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罗塞蒂绘画中的时间观念

论罗塞蒂绘画中的时间观念

莎拉克里特说，“人们不能同时攀爬两条河流。”时间是推移的长河。19世纪伯格森以绵延来描述这种无限性。银版照相技术的发明，则从另一个侧面对某个时间节点进行永恒性的攫摄，此时维多利亚子民中的伟大画家透纳将戏剧性的瞬间凝结为画面上可以留住的风景，英国一群年轻人将自己对自然的忠诚投入到绘画创作中，以拉斐尔前派兄弟会为核心，在美好的自然流逝之前，定格下最真实的画面。罗塞蒂是拉斐尔前派的主要成员，又兼具画家和诗人的双重身份。莱辛的《拉奥孔》曾论述了诗歌与绘画的差异性，从题材上、媒介上、感官和心理上、艺术理想看，诗歌是时间艺术，绘画是空间艺术。罗塞蒂将诗歌的时间线索带入绘画中，体现了其对时间的另外一种飞天遁地、天马行空的理解，绘画作品显示了画家对生命、记忆等时间哲学百转千回的体验：一方面偏爱圣经、传说以及中世纪的典故，用现实写生来再现文字下的场景，再造过去的时光隧道。另一方面忠实于自然景色和人物形象的唯美主义写造，重塑抵御时光摔打的浪漫主义诗意，表现对自然和生命的挽歌。罗塞蒂作为诗人兼画家的双重身份，对于时空艺术的转换有其天然的优势和敏感。拉斐尔前派包括罗塞蒂在内对古代题材特别是中世纪的时光充满了不切实际的想象。罗塞蒂是绘画史上为数不多因表现女性肉欲芳香而倍受指责的画家，而对身体的唯美主义表现是生物人时间意识强化的自然流露。拉斐尔前派的绘画包括罗塞蒂的作品在绘画发展史上具有承前启后的时间线索性。要讨论罗塞蒂绘画中的时间美学，可以在其题材的叙事性、对象的时间隐喻和作品流传的交流性这几个特性中窥探。一、诗画同题，叙述性人物罗塞蒂的作品有肖像画和故事画的双重特征，在刻画人物真实形态的基础上，进行文学叙述性的表现，实现视觉再现和文学想象的互动和渗透，将故事、传说中的丰富内容用瞬间片断来浓缩攫取。罗塞蒂的《潘多拉》是圣经传说中的人物、《多洛美的皮亚》是但丁《炼狱》里的角色、《阿斯塔特》是腓尼基人的女神、《帕尔塞福涅》是希腊神话中的女性，这些肖像背后暗含了和人物有关的充满叙述性的故事和传奇。《圣乔治和萨伯拉公主的婚礼》画面陈列的龙头带出了圣乔治屠杀恶龙，迎娶原本作为祭品的公主这个曾经惊心动魄、流血厮杀过程后平静的结局。罗塞蒂还创作了大量的插图画，再现薄伽丘、但丁、爱伦·坡、勃朗宁、丁尼生文字下的场景，自己也创作了不少诗画同题的作品，如《圣母马利亚的少女时代》《圣母领报》《海伦妹妹》《罗斯·玛丽》《菲阿曼塔》《灵魂之美》《肉体之美》和《白日梦》等。罗塞蒂在诗歌《圣母领报》中描绘“……直到家中的一缕曙光初现，她从洁白的床上醒来，毫无恐惧，却因敬畏而啜泣，因为受胎的时刻已然到来。”同名画作采用左右两边构图，左边的天使捧着一枝百合来到惊慌失措的圣母面前，右边的马利亚缩在床角，满脸的惶恐。一系列动作的变化和心理情绪的时间之流最后定格在时间的顶点0，画出那一最富于孕育性的顷刻，引导人们去寻找画面的前因(过去)-1和后果(未来)+1。从而，时间艺术和空间艺术实现了自由的转换，图像演绎让人们产生了时间流动的意识。二、时间的抽象体验所谓的隐喻就是通过类比联想用一种事物来“替代”另一种事物。罗塞蒂在绘画作品中运用了隐秘的象征意象，来曲折地表达艺术家对时光、年华、岁月的思考。他所运用的形式主要两种：一是有生命的女性形象；二是自然界的花草对象。青春的肉体、娇艳的花朵都是生命正当年的象征。