耻与理耻感的伦理价值研究

耻与理耻感的伦理价值研究

“耻辱”在中国传统伦理中指的是无耻和无耻。耻感即羞耻感。我国在夏商时期就已经用耻感来制约人的行为。《礼记·表记》说:“殷人尊神,率民以示神,先鬼而后礼,先罚而后赏,尊而不亲。其民之敝,荡而不清,胜而无耻。”到了周朝,耻的含义确切地指向了人际伦理。《诗经·国风·相鼠》说:“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通耻,引者注)。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至此,人的廉耻成了某种德性标准甚至是人的存在根据。本文从伦理维度上,分析何为“耻”,因何而“耻”,为何有“耻”等问题。一伦理关系中的道德观念和耻感伦理是什么?伦理就是类存在,是包含精神在内的事物的整体。在中国伦理文化中,“伦”指“辈”、“份”,是指个别存在者在整个血缘脉络的延续和血缘关系的结构中所处的地位。黑格尔说:“伦理是一种本性上普遍的东西。”“普遍”就是所谓实体,即人的公共本质,即共体或普遍物。在黑格尔的《法哲学原理》中,将伦理实体分为家庭、市民社会和国家。家庭——市民社会——国家构成伦理实体一个辩证的有机系统。在伦理学的意义上,伦理所涉及的关系主要有两种:一是人与“伦”的关系;二是人与“理”的关系。“伦”即人的公共本质,指向现实的伦理实体,是普遍性的。“理”是个体对于“伦”的内化,是对于“伦”的提升和把握,是主观与客观相统一的意义世界的建构。伦理关系不是个体与个体之间的关系,而是个体与他所处于其中的那个实体的关系,“伦理行为的内容必须是实体性的,换句话说,必须是整个的和普遍的;因而伦理行为所关涉的只能是整个的个体,或者说只能是其本身是普遍物的那种个体。”个体与它的公共本质发生关系,其是扬弃人的个体性,使自己上升、回归于普遍性或公共本质,这是人的绝对目的,也是伦理的绝对命令。“所以法的命令是:‘成为一个人,并尊敬他人为人’。”“成为一个人”就是要成为是普遍物的那种个体。根据个体及其行为要与个体所处的那个实体性(家庭、社会、国家)本质和实体性要求相同一的标准,当个体及其行为与他所处的那个现实性的伦理实体的公共本质或普遍性相悖时,就是“耻”。“耻”就是其本身不能作为“普遍物的那种个体”,即在伦理上不能现实地成为“家庭成员”或“民族公民”。耻感就是人对自己的普遍本质即伦理实体的认同和皈依。是个体向伦理实体回归,达到“单一物与普遍物的统一”的一种伦理机制和伦理力量。所以,服务于伦理性的实体——家庭、社会与国家,为实体尽义务,便是耻感的根本要求。二重耻轻耻的形成原因孟子言:“人不可以无耻。”(《孟子·尽心上》)荀子认为“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荀子·王制》)后人陆九渊解释:“夫人之患莫大乎无耻。人而无耻,果何以为人哉?”(《陆九渊集·人不可以无耻》)舍勒认为耻感为人所特有。人有精神,动物只有生命本能,人不同于动物的存在,是一种自由意志的存在,能够将自己的生命活动变成自己意志和意识的对象,能对自己的生命活动进行反思。“人在世界生物的宏伟的梯形建构中的独特地位和位置,即它在上帝与动物之间的位置,如此鲜明的直接表现在羞感之中。”耻感是一切美德的发端,便是成人之希望。由于任何主体都不能脱离社会而孤立存在,都存在于社会的注视与评价之中。“人们判断自己时,总会考虑到别人的意见。”“只要观察一下我们的周围,就可以看出,对人们的反社会倾向最大的约束力,并不是人对法律的畏惧,而是对他的同伴舆论的畏惧。”来自他人、社会适时的否定性评价,会使个体产生羞愧感,并在内心深处激起自责等意识。它驱使主体渴望脱离耻的境地,并要以“人的存在方式”而存在,从而产生趋荣避辱的冲动。来自于他者的注视、评价,激发并唤醒了主体内心深处的善,心中有善是耻感的一个基本特质,此心中有善之“有”,不是知识论意义上的,而是存在本体论意义上的,是主体对自身本质性自觉这一自由意义上的。