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库塞论生态与人的和谐统一

马尔库塞论生态与人的和谐统一

20世纪60年代末以来，马尔科西主科斯进行了系统的生态研究。这些研究思想和成果主要集中在他晚年的作品中，如《片面人》、《论解放》、《反革命与叛乱》等。马尔库塞的生态思想,特别是其中的自然的解放与人的解放的关系的观点,对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形成起着关键性的作用。本文以自然解放与人的解放的和谐统一为思想主线,力图从总体上对马尔库塞的生态思想进行挖掘和剖析,并着重突出它对后人的思想及实践的贡献和意义。一、自然与人的解放和自然的解放的关系通过对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研究,马尔库塞发现,自然是马克思关于解放全人类的学说中一个一直未被人们重视的方面。以往,人们只是就从资本主义制度的奴役和异化下解放全人类的问题予以关心,并没有把自然视为人类解放的一个领域。马尔库塞认为,事实上,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中心思想正在于自然的解放与人的解放的统一。据他分析,既然马克思主张人对人的统治是依赖对自然的统治来实现的,那么人的解放同样也要依赖自然的解放来实现。“把自然界当作解放的领域,是马克思的《经济学—哲学手稿》的中心论题。”因为在马克思看来,自然界“它不仅仅是一种材料,不仅仅是一种有机物或无机物,而本身就是一种生命力,是主体—客体,奋力求生是人和自然界的共同本质”(P.148-150)。这里,马尔库塞判断马克思把自然视为一种主体。同时,马尔库塞进一步指出,现实生活中,正是因为没有“把自然界看成它的真实样子的主体”,没有“把自然界看成是生活于共同的人的宇宙中的主体”,才导致“商品化的自然界,被污染了的自然界,军事化了的自然界”,以及“空气和水的污染,噪声、工商业对空旷的自然空间的侵占”和“物质上的污染”。所以,自然也是一种主体,也是解放事业的重要领域。人与自然的关系不应该是主体对客体的统治关系,而应该是一种平等关系,一种和谐的统一关系。继续追寻上述思路,不难得出结论,在马尔库塞看来,人的解放与自然的解放、人的发展与自然的发展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此句明显触及到了马尔库塞有关人的解放和发展与自然的解放需达致统一的宗旨。自然的解放与人的解放是高度一致的,它们不过是同一个过程的两个不同方面。自然的解放是人的解放的手段,人的解放是自然的解放的目的。人的自由和解放是马尔库塞执著的理论追求,他对生态问题的关注和研究也始终是和这一追求密切联系在一起的。在他看来,自然与革命不是漠不相关的,而是革命的一个重要领域,新的革命应当包括人与自然关系上的变革,即自然的解放。马尔库塞认为,“自然”包含两层含义:一是人自身的自然,即作为人的理性和经验基础的人的原始冲动和感觉,尤其是人的本能和感官;二是外在的自然界,即人的存在环境。因而,自然的解放也必然地包括两个方面,即人自身自然的解放和外部自然界的解放。毋庸置疑,只有通过自然的这两方面的解放才能实现人的真正解放。一方面,就人自身自然的解放而言,人的一切感觉和特性的解放“意味着一种新型的人的诞生,这种人直至他的本性,直至他的精神都不同于阶级社会的人的主体”。这种新的主体将成为争取政治解放斗争中不可或缺的力量。而且,这一主体还是社会主义的主要特征,他们将造就新型的人与人、人与物、人与自然的关系。另一方面,从人身外的自然解放来看,自然将从盲目性和偶然性中解脱出来,恢复自然的本性和“真实性”,使自然与社会和谐共处。不得不提的是,在马尔库塞的生态学思想中,他注意的是自然解放与人的解放之间的互动关系,避开了主张“一切回归自然”的“生态中心主义”的错误泥潭。马尔库塞认为,自然的解放对于人类的解放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它不仅可以培养人新的感受力,同时也可以产生一种新型的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关系,进而推动社会的变革。他高度评价了自然解放对于建设自由社会的重要作用。在剥削社会中,自然受到的侵害加剧了人受到的侵害,反之,自然的力量增加了人的力量。自然的解放力量在推动我们建设一个自由和谐社会的重要作用方面将成为促进社会进步和发展的一支新力量。解放自然就意味着自然成为推动推进社会变革的原动力,而且自然地解放是人的解放的手段。在突出自然的重要性的同时,他的视域也观照到了与自然解放互为唇齿的人的解放。在马尔库塞那里,有关人的解放对自然的解放的至关重要性主要铺衬在自然获得解放的途径即人的本能革命上。资本主义社会,人们的生存环境、自然界之所以受到了“物质上的污染”,变成了“商品化的自然界,被污染了的自然界,军事化了的自然界”,初看上去,似乎资本主义高度发达的技术异化是其根源。