑转化为小城市片断的实践,但在城市迅速扩张以及商业开发膨胀的情形下,这种转化只是一种城市化的临时现象。2005年初传来的“798面临被拆除改造”的新闻似乎很快就印证了这一论断,也说明工业遗产地的保护与利用是一个非常紧迫现实而值得深思的课题。3.工业遗产地景观设计在当代中国的重要性工业遗产地景观规划设计从最早的建造传统风景式公园的处理方法,到各种艺术手段的介入,再到综合运用生态技术、艺术手法、游憩理论、景观设计来处理,已经走过了一系列演化发展的过程,国内学者及时地总结国内外实践的经验,并进行理论提升,取得了比较丰硕的成果。王向荣(2001)最早介绍了当代德国景观设计大师彼得·拉茨在工业遗产地景观规划设计上的两个代表作——杜伊斯堡风景公园和萨尔布吕肯市港口岛公园,含蓄地指出当代景观设计师应该大胆探索并使用能“体现当代文化的设计语言”。孙晓春等(2004)则介绍了美国风景园林大师理查德·哈格,对他的西雅图煤气厂公园这一划时代的作品进行了分析,认为他“在利用中合理保护”的做法值得我们在城市化进程中遇到类似的工业废弃地改造学习和借鉴。有趣的是,国际技术史委员会(ICOHTEC)第31届学术研讨会的会议主题恰好是“重新设计技术景观”(RedesigningTechnologicalLandscapes),与会代表认为德国鲁尔工业区的技术景观演变体现了产业与社会、文化、环境的协调发展,会议反映了国际技术史学界对工业遗产地景观保护与利用的关注与认识,也从一个独特的角度反映了当前工业遗产地景观规划设计受到的广泛认可。从1863年巴黎在一座废弃的采石场上建造ButtesChaumont公园开始,西方发达国家对于工业遗产地景观的改造一直在不断的探索中。而我国工业遗产地改造中第一个取得重大影响的案例是在弃置的粤中造船厂旧址上建成的中山歧江公园,其主要设计者俞孔坚、庞伟(2001,2002)等人数次撰文介绍设计思想,认为歧江公园的景观设计通过视觉与空间体验传达三个方面的含义,即足下文化、野草之美、人性之真。歧江公园的形式与中国传统园林或西方古典景观设计很不同,更多地吸取了现代西方景观设计,特别是城市更新和生态恢复的手法,在“更艺术地显现场所精神,和更充分地满足新的功能需求”方面都富有创造力,它对我国现代景观设计是“一种尝试过程中的个性”。歧江公园带给人们一个全新的设计世界,让国人思考如何对工业遗产地进行利用与更新,受到了极大的关注。申利(2004)认为歧江公园用精神与物质的再生设计在工业化主题下揭示了人性和自然的美,表现出人们在生态学更新设计思想、美学和艺术思想、多元化思想三个方面的追求,最重要的是通过这些改造,为工业衰退所遇到的社会与环境问题带来出路。除了歧江公园,对国内类似实例进行介绍或理论分析的不多。贺旺等(2002)介绍了威海市金线顶公园的设计构思,探讨了如何充分利用废弃船厂(威海船厂)的场地与设施,将工业元素转变为新的兴奋点,创造富有特色的滨海景观。张艳锋等(2004)对沈阳铁西工业区的景观构成进行了分析,认为“当年最无文化色彩,最缺少时代特征的工业景观”,如今已成了沈阳城市景观的重要视觉元素,并提出了具体的处理手法。郭洁(2004)认为北杜伊斯堡公园和西雅图炼油厂公园这样的典范,对我国的城市化进程和西部开发过程中的景观设计极具启示和现实意义;虽然不符合传统审美观念,但一样可以艺术化利用和设计,赋予它新的美学意义,其景观的“艺术震撼力使人们重新思考公园的定义”。苏龙等(2005)将现代景观形态原型分为空间形态原型和环境生态原型,20世纪70年代以后对工业遗产地的改造即是受环境保护主义和生态思想影响从“环境生态原型”生发出来的。李飞(2005)认为园林史从1960年代进入到当代园林时期,艺术性与生态性日益突出,思潮迭起,他把1980年代以来欧美出现的大多数工业遗产地景观设计成果归为后工业景观的园林,认为这种园林流派立于功能主义之外而继承了文化。