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中的人与异位遇合叙事模式

《聊斋志异》中的人与异位遇合叙事模式

艺术家的创作受到时代环境的影响，包括个人生活经验和其他因素的影响，并往往表现出特定的稳定性特征，形成所谓的艺术家风格。这种所谓的个人风格既指属艺术家在思想内容方面的偏好，也指属艺术家在具体创作技巧方面的选择。作为一名伟大的小说家，蒲松龄一生创作了近500篇文言短篇小说，这些作品从内在思想到外在形式上都体现出了某些属于蒲松龄个人的风格特征，从而共同组成了一个具有独特艺术魅力的花妖鬼狐的世界。本文拟从叙事学的角度，对《聊斋志异》中的人与异类遇合故事(1)进行专门研究，重点探讨此类作品中“得福型”模式在叙事上的特点，及其由此而蕴含的某些或明或暗的表达功能。而笔者之所以选择此课题进行研究，一则在于目前我国古代小说的形式研究远远少于内容解读，此方面确实有诸多有待于开拓的空间；二则是因为我们只要对《聊斋志异》有最初步的阅读经验，便可发现这些鬼狐故事在叙事上确实存在着某些共同的特征，有着一些较固定的表达模式，因而也就有了一种对其进行深入探讨的事实基础和学术必要。一、遇合故事中的新闻情节功能首先要明确的是，在研究方法上，英美结构主义小说批评的奠基人、俄国学者普洛普的民间故事研究对本论文提供了很大启发。普氏在研究俄国民间故事时，曾从100篇童话中概括出31种最基本的情节功能和7种基本角色功能，他的研究策略是：“关注故事的形式特点、它的基本单位及制约这些基本单位组合的那些规则”，然后，“从一组拥有近似造型的一百个故事中，努力抽取一个原始故事的结构”，所以，本论文下面将展开的工作，便是在详细、慎重分析的基础上，透过《聊斋志异》人与异类遇合故事表层上千变万化的叙述形态，归纳出此类作品中最基本的情节功能（即小说中最基本的叙事单位）及角色功能（即人物在故事中的叙事作用），并通过探讨这些情节功能在不同故事中相互之间的具体组合情况，从中努力抽出某些“原始故事的结构”（即叙事模式），并对这些“原始故事的结构”的特点与表达功能作出分析。在《聊斋志异》近500篇作品中，以人与异类遇合事件为表现题材的共有98篇。经分析与归纳，在摒弃了修饰之水分和为取得更动人表达效果而加设的枝蔓情节以后，我们可以从这98篇小说中概括出18种最基本的情节功能。确定这18种情节功能的依据或标准是：第一，这些情节功能在具体作品中能直接影响乃至决定主人公的处境和命运，从而影响或决定情节的走向与结果；第二，这些情节功能在很多故事中重复出现，即具有代表性与典型性。在98篇遇合故事的每一篇中，都可以看到18种情节功能中的某几种存在于其间。按它们在故事中的叙述顺序，我们可以把这18种情节功能分属于初始情景、情景急转、情景急转后的意外发现及结局等四个不同的发展阶段。其具体情况如下：初始情景：男主人公（人的角色）与女主人公（异类的角色）发生遇合前的状况1、男主人公独居寂寞2、男主人公家庭生活有缺憾（贫困、无妻、无子等）3、男主人公有疾病，或正陷于灾祸情景急转：遇合来临的不同方式4、女主人公因缘份注定而主动降临5、女主人公为报恩而主动降临6、女主人公因仰慕男主人公之人品、才情而主动降临7、女主人公因男主人公高雅、特殊的爱好而降临8、女主人公因感于男主人公痴情而主动降临9、女主人公因男主人公之慕色追求而降临情景急转后的意外发现：遇合对男主人公生活产生的影响10、男主人公解除情欲苦闷11、男主人公获精神慰藉与愉悦12、男主人公世俗生活美满如意13、男主人公的疾病或灾祸清除14、男主人公疾病或灾祸加身结局：男、女主人公的最终关系15、女主人公以缘尽或其他意外原因离去，男主人公愁怅无奈16、男、女主人公结为夫妻，或女主人公助男主人公别娶后离去17、男主人公在疾病或灾祸中死去，女主人公离去18、男主人公以法术、道德自检等解除病灾，女主人公被擒制或驱离由上述18种情节功能在四个叙事阶段的分布情况来看，我们对《聊斋志异》中人与异类遇合故事的总体叙事特点可以作如下的初步判断：在故事发生之初的“初始情景”阶段，男主人公总是处于一种缺乏不足的负面状态，98篇遇合故事中绝大多数篇目都是如此设定。少数篇目是将此一阶段省略，直接由“情景急转”中的情节功能9开始叙事。在“情景急转阶段”，人与异类的遇合发生，在98篇故事中共包含了6种具体的遇合情形，主要可以归纳为两大方面：一是由于某种先天的宿命规定，即小说中所谓的“夙缘”；二是由于男主人公自身的才、德、恩、情等正面品质对异类的吸引与感召。在叙事的姿态上，女主人公大多数情况下都表现了强烈的主动性，见情节功能4、5、6、7、8。在“意外发现”阶段，98篇小说大多表述为男主人公生活状况的正面性的积极变化，即“遇合”事件对蒲松龄的男主人公们而言，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件好事，使男主人公的种种愿望得到满足。在“结尾”阶段，情节功能15、16在98篇故事中占了绝大多数。情节功能17、18大约仅在不到10篇故事中出现，它们与情节功能9、14组成了与大部分遇合故事的表达截然不同的一套叙事模式，这一点在后面会有详细解说。另外，上述四个叙事阶段中的18种情节功能，其在小说中由“初始情景”到“结局”的顺序是固定不变的。每一叙事阶段内的情节功能，都是平行的，代表着小说家在此阶段的几种不同的叙事选择，其序号的设定是出于表述方便的需要，并不表达先后关系的含义。与作为小说“基本单位”的18种情节功能相似，遇合故事中的人物虽然其身份与名字每篇都各有差异与区别，但其在故事中所起到的叙事功能却只有最基本的几种。归纳而言，遇合故事里的基本角色主要有“承受者”、“施与者”、“阻碍者”、“助救者”等四大类。其中，“承受者”在故事中为男主人公，是遇合事件中人的一方，在具体作品中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书生或具有书生气质的形象，是整个遇合事件中受影响的一方，即男主人公的生活状况会因遇合而发生变化，在叙述中其姿态总是被动性的、等待的。“施与者”在故事中为女主人公，与“承受者”共同组成了小说的核心角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