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修辞学学科地位的思考

关于修辞学学科地位的思考

随着社会的发展，要研究我国字典的发展现状，加强学科建设，寻求更广阔的发展空间，是非常必要和紧迫的。新世纪初,我们提出在我国建立修辞学系的构想,后又提出了“建立以修辞为纲的对外汉语教学理念”的观点。这些都受到相关同行专家的关注。本文将以此为基础,进一步探讨修辞学的学科整合、重构以及相关问题,提出建立以修辞为纲的语言教学体系构想,并进一步阐述修辞学系的建制问题。一、修辞学的学科地位修辞学的学科地位问题、学科建设问题以及教学地位问题,一直是学界同仁关注的焦点之一,历来存在许多争议。作为一门古老而年轻的学科,修辞学在不同的价值体系、学科体系中的地位和作用不尽相同。存在争议是可以理解的。在探讨修辞学的学科地位时,应该注意区分三组对立的视角范畴:一是学术研究与社会实践,二是语言学与人文社会科学,三是中外修辞学差异。这三种视阈框定了修辞学的不同价值和形态。首先,对修辞学的地位和作用的不同评价,往往来自两种不同视角:一种是广泛社会生活中的修辞学,另一种是广阔理论视野中的修辞学。通常人们把修辞学作为一门以研究言语规律为己任的语言学学科,它探讨修辞手段的结构和功能,研究提高话语表达效果和话语理解效果的规律。修辞学是一门实用性很强的学科,在社会实践中具有广泛而重要的实用价值。修辞学的实践价值主要来自修辞实践。目前有一种说法,修辞学被边缘化、被冷落1,这至少不是社会生活实践中的问题。实际上,修辞学依然被广泛的社会领域所重视和应用。古人所说的“出言陈辞,身之得失,国之安危也”、“人而无辞,安所用之。……夫辞者乃所以尊君重身,安国全性者也。故辞不可不修,说不可不善”②等精辟论述,在现代社会实践中依然成立。在社会实践中,尚没有证据表明修辞和修辞学被冷落。作为社会所需要的一种社会行为,修辞不可能被忽视、被冷落。随着社会民主化进程的发展,修辞交际在人际关系协调、公共事务决策、社会管理等方面的作用日益突出。可以说,在社会实践中,修辞学不但没有被冷落,反而愈发被社会所重视。所谓修辞学被边缘化,受到冷落,这一定程度上是学术研究中的问题,是部分修辞学者或者其他方面的学者的看法问题。因此,探讨修辞学的学科地位时,应该区分修辞、修辞学、修辞研究、修辞学者、修辞学课程、修辞学杂志等。这种说法的依据主要是修辞学期刊少、语言学核心期刊刊发修辞学论文少、科研项目少等。修辞学期刊少、语言学核心期刊较少刊发修辞学论文、争取到的科研项目少,这些现象确实存在。修辞学的专门期刊的确少,但是这与修辞学的学科地位没有必然联系。语言学核心期刊较少刊发修辞学论文,有多种因素。这要考虑这些期刊的办刊宗旨、传统,尤其是考虑修辞学研究者的投稿取向和这些期刊的价值取向。至于争取到的修辞学研究项目少,也应该辩证地分析。应考虑在每年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规划征集中修辞学者提供的项目意见。如果没有提出或很少提出,那就很难说是因为修辞学研究导致的。因为没有被列入项目指南,争取到项目就比较难。此外,还有学术传统、项目评审机制等多方面的问题。在课程设置方面,一定范围内修辞学没有被纳入主干或核心课程。但是,这不等于修辞学被学生所忽视、所冷落。有许多事实证明,修辞学是很受学生欢迎的一门课程,因为修辞能力是学生成长的必备素质和能力之一。虽然上述看法有待于进一步研究探讨,但也不能忽视修辞学研究、教学中存在的问题。修辞学研究实际上也面临着多种挑战。这包括新兴学科的突起和传统相邻学科对修辞学发展空间形成的“挤压”、修辞学内部发展动力不足、研究成果不能充分满足信息社会迅速发展的需要等等。修辞学界应充分认识这些挑战,但不应因此怀疑修辞学应有的学科地位和所取得成绩。应该指出,有些现象背离了修辞和修辞学所应有的作用和地位,是不正常的。修辞学者应该在修辞以及修辞学所应有的作用和地位问题上保持清醒的认识。这些问题的解决不应只依靠外部环境的改善,修辞学研究者应该自觉应对,不断努力扩大修辞学研究、教学和社会实践影响。其次,从汉语语言学和广阔的人文社会科学视角透视,对修辞学的学科地位也会得出不同的评价。如果从汉语语言学尤其是现代汉语角度看,在一定范围内,修辞学显然没有被提到其应有的学科高度。个别现代汉语教材中已经看不到修辞学的影子。在现代汉语的课程设置中,修辞学的分量降低。