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与道德、求善的关系

科学与道德、求善的关系

一对科学精神价值的价值是“社会的基础”,与科学科学伦理只是一个新兴的学科，科学伦理与知识、价值、真与善的关系是一个非常古老的问题。亚里士多德早在“伦理学”中探讨过“技术与知识与各种官感的分别”。他在《形而上学》一书中说,“当初,谁发明了超越世人官能的任何技术,就为世人所称羡;这不仅因为这些发明有实用价值,世人所钦佩的正是他较别人敏慧而优胜。迨技术发明日渐增多,有些丰富了生活必需品,有些则增加了人类的娱乐。后一类发明家又自然地被认为较前一类更敏慧,因为这些知识不以实用为目的。在所有这些发明相继建立以后,又出现了既不为生活所必需,也不以人世快乐为目的的一些知识,这些知识最先出现于人们开始有闲暇的地方。数学所以先兴于埃及,就因为那里的僧侣阶级特许有闲暇。”这也许可以说是关于知识与价值、真与善关系的最早的论述之一。很显然,亚里士多德非常看重知识对人的精神生活的意义和价值,而对其实用价值则比较轻视。到了近代,关于科学与伦理、知识与价值、真与善的问题,更是被持续地讨论。例如,培根将科学看做是“新工具”,强调“知识就是力量”;“科学的真正的、合法的目标”应当是“把新的发现和新的力量惠赠给人类生活”。与亚里士多德相反,培根看重的是科学的功利价值,而对科学的精神价值则比较轻视。当然,尽管二者对科学的价值的理解侧重点有所不同,然而,他们都对科学及其价值做了善的理解。也就是说,就科学即善这个意义而言,二者的观点则是一致的。翻开默顿的博士论文《十七世纪英格兰的科学、技术与社会》,我们不难领略到当时讨论科学与伦理、知识与价值、真与善等问题的宏大场面。从某种意义上说,那时似乎是历史上第一个可称得上“科学伦理学”的时代。默顿用很大的篇幅论述了清教伦理与近代科学的关系。他说,“清教主义是一个最有影响的运动”,“新教伦理既是占主导地位的价值的直接表现,又是新动力的一个独立源泉。”它“为新科学提供了一种动力”。他认为,“由清教主义促成的正统价值体系于无意之中增进了现代科学。清教的不加掩饰的功利主义、对世俗的兴趣、有条不紊坚持不懈的行动、彻底的经验论、自由研究的权利乃至责任以及反传统主义,——所有这一切的综合都是与科学中同样的价值观念相一致的。上述两大运动的美满姻缘建立在内在相容性的基础之上。即使到了19世纪,这两者的离异仍然尚未完成。”在所有的清教伦理的价值标准中,默顿特别强调“成为清教信条的一个基本前提”的“一种严格的功利主义”价值标准对科学的巨大影响。一方面,通过功利主义价值标准的应用,科学使人们“能够最容易地看到进步的证据”和“人性之善”;另一方面,功利主义又是一种强有力的动力,在“功利主义成为一种基本的规范”这样一种文化中,“科学则经历一个急剧的发展。”除了功利主义价值标准以外,默顿还特别强调清教伦理精神对科学的重大影响。他说,“它不仅引导人们走上特定的活动轨道,而且施加出经久的压力使人们忠贞不移地献身于这种活动。它的苦行禁欲的教规为科学研究建立起一个广阔的基础,使这种研究有了尊严、变得高尚、成为神圣不可侵犯。如果说在此之前科学家已经发现,寻求真理本身就是报酬,那么他此时便有了进一步的根据去发扬对这一事业的无私的热忱。”这就是说,清教伦理对科学的推动作用是双重的:一方面,由于功利主义价值标准的坚决应用,使科学获得了巨大的物质动因,从而在推动社会的物质生活的巨大进步的同时,科学本身也取得了巨大的进步;另一方面,清教伦理又给当时的科学注入了强有力的精神动力,使科学“有了尊严、变得高尚、成为神圣不可侵犯”,使科学家带着“无私的热忱”献身于科学。于是,默顿得出以下结论:“十七世纪英格兰的文化土壤对于科学的成长与传播是特别肥沃的。”尽管默顿的考察尚属一家之言,但是,他所考察的历史时期、国家、社会背景,特别是科学与清教伦理的关系无疑是非常具有典型意义的,至少从一个历史角度深刻地揭示了科学与伦理的关系,表明伦理观念、伦理标准和伦理精神对科学的成长和发展,也有着十分重要而深远的影响。然而,默顿所探讨的清教伦理和科学之间的关系只是整个西方宗教伦理和科学之间的关系的一个方面或一个片断。应当看到,总的说来,西方的宗教伦理,特别是中世纪以来的基督教伦理在许多方面对近代科学还是起着压制和禁锢作用的。从历史上看,近代科学的成长和发展过程,也就是近代科学如何一步又一步地冲破宗教伦理的束缚和禁锢,从而一步又一步地赢得解放的过程。从哥白尼“给神学写下了挑战书”到达尔文给“‘目的论’以致命的打击”,科学对于推动人类道德进步所做出的贡献是巨大的和不可磨灭的。当然,关于科学对于道德所起的作用问题,也有反面的意见。例如,卢梭认为,科学与艺术的复兴不仅无助于敦风化俗,反而导致伤风败俗。