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武术肝师的武术传承电影《一代宗师》中势的解读

民国时期武术肝师的武术传承电影《一代宗师》中势的解读

“势”是中国传统文化中一个独特的概念。虽然没有系统的理论范畴，但从先秦开始，它就融入了各个领域的思想观点。从其一般的“力”、“势”、“势”、“势”、“势”的角度来看，它最终开启了对人体状态和世界关系的哲学思考。在电影《一代宗师》中,“势”作为一个重要的命题出现在作为主题的“武术”和作为手段的“影像叙说”之后,具体体现在态势、时势及势与道的关系几个方面。从一个特定时期的特定环境“武林”的视角出发,人之所为、人之所处与外力世界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作为个体的人又应该如何看待和处理这种关系,王家卫试图用“势”来解答这个问题。一、动势与静势的转化电影是最能表达影像动静状态的艺术,在王家卫的电影中,影像语言的精雕细琢常常借由画面中各种元素的动静态势来呈现,在《一代宗师》中,这种动静与“势”的观念相结合,在文本叙事中很好地融入了主题“武”的精神以及人与外在世界的哲思,从而具有更加丰富、生动、连贯的美感效果。影片以“动势”为主的影像语言极具特色。电影最先呈现的就是雨,在雷声和夜色的衬托下,一个特写镜头放慢了雨下落的速度,然后一转,昏暗中倾泻的雨水密集地击打着地面,幽弱的光下明灭疾动的人影出现。这里的“雨”出现了视觉上的两种运动速率,一种是疾速的,一种是刻意的慢速特写,后一种是王家卫具有个人特质的镜头刻画方式,具有人物细节塑造的作用。这两种速率的巧妙运用很好地诠释了“雨”这一自然意象的力量和运动在电影一开篇被赋予的影像意义,更重要的是它展示出了一种“动势”———一方面“雨”作为一个动态的活动场域承纳着人物行动,另一方面它的速度和力量成为契合“武术”本身的意义指向,这个意义指向最终在武术动作和作为动作承载体的“雨”的共同作用下传达出来了。而影片中以静为主要形态的“势”则将力量、方向、权利、战略隐藏在静止的意象中,有着更为丰富的美学蕴含。较有代表性的是影片中“金楼”里人物群像的静态描述。暖色的环境色调下,几个穿着华丽旗袍妆容精致的女性形象依次出现,她们或侧身或颔首,静止如画,气息若停。但是这种静并不是终点,而是空间艺术的瞬间凝止。也就是莱辛所说的“绘画在他的并列的布局里,只能运用动作中某一顷刻,所以它应该选择孕育最丰富的那一顷刻,从这一顷刻可以最好地理解到后一顷刻和前一顷刻。”1观众通过人物之静感受到她们的力量、情感、位置以及趋向,也就是“势”。导演通过人物流畅柔和的轮廓线条、暖调弱对比的环境光线、人物本身的色彩构成(艳丽的妆容和旗袍)、景深运用等,扩大了静态人像的视觉张力,以“静势”诠释着诗意韵味。另一个值得注意的“静势”呈现则是相对的,叶问无论从角色功能和叙事功能上都是“动势”的承载者,而张永成则是“静势”的人物。她以一种内敛的“收势”,很好地与叶问形成对比,使人物构成具有补充平衡的效果。也就是阿恩海姆所说的:“在视觉艺术中,我们也可以从中直接看到运动力对于艺术家心中形象的制约作用,而且从任何一件艺术品中,都可以估量出这两种因素之间的力量对比。”2无论是“动势”还是“静势”,都是相对而言的,真正能够传达影片主题,引起一种文化内涵思考的,正是这二者的转化。“势”的表达在美学形象中本来就是动静结合,上下相对,强弱相比的,统摄了二元的逻辑才能够完整地传达出空间与动力。中国武术是动静势转化的完美范例,崇尚“内外合一”,讲究外体之动与内神之静。这在电影中两个武艺最高的代表人物宫宝森和叶问“掰饼”的一场戏中就有充分的体现。电影中叶问使用的是咏春拳,这种刚柔共济的拳法蕴藏着“动势”与“静势”转化的智慧和技巧,就是“顺势”。咏春拳法中有一“来留去送”的心法,讲究的就是如何面对对方的强力攻击时改变力量的方向或用手法连接这种力量,将之返回或趋避。这一留一送,事实上正是完成了两个行动元素在一个空间内的无声交流,一种看不见的“势”在二者之间运行转动,体现在镜头语言上,就正是中国哲学的“虚”的暗示力量。影片中叶问先是掌心向上,然后掌心向下,最后用“咏春听桥”,也就是一种借力、顺势的招式掰开了宫宝森手中的饼。一方面,最顶尖的武艺切磋并不在激烈的招式,而是在动与不动之间,甚至是在静止中见“势”,静势是最强大的力量和境界体现,正如片中所说的太极杨露禅“鸟不飞”的绝技;另一方面,绝对的“动势”是无法击败“静势”的,惟一的方法是转化,也就是“顺势”,即借用对方的力量,这是一种共生与依存的哲学。二、叶问:从“当势”到“失势”影片中“势”的另一种传达是借助“位置”这一视点,并进而引出关于“时势”的探讨。“势”的内涵之一就在于对所处位置的认识和战略上的利用,王家卫在《一代宗师》中对“位置”的关注并不是偶然的,通过位置,个体能够更加深刻地了解自身,更加密切地关注自身力量来自何处。首先是对人在各自“小环境”中的位置关注。影片中叶问说:“如果人生有四季的话,我四十岁之前,都是春天。”