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知识产权争端的新特点和新趋势

中美知识产权争端的新特点和新趋势

“卢湾税法”第337条被称为“美国关税法”第173条。经过1988和1995年两次修订后的“337条款”更加贴近世贸组织的相关规则。该条款规定:凡发现出口到美国的外国产品中或在美国销售的产品中存在侵权等不正当竞争行为,对美国国内相关产业的建立或成长构成了威胁,或者该产品对美国市场形成了垄断,则将其视为不公平竞争行为,美国将进行处理。从实际情况来看,大部分案件都是与知识产权相关的。本质上,“337条款”设定的直接目的就是为了阻碍美国进口贸易中的不公平竞争行为,维护美国企业的利益。近些年来,随着美国“337条款”的广泛使用,其在使用过程中又呈现出一些新特点,值得引起关注。一、我国企业败诉典型案例的分析从美国对包括中国公司在内的世界各个国家和地区所进行的“337条款”调查来看,有这几个新特点:1.美国使用“337条款”进行调查的次数激增。从美国1972年第一次实行“337调查”以来,截止2011年12月,共进行调查652起。其中涉华案件也越来越多,按时间段来看,从1972年到1985年,在239起“337调查”中,涉华案件为零;1986年到1996年,156起案件中涉华为4起;1996年以来,美国“337调查”中涉华案件直线上升,432起案件中涉华达到131起,中国也成为了美国进行“337调查”最多的国家。2.在“337调查”中,被调查的产品结构不断升级,电子产品成为涉案最多的行业。早期的美国对华“337调查”主要集中于轻工产品,而随着中国制造工艺水品的提高和生产能力的上升,近年来,被调查行业囊括了包括轻工产业在内的电子、化工、建材、汽车、冶金、机械、医药等多个产业,被调查的行业都具有较高的技术含量。另外,软件、半导体芯片也成为调查的重点。图1给出了2011年美国进行的69起“337调查”所涉及行业的分布。由图1可以看出,这些年美国“337调查”主要涉及我国的机电产品,而我国目前出口产品中机电产品占据了相当大的比重,美国以进行侵权调查为手段,迫使中国疲乏应付突如其来的指控,给中国企业造成巨大的上诉成本负担和时间损失。3.专利侵权成为美国主要指控理由。2009年,美国在35起“337调查”中关于专利侵权的案件为31起,占比为88.6%,2010年在55起调查中因专利侵权的为55起,占比达到100%。在2011年的美国“337调查”中,69起中有66起是起诉专利侵权,占到95.65%,2012年上半年,在29起“337调查”中,因专利侵权而被起诉的有25起,占总调查数的86.2%。实际上,专利侵权一直是美国进行“337调查”的主要理由,从美国进行“337调查”以来,在总共669起调查中,专利侵权案为506起,占到总数的75.6%。4.“337调查”最后的辩诉结果中,我国企业偶尔胜诉,败诉占了绝大部分。双方通过协商达成庭外和解是最主要的结案方式。在美国对华“337条款”调查已结案的案件中,和解占38%,申诉方撤诉占15%,中方获胜约为10%,中方败诉约为37%。对中国企业来说,遇上“337调查”就要面临两难局面:一方面如果不应诉,将会直接被判败诉,从而被认定侵权成立,败诉带来的不仅是巨额的赔偿金、律师费和利息、支付不公平竞争所获得的利润,还可能被驱逐出美国市场。另一方面,如果企业积极应诉,既要准备详尽的材料,寻找专业的人才、整合各种资源去进行法庭抗辩,又要承担千万美元以上的高昂应诉费用。因此中国企业在调查中基本处于十分被动的地位,即使与上诉方达成和解,也要向对方企业支付巨额的专利使用费。二、知识产权保护对中国企业的作用从受美国“337调查”的中国企业来看,涉案企业往往都是我国成长势头良好、具有较强市场优势的,特别是一些具备国际竞争力的优秀企业。基本上,美国企业对中国企业实行知识产权打压的战略有:1.制定游戏规则。美国竭力要求把知识产权保护写入乌拉圭回合谈判的协议中去,不惜与发展中国家频繁爆发争吵,在知识产权保护问题上毫不让步,坚决要求世贸组织各成员全力执行。美国一方面希望通过自由贸易来开拓世界市场,另一方面又不希望市场的开放导致美国技术的流失,造成美国产品竞争力下降和国家利益的损失。可以看到,美国宁可在市场自由进入上给中国一定时间去逐步开放,也不愿意中国放松对其产品进行知识产权保护。有了相应的国际条约和国内法律做为保护知识产权的基础,能更好地实现其目的。2.专利申请战略。美国企业实行“商品未行、工厂未行、专利先行”的战略,在华掀起专利申请的高潮,率先在相关领域抢夺专利权。尤其在医药、生物工程、信息科技和新材料等高技术领域,更是广泛申请各项专利。这样就有效阻止了中国企业可能的专利申请或其他类似技术的使用,压缩了我国企业的生存空间。美国在华进行大量专利申请的目的就是为了保证至少二十年的美国企业市场竞争优势。