这是与汉语专业学生的培养目标相悖的,是不应该的,应当引起重视。当然,这是极个别的现象。整体看,修辞学依然在课程设置中占有相当的分量,有的已经超越了原有的学科归属,成为大学通识课程。此外,从广阔的人文社会科学视角看,修辞学则受到越来越高的重视。比如,认知语言学研究的热点“隐喻”,追根溯源,还是一个修辞学命题。但是,它却被语言学的其他分支作为了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近些年文艺美学以及哲学中的所谓“修辞学转向”,也是一个很好的说明。此外,新闻学、传播学乃至于经济学等也相当重视修辞学。比如杰克·富勒就曾说过:“没有哪个职业比新闻界更讲究修辞了。”记者“所从事的是改变人的心灵的工作,使人从无知的状态转入知的状态。这意味着他必须掌握向人们传递讯息的艺术,而这就是修辞学。”“修辞学是一门吸引和保持注意力以改变某种意向的学问。当其目的是出售某件商品时,修辞学被称为市场营销学。”这些启示我们,修辞学已被其他学科所重视,所利用。修辞学为许多学科提供了理论和方法。再次,目前对修辞学学科地位的各种观点,可以大致划分为两个视阈:一个是从汉语修辞学的视角进行的评估,一个是立足于世界修辞学尤其是修辞学的学理传统进行的考量。前者是从我国传统的语言学视角进行思考的,把修辞学放置在汉语尤其是现代汉语的价值天平上。后者则是从广阔的学术视角尤其是从修辞学在相邻学科中的地位和发展状况进行的思考。现代汉语视角中的修辞学定位一定程度上制约了修辞学的发展。从修辞学的实际社会功能看,它原本介乎于语言学和文学之间,但由于受学科设置等的影响,修辞学的课程定位和学科内容被做了语言学限定。这使它更多地传承了语言学的使命,而忽视或淡化了其文学使命;因此,路子和发展空间被限定,被挤压。但是,从西方古典修辞学的传统视角看,修辞学并没有被限定在语言学范围内,尽管有时与语言交际处于胶着状态,它更多地是作为独立的学科存在。上述两种视角反映了中外修辞学的研究领域差异,也反映了中外修辞学的学科地位差异。与之相应的是修辞学在国外截然不同的境遇和发展历程。麦克尔·莫然(MichaelG.Moran)和米歇儿·巴里夫(MichelleBallif)在《20世纪修辞学和修辞学家——批判研究及来源》一书的导言中指出:“20世纪可以描述为一个修辞学的世纪。尽管在世纪初修辞学虽拥有丰富的遗产,却缺乏智慧的活力,但20世纪中叶后,修辞学不仅在其既有的英语与语言传播系科,而且在几乎所有的社会科学领域,成为了一个核心概念,一个核心术语。20世纪见证了‘语言学转向’。这已被语言哲学、语言学、言语行为理论、符号学、解释学、新实用主义、论辩理论以及文学研究、文化研究、人类学乃至所谓的硬科学等方面的著作所证明。数世纪以来一直遭受贬损的修辞学,发现自己成为了被关注的焦点。比如,科学家奎因(ThomasS.Kuhn)和费耶阿本德(PaulFeyerabend)探讨的科学方法的修辞性、哲学家德里达(JacquesDerrida)和冯特(MichelFoucault)讨论的形而上学传统的修辞性。20世纪看起来已向修辞学敞开了欢迎的怀抱。”对于修辞学的研究对象,彭森菲尔德(LarryPosenfield曾经说,修辞现象这一概念包括除潮汐以外的所有一切。对此,麦肯(RichardMcKeon)则反问道,“潮汐又何尝不是呢?”也就是说,修辞已无所不包,它涵盖了所有的社会生活领域。而修辞学则广泛关涉了人文社会科学的所有领域。这是我们今天探讨修辞学的学科地位时需要特别注意的。显然,随着修辞学相邻学科的发展,尤其是随着中外修辞学研究的融合,需要重新思考修辞学的学科地位和学科建设,需重新从更为广阔的理论和实践视野对其进行考量。二、重新审视修辞学的学科地位和作用在传统的学科设置中,汉语语言学往往被切分成语音学、词汇学、语法学、语义学、文字学、修辞学等。由于历史的原因,在上述分支学科中,语法学曾经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中被作为教学和研究的重点。而作为学科实践归结的修辞学,在有些教学层次中却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这种现象是不正常的。它与汉语教学的终极目的不符。语言教学的终极目的是使学生把文章写好、把话说好,不仅仅是写对或说对。