在佛山,叶问是众推的“武林”新人,是“新生力量”的代表者,前辈宫宝森将他看作是堪当重任的人才。佛山沦陷之前,叶问在小环境中的位置是显耀而平稳的,直到战争让个体的一切崩塌,从前的位置不复存在,他个人的力量也无法施展,从“当势”到“失势”,叶问的人生“从春天一下到了冬天”。外力的撞击带来小环境的颠覆,颠覆之后便是位置的缺失。位置的缺失事实上就意味着个体力量的流失,只有通过新的环境中的位置建立,才能确保自我的存在和活力。其次是对小环境之一“香港”的位置关注。叶问从佛山来到香港,并在此和宫二再次相遇,和宫二有过一面之缘的“一线天”最后也在香港落脚。叶问最后一次和宫二相见,分别后宫二看着夜色中满街的武行牌匾自语道:“一眼看上去,这儿不就是整个武林吗?”由于特殊的历史和地理背景,香港成为一个独特的位置存在,它承纳着空间上的南北和时间上的弥合,在这么一个独立的空间里,产生了一种对历史和根脉传承的使命感。也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叶问等一批“武林”高手将毕生武学孜孜不倦地传承与发扬着,成为影响着武学文化历史的“一代宗师”。有观点认为“处于主体或母体文化边沿的香港不论从历史、或文化认知上,都因殖民统治而产生了无法定位的流离、无根感觉,可以说是无根文化。而作为香港电影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王家卫电影的一大特征,就是‘无根性’”。也就是说,无论是香港这一特殊的文化场域还是王家卫电影由此而来的游离的特质,都带有一种对自我位置的独特关注和呈现。《一代宗师》是一部“南拳北传”的武林史诗。影片开始不久,宫宝森曾对丁连山说:“宝森不是想当英雄,是想造时势。”从人在小环境中的位置,到小环境本身,看似是空间上的认知,事实上是结合了时间概念和空间概念的双重阐释。王家卫在《一代宗师》中探讨了人在大环境下的所为所处,具体来说,就是个体与时代的逻辑关系。在同样的时代和环境下,有人选择了留在自己的一方天地,如宫二;也有人如叶问那样,将放置个体的环境无限扩大:“其实天下之大,又何止南北,勉强求全等于故步自封,在你眼中这块饼是一个武林,对我来讲是一个世界。”在更大的世界放置自我,站在时代的前端认真对待个体的才能与责任,这正是王家卫想要阐述的更高境界的“势”。三、叶问:武术是一个不断到体势的体现法国汉学家余莲对《老子》中“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作出解释:“从这个最普遍的模式来看,‘德’便是那使万物固有的现实化不断地更新的动力,它来自最初的双元性,即天地、阴阳,并且‘道’是这个无限开展的统一原则。放在说明宇宙的大进程之连锁变化的一端,势这个字同时指发展的各个阶段的情况及由各个情况衍生出来的每一个个别趋向。就是这个‘势’使最微小的潜在可能性,即使处于刚刚萌芽的阶段,变成具体的现实。”3王家卫在《一代宗师》中实践着他对中国武术的敬意,借宫宝森之口说:“希望你(叶问)像我一样,凭一口气点一盏灯,要知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有灯,就有人。”“灯”事实上就是一种传承的象征,宫宝森念的是自己最初以武救国的理想,他希望在叶问身上看到的“势”能够继续点亮这盏“灯”,这种无穷更新的愿望,就是“道”。影片的结尾镜头是宫二决定奉道的佛殿,佛影在光的作用下缓缓移动,这正是一种玄秘的无限发展的意象。叶问对咏春的推广,正是点灯武术的传“道”之作,这也正是影片中所说的三境界“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宫二说自己只算见过天地,那么叶问,事实上已经达到了最高的见众生的境界,因为他心中有道。如果将影片中几个主要人物的生命历程看作是发展变化的各自不同的“体势”,那么,宫二所代表的“势”其实是导演并不认同的。宫二在父亲死后来到佛殿,电影中佛殿往往成为复仇的场所指代,从宫二决定复仇开始,她的人生便没有了“眼前路”,而只有“身后身”,因为她的内心中只有过去的仇恨,而没有未来。同样,马三走的是一条歧途,他直到临死,才真正明白师父宫宝森所说“回头”的真正含义。这两个人物所代表的“势”都没有真正以“道”为准则,故而一个走的是错路,一个永远留在过去。能够领悟“道”的人,是叶问,因为他遇到了人生中最难的山,就是生活。而宫宝森对女儿说过:“过了山,眼界就开阔了。”当叶问过了人生的山,他就到了另一个开阔的境界。宫宝森和叶问“掰饼”的一场戏其实诠释的正是武的精神和“道”的哲理。首先,两人用的是“文斗”而不是“武斗”,二人的比试过程很短,几乎没用几个招式,而身形更是几乎未动,这符合中国武学受“道”观念影响的精神传统。其次,宫宝森之所以认输,是因为叶问比他看得更远更高,他眼中是南北相汇、以武救国的理想,而在叶问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