中国由于知识产权保护起步较晚,企业保护意识淡薄,往往导致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专利却被美国企业提前抢注的现象,转过来反而变成了中国企业的侵权。例如,海信等5家国内灯具企业的商标被德国西门子集团抢注,从而使得中国企业难以在国际市场上与其竞争。3.申诉时机的选择。在对中国企业发难时机的选择上,美国企业往往都是选择在中国企业处于蓬勃发展期、即将在某一市场形成较大规模的时候。可以留意到,往往在国内企业引进先进生产线或者技术进行生产的初期,美国企业并未提出知识产权方面的要求,但是一旦中国企业把国内市场或某一海外市场精心培育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美国企业就会跳出来,以知识产权保护名义对中国企业提出申诉,要求进行调查,迫使其退出市场或者缴纳相当数量的专利使用费。具体来看,美国采取的知识产权保护策略主要有两点:1.利用法律手段来对中国企业申诉设置障碍。“337调查”要求涉案企业在最短期间内整理好一切应诉所需要的材料。中国企业一方面缺乏对相关领域的专业知识的把握,或者不能准确的用通俗语言将技术解释表达出来,从而不利于陪审员形成公正、公平的判断。同时,中国企业往往对美国法律的特点了解不够透彻,对美式行事方式不够适应,导致败诉。这就要求中方企业在应诉时必须做到概念明确、观点鲜明、表达准确、证据充分,才能有效地瓦解美国企业利用法律手段来压制中国企业的念头。2.全面出击,各个击破。全面出击是指对所认定的侵权企业,并不具体说明某项某处侵犯了哪项权利,也不对相关企业分别进行申诉,而是一次性申诉多个国家的多个企业。同时,在对一项具有多种技术的融合体(譬如汽车生产就是集专利、商标、工艺技术、外形、材料等多种知识产权包容体)提起申诉时,往往并不单独以每一项对目标企业提起申诉,而是偷换概念来扩大侵权覆盖面来先把相关企业“笼住”,然后再通过法庭一步步分析解决。各个击破是指,在提起诉讼的过程中对不同的企业提出不同的要求,迫使中国企业在对外作战中各自为战,不能形成合力,从而被对手分割包围,各个击破。纵观中国企业的应诉史,往往因应诉费用高昂而回避出庭,进而自动被判败诉,从而失去某一市场。通过分析,可以看到美国已经形成了在充分的理论准备的基础上、辅以政策及策略协调,以政府作为坚强后盾,跨国公司冲锋在第一线,有层次、全方位的综合性的知识产权攻势。这也是美国对外实施知识产权保护的一个系统化保证。在如何应对这种不利局面的策略选择上,我们需要从过去的典型案例中寻找相关的经验教训。三、中国企业对“338调查”的典型案例进行了分析(一)中方企业作为美国进口企业的受害者2005年7月29日,美国贸易委员会(ITC)对中国产复合强化地板进行“337调查”,主要集中于中国出口美国市场的地板锁扣产品。2005年7月1日,由来自荷兰、爱尔兰和美国的三家地板生产商就美国进口的包括来自中国17家企业在内的全球32家企业提起侵权申诉,3家地板厂商均要求美国贸易委员会对其实行排除令,禁止其进入和在美国市场上销售。面对突如其来的压力,商务部等有关部门迅速进行案情分析,并制定对策,协商结果以组建多个团队进行应诉。中方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在ITC的初步裁决中,认为原告企业的某些专利无效,中方地板企业不构成侵权。但是,美国地板厂商Unilin公司面对初步裁决结果,凭借其强大的实力,选择继续上诉。2007年,ITC终裁结果出炉,宣布中国相关地板生产商确实构成专利侵权,并签发了普遍排除令。中国企业败诉原因可以从“337条款”进行调查的特点上予以考量:1.威胁特定目标的产业它的立案只要求立案方能证明被诉方存在侵权或者违法事实,且美国存在相关的产业即可。这样就可以随时拿来对竞争对手和潜在目标进行牵制。另外,实施“337调查”的门槛很低,美国的企业可以选择不同的时机申请发起调查,这样可以选择在潜在竞争对手大规模进入市场或者占有市场之前对其进行打压。2.“33”案件所需材料的应对难度较“337调查”从立案到调查结束所需时间仅限于12个月,案情过于复杂可以延长到18个月。对应诉企业来说,由于“337调查”所涉及的内容需要非常专业的技术解释,应付难度很大,很难在短时间内整理好一切反申诉所需要的材料。且很多时候案件对中国企业来说都是异地上诉,上诉的难度增加。案件耗时间越长,律师诉讼费用越高。往往一次官司打下来,中国企业的诉讼费用都达到数百万美元以上甚至更多,这不得不说是中国企业一个难以承受的重担。3.造成整个社会国家的稳定发展由于只要被认定违反了该条款的外国产品,就将被完全地阻挡在美国市场之外,因此,该条款对涉案企业的影响,可能不仅仅是失去了一国市场,甚至会导致整个产业停滞不前,对整个国民经济的稳定发展产生负面影响;另外,“337条款”的制裁时效并没有一个固定的期限,这就可能导致美国市场对该产品永久排斥。