王力先生曾说过:“勿以为语法能使文章做得好……其实,现代语言学里的grammar只是对于某一民族的语言事实加以分析,并不怎样着重在矫正坏习惯,更不会企图改善语言。至于怎样使话说得漂亮或文章做得好,那是修辞学的事,也和语法无关。……若拿医学来做譬喻,语法好比解剖学,逻辑好比卫生学,修辞好比美容术,咱们虽然不能说解剖学和卫生美容完全不生关系,然而咱们究竟不该把解剖和卫生或美容混为一谈,尤其是修辞学,必须和语法分别清楚。”王先生的论断明确了修辞、修辞学在语言实践中的地位。因此,正确看待修辞、修辞学在语言教学、语言学研究中的地位和作用十分必要。在既往的语言教学和研究中,人们也承认修辞比语音、词汇、语法、语义、文字更高一层。修辞学是研究比语音、词汇、语法、语义、文字更高的层次——修辞的学问。在语言教学实践中,修辞学在教学对象那里受到承认。但是,在学术研究、课程设置等方面,修辞学的应有学科地位很难说已经完全实现。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人们已经认识到了这种学科建设上的偏颇。20世纪末,中小学的语文教育曾一度发出淡化语法的呼声。它反映了人们对中小学语文教育重语法、轻修辞运用的不满,反映了人们对语言教育最终目的的思考。语言教学的终极目的是运用。因此,不仅中小学的语言教育要切合这一目的,即使大学语言教育也应切合这一目的。语言结构体系的教学与研究十分必要,而修辞教学,则更为迫切,更为实际。如果学生所学到的只是静态的语言知识,而不清楚如何使用,是不完善的,是完全不够的。这就如同学习汽车驾驶,只是掌握汽车的构造原理,而不会具体的驾驶操作,不懂交通规则一样。因此,有必要重新审视目前语言学教育的现状和课程设置,重新审视修辞学在现代汉语以及其他语言教学中的地位和作用,恢复其应有的学科地位和作用。这种思考的终极目的是,建立以培养学生的语言运用知识和能力为最终指向的学科体系,建立以修辞为纲的语言教学体系,使语言结构知识的教学服务于语言运用,服务于修辞教学。修辞学应该成为核心课程。母语教学应该如此,外语教学也应该如此。为此,我们提出:建立以修辞为中心的教学体系,或者说建立以语言运用——修辞为纲的教学体系。在2003年举行的“对外汉语与修辞研讨会”上,我们提出了“建立以修辞为纲的对外汉语教学理念”的观点,受到相关同行专家的重视,并引发了讨论。“以修辞为纲的对外汉语教学理念包括两个方面:其一,转变教学观念,在对外汉语教学的整个系统过程中,贯彻以修辞交际为教学目的的观念,而不是以教授语言知识为目的的观念。其二,充分吸收汉语修辞学研究的新成果、新理论,建立系统、科学的对外汉语修辞学教学体系,并落实到具体的教学中。以修辞为纲的对外汉语教学理念,不是以修辞为主要教学内容,也不是以修辞代替一切,而是从教学理念、教学目的上,树立以修辞交际为核心的观念。在对外汉语教学的诸项内容的设计中,把修辞交际作为‘纲’,作为终极目的,把语言体系的教学作为‘目’,以修辞教学统帅语言体系的教学和言语教学。如此,教学的理论和实践指向,则都是为修辞交际服务,为最大限度地提高言语交际的效果服务。事实上也是如此,一般人学习语言的目的只有一个——交际,这包括了话语的建构和话语的理解。因此,语言教学的目的也应该只有一个——交际或者说运用,从修辞的观点看,就是修辞交际。因为任何言语交际都是以取得最佳的修辞效果为目的的。所以,对外汉语教学的最终目的也应该只有一个——提高修辞交际的效果,提高学生适当运用汉语的能力,提高他们准确理解话语的能力。”实际上,对外汉语教学与汉语作为母语的教学,其原理是一致的。“建立以修辞为纲的对外汉语教学理念”同样适用于汉语作为母语的教学。“建立以修辞为纲的语言教学体系”,包括两个方面的含义:一方面是建立以修辞学为中心的课程体系,把修辞和修辞学作为语言教学的重点,使语言教学围绕语言运用知识、语言运用能力、语言运用素养展开,把修辞能力的培养作为语言教学的终极目标。另一方面是,在语言教学中,尤其是汉语教学中,建立以修辞,以语言运用为纲、为目的的教学理念,而不是以教授语言知识为目的的观念。上述两个方面是相辅相成的。前者是课程设置,后者是课程设置的落实。以修辞为纲的汉语教学体系,是把修辞作为重要教学内容,把修辞学作为核心课程,但并不是以修辞代替一切,而是从教学理念、教学目的上,树立以修辞为核心的观念。