他说,“我们的灵魂正是随着我们的科学和我们的艺术之臻于完美而越发腐败的。”“随着科学与艺术的光芒在我们的地平线上升起,德行也就消逝了;并且这一现象是在各个时代和各个地方都可以观察到的。”由此,卢梭唱出了关于科学与道德、求真与求善关系的反调。类似卢梭的观点在现代西方人本主义思潮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所不同的是,人本主义者对科学与艺术及其价值做了截然不同的理解。一般说来,他们对艺术及其价值的理解往往是正面的,而对科学及其价值的理解往往是负面的。例如,海德格尔将艺术的本质归结为诗的本质,又将诗的本质归结为安居的本质,因此,艺术使“人,诗意地安居”;相反,他将现代科学的本质归结为现代技术的本质,又将现代技术的本质归结为“座架”,因此,科学使人与自然扭曲,显然是不道德的。马尔库塞更是将艺术与“人的实现和人的解放”联系在一起,而将科学技术看做是一种意识形态和新的控制形式,强调张扬“审美的维度”,将人从非人的生存状态中解放出来。深受现代西方人本主义思潮影响的中国现代新儒家则更加明确地将科学与道德、求真与求善和所谓的事实世界与价值世界对立起来。在他们看来,科学在人文世界与人生经验中有其自身不可超越的限制,科学所关注的仅仅是客观世界和人类的物质利益,而与人的主体开发无关。他们强调中国儒家的道德精神是“本”,科学技术只能作为“用”,并且必须在儒家的道德精神指引下才有意义。他们还将西方社会陷于“病态社会”的根源归结为是“科学的破产”,并且认为以人伦为主要内容的儒家思想及其人文精神是救治现代“工业文明”病的良方。总的说来,在现代新儒家的视野里,科学与道德似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东西,科学的兴盛不但不能推动道德的进步,反而往往导致道德的衰落,最终导致“世界文化的危机”和“人类的危机”。于是,科学与道德、求真与求善的对立和冲突,变成了科学与人文两种文化对立和冲突的一个焦点。尽管现代西方人本主义和现代新儒家的观点是非常偏颇的,但是,他们提出的问题却是存在的,而且是深刻的。现在,人们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科学技术对人类社会已经或可能带来的巨大影响具有两重性:一方面,科学技术极大地提高了人们认识自然和改造自然的能力,极大地促进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为人类创造了无比巨大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极大地提高了人们的物质生活水平和精神生活水平,为人类的生存、发展、自由和解放开辟了无限美好的广阔前景;另一方面,由于对科学技术的不恰当的应用,特别是狭隘的功利主义应用等原因,科学技术也可能或已经给人类社会带来诸多负面影响,甚至全球性问题。例如,生态问题、环境问题、资源问题、军备竞赛、战争残酷性加剧、核威胁等等许多问题,都与科学技术的不恰当的应用密切相关。如果不对其加以有效的控制,后果显然是不堪设想的。科学伦理学的兴起,当然与今天的科学技术越来越得到迅猛的发展,并且对人类社会产生着越来越大的影响这个时代背景密切相关。二伦理、道德是推动人类社会进步的催化剂科学伦理学应当肩负起重大的历史使命。这个历史使命就是,在科学与伦理学之间架起相互沟通的桥梁,深入研究科学与伦理学、求真与求善之间的深刻关系,促进科学与道德、求真与求善的良性互动,从而在不断推动科学进步的同时,也不断推动人类道德的进步。因为科学伦理学不仅具有重大的理论意义,而且也具有重大的实践意义和现实意义,所以,它是沟通科学与人文两种文化之间的十分重要而又非常关键的一座桥梁。这座桥梁能否建设好,将在很大程度上直接影响到两种文化能否实现真正的融合。要肩负起成为沟通科学与伦理学之间的桥梁这一历史使命,科学伦理学面临着以下几个方面的特殊任务:第一,历史地考察和研究科学与伦理、科学与道德、求真与求善之间的复杂关系,从中吸取各种历史经验和教训。科学是历史的,伦理与道德也是历史的,因此,科学与伦理、科学与道德、求真与求善之间的复杂关系,也需要历史地看,历史地考察,历史地加以总结。从历史的观点看,科学与伦理、科学与道德、求真与求善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复杂的。并不能像卢梭那样,对“科学与艺术的复兴有助于敦风化俗,还是伤风败俗”这个问题做简单的非此即彼的回答。更不能像现代西方人本主义者和现代新儒家那样,看到科学技术的某些异化现象或对人、自然与社会的负面影响,而将科学与伦理、科学与道德、求真与求善截然对立起来,断然否定科学对于推动包括道德进步在内的人类社会进步的积极作用。