因此,对于美国企业来说,有足够动力去利用这种方式打压对手,获得利益。(二)中国电池侵权案的判决结果2003年4月,美国劲量公司伙同另一家美国电池企业向ITC起诉包括7家中国企业在内的24家公司涉嫌侵害其无汞碱锰电池专利。5月,ITC对此进行立案调查。一旦中方企业被指控罪名成立,将很可能被隔绝在美国市场之外,而美国市场恰恰是中国电池企业的主要出口地。因此案件的进程对中国整个电池产业将有决定性的影响。面对压力,以南孚、双鹿等为首的7家中国企业迅速行动起来,联合上诉,于6月提交应诉材料,聘请美国律师协助应诉。在2004年6月ITC一审判决中方侵权之后,中方企业继续联合上诉,要求复审。最终,2004年10月,终裁宣布中方企业未构成侵权,中方企业胜诉。然而劲量公司出于对终裁结果的不满,以ITC为对象再次向法院提起诉讼。尽管目标不是指向中方企业,但由于应诉结果将对中国电池行业造成重大影响,中国电池协会积极组织相关企业,配合ITC共同应诉。2006年,美国法院驳回劲量公司的诉讼请求,劲量公司再次败诉。在之后的3年里,来回反复进行几次拉锯战,最终2009年结案,劲量公司彻底败诉。中国电池侵权案之所以获得胜利,主要有以下几个原因:1.核心在于中国电池企业在无汞碱锰电池生产上拥有自主知识产权,因此在与美国企业在申诉与辩诉的过程中,始终占据有理地位。2.联合应诉起了重要作用,单个中国企业应诉不但费用难以承担,而且力量薄弱,通过多家企业联合,实现材料、证据等资源共享、费用均摊,既节省费用,也加强了自身应诉力量。3.政府的积极作用。在整个案件申诉过程中,商务部、中国轻工业联合会、中国经济联合会、国家知识产权局等有关部门都勉力合作,组织和配合企业进行上诉。政府的高度重视和努力,为企业应诉提供了高效、有力的服务,保证了案件的最终胜诉。4.充分利用法律武器维护自身权利。首先,面对“337调查”时,在拥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积极应诉,避免消极应对,摈弃“搭便车”思想。其次,深入了解美国法律特点,聘请有经验、有较高专业素养的律师。在材料的准备上一定要详细、专业、易懂。熟悉在美国打官司的流程和注意点,熟练掌握法庭答辩技巧,力争抓住申诉方的陈诉漏洞,集中火力,攻其一点。四、企业应对贸易摩擦中美知识产权争端的过程和企业应对“337调查”的抗辩应诉过程给我们带来不少启示,也给我国政府和企业如何应对争端提供了参考,其主要策略有:1.加强知识产权立法工作,建立知识产权保护体系。加入WTO意味着中国必须遵守TRIPS协议所要求的内容,即最起码在国内法律规章制度制定上要达到TRIPS协议的最低要求。近些年来,我国的知识产权保护法律体系建设已经获得了长足的进展,达到了国际标准。但是,还必须在制度建设上向美国看齐,美国是与我国爆发知识产权纠纷最多的国家,在法律制度建设上一定不能留下漏洞。同时,政府要推动树立知识产权保护意识,营造良好的创新环境。商务部、知识产权局要共同做好相关保障工作,简化对国内企业知识产权产品的审批手续、培养知识产权文化、加强知识产权维权教育,设立奖惩措施,奖励创新积极性高、创新成果丰富的企业和个人,处罚侵权行为,形成公民维权意识,建立一个与中国国情相适应的知识产权保护体系。2.调整出口结构,实施多元化出口战略。美国对华“337调查”的根本原因就在于维护其自身经济利益,保护其国内市场。中国正好可以利用国内产业结构调整之机,将过去国内的一些传统出口产业在海外进行直接投资,寻找更适合的地方生产,并出口美国。这样能有效减少中国商品进入美国市场、降低对美贸易顺差并缓和中美贸易摩擦。就中国而言,中国的相当部分传统产业都已经具备了对外直接投资的技术保证和资金保证,中国的高储蓄率和巨额外汇储备是实行对外投资战略的坚强后盾。我国企业可以利用好已有的较为成熟的生产和管理经验,走出一条间接对美商品出口的路,同时还可以利用投资国更加优越的成本和生产优势,来获得更丰厚的收益。3.通过世贸组织争端解决机制谈判解决知识产权摩擦。中国是WTO成员国,应充分利用世贸组织框架下争端解决机制来解决贸易争端。世贸组织解决争端机制的第一步是双方磋商,如果达成不了一致意见,可将争端提交到世贸组织,由世贸组织提供专门的小组来调查、评判和裁决。一味采取贸易对抗,打反倾销战、反补贴战、增加关税等,将对中美两国经济造成严重的伤害。因此,通过在世贸组织框架下谈判解决争端不失为一个最优办法。4.加大科研投入,掌握核心技术,这是企业保护自己权益的核心措施。通过检视在我国进行知识产权申请的国家,美国、日本等国依然占据了主要的位置,尤其在核心的高新技术、生物工程、IT、制药、集成电路、机电产品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