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农业资本主义的村社传统

俄国农业资本主义的村社传统

村庄社区是俄罗斯社会经济体制的重要特征，也是俄罗斯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村社成员集中居住,土地公有并定期重分。传统观点把俄国的农村公社看成原始公社的遗存和发展,19世纪国家学派的齐切林等则认为,村社是16世纪后随着农奴化进程发展起来的。不管怎样,在1861年俄国开始迈向资本主义时,村社是广大农村生活的和谐宁静的基本单位。俄国要向资本主义进化,对村社要作何处置呢?按照列宁的说法,俄国农业资本主义化可能存在两条道路:一条是“普鲁士道路”,即由地主经济缓慢地从农奴制经济转变为资本主义经济。在这种情况下,地主在农业中起主导作用,农民基本群众则要在几十年里遭受最痛苦的剥削和奴役,同时分离出一部分“大农”。这条道路造成农村的两极分化,必然导致村社的崩溃和灭绝。另一条是“美国式道路”,即用革命手段摧毁地主经济,摧毁农奴制残余,在此基础上发展以自由小农经济为基础的资本主义农场。在这种情况下,农民基本群众起主导作用并转变为资本主义农场主。这条道路虽要消灭地主经济,甚至不惜“牺牲地主经济中的资本主义萌芽”1861年的农奴制改革实质上是要走一条普鲁士式的道路。改革法令规定地主占有的村社土地成为其法定的私有财产。地主放弃对农奴的人身控制,放弃农奴主———公社主的地位。与此同时,农奴获得人身自由,并被允许占有一定的份地和宅旁园地,但必须交纳高出土地市价3—5倍的赎金赎取。改革使2000万农奴获得解放,个人自由的原则以法律形式固定下来,农民不再是地主的动产,可以经商和购买土地。地主贵族获得大量赎金,为按资本主义方式经营农业创造了必要的条件。但村社却被保留下来。村社在法律上得到确认,它是经济联合体,又是基层行政单位。农民赎取的份地由村社共同占有和使用,不许买卖和抵押,村社大都按男性人口定期分配土地,以抑制土地的不均。这样,1861年改革后,俄国农村被分割成互相对立、隔绝又互相依存的两部分:地主经济和村社农民经济,而村社经济居统治地位。尽管当时不少人(包括1861年改革法令编纂委员会大多数成员)认识到个人所有制更有利于农业的发展,但村社土地所有制却没有变成按户所有制。保留村社主要是政治的原因。村社是专制制度的基础。村社的存在可以保护小农经济免受地主经济的冲击,可以避免因农民与土地分离和迅速无产阶级化所带来的社会矛盾和动乱。另外从行政警察的角度说,村社更便于管理。因为“管理一群人比管理单个人更为容易”有沙皇政府的保护,再加上村社的惰性,到19世纪末,尽管村社受到来自内部的富农私有倾向和外部的商品经济和资本主义发展的压力,但仍基本保存下来。据统计,当时公社土地所有制在欧俄中央省份达96%,在北部各省达98%,南部各省为80%-90%。只有西部各省按户土地所有制才占优势。在白俄罗斯占61%,在乌克兰东部占67%,在乌克兰西部占86%。村社的存在对俄国的发展尤其是农业资本主义的发展具有极大的消极影响。1861年改革以后的资本主义时代(1861-1917年),地主经济在缓慢地向资本主义过渡的过程中一直在走下坡路。地主为了把自己的经济转入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和进行集约化生产,必须购置农具、耕畜和农业机器,雇佣工人,因此不断出售零散的中小块土地。地主经济在农业中的地位在缩小。据科瓦尔钦科的研究:在欧俄全部播种面积中,地主的比重在19世纪50年代为21.9%,而在1916年则降为11.3%。在向市场提供商品粮方面,19世纪中期,地主生产了一半以上的商品粮,而在资本主义末期,只生产约1/5的商品粮。畜牧业的情况也是如此,地主经济拥有役马的比重在1900年和1916年分别为15.3%和6.2%。土地市场的局限以及村社的土地重分制度、宗法制度、连环保制度以及工役制等,限制了村社的分化和资本主义的发展。俄国的民粹主义者甚至否认改革后俄国村社农民的分化,许多西方学者也认为十月革命前,俄国“农村公社没有分裂为互相敌对的群体:工人和企业家”,认为俄国的现代化绕过了农业,俄国农业一直是“传统农民的家庭自然经济和现代化庄园孤岛的结合”按照农民学中实体经济学派的分析:俄国处于村社这种“道义共同体”中的小农的经济行为植根于社会关系(如村社互助),而非取决于市场和追求至高利润的动机。但是,普鲁士道路却终于走到要摧毁村社的一步。20世纪初,有这样一些因素,使政府改变了保护村社的政策。首先是农业的发展越来越不能满足工业的需要,不能满足对外扩张的需要。村社的存在注定了农业的落后性,加上19世纪末20世纪初维特的工业化政策以牺牲农业来发展工业,使落后的农业与发展的工业的矛盾日益突出。城市化的缓慢,市场的狭窄都表明农业严重地拖了工业的后腿,并造成了1900—1903年的经济危机。接着俄国品尝了对日战争失败的苦果。要改变俄国的落后状况,需要打破由村社维持的传统的平衡。许多有识之士认识到村社是俄国现代化的障碍。早在1898年10月,维特就在向沙皇的禀奏中说:“农民现状如此,国家无法迅猛前进……农民问题乃俄国当务之急,必须予以解决。从经济意义上来说,1905-1907年革命中农民夺取土地的斗争为农业资本主义发展的“美国式道路”创造了必要的条件。革命的中心任务是消灭地主所有制,农民斗争给地主贵族极大的震动,惊慌失措的贵族竟向维特政府建议制订一项法律,规定把已被农民抢走的土地划给农民,用这个办法来抚慰农民。斯托雷平改革的基本思想是消灭村社并把份地引入自由市场的流通轨道。它改变了传统的抑强扶弱政策,改为扶植富农,扩大土地私有制,在封建关系已难以维持的情况下,重新培植沙皇政权的基础。改革的法令规定农民可以脱离村社,份地是可以自由买卖的私产。并规定1861年以后没经过土地重分的村社,其土地必须转为私有财产。为了扩大富裕农民控制的土地,政府采取了土地规划和移民两项重要措施。土地规划旨在消灭村社土地交错、零散的现象,通过重新分配土地,帮助个体农户建立独立田庄和独家农场。移民的主要去向是俄国地多人少的亚洲地区,以西伯利亚为主。到1915年,在亚洲各地共建立了71725个个体农户,其中独家农场66403户,独立田庄5392户。这些移民80%以上来自人多地少的中央黑土省份和乌克兰,这使那些地区的富农得到更大的好处。斯托雷平改革的特征是用暴力和行政命令的方法摧毁村社,保留地主所有制并使其资本主义化,同时培植更多的土地所有者。这是在使农业向资本主义演进的“普鲁士道路”上迈出的重要一步。列宁指出:“它促进和推进这种演进,加速对农民的剥夺,使村社更快地瓦解,使农民资产阶级更快地形成。从科学的经济学来讲,这项法律无疑是进步的。”斯托雷平改革促进了农业资本主义的成长,从而有力地推动了农业的发展和工业的进步。1905—1915年,在农民份地上建起了126.5万个独立田庄和独家农场,占农民生产单位的10.3%。但是这次被列宁称为“浸透着纯资产阶级精神”的“最无情地摧毁旧制度”的改革并未达到摧毁村社的目的。直到1916年1月,退出村社的农户和土地分别只占全部村社农户和土地的22%和14%。从理论上来说,斯托雷平改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