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自然法学派的伦理价值

新自然法学派的伦理价值

新自然法学校是西方最有影响力的天主教伦理浪潮之一。在该学派那里,基本人类善理论是其整个伦理学体系中最重要、最关键的理论。本文的主要任务是,解释该学派关于基本人类善的含义及其分类的思想,阐述基本人类善的主要特征,并简要分析基本善理论在新自然法学派伦理学中的核心地位。一、基本人类美德的含义和分类1.善的实现运用于受造的人新自然法学派继承了奥古斯丁和阿奎那关于善与恶的学说。根据奥古斯丁的观点,天主创造的一切事物都是好的,存在的东西都是善。恶仅仅是善的缺乏,所谓“缺乏”,指应该有的没有,应该存在的不存在,因而“恶”不是本体,而是背离本体,趋向非存在。阿奎那的善恶观与奥古斯丁的类似,也认为存在的就是善的,恶则是善的缺乏2。在新自然法学派那里,“善”的核心含义指存在的圆满性,“恶”则指应该存在的东西的缺乏。根据圣经,所有受造物都来自天主的创造,所以它们都是好的:天主创造的一切都“甚好”。格里塞据此说道,存在就是善。善就是没有缺损,没有缺乏,它是“存在的圆满性”。不过,受造物不是一开始就有完全的存在,它们有一个逐渐成长发展的过程,而它们的善“取决于在其存在的每一阶段成为它们所能成为的东西。然而不是潜能的每一种实现都是善的。善在于导致存在和存在得更多的潜能的实现”3。“善指存在和更多的存在”4。善即圆满的存在,是应该存在的东西存在,是存在和存在得更多。基本人类善(basichumangoods)又称人类幸福(happiness)、人的福祉(well-being)、人类繁荣兴旺(humanflourishing)的基本形式、基本价值(basicvalue)等等。根据新自然法学派的看法,基本人类善的含义有两个方面:它是人类行为的最终理由,是人的圆满存在的组成部分。生命身体善为基本善新自然法学派认为,善可区分为工具善和基本善。工具善是人们在行动时达到其它目的的手段。许多善都只是工具善。例如,降低胆固醇、避免被撞和消灭细菌都是人们行动的理由,它们之所以是善,仅仅是因为它们对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有好处。其实,作为人们行动的理由,降低胆固醇、避免被撞和消灭细菌都预设了一个基本的前提,即:生命(包括身体的完整和健康)是一种应该得到保护与促进的善。也就是说,对生存、身体的完整或健康方面的获益前景是人类行为的最终理由。在新自然法学派看来,通过持续地提问有关实施自由地选择的行为的问题,如“为什么我们该那样做”?“你为何那样做”?等等,我们最终会发现一些作出选择或采取行动的终极理由,这些理由就是基本人类善:“人总会结束思虑而开始行动,因此我们不可能无穷尽地一直沿着作为行动理由的善回溯下去。所以很显然,存在着不需要进一步理由的行动理由;这些就是善……我们称这些善为基本善。”5基本人类善是人类行为的最终理由。基本善与人自身的完成新自然法学派指出,基本人类善不是与人分开的实在,而是人的内在组成方面,因而就不同于人所需要的外在的东西。在人之外的财富和其它东西,如粮食、牲畜,因其对人有用而拥有价值。这些外在的东西是人能够拥有和使用的,它们可以维持人的生存和安全需要,但其本身并不属于人的圆满的组成部分,既不能保证人在肉体、理智和文化方面的圆满,也不能保证人在存在或道德方面的圆满。与这些东西不同,基本善不是人拥有的外在的东西,而是人的内在组成部分,“它们不是我们努力去获得和拥有的外在于我们的东西;它们是我们人性的组成方面,是告诉我们人类能够成为什么的蓝图的因素”6。人类善是使人达致圆满,使人性得到实现的东西。