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狗变人由人变狗现实主义土壤上开出的现代之花试析米·布尔加科夫《狗心》

由狗变人由人变狗现实主义土壤上开出的现代之花试析米·布尔加科夫《狗心》

俄罗斯文学有着强烈的现实主义传统。19世纪后半叶，俄罗斯批判现实主义作家中的这些名字充分体现了俄罗斯文学的繁荣。然而正是在这样土壤里,竟于上世纪20年代滋生出米,布尔加科夫这位颇具现代主义色彩的小说家,而《狗心》正是他的代表作之一。《狗心》是一部命运多舛的作品,创作于1925年,原拟在文学丛刊《矿藏》上发表,同时布尔加科夫又与莫期科艺术居院签订合同,准备把其改成剧本在“莫艺”剧院上演。但由于作者当时其他一些作品遭“拉普派批评家攻讦、非难,认为有反苏维埃政权之嫌,手稿被没收,禁止发表,自然也就更不能演出了。直到60年后的1987年,苏联《Занзмя》6月号上才首次发表小说《狗心》。当月,话剧《狗心》也在莫斯科艺术剧院上演,一时间观者蜂拥,场场爆满。《狗心》小说的出版与话剧的公演引起了苏联文坛巨大的反响,由此始,苏联又一次掀起“布尔加科夫热”(第一次是60年代)。从这部小说里,我们既可以看到在这之前由奥地利现代主义大师卡夫卡创作的《变形记》的影子,也可以见出几十年后拉美后现代主义大师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的魔幻色彩。无疑,这是一部值得我们深入探究的小说。一、贵族形象的张力与角色定位应该说,这是一出悲剧,是一位具有西方科学精神的医学教授面对暴风骤雨似的社会革命以及鱼龙混杂的革命队伍无所适从的悲剧,确切点说,是一场发生在科学话语与革命话语之间的冲突。不过,作家并不是单纯去推演自己的理念,而是用活生生的形象鲜明地呈现出这种冲突。这两个形象一个是教授菲利普·菲利波维奇,一个是沙里克夫。菲利普·菲利波维奇作为一位出身于旧式贵族家庭、具有现代科学精神的医学教授,贵族精致的生活方式与知识分子严肃的科学态度在他身上形成一定的冲突,也使得这个人物形象具有某种张力,趋向饱满。一方面他要占用七间住房,喝40度的伏尔加、“圣朱莉恩”葡萄酒,吃薄薄的鲑鱼、直冒香气的烧大虾,晚饭后听歌剧;一方面他又非常认真地对待给狗换人脑垂体的实验,并认为实验的成果对人类发展将是一项重要的贡献。在布尔加科夫笔下,这个矛盾、痛苦、无所敌人的灵魂跃然纸上。小说的另一个主人公是沙里克夫,这个由狗变人、由人变狗的形象集中体现了作家的写作意图:狗心实际上指的是人心。正如教授所说:“您要明白,最为可怕的是他现在拥有的已经不典型示范是一颗狗心,而恰恰是一颗人心。而且是自然界中一颗最为卑鄙龌龊的心!”①布尔加科夫通过狗、人狗三阶段的对比,充分突出了沙里克夫作为人这一阶段所暴露出的人心之恶的夫限性。沙里克夫这个流氓夫产者身上充满着利己主久、虚荣、懦弱、恩将仇报、懒惰等劣根性。他整天忙着的就是抽烟、喝酒、看马戏、调戏女生、打击报复、争名夺利……把教授与沙里克夫这两形象放在一块考察,更能显示出作者的深意:在一个狂热、荒谬的年代,改造人心也许比革命更重要。二、多重叙述视角20世纪现代主义作家们常常用极严格的现实主义笔法去描写一些荒诞、变形的事件,也就是说,其作品基调是现实主义的,而内容是超现实主义的。比如卡夫卡的《变形记》中,保险推销员格里高利变成甲克虫这一件事非常荒诞,然而作者却是以严格的写实主义甚至是自然主义笔法来描述的。也正是这种反差,反而让人得出人正在被环境异化这一深刻的结论。就这一点来说,《狗心》与之非常相似。小说主要是讲述了一个沙里克夫从狗变成人,招摇过市一段时间后又由人变成狗的故事。情节非常荒诞,但作者的整个叙述基调是严谨的、写实的,仿佛是当作一件最客观不过的事情来写。