在语言教学特别是汉语教学的诸项内容设计中,把修辞作为“纲”,作为终极目的,把语言体系知识的教学作为“目”,作为基础,以修辞教学统帅语言体系的教学和言语教学,使之成为调控其他分支学科教学内容、教学目标的标杆。如此,语言教学的理论和实践指向,则都是为修辞交际服务,为最大限度地提高言语交际的效率服务。而不是仅仅把静态的语言体系知识教学作为目的,作为教学目标。“建立以修辞为纲的语言教学体系”并不意味着削弱语言体系的教学,也并不意味着全面否定现有教学设置;相反,它意味着对语言体系知识教学的加强,只是所立足的角度不同。既有的语言知识体系教学,要以提高语言运用能力和语言运用素养为指向,从修辞角度切入,以修辞能力的提高为目的。比如,汉语中表达“死亡”有许多词语:“死”、“死亡”、“仙逝”、“作古”、“殒命”、“丧命”、“身亡”、“遇难”、“逝世”、“殉职”、“牺牲”、“与世长辞”、“寿终正寝”、“呜呼哀哉”、“溘然长逝”、“溘然而去”、“驾鹤西归”、“阴阳两隔”等等。在既有的语言教学中,其切入点多是词汇和语法,讲授其词语变体的意义、词性、语法功能。这反映的是以教授语言体系知识为目的的观念。从以修辞为纲的教学理念出发,则重在阐释它们的修辞功能以及适用语境,阐释其语体功能、态度功能差异,分析它们所适用的角色和场合,重在提高学生根据语境运用上述词语的能力。这两种教学观念所反映的教学重点、教学方法和教学效果是不同的。当然,要在“建立以修辞为纲的语言教学体系”这一点上达成共识,首先应该明确修辞在社会实践中的地位和修辞学教学在语言教学中的地位和作用。这需要从两个方面进行考量。一个是修辞在社会实践、在语言教育、在人才素质和能力培养中的地位作用。语言教学的实践指向,是人们运用语言的能力,尤其是修辞能力。因此,把修辞能力作为语言教育的核心,在教学的实践目的上是成立的。但是,这并不否定语言体系知识教学的基础作用。语音、词汇、语法、语义、文字等的教学,依然是基础,但它们均不宜作为语言课程的核心,不宜起纲领和统帅作用。这也是为语言教学实践所证明的。当然,在不同的教学阶段,修辞教学的地位和作用应具体分析。在语言教学的基础阶段,修辞教学是指向;在高级阶段,修辞教学是目标,是目的。另一个是修辞学在相邻学科中的地位和作用。这一点是建立在修辞的实践基础之上的。从历史的角度看,这种观点并不是第一次提出的。在历史上,古典修辞学曾经被作为“完善的教育课程的核心”,英国修辞学家瑞查兹也主张,修辞学必需被看作和作为知识序列的中心来研究,不应被视作与其它研究无关或处于边缘地带。这里所说的知识序列的核心,显然不仅是语言学科,也包括了其他学科。从这一点看,修辞学被作为语言课程的纲,也是有学理依据的。三、是需要其他人文学科的沟通和协调我们提出建立以修辞为纲的语言教学体系,并不是修辞学学科建设的最终目的。在现有的教学体制下,力图改变目前修辞学特别是汉语修辞学在语言教学尤其是汉语教学中的地位和作用,是相当困难的。这需要多方面的努力,需要相关各方面人员就语言教学的目的、任务达成共识。因此,实现修辞学学科体系的重构,实现修辞学学科地位的最终独立,只在现有的教学体制上进行改革,还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重新考虑构建以修辞学为中心的学科体系,建立独立的修辞学系或修辞与传播系等。在中国修辞学会2001年研讨会上,笔者曾在修辞学展望中提出在我国建立修辞学系的构想。我们认为,“随着中国修辞学理论在21世纪的发展和完善,其学科地位和作用将会得到不断提升。首先,修辞学在人文社会科学中的地位和影响将不断加强,以往修辞学重接收轻输出的现象将得到扭转。因为,修辞学分支学科理论的完善,将大大提高修辞学理论与其他人文社会学科的联系。这不仅表现在传统的汉语语言文字学学科中,也将体现在其他学科中,比如文学、美学、哲学、新闻学、传播学、政治学、社会学、心理学、伦理学、广告学以及公共关系学等。其次,随着中国修辞学学科建设的逐步完善,其在国民教育体系中的价值和地位将获得提升。这不仅体现在一般的国民素质教育中,也将体现在正规的中小学教育系统中。在不久的将来,在我国中小学的课程体系中,也许将会出现一门口语修辞或口语交际课程,或者以修辞为核心的语文课程。当然,最重要的是修辞学在我国高等教育学科设置中的地位将有望改观。……修辞学在21世纪的拓展必将带动其专业地位的确立——它极有可能成为新兴的学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