可以说,正是这些基本善构成了人自我的圆满,它们“必须被认为是人们称之为人的‘圆满存在’的东西的组成部分。……它们是为着其本身的缘故而被追求的”7。基本人类善本身是有价值的东西,它们不是达到其它目的的手段。或者更确切地说,基本人类善就是人的价值本身。总之,基本人类善“不是与人分开的东西,不是人们欲求并希望达到的外在目标。相反,它们是人在其个人的和公共的繁荣兴旺的方面。通过注意到隐含在人们的实践推理中的假设就可辨别出基本人类善;当人们问为什么应当做某一事情时,思虑很快就会达到一种善,这种善不仅是达到目的的手段,而且其本身也是人们个人的和公共的圆满的一个方面”8。基本人类善是人的圆满存在的组成部分,是人类行为的最终理由。2.反应性善与存在性善新自然法学派把基本人类善分为三类,一类是“实在性的善”(substantivegoods),另一类是“存在性的善”(existentialgoods)或“反应性的善”(reflexivegoods),再有一类既是“实在性的善”又是“存在性的善”。“实在性的善”是第一类基本人类善。所谓“实在性的善”,意味着,这些善不涉及人的选择,它们与人的选择无关,“它们不是根据选择来定义的,它们为选择提供了依靠自身就能站得住的理由”9。例如,病人的健康状况为医生的选择提供了理由,但病人的健康并不包括在医生的选择中。因而,实在性的善不是经由思虑和选择才出现的,它们是独立存在的,不依凭任何别的东西。作为人类行为的最终理由,实在性的善的存在不依赖于人的任何选择或行为,不管我们承认不承认,它们都客观地存在着。每一个人在追求它们之前就拥有这些实在性的善,“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这些实在性的基本善的每一种,它们是自然的恩赐,是文化遗产的一部分”,在我们能理解它们是善之前,它们就存在着,而且能被人们培育和加强,也能把它们传递给他人10。依新自然法学派的看法,实在性的善分为三种。第一种是“生命和身体的福祉”(lifeandbodilywellbeing)。人的生命本身有许多不同的方面,包括身体的健康和完整性、安全及生命的繁衍和教育。生命是一种使作为肉体存在的人得到圆满的基本善。第二种实在性的善是“真理的知识以及对美的欣赏”(knowledgeoftruthandappreciationofbeauty),这是使作为理智存在的人得到圆满的善。第三种实在性的善是“工作和娱乐”(workandplay),这是使同时作为肉体的存在和理智的存在、又作为文化的创造者和拥有者的人得到圆满的基本善。在新自然法学派看来,这三种实在性的善是与人性的内在复杂性相对应的,“作为有生命的东西,人是有机实体。生命本身——其维持和传递、健康和安全,是一种基本善”;“作为有理性的东西,人能够认识实在和欣赏美,以及强烈地促进其认识和感觉能力的东西。知识和审美体验是另一种基本善”;“同时作为有理性的东西和动物,人能够通过以其自己的肉体自我开始,使用实在的东西去表达意义和服务于目标,来改变自然界。这种赋予意义和创造价值能够得到各种不同程度的实现。它们为着其自身缘故的实现是另一种基本善:在工作和娱乐中的某种程度的卓越”。11人性的复杂性是实在性的善的多样性的基础:有机体对应于“生命和健康的身体”,理性对应于“真理的知识和对美的欣赏”,既是动物又有理性对应于“工作与娱乐”。人是一个由欲望和理智、肉体和心灵等等因素组成的复杂有机体,整合这些因素及使它们相互之间保持和谐是人的完善的一部分。人也是会思考和进行选择的行为者,在行为中他必须避免或克服各种个人的和人际的冲突。人还是社会性的动物,他会追求各种形式的社交活动。