相反,应当充分肯定,无论人类从自然力中获得解放,还是从社会关系中获得解放,或者还是同这两方面相联系的思想解放,科学都是“一种在历史上起推动作用的革命的力量”。这种推动作用当然也包括对道德进步的推动作用。科学对人类道德进步的推动作用可分两个方面:一是间接的。主要是通过推动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从而推进生产关系的变革和道德观念的变革;二是直接的。先进的科学思想和科学观念本身就对陈腐的道德观念和道德教条构成强有力的冲击,并促使其瓦解。近代科学的产生与发展,一次又一次地对中世纪以来的基督教神学的伦理观和道德观给以沉重的打击,并从根本上动摇了其统治地位,就是最明显的例子。不仅如此,科学活动本身还具有其别的文化无法取代的重要的道德意义和道德价值,它们在某种程度上支撑着人类的道德世界。因此,将科学与伦理、科学与道德、求真与求善之间截然区分开来并且对立起来的观点,是经不起推敲的。另一方面,关于科学的复兴是否会导致“伤风败俗”问题,也的确应当予以高度重视。无疑,科学技术的异化就会产生诸多“伤风败俗”的问题,这在历史上和现实中都有许多例子。例如,资本家使工人变成机器的奴隶,战争狂人利用科学技术来毁灭人类,等等。还有,由于对科学技术的不恰当的应用,特别是狭隘的功利主义应用等原因,结果造成生态破坏、环境污染、资源匮乏等许多问题和危机,最终危及人类。更进一步说,尽管科学具有重要的道德价值,但科学毕竟不等于道德,更不能代替道德。显然,一味地强调科技进步,而严重忽视人文进步(特别是道德进步),也会导致某种“伤风败俗”的现象。同理,伦理、道德对科学的作用也具有两重性:一方面,先进的、进步的伦理道德观念、规范和价值标准对科学的进步和发展起着积极的推动作用。例如,文艺复兴时期高扬人性,对人的尊严、人的崇高和人的自由的充分肯定;默顿所说的清教伦理中的“功利主义、对世俗的兴趣等;17、18世纪所流行的理智的乐观主义和对进步的信仰等等这些观念和价值标准,无疑都对近代科学的产生与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推动作用。另一方面,落后的、陈腐的伦理道德观念、规范和价值标准则对科学的进步和发展起着消极的阻碍作用,甚至遏制作用。例如,中世纪基督教伦理道德观念,无疑对近代科学的产生与发展起了极大的遏制和禁锢作用,使得科学沦为“教会的恭顺的婢女”。我国传统文化中不少落后的、陈腐的伦理道德观念,特别是轻视科学、鄙视技术的价值标准,也深深地禁锢了我国的科学技术的发展,不能不说是自近代以来中国科学技术为何大大落后于西方的重要根源之一。第二,为科学的健康成长和发展,营造良好的伦理道德氛围,提供蓬勃向上的精神动力。用伦理道德的力量推动科学的进步,而不是遏制科学的进步。历史是一面镜子。从历史上看,伦理道德观念、规范和价值标准往往处于整个精神文化的核心部位,它们对于科学的成长和发展的作用,无论是正面的促进作用,还是负面的遏制作用,都是非常巨大的。那么,对于今天的社会现实来说,摆在科学伦理学面前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需要研究在当今时代究竟应当怎样利用伦理道德的力量促进科学的发展,而不是遏制科学的发展。这不仅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而且也是一个极为复杂的问题。因为其一,科学是历史的,伦理道德也是历史的。每一个时代有每一个时代的科学观,同样,每一个时代也有每一个时代的伦理道德观。历史的经验可以吸取和借鉴,但是决不能、也不可能照搬。其二,尽管自然科学日趋国际化,但是,伦理道德却有很强的地域性。一个国家可以吸取和借鉴别国的伦理道德经验,但是决不能、也不可能照搬。因此,科学伦理学既要关注其普适性(因为自然科学正在日趋国际化,因此,科学伦理学的许多问题和领域都带有普适性),又要关注其特殊性(因为每个国家和民族有自己特殊的文化和伦理道德传统)。其三,什么样的伦理道德观念、规范和价值标准,有利于科学的成长和进步,其推动作用究竟有多大?什么样的伦理道德观念、规范和价值标准,不利于科学的成长和进步,其负面影响究竟又有多大?类似这些问题,都是历史的,不仅与科学的不同的发展时期密切相关,而且与某个国家的特殊的文化传统和国情密切相关。一般说来,特别是在科学成长和发展的初期和社会处在不发达或发展中时期,这时非常需要有某种伦理道德观念、规范和价值标准,为科学在社会中的合法性和合理性提供强有力的支持,并给以注入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