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与孙中山近代中国商人的新使命

张与孙中山近代中国商人的新使命

1912年1月3日，张虎成为中华民国政府工业总干事，会见了孙中山。这是两位时代英豪惺惺相惜的第一次见面,在当天的日记里,张謇对孙中山的评价只用了寥寥四字——“不知崖畔”,以形容当时孙先生的迂阔。十年后,孙中山见到了张謇独子张孝若,也只说了一句话:“我是空忙。你父亲在南通取得了实际的成绩。”作为中国20世纪初民族工商业创业家的一代巨子,张謇以实业、教育、宪政(首先是地方自治)为三个主要支点,开中国近代社会现代化风气之先。虽然在规模和深度上仍然无法与19世纪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的企业家相比,但在开启中国商人特有的企业家精神上他们并无二致——除了冒险、创新和牺牲精神外,中国近代企业家的确把他们个人的成功和时代需求紧紧结合在一起,在那样一个积贫积弱、数百年来处处落后的语境下,他们深信,实业能够拯救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命运。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40年代,在中国工商业振兴的这短短40年的“黄金时期”,曾经活跃着以张謇为首的这样一批代表了中国前所未有的新式工业和精神面貌的民营企业家。傅国涌所著的《大商人》遴选了中国近代实业家中的六位代表性人物:南通大生集团创始人张謇、无锡的“面粉和纺织大王”荣宗敬和荣德生兄弟、上海“棉纱大王”穆藕初、中国“重化工之父”范旭东、民生公司创始人卢作孚和“火柴、煤业和企业大王”刘鸿生。中国近代短暂而辉煌的民营企业家群体的出现,与他们生活的那个时代息息相关。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从农业社会的重农主义向近代工业社会的工业资本主义的转型过程中,以张謇、穆藕初、卢作孚等为代表的这一代新企业家与传统商人,甚至“洋务运动”派们有着截然不同的鲜明特点。万科集团董事长王石在多年研究胡雪岩后,曾这样概括老式农业社会里“红顶商人”的几个重要特征:(他们具有)“利用官府资源的能力,与社会各层斡旋的能力以及资本运营的能力”,而且对胡雪岩的膜拜表现在当代商业中,就是“如何迅速聚集财富,从体制内寻求创业资源”的能力。虽然胡氏的“戒欺”、“客户第一”、“采办务真,修制务精”等经营观念颇有深意,但胡雪岩并没有突破重农主义时代的局限性,充其量只是个流通商人,现代意义上的“企业家精神”远未显现。这样的源流从胡雪岩到后来在中国商业史上无限风光的晋商、徽商,以至洋务运动中声名显赫的官商、买办如盛宣怀、唐廷枢等,都沿袭了传统农业社会时代的商人传统,在冒险、意志力和创造力等方面,都未能超越他们那个时代给予的身份限制,进而踏入现代企业家精神的门槛。在《大商人》一书中,傅国涌把中国近代企业家群体分成了五个不同的类型:一是以张謇、陆润痒为代表的绅商型,他们大都拥有科举功名、官场背景或是地方绅士,但他们所创办的企业又区别于当时盛行的“官督商办”和“官商合办”的企业,是近代民营企业的雏形;第二类是以荣氏兄弟、商务印书馆创始人鲍咸昌和夏粹芳为代表的商人型,他们大都是学徒出身,办企业之前只有纯粹的商人身份;第三类是以刘鸿生、虞洽卿为代表的买办型,他们大多是买办出身,掌握某些“洋务”知识后来投身创业;第四类是张裕酿酒的张振勋、南洋烟草的简照南和简玉阶为代表的华侨,大都属于回国创业型;最后是范旭东、穆藕初和卢作孚为代表的知识型,他们以远见、魄力和才能见长,最具创造性和现代性,往往超越单一的企业利润目标,体现出强烈的时代和社会责任感。在他们之前,洋务派如李鸿章、盛宣怀、张之洞等所具备的创业背景,还都离不开官府,办企业的目的就是希望能挽救清政府于既倒,给那个衰朽的肌体注入一剂强心针。而在早期的近代工商业萌芽中,新式民营企业的出现完全是一个新鲜事物。据统计,在1872-1894年的22年间,中国创办的企业累计不过区区72家,投资规模在2000万两的商办企业只有22%,而民营企业所占份额只有11%,正是这些从很小规模做起来的民营企业,在荜路蓝缕中开启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中国企业的黄金时代。在近代中国动荡艰难的社会时局中,这一群近代企业家毕生以创业为使命,凭借其坚韧的毅力和顽强的个性在夹缝中生存、发展,利用官僚资本集团内部不同利益派系之间的相互角逐,为自己的企业寻找发展的空间。正是在这样一种极其险恶和脆弱的环境下,这些企业家们历尽劫波,最终修成正果。这一代优秀的企业家群体有着某些共同特征,例如:集体协作、市场判断准确、熟悉技术和珍惜声誉、诚实冷静等等。另一方面,他们都倾向于回避高风险,宁愿根据有计划、稳健的成功机遇来处理困难的工作。这一代开创者的另一个显著特征是企业家精神旺盛,但管理能力较弱。这些企业家的光辉经常会遮蔽他们的助手们,但恰恰是这些缺少光彩的助手型的“组织人员”,才组成了中国近代工业化这幕戏剧的坚实班底,然而他们却很少得到重视和关注。以拥有所有权为自豪,鄙视拿薪水的雇佣;追求技术专业知识,而非管理方式的现代化;强调驾驭者的能力和集体协作,而没有意识到最脆弱的管理漏洞,这样一种对自治和所有权的强烈追求导致了一些西方学者所形容的中国私营经济中“普遍的经济重复”,或是“企业家家庭主义”。企业家的家庭主义所秉持的特殊经济组织模式,往往使得经济等级结构极其不稳定,雇员渴望创业而离心力无处不在,决策权又高度集中在权威者手中。有学者进而在分析中国企业家精神与日本社会的差异时指出,幕府时代的日本等级制度可能有助于出现稳定的献身的中等管理阶层,而清王朝代表的开放等级制度和向社会上层晋升的价值观,恰恰降低了向现代企业输送依赖性的主管职员的数量。斯人已逝。一代企业家的辉煌和跌宕都只和那个时代相关,中国20世纪初期民族工商业的短暂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