保持和谐、避免冲突、追求友谊等等目的,新自然法学派称之为“反应性的善”或“存在性的善”。这些善之所以称为“反应性的善”,是因为对它们的定义涉及到人的选择;之所以称为“存在性的善”,是因为它们可以通过人的自由选择来实现或被阻碍,从而使人成为道德上善的人或恶的人。新自然法学派认为存在性的善一共有四种。第一种是“自我整合”(self-integration)。人的不同方面或不同因素彼此会产生紧张或冲突,而人们都极力想消除这些紧张和冲突,从而获得内在的和谐。自我整合就是能够作自由选择的行为者内部的所有部分之间的和谐,是人的判断、情感与选择之间的和谐。第二种存在性的善是“实践理智或真实性”(practicalreasonablenessorauthenticity)。紧张或冲突会存在于个人的道德反思、自由选择与执行选择的行为之间。实践理智或真实性就是道德反思、自由选择及其执行之间的和谐,是人的选择与判断之间的一致,是人的行为真实地表达出人内在的自我。第三种存在性的善是“友谊和正义”(friendshipandjustice)。每一个人会在自己与他人的关系中体验到紧张和冲突的状况,并会以各种方式去克服这些紧张或冲突,从而确立自己与其他人之间的和谐。此时所寻求的善就是友谊和正义。正义和友谊不仅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指个人与群体、群体与群体之间的正义与和平,甚至包括民族与民族、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和谐关系。最后一种存在性的善是“宗教或神圣”(religionorholiness)。这是人与实在、意义和价值的来源之间的和平,是与天主的友谊或和谐。在这四种存在性的善中,新自然法学派特别强调宗教之善。宗教之善指人与天主的友谊与和谐。贯穿人一生的目标就是在神人的合作关系中维护和促进与天主的和谐,因而宗教应该成为人一生的承诺。之所以如此,主要有三个理由。第一,人与天主的和谐是一种不言自明的善,在与天主的合作关系中遵循他的指引将会维护并促进这一和谐。第二,天主的指导可以确保人类个体和团体达到他们自己的圆满,使他们得到幸福与繁荣兴旺。因而人应将一切都托付给天主,并永远寄望于与他的合作。第三,假如人们能一贯遵循天主的所有指导去行事,他的生命就会成为整合的完整生命,并且他所作出的每一个选择都会以与天主的和谐为唯一的终极目的。在新自然法学派的理论中,婚姻也是一种基本人类善。人分为男女两性,他们可以自由地选择结婚,追求夫妻结合所带来的好处,以及完善这一结合的为人父母之益。格里塞分析了基督教婚姻观在圣经和神学传统中的变化。他首先指出,圣经《创世纪》中关于创造的两种记载都表明,婚姻是一种基本善。根据第一种记载,男人和女人是按天主的肖像一起被创造的,且被祝福要生育繁多。根据第二种记载,天主先创造男人,但又看到男人独孤不好,于是从男人的身体部分(肋骨)创造了女人,并把她带到男人面前,男人立即确认这个女人是他合适的伴侣,是他自己的一部分。圣经作者据此总结道:“所以男人要离开他的父母,依附他的妻子,成为一体”(创世纪2:24)。格里塞对此说道,展示父母职和家庭生活的一男一女的永久合一是一种基本人类善,不过这种善不同于其它善,因为它既是实在性的善,又是反应性的善,“之所以是实在性的善,是因为它实现了男人与女人相互补充、生养并教育孩子的自然能力;之所以说是反应性的善,是因为它包含着自由选择,通过这种选择,男人和女人在婚姻中相互交付出自己,彼此作为配偶,并在这些行为中承诺要履行婚姻与家庭生活的一切责任和义务”12。接着格里塞考察了奥古斯丁和阿奎那的婚姻观。