《被吻过的嘴唇》不会失去它的鲜美、《花中维纳斯》充满了秀色可餐的性感、《特洛伊的海伦》证明了食色性也的真谛……百合和小雏菊暗示了纯洁鲜活的生命、玫瑰和牡丹象征着炽热的生命激情、忍冬和罂粟隐喻生命的陨灭……以“肉感诗派”受到诟病的罗塞蒂之所以选择了精神性向身体性的转变，之所以变成“为艺术而艺术”的唯美主义的一员，是由于对青春易逝、年华易老的一种焦虑、恐惧，对时间流淌的无情和美丽毁灭之残酷的一种控诉、感慨。在他所有的作品中到处可见如斯时间意义的象征。时间这种抽象的体验是难以在画面中描写的东西，罗塞蒂将其寄寓在具象的肉体和自然形态上，第一证明了他所信赖的中世纪盛期的价值观“物质和肉体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艺术体验和神圣经验是联系在一起”，并以此来传达罗塞蒂对来世这一未来时间的想象。第二用后来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术语来说，人体对应于超我，裸体对应于自我，肉体对应于本我。尽管肉体没有裸体和人体那么高雅，但它比它们更为真实，真实是拉斐尔前派的初衷，也是对时间当下的一种尊重。三、罗塞蒂艺术的时间观念艺术品都具有一种交流性和文献性，罗塞蒂的画作也具有这样一种历史价值和时间意义：第一，为了捕捉到光和色的饱满状态，先在画布上上一层白色的底子，在湿底子上作画，使色彩更加明亮透明，罗塞蒂的作品在100多年后的今天依然光艳照人。1883年的回顾展，1973年皇家美术学院作品展，2003年沃克和梵高博物馆联合画展，2008中国“古典与唯美——西蒙基金会藏欧洲19世纪绘画精品展”，让罗塞蒂的作品从英国交流到了更多的国家。第二，评论家斯蒂芬（F.G.Stephens）、拉斐尔前派画家霍尔曼·亨特（WilliamHolmanHunt）、罗塞蒂弟弟威廉·迈克尔·罗塞蒂(WilliamMichaelRossetti)等人出版了各种罗塞蒂的书籍，伴随着拉斐尔前派在文学史上和英国诗歌史上的独特地位，罗塞蒂的诗画同题作品获得了更为长远的价值。第三，罗塞蒂画作承前启后的影响力。提香的色彩、米开朗琪罗的肌肉、布莱克的神秘都能在其作品中寻找到端倪。沃特豪斯（JohnWilliamWaterhouse）的对称性成组女性人物画、路易斯·维尔德·豪金斯（LouisWeldenHawkins）的金色的背景、弗兰兹·温·斯多克（FranzvonStuck）的红唇、居斯塔夫·克里姆特（GustavKlimt）的维纳斯与花束、马奈的黑人小孩，甚至毕加索的《镜前少女》中的镜子，蒙克的《吻》的构图，都有罗塞蒂的影子。第四，罗塞蒂的艺术价值争议不断。是19世纪唯美主义艺术崛起时咖啡桌边书、插图、室内装饰画、海报等等流行文化的新宠。是象征主义的试金石，法国-瑞士作家阿德瓦尔德·罗德（EdourardRod）认为“罗塞蒂是个明白人，艺术的造型时代（靠纯技术形式）已经过去了，而“智力时代”（象征主义）正摆在他们面前，绘画也尊重不同的理念：表达内在的精神世界。”他喜欢用的线条，在后来的新艺术运动被发挥到了极致。古典学者F.W.H梅尔斯（Myers）曾用罗塞蒂的艺术来解释柏拉图的哲学，称其作品为“新宗教的神圣图画”。罗杰·弗莱（RogerFry）提到20世纪表现主义设计艺术的复兴时，写道“罗塞蒂是英国艺术家中除了布莱克之外，可以被拥戴为新观念先锋的人。”他的作品还是20世纪精神分析学的对象和女性主义的靶子。就这样，罗塞蒂绘画在时间的长河中流传至今：他的作品以图像证史的方式提供了文献的价值，是维多利亚独特时空的一面镜子；是少有的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