教授给狗换上人脑垂体与性器官的过程被描绘得紧张、细致并且真实,让人觉得世界上沧州真有这一类科学实验。教授的助手博缅塔尔大夫的日记更是一本详实的实验记录,连字迹的大小、墨水涂抹的污点都交代得一清二楚。与《变形记》所表现的人异化成只能做一只甲克虫不同,《狗心》想告诉读者的是,当一个人做到沙里克夫那样人性卑污的程度,还不如做回一条狗。小说的另一特点是它的叙述视角。文本在沙里克夫还是一条狗的时候有两个叙述者在交替叙述,一个是以隐含作者为叙述者的第三人称叙述,一个是以沙里克夫(狗)为叙述者的第一人称叙述。如果说前者是以客观的叙述来描写当时的社会环境以及人与狗在环境中的遭遇,那么后者则是以狗的视角对环境进行陌生化审视,一切卑污、混乱的事情的事情都逃不过狗的眼睛,谁会向一条狗掩饰自己的行径?这也为狗以后变成人时的欲望膨胀埋下了伏笔,因为它对周围一切的丑恶都了然于心,当然也就无师自通了。多重叙述视角同时也造就了文本的复调品格,对同一个人、同一件事,甚至同一种食物,教授、博缅塔大夫、沙里克夫、厨娘都有各自不同的看法。这在陀思妥耶斯基之后的现代主义小说中是比较常见的。三、讽刺的语言及其运用《狗心》在1925年的苏联出现,从当时的政治氛围来看实在不合适宜。作者因其作品中出现的对革命态度、对社会种种矛盾和冲突的揭露以及对现实生活中荒谬现象的嘲讽而受到当局和主流作家的批判,甚至是迫害。然而,这正是从另一方面说明了布尔加科夫在那个历史年代的异质性,他能够以清醒的头脑去思考周围的世界并且发出自己虽然很弱却真诚独特的声音。而这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他小说中所运用的讽刺手法。无疑,布尔加科夫非常善于讽刺。首先,人变成狗又变回人这一大的结构框架就为整个文本奠定了讽刺的基调。其次,在以狗为叙述者的段落中,狗的内心想法又令人啼笑皆非。同时,作者对施妄德尔、沙里克夫等流氓无产者的描写充满漫画化,教授与他的助手对革命所带来的弊端以及那些革命的狂热者的讽刺也是入木三分。最后,小说还安排了一个欧·亨利式的结尾,教授把沙里克夫重新变成狗既出人意料,又合情合理。可以说,文本通篇洋溢着讽刺、幽默的色彩。不过,作品中讽刺手法运用得最好的应该是那些露声色却暗藏锋芒的片段,黑色幽默或者说冷幽默本就是二十世纪小说中一种浒的写法。其中最精彩的是博缅塔尔大夫的日记。日记原本属于一种严肃的文体,尤其这本日记主要是记录沙里克夫手术后的情况,确切点说,是记录了沙里克夫由狗变成人的整个进程。作者的出色之处在于,他用冷静理性的笔触嘲讽了这个由狗心向人心转变、由只是些许懒惰丑陋向卑污无耻到极点转变的沙里克夫。“12月21日。食欲异常旺盛。”“中午12点12分,狗清楚地叫了一声‘久伊总’。”“1月2日。……它今天从病床上下来,用后腿直立,颇有把握地站立约半小时。”“今天,它的尾巴脱落之后,它十分清晰地就出了‘酒馆’这个词。”“……它在屋里来回走动,同时从室内不断传出各种十分下流的骂人话和‘再来两杯’的声音。”“1月11日。它已经完全习惯于穿裤子。快活地说出一个较长的句子:‘给一支烟,你的裤料还是带条纹的嘛。’”从上面这些按顺序摘录的日记,可以看出沙里克夫外貌的进化与心灵的退化过程。而整个叙述中,作者没有任感情过甚的倾向,一切都是冷静平淡甚至是教科书似的语言。这种不动声色获得了很好的反讽效果。正如有的学者所说:“作家不能主观地去解释存在,更不能将自己的见解浮出文字的地表,而是要去作客观的描述,将个人的见解至少隐蔽到文字的背后,使文学的文本成为看上去显得非常自然的文本。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