奥古斯丁维护婚姻的善性,反对蔑视和贬低婚姻的看法。不过,他认为婚姻不是善本身,它只是一种工具善。在他看来,智慧、健康和友谊等是天主赐给人们的东西,它们本身是人们应当追求的善,而食物、饮料、睡眠、婚姻等等则是对其他事情有帮助的善。婚姻之所以是善,是因为它使人类的延续和贞洁的忠诚成为可能。奥古斯丁认为婚姻的善在于它的神圣性,即在于它的不可撤销性,但他又认为婚姻的目的是生育子女。既然婚姻的目的是为了生育和人类的延续,那么婚姻就只是一种工具善。阿奎那接受奥古斯丁的看法,承认婚姻有两种目的,即首要目的与次要目的。婚姻的首要目的是生儿育女,次要目的是夫妇在家庭生活中可以相互帮助。就首要目的而言,婚姻的存在是自然的,因为孩子出生,并希望能被养育成人,这要求父母必需有持久的婚约。就次要目的而言,婚姻的存在也是自然的,因为人本性上是社会动物,个人不是自足的,他们在生活中必须有一些共同的活动,有些更适合于妇女,有些则更适合于男人。因此自然倾向于男女有某种联合,这就是婚姻。格里塞对此说道,通过婚姻目的的层级区分,阿奎那就肯定了奥古斯丁的观点,即婚姻不是善本身,它只是工具善,是人类通过繁殖而得以持续存在下去的手段。格里塞不同意奥古斯丁和阿奎那的观点,认为婚姻不是工具善,而是一种基本善。婚姻之所以是一种基本善,是因为,“第一,尽管感情引发人们——正如它引发其它动物一样——交合,但一个人在开始与任何人的浪漫关系之前就对结婚有兴趣。第二,人们能够希望为其自身的缘故而结婚,因为他们认为婚姻可以使人得到圆满,因此他们会选择去做必要或有用的事情,以确立和维持婚姻的融洽关系”13。在格里塞看来,婚姻之善包含父母职。在神学传统中,“子孙后代”和“养儿育女”在指婚姻的主要好处或首要目的时常可以互换使用。格里塞对此持有不同意见,认为这两种表达的含义是有差别的,“养儿育女”比“子孙后代”更准确地表达了婚姻的好处和目的,“因为虽然孩子——作为不同的人——是善本身,并且应该为了他们自身的缘故而被爱,但养儿育女——作为夫妻合作的活动——不仅对孩子有好处,也使夫妇得到圆满。就父母职——拥有一个家庭——可以使夫妇得到圆满而言,它不是‘成为一体’作为工具去达到的外在目的,相反是其潜能的实现”14。格里塞总结道:“由于婚姻既涉及一个不可撤销的合约,又涉及性能力的实现,因此在基本善中它是独特的,它同时是反应性的善和实在性的善。”15婚姻是一种基本人类善,它不是达到其它目的的工具。3.医疗镜头中基本人类善的实现方式根据新自然法学派的观点,存在性的善与实在性的善之间具有复杂的关系。首先,它们实现的方式不同。一方面,存在性的善只能通过人类行为来实现。例如,正义只能在公正的选择、在执行这些选择时所行的正义事情来实现。另一方面,实现实在性的善则有两种不同的方式。第一种方式是,实在性的善有可能是自然而然地实现的。例如,身体健康可以是人们无需做任何促进或保护它的事情就享有的福份。在这种情况下,健康并不出现在任何具体的行为中,而只出现在功能正常的生命之中。实现实在性的善的第二方式是,这些善可以通过选择和行为来获得。例如,一个人如果要保持身体健康,就必须加强锻炼,或得到良好的医疗照料。关于基本人类善的实现方式,格里塞总结道:“存在性的善主要是在正确的选择中实现的。但要实现实在性的善,除了选择外,还需要其它一些东西。”16其次,存在性的善与实在性的善的实现不一定是同步的,即:人们拥有存在性的善并不意味着他必然拥有实在性的善。比如,道德善良的人会身体欠佳,受到的教育不多,所处的环境很恶劣,等等。因而,拥有存在性的善并不能保证实在性的善必定会得到实现。例如,如果一位妇女误给其朋友毒药,且相信那正是朋友需要的药物,这时送药物给这位朋友是真诚友谊的表达,但这位朋友可能会因服用此种药物而死去。