耻感以对善的把握为前提,没有对善的把握即无耻感。不过,耻感是以否定性方式把握善。善是“被实现了的自由”,是存在的“最终目的”。善的否定性存在即为恶。人们往往以为对于善的把握只要把握善自身即可,无须借助于恶,人们往往总是倾向于认为恶对于善的把握只有消极意义。其实,只有来自于肯定性与否定性两个方面的规定,才能对一个事实形成完整规定。在有耻感的主体身上,同时具有善、恶两种要素:作为存在本质的善,以及自我世俗活动中的恶。耻感的形成正是这两种要素的统一,二者缺一,即无耻感。黑格尔揭示了包括耻感在内的道德意识不是人生固有的,而是个体在后天的现实生活世界中养成的,是在社会风气中对伦理事务习惯所形成的第二天性。社会风气是主体耻感形成的现实伦理环境。社会风气是“表现为个人的普遍行为方式”的“伦理性的东西”,即不是个别人的德性和德行,也不是个别人的行为方式,而是一种已经为许多人,甚至是大多数人所默认、所遵循的行为方式。人总是在以社会风气所标识的特定伦理环境中成长为具有伦理精神的人的。“既然人是从感性世界和感性世界的经验中汲取自己的一切知识、感觉等等,那就必须这样安排周围的世界,使人在其中能认识和领会真正合乎人性的东西,使他能认识到自己是人。”不同的环境造就不同的人。在良好的社会环境中有利于人们知耻,人们常常会“见贤思齐”,养成自己良好的道德品质。在不良的社会环境和社会风气下,人们却很难“见不贤而内省”,导致荣辱不分、荣辱颠倒。荀子言:“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兰槐之根是为芷,其渐之,君子不近,庶人不服。其质非不美也,所渐者然也。”耻感教育是个体耻感形成的途径。孔子特别重视对学生进行知耻教育。他说:“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礼记·中庸》)孔子把知耻和好学、力行并列在一起。孟子特别强调“耻”对于德性人格的根本性教育意义。宋明理学后,耻感被明确表述为人之为人的最基本的伦理道德底线。清代的一大批知名学者更是自始至终把耻感上升到“人格本体”的高度,认为没有羞耻心的人就没有独立的人格。顾炎武专门撰文论证了耻感之于人格的内在性,认为:“人之不廉而至于悖礼犯义,其原皆生于无耻”,“士而不先言耻,则为无本之人”(顾炎武《日知录·廉耻》)。龚自珍鉴于鸦片战争前社会道德堕落和士大夫多缺乏羞耻之心的状况,更是明确提出使国家振兴的“教之耻为先”的思想,康有为曾说“风俗之美,在养民知耻”。在一定意义上说,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并不缺少积极的价值宣传,但是这种价值宣传非但未能如愿地起到应有的价值引导作用,反而有时会成为人们一种轻蔑的笑谈。恶善善恶、耻善荣恶,并非个别偶然现象。在中华民族复兴伟大事业中的民族精神提升使命,已以一种极为尖锐的方式将荣善耻恶摆到我们面前。三第一,树立正确的耻感,规范自身自律我们正生活在一个社会转型时期。社会转型意味着人们物质生活世界的重大变化,意味着精神生活世界的重大变化。市场逻辑滋生的个人主义和法制主义的误区,导致现代文明中全社会性的耻感钝化和退化。因此恢复耻感伦理精神的历史地位,发挥耻感功能,推动民族伦理精神在新的条件下的辩证发展。中国传统伦理特别重视发挥耻感的功能。早在春秋时期,管仲提出“礼义廉耻,国之四维。”(《管子·牧民》)“何谓四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礼不逾节,义不自进,廉不蔽恶,耻不从枉。故不逾节,则上位安;不自进,则民无巧诈;不蔽恶,则行自全;不从枉,则邪事不生。”(《管子·牧民》)“耻”的核心是“不从枉”,即知耻、远耻便可“邪事不生”,即不会伦理失序,道德失范。