但通览这位“新左派之父”的论著尤其是《单向度的人》后会发现,不同于法兰克福派的其他技术悲观主义者,马尔库塞明确地阐述了资本主义出现的生态危机以及自然全面奴役的根源在于资本主义社会制度本身。“对自然界的损害和资本主义经济之间的密切联系达到了多大程度也是显而易见的。”(P.146)因而,要改变人们的生存环境,使自然界回归真实,实现自然的解放,就要求人们起来改变资本主义社会制度,建立新的社会主义制度。但是,由于资产阶级运用科学技术生产大量新的消费品,塑造了新的机能,从而控制了人们——变革的主体。究竟,资本主义是如何通过需要塑造并有效控制人的本能的呢?马尔库塞对这一问题解答的逻辑结构是相当清晰的。首先,马尔库塞把人的需要分为“真实的需要”和“虚假的需要”,资本主义主要是通过生产和塑造人的虚假需要来实现对人的控制的。“虚假的需要是指那些在个人的压抑中由特殊的社会利益强加给个人的需求:这些需求使艰辛、侵略、不幸和不公平长期存在下去。这些需求的满足也许对个人是最满意的、最流行的。需求包括:按照广告来放松、娱乐、行动和消费,爱或恨别人爱或恨的东西,这些都是虚假的东西。”(P.6)虚假需求表面上看起来完全是个体本身的真实需求,个体不断在这些需求中找到自我。然而,马尔库塞所具有的丰富洞识使他敏锐地戳穿了虚假需求的虚假性,他指出虚假需求的虚假性的关键在于这种需求的内容和功能不是由个体所能控制的,它是由统治阶级根据自己的利益实行压抑性政策的产物。相较于虚假需求而言,真实的需求即作为要求解放的需求,已经被有效地遏制甚至是窒息了。也就是说,本来是为维护和再生统治阶级利益的需求和满足现在成了个人自身的需要和满足。这样就造成了社会主义革命主体严重缺位。这种主体缺位集中体现在无产阶级的改变上。无产阶级过去是革命的主体力量,他们受尽资产阶级的剥削,生活在肮脏和贫困中,处于社会的底层。也正是他们所受的剥削和压迫,培养了他们极高的组织性和纪律性,那时,他们保持着高昂的革命冲动,曾经是社会的活生生的否定力量。但是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尤其是在发达工业社会,由于科技进步和资本主义制度的局部完善与调整,使花费在劳动中的数量和强度日益减少,他们的劳动境况也有了很大改善,肉体上的痛苦和悲惨状况已经不复存在。这样不仅造成了职业分层中的进一步同化趋势,而且改变了劳动者的态度和意识。资本主义的经济技术和物质生产过程的一体化,造成他们愿望上的同化,生活标准上的同化,闲暇活动上的同化和政治上的同化。工人更加依附于他们所服务的企业,工人阶级的否定立场日益减弱。他们身处异化之中而不再感觉到痛苦。在这种情况下,社会主义沦落为空想。因为作为一种与资本主义质上不同的社会,社会主义预设了一种具有不同的感性和意识的人:他们将讲不同的语言,使用不同的手势,遵循不同的冲动;他们将发展一种反对残忍、野蛮和丑陋的本能。因此,要推翻资本主义,实现社会主义就必须变革人的本能需要,培育新的主体,填补主体的缺位。而本能需要变革的具体途径在马尔库塞那里最后落到了塑造新感性。新感性就其具有变革社会的功能而言,已经“成为了一种政治因素。”新感性将会在全社会范围内废除不正义和苦难的需要,战胜人的侵略性本能,将技术和艺术结合起来,使技术变为艺术。到那时,一种新的感性和一种降解了的科学理智将会在一种美学精神中得到融合。由此可观,实现自然解放的根源在于消除资本主义制度,消除资本主义制度的关键在于变革受资本主义控制的本能,塑造具有新感性的社会主义新人。因而,自然解放的根本途径是人的本能革命,离开人的本能革命、人的解放谈自然的解放是不切实际的、空想的。二、阿格尔的消费异化观及对当代生态危机的批判马尔库塞是生态社会主义理论的创始人,是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先驱。他对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影响集中体现在早期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主要发言人威廉·菜易斯和本·阿格尔那里。菜易斯和阿格尔都是马尔库塞的学生,他们都发挥了马尔库塞后期思想中的生态学指向。其中,阿格尔是马尔库塞和法兰克福学派研究专家,也是生态马克思主义的初步完成者和重要代表人物,他的很多思想都取自马尔库塞。考虑到篇幅,以下只集中述评阿格尔对马尔库塞生态思想的汲取。首先,在对人与自然关系的问题上,阿格尔是十分赞同马尔库塞的。马尔库塞把自然的解放与人的解放统一起来,不偏废任何一方。阿格尔也指出要实现自然的解放就要对人类控制自然的行为本身进行控制;对人与自然关系发展的趋势进行控制。而且,阿格尔还继承了马尔库塞的新技术观,认为要实现自然的解放,也要利用科学技术方面的成就,把人与自然界从对生态环境的破坏与对科学技术无限制的追求中解放出来,将人的价值的追求由对物质财富的追求转向为一种创造性的活动,这样才能实现自我的解放,并进而解决生态环境问题。