就此看来,健康在于身体,而不在于一种善良仁慈的意志。格里塞说道:“存在性的善主要是在选择本身中并通过选择本身来实现的。……至于实在性的善,如生命和真理,它们要求有效的行为,这种行为甚至对于有善良意愿的人来说也并不总是可能的。所以,人们可以在道德上是善的,但仍然是不圆满的。”17最后,就实在性的善与存在性的善之间的联系而言,一方面,人们追求实在性的善与追求存在性的善是同时的。例如,如果人们不同时注意促进自我控制和社会正义,他就不可能始终如一地追求生命和真理。另一方面,对实在性的善的攻击同时就是妨碍或破坏存在性的善。例如,堕胎不仅扼杀了未出生的孩子,而且也侵犯了其生命的权利。因此,人们在选择和行动时应考虑到所有的基本人类善,不能只注意其中的一种而忽略另一种或另一些。正如格里塞所说:“这一学说澄清了道德在人类生活中的作用。道德的要求在人类生活中是最根本的;没有什么比作正确的选择更重要的东西了。但是其它的人类善也是基本的。一种正确的道德会指导选择朝向人类圆满的所有方面。正直的人不仅关心作正确的选择,而且也关心服务于所有的人类善。”18关心和欣赏所有的基本善,这是对人及其选择和行为的最根本要求。在新自然法学派看来,如果人们实现了上述所说的八种基本善,他就会成为一个好人——一个在各个方面都达到圆满的人。人的圆满既包括存在性的善的实现,也包括实在性的善的实现。二、基本人类美德的主要特征根据新自然法理论,基本人类善有这样一些主要的特征,即:自明性、不可公度性和无层级性。基本善是自明前面说过,基本善是人类行为的最终理由。为什么它们是最终的理由呢?新自然法学派的回答是,因为基本善是自明的善。所谓“自明”(self-evident),指明显无疑的,它不可证明,也不需要证明。芬尼斯指出,例如,知识是一种基本善,是人的繁荣兴旺的一个方面,它表述了人类行为的一个基本理由,“这确实是一个事实,并且没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不是事实”19。不过新自然法学派又提醒我们注意,“基本善是自明的”并不是说,世界上每个人实际上都会承认这些基本善。他们指出,我们必须把对每个人来说是自明的东西与只有对有智慧者才是自明的东西区分开来。例如,就真理和知识来说,只有对那些有提问题欲望的人,对那些把握了问题与答案二者关系的人,对那些理解知识是通过对特定问题的正确答复才会确立起来的人,真理和知识才是明显无疑的。言下之意,自明性并不要求人们普遍的同意。在新自然法学派看来,基本人类善的自明性表明,它们不是推导出来的。例如,没有人能够从“所有人都渴求认知”这一事实有效地推导出知识这一基本善。从关于世界或人性的事实中我们推导不出基本善,“这样的推论是不可能的。价值无法从一个事实或一系列事实中演绎或推导出来”20。共同测量的特征不可公度性是基本人类善的一个重要特征。所谓“不可公度性”(incommensurability),指基本人类善彼此之间无法进行比较。据博伊尔的说法,如果存在一个可以应用于两个或更多东西的共同尺度,那么这些东西就是可公度的。可公度的东西拥有某一共同特征,只有根据这一共同的特征,共同的测量才是可能的。如果这个共同特征不存在,那么将被比较的东西就是不可公度的21。新自然法学派指出,不同种类的基本善之所以不可公度,是因为,它们是人类行为的不同的最终理由,是人类行为的首要原则。他们说道:“如果它们是可公度的,则说明它们彼此要么是同类的,要么它们可被归结为通过它们就能被测量的某种在先的东西。如果它们彼此是同类的,它们就不会构成不同的种类。如果它们可归结为某一在先的东西,它们就不会成为首要原则。”22不同种类的基本善是不可公度的,没有一种基本善会比另一种更基本。