孔子指出“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论语·子路》)。孟子进一步发挥了孔子“行己有耻”的思想,将“羞恶之心”提高到“义之端也”。明末清初的顾炎武明确点出:“四者之中,耻为尤要。”(顾炎武《日知录·廉耻》)他们主张将“耻”提高到国家安危、民族存亡的伦理地位。可见,耻感对个人、国家与社会都是至关重要的。从知耻开始重视确立人的尊严和价值。耻感是人格的基本点,作为主体,要保持和维护自己的人格尊严,就要有耻,而社会要求公民有耻感,树立正确的荣辱观,就要尊重公民的人格,“以人为本”,所谓“以人为本”,除了是一种社会发展的哲学指向外,更是一种人的全面发展的伦理旨趣;它要求把人当作“人”看待,既不要“物”化、工具化,也不要“神化”。一般而言,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免除耻辱获得荣誉,这种特殊的伦理需要根源于人的社会本性,和人的理性、自我意识密不可分。每个人都希望得到他人或社会群体的同情和支持,这是自处的需要;都希望得到他人或社会群体的褒奖,这是自尊的需要;都希望得到他人或社会群体的尊重,这是自爱的需要。这些需要一旦以积极的形式出现,就表现为个人对“耻”的回避和对“荣”的追求。可见,正确的耻感是实现“以人为本”理念的真实而有效的途径,它可以把社会的道德规范从外部的调节转化为个人的自我调控,从而对个人的身心和谐与全面发展起着根本性的作用。知耻还是自律的根据。知耻之心是道德自律思想中的一个重要思想内容,知耻之心是道德自觉的一个重要的思想基础。做了一件可耻事的人,应该首先对自己觉得惭愧。康德提出了著名的“道德自律”律令,根据康德的认识,理性、自由、人是同等意义的概念,道德使人成人、配称之为人,即,人是一个生成过程。这里面临的问题是在生成中的人如何自律?凭何自律?自律的隐蔽机制是何?如果没有耻感,还会有自由意志及其自律吗?这个理性的命令,就是一个人发自内心的命令:唯如此,方是人;不如此,耻为人。正是对于做人的执着与对于耻的畏惧,才使人自律。耻感是道德自律与社会规范内化的内在隐秘心理机制。这种“自律”之所以可能,就是因为有“耻感”这一隐形的道德机制。孔子反对“道之以政,齐之以刑”,主张“道之以德,齐之以礼”(《论语·为政第二》)。显然,民众虽然迫于“政”、“刑”之威而不敢实行有违“政”、“刑”的行为,但却难以对“政”、“刑”产生情感认同,就不会自觉地践履“政”、“刑”,更不会以违背“政”、“刑”为耻。反之,如果对民众施以“德”、“礼”,民众就会自觉地接受礼义等行为规范,从而主动地避恶亲善,最终使自身的行为得到自然的格正,从而达到“有耻且格”的理想境界。有耻感,才有自律精神,才有自律能力,才有向善而行的勇气与力量。知耻能激励人们勇于承担社会责任。“耻”是激励人们“成为一个人,并尊敬他人为人”的一种内在力量。耻感代表了“理想我”与“自我”之间的紧张性。在于个体道德世界中存在一个“理想我”,因而在本质上是达至“理想我”的一种道德激励的力量。“人之有道也,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叙,朋友有信。”(《孟子·滕文公上》)这种力量,让“耻”上升成为一种约束人们行为的坚定理念,推动人们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达到伦理道德上的理想境界。耻感不仅对于个人有巨大的激励作用,对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也是如此。历史上“知耻而后勇”的例子屡见不鲜。中国人民有自己的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以热爱祖国、贡献全部力量建设社会主义祖国为最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