其次,在有关“虚假的消费”的探讨中,马尔库塞主张“虚假的消费”是导致异化消费或消费异化,并最终出现生态危机的重要原因。发达工业社会,资产阶级通过广告操纵、商品装潢等手段制造“虚假需求”,人们在这种需求的刺激下疯狂地追求高消费,追求并不真正需要的消费品,从而出现消费异化与人的异化。异化消费又要求高生产和高消费,为了维持高生产和高消费,资本家就会变本加厉地“榨取自然”、“盘剥自然”,最后又导致自然资源的极大耗费,生态公害的频繁发生。马尔库塞的消费异化观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里消费异化导致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在这一思想的启迪下,阿格尔总结出消费异化既是当代资本主义的主要症结之一,也是资产阶级实施社会政治统治的一种工具。在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人们的劳动不是自由的,因高度的机械化,人们表现个性和创造性的机会也泯灭在僵死的控制程序中。于是,追求自由的本性驱使人们把注意力转向消费领域,试图通过自由购买并消费商品来“实现自己尚处于萌芽状态的创造性”。(P.486-499)恰好,消费成为“人们为补偿自己那种单调乏味的、非创造性的且常常报酬不足的劳动而致力于获得商品的一种现象以及在劳动过程中失去自由的“补偿”和逃避现实痛苦的“避难所”。这样,消费就由原本只是满足人需求的手段幻化成人生存的目的。马尔库塞认为现代工业社会通过操纵和控制人们的消费欲望和需求,造就了一批浑浑噩噩、对物品的贪婪攫取和无尽占有为人生目标的商品拜物教者。在消费主义的滥觞下,人们成为商品的奴隶、消费的机器。人与商品的关系发生倒转,不是商品为了满足人的需求而生产,而是人为了使商品得到消费而存在。但结果是,自然沦为需要而不断得到开发、商业化的、被掠夺的自然。不仅如此,资产阶级还通过对消费的操纵和控制,迫使人们对资本主义社会产生依赖性和合法性的认同感,并利用提高消费水平来“同化”工人阶级,消磨他们的革命斗志。从这些观点可看出,阿格尔尤其注重消费危机对生态危机的危害。最后,马尔库塞和阿格尔生态理论的落脚点都是生态危机的解决途径。这里,马尔库塞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了深刻地批判,毫不含糊地提出要用“真实的需要”代替“虚假的需要”,消除异化消费,推翻资本主义,建立一个使人性得到改善和完美的人道主义的健全社会,从而从根本上达致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总的来说,在生态危机的解决途径上,阿格尔秉承了马尔库塞的基本思想,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将解决途径具体化和现实化。他认为解决生态危机的关键是建立一种“稳态经济”的社会主义模式,即一个分散化和非官僚化的社会,他说,“分散化和非官僚化,既适用于技术过程又适用于社会和政治过程。我们认为通过使现代生活分散化和非官僚化,我们就可以保护环境的不受破坏的完整性(限制工业增长),而且在这一过程中可以从性质上改变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主要社会、经济、政治制度”。(P.499-500)马尔库塞的生态理论是以现代西方发达工业社会进程中出现的现实问题为基础,以关注生态环境与人的价值为出发点的一种生态批判理论。因而,不仅仅对生态马克思主义,而且就我国现实实践而言,马尔库塞的生态思想也不失是一种启发源,它对我们如何认识自身以及我国和谐社会的构建具有借鉴和启示意义。就解放人自身而言,它启示我们: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实践中,在发展经济的同时,更要高度重视人的价值与人的解放。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最终归宿是实现人类自身的解放,在这一点马尔库塞与马克思不谋而合。以此,对人的价值和人的全面发展给予高度重视,使人从物质到精神获得全面发展,从而实现真正的解放便是我国社会发展理念中不容忽视的指导性目标。值得一提的是,马尔库塞的消费异化观从消费领域完善了马克思劳动领域的劳动异化观。不可否认,马尔库塞的消费异化观存在着弊端和缺陷,但其在对消费异化观的论证中所列出的发达工业社会存在的消费异化现象以及这些现象对人的解放的束缚无疑是不争的事实。这些事实对我们也是一种清醒剂。随着科学技术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深入,我国的生产力已取得快速发展,物质财富极大丰富。在这种良好的发展态势下,我们一定要反对用物欲的膨胀挤压人的精神空间,避免使人沦为机器的奴隶,废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