威廉·梅尔对此说道,我们没有合理的方法比较一种善与另一种善,例如,我们无法判断生命、真理的知识、友谊、宗教,哪一个是更大的善23。如果一种善比另一种善大,那么,那个较小的善就有可能成为达到那个较大善的手段。这显然不是新自然法学派的观点。基本善在主观上的价值既然不同种类的基本人类善是不可公度的,那么它们之间就是无层级的,我们不能以某种层级次序来安排它们。新自然法学派认为,每一种善,当我们侧重强调它时,都可以合理地视为是最重要的。正如芬尼斯所指出的:“每一种价值都是基本的。没有哪种价值比其它任何一种价值更基本,因为每一种都能够被合理地被强调,并且每一种——当被强调时——都声称有一种价值的优先性。因此,它们之间不存在客观的价值优先性。”24他还说道:“比这些价值的准确数字和描述更为重要的是,每一个都是基本的。首先,每一价值都同样自明地是一种善。其次,没有任何一种在分析上能归结为仅仅是其它任何一种的一个方面,或归结为仅仅是追求其它任何价值的工具。第三,每一种,当我们把它视为侧重点时,都能够被合理地认为是最重要的。因此,它们不存在客观的层级。”25根据格里塞的观点,在实际生活中,人们总会优先追求某一价值,例如,对知识的追求优先于其它价值,或把追求身体健康作为生活的中心,但所有基本价值是同样根本的,我们不能在给予一种基本价值以更优先的地位时就忽视其它任何基本价值。也就是说,如果某一种基本善被认为比另一种或另一些重要,那是一个人的偏好问题,而不意味着基本善有层级之分。人们对某一基本善的偏好仅仅是一种主观的态度,并不表明基本善具有客观的层级次序。对某一基本善的偏好可以解释它在人们选择中的优先性。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合理地认为其中一种或几种基本善或价值在他的人生中更重要。例如,对于一个学者来说,他会选择献身于对知识的追求,因而他会认为知识优先于友谊、宗教、娱乐、艺术和审美。但这不是一成不变的,他也许会改变这种优先性,不过“这改变并不属于基本价值之间的关系……相反,这一改变属于他选择的人生计划。这一被选择的计划使得真理对他来说更为重要、更为根本。他的新选择对于他来说改变了此价值的地位;此改变是在他内部的。我们每一个人对基本价值都有一个主观的优先性秩序;这一层级秩序毫无疑问是部分变动的,部分是稳定的。……一个人选择某一特定层级秩序的理由是与他的性格、教养、能力和机会有特殊关系的理由,而不是与基本价值之间的内在价值的层级差别有关的理由”26。虽然基本人类善在客观上无层级之分,但人们对待它们的主观偏好却为他的人生计划确立了必要的条件。如果不为基本人类善设置主观的优先性,那么人们就有可能一事无成。人们对基本善的主观偏好,是他人生计划得以实现的重要条件。三、基本善理论在新自然法学校伦理理论中的地位1.实践理性原则依阿奎那的观点,自然法的首要戒律“应行善、追求善,应避免恶”,是符合人类自然倾向的绝对原则。“自然倾向”,指人类行为的趋向,是人趋向某一特定目的的潜在性,也可以理解为一种做某事情的能力。倾向也有生理倾向和精神倾向之分。生理倾向如饿了就会去觅食,渴了就会去找饮料,它表达的是一种无法抗拒的欲望。精神的倾向,如追求真理和追求幸福的倾向,能够使我们克服人自身的局限,从而获得自由。阿奎那区分了三个层次的自然倾向,因此相应地,就有三种基本人类善。第一层次的自然倾向是人与所有实体共同拥有的,即:每种实体从本性上都极力想维持自己的存在,而躲避一切有害于自己的东西。因而在这一层次,所有实体自然地朝向的善是存在本身。有生命东西的存在是生命,与此相对应的人类善就是人的生命本身。第二层次的自然倾向是人与其它动物共同拥有的。