钱静(2003)、张红卫等(2003)认为大地艺术关注工业废弃地问题和自然因素、时间因素对艺术创作的重要性,从而开拓了风景园林师的思维,影响到风景园林师对工业废弃地的处理方式,从思想上和实践上对现代风景园林设计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包志毅等(2004)认为植被重建是恢复工业遗产地生态系统的首要工作,并对土壤基质改良、植物种类选择和植物种植技术3个环节进行了分析。从环境生态特别是植被恢复角度探索工业遗产地景观规划设计集中反映了针对工业遗产地这一对象,风景园林学科与建筑学科、城市规划学科不同的着眼点和理论背景。4.工业遗产旅游工业遗产旅游起源于英国,是从工业化到逆工业化的历史进程中,出现的一种从工业考古、工业遗产保护而发展起来的新的旅游形式,它属于广义的、还包括工厂观光的工业旅游。而我国目前对于工业旅游的定义仍局限在以工厂观光为主,工业遗产旅游处于萌芽阶段,缺乏系统性的研究论述和理论探讨;有关中国工业发展历史、阶段以及蕴涵的工业文化遗产的意义和价值,几乎没有纳入到工业旅游的讨论之中,只有少数学者对这一新现象进行专门研究。李蕾蕾(2002,2003)从旅游的角度介入鲁尔工业区的研究,探讨了在全面振兴和调整区域发展和形象过程中,工业遗产旅游的实践,特别是工业遗产旅游开发之观念的起源、形成与接受过程、工业遗产旅游的开发模式等。她还从各个独立的工业遗产旅游地(点)来看鲁尔区工业遗产旅游,认为大致存在3种具体开发模式一一博物馆模式、公共游憩空间模式、与购物旅游相结合的综合开发模式。她认为中国密集、短暂、超强的城市化和工业化,阻碍了工业遗产意识的产生,但中国已经具备了学术上和实际上极有价值和潜力的工业文化遗产,工业遗产的意识和旅游潜力已有初步的传播和影响。我国至少有3个阶段的工业文化和遗迹应当加以保护并开展旅游,即殖民地、半殖民地旧中国时期建立和发展起来的工业、新中国成立之后至改革开放以前、计划经济体制下的工业、改革开放之后到现在20多年来市场经济体制下的工业体系。值得关注的是,2003至2004年间刘会远与李蕾蕾在《现代城市研究》上连续撰文介绍德国工业旅游发展,其中对包括世界文化遗产在内的工业遗产地旅游的介绍堪称一次对德国工业遗产旅游全面的漫游式体验,对我国有十分重要的借鉴意义。吴相利(2003)以英国约翰·斯沃布鲁克所著《景点开发与管理》一书中所附的五个工业旅游景点同期的开发与管理方面资料为素材样本(其中艾思布里奇峡博物馆、斯尼伯斯顿发现者公园和埃尔赛卡都是以工业遗产旅游为主),对他们进行了包括景点开发目标、提供的产品、市场指向、价格政策、营销经营等方面内容的归纳与分析,认为目前我国工业旅游开发主体单一,往往忽视社会教育功能的开发,轻视文化遗产保护;而英国工业旅游景点开发与管理的经验方法给了我们如下启示:走多方经营之路、拓宽发展思路、因景点制宜、确立经营主体、重视公益目标。与以上研究者从西方工业遗产旅游入手的研究思路不同,李小波等(2003)另辟蹊径从我国古代工业遗产入手,分析工业遗产地的景观及其旅游开发反映出的三个层次变化:自然景观一文化景观一景观解读,并认为与欧美相比,我国的手工业遗址所反映的历史更为久远,文化内涵更加深厚,可与欧美工业革命的遗产形成对比和时间连接,展现东西方的不同特点和世界工业文明的历史演变。在工业遗产旅游研究方面,国内目前固然刚刚起步,实际上国际上的研究成果也不多见并且研究领域较窄。从历史发展的眼光来看,我国工业发展史十分漫长,遗存丰富,工业遗产旅游必将成为一种重要的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