此处相对应的善就是雄性(男性)和雌性(女性)的结合,以及新生命的繁衍和教育。第三层次的自然倾向是与人所特有的理性本性相关的,因此人有认识关于真理(特别是关于天主的真理)以及过社会生活的自然倾向,在此意义上,人应当避免无知,不要冒犯与他一起生活的人。也就是说,这一倾向指导我们朝向的人类善是知识、与其他人的友谊。不过,在新自然法学派看来,阿奎那列出的基本人类善清单并不是完全的、全面的,相反,它们只是一些例证,因为当说到所列出的善时他使用了“等等”、“诸如此类”这样的表述词。威廉·梅尔说,阿奎那想强调的是,“我们自然地朝向的这些善,当被实践理性理解时,就是实践理性、自然法、思虑应当做什么的出发点或原则”27。基本人类善是人们思考应当做什么或不应当做什么时最先牵涉的东西。也就是说,“应行善、追求善,应避免恶”这一原则是通过确定人类善而得到具体规定的,人类善赋予实践理性第一原则以明确的内容。我们看到,阿奎那例举了这样一些基本人类善,即:生命、生命的繁衍及其教育、真理的知识、友谊等等。新自然法学派在发展阿奎那思想的努力中试图确定所有的基本人类善,这些基本善分为实在性的善和存在性的(反应性的)善。2.结果主义的正确判断结果主义和功利主义都承认有一些人类善,如生命、真理、正义、爱与和平,并且这些善是可比较的、可公度的,即可用同一标准进行权衡的。新自然法学派认为,善是不可比较的、不可公度的,因为不存在一个单一意义的善。格里塞指出,对于单一意义的善,有人把它理解为单一的目标,有人把它理解为幸福或快乐,有人则认为是欲望的满足。既然无法找到一个单一意义的善去比较各种善,各种善就是不可公度的。既然善是不可公度的,那么结果主义就无法对行为的结果进行权衡。这意味着,结果主义作为一种道德推理的理论是根本行不通的。结果主义理论认为,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对善的测量、计算或权衡占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地位。当试图决定行动时,人们确实会进行这样一些操作。在两个或更多的抉择中,人们总会选择许诺具有较大善的抉择或较小恶的抉择,并认为选择具有较大善或较小恶的行为在道德上是正确的。但据新自然法学派的观点,如果善可以比较,自由选择就是没有必要的,因为在对各种抉择的思考中,人们通过计算就能够发现哪一种可能性是最好的。而如果人们能够发现哪一种可能性是最好的,那么,不采纳最好的抉择就显得毫无道理。这样一来,人的选择是被决定的,这里不存在任何自由。因而格里塞和博伊尔说道:“结果主义因忽视了这一事实而是错误的,这一事实是:不存在‘最大的净善’,因为善是不可比较的。……从逻辑上说,结果主义的前提必然是,当思虑还在进行时,选择就已作出,价值标准就已确定,这样就不会有自我决定。”28结果主义最终否认了自由选择的存在及其必要性。因而,结果主义认为人类善是可以计算和比较的,其后果是否认人有选择的自由。对于新自然法学派来说,结果主义作为一种伦理理论是错误的,它不能为人们的行为提供实际的道德指导。3.新自然法学派的理论以基本善为基础的学说新自然法学派首先提出的问题是:在作选择的处境中,人们怎样辨别何者在道德上是善的,何者在道德上是恶的呢?按他们的观点,道德判断的基础是基本人类善,“道德选择的正确性必须建立在人的幸福或繁荣兴旺的基础之上”29。道德的基本要求是:“人们必须选择和追求某些人类善,同时他又必须保持对他现在并不追求的善的欣赏、开放和尊重。”30我们看到,这一关于道德基本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