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统一六国到汉晋之争

从秦统一六国到汉晋之争

秦始皇统一了六个国家，结束了春秋五百多年的分裂局面，建立了统一的、集中化、专制的封建帝国，开创了中国的新历史时期。但由于内兴功作,外攘夷狄,苛征暴敛,徭役繁重,严刑峻罚,生民涂炭,遂使甫成之功,迅即失败,土崩瓦解。又经过楚汉之争,刘邦终于在公元前202年打败了代表旧贵族复辟势力的项羽,建立了西汉王朝。从此,巩固和发展统一的、封建专制帝国的任务便开始了。汉沿秦制,有所继承,也有所改革和发展,总地来说,我国两千余年来(公元前221—公元1911年),封建专制的政治经济体制,其基础多是在秦汉时期奠定的,所以治史者以此时为一重要时代。由于历史背景的变化,汉兴之后,根据形势的需要,对先秦时期儒、道、法各家学说,加以采撷并用,而这些学说在其为用的过程中互相排斥而又相辅相成,逐渐发生嬗变和糅合。反映在经济思想上,形成了儒家以富民为出发点的强本节用,裕民薄赋,重义轻利,富之教之的仁治思想;道家以便民为出发点的清静少欲,务民农桑,与民休息的无为思想;以及法家以富国强兵为出发点的功利思想和干涉主义思想相互参差并存的现象。(一)陆贾的治国方略在秦统一六国之前,列国之间战无虚日,将曾经一度繁荣的各国经济摧残迨尽。而在秦统一六国之后的情况,有如《汉书·食货志》所云:“至于始皇,遂并天下,内兴功作,外攘夷狄,收泰半之赋,发闾左之戍,男子力耕,不足粮馕,女子纺织,不足衣服,竭天下之财,以奉其政,犹未足以澹其欲也,海内怨愁,遂用溃畔”。当时的百姓内蒙刀锯,外冒矢石,饥寒交迫,有九死而无一生,无怪乎陈涉起事,振臂一呼而天下响应,揭竿而起了。在这种社会经济凋敝,人民横遭涂炭的情况下,从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起,又进行了三年的反秦战争和近五年的楚汉战争,劳动力损伤的情况,有如《汉书·娄敬传》所说:“今陛下(指刘邦)起丰沛……卷蜀汉,定三秦,与项籍战滎阳,大战七十,小战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脑涂地,父子暴骸中野,不可胜数,哭泣之声不绝,伤夷者未起”。所造成的萧条经济情况,有如《汉书·食货志》所云:“汉兴,接秦之敝,诸侯并起,民失作业,而大饥馑,凡米石五千(《史记·平准书》和《汉书·食货志下》均言“米至石万钱”),人相食,死者过半。天下既定,民亡盖藏,自天子不能具醇驷,而将相或乘牛车”。在这种情况下,新兴的西汉王朝要巩固其统治,免蹈亡秦之覆辄,就必须使人民尽快地安定下来,发展生产,医治战争的创伤。当时战争尚未完全平息,“天下匈匈”,“成败未可知”(《汉书·高帝纪》),儒生尚未得到重用,但儒家施仁政,重德治;省刑罚,重教化;薄赋敛,尚节俭;稀力役,少兴作;广积蓄,重农桑等思想,在天下一统的形势下,针对着秦时的暴政应运而起。儒生陆贾随从刘邦定天下,他反对霸道,主张王道。而当时刘邦用武力诛暴秦,灭西楚,夺取天下,尚未找到一条恰当的治国方略,所以当陆贾向刘邦称道《诗》、《书》,劝说刘邦以亡秦独任刑法为鉴诫,建议行仁义,法先圣,文武并用,才能使天下长治久安的时候,刘邦却很不以为然,认为他是骑马打仗,用武力得到的天下,《诗》、《书》有何用?陆贾向他讲解了用武力得天下,而不能以武力治天下的道理,并根据刘邦的要求,以亡秦为例,写了《新语》,提出了他的治国方略,刘邦颇为叹服。陆贾反对霸道,主张王道;反对法治,主张德治;反对贪利,主张重义,他在《新语·本行》中说:“政,以德为上;行,以义为本。故尊于位而无德者,黜;富于财而无义者,刑;贱而好德者,尊;贫而有义者,荣。故君子笃于义而薄于利”。他反对奢侈,尊尚节俭,主张人君应起表率作用,如带头奢侈,就会劳民伤财,以至亡国。他主张薄赋省役,不害农桑,所以他在《新语·本行》中说:“国不高无事之功,家不藏无用之器,所以稀力役而省贡献也”。他反对为了极君上耳目之好,快淫邪之心,使农民“释桑农之事,入山海,采珠玑,求瑶琨;探沙谷,捕翡翠,捉玳瑁,搏犀象”(《新语·本行》),他重五谷不重金玉。他的思想对刘邦颇有影响,所以在汉兴之初,首先是积极地恢复和发展农业生产,办法是令一部分军队复员,动员在战乱中离乡背井或相聚山泽中自保的流民,各回原籍,恢复归有田宅,安心务农,并将过去因饥饿卖身为奴的人免为庶人,使他们参加农业生产。又规定民间生育子女者,免服力役二年,以鼓励发展农业生产力。并且改变秦朝苛法严刑,横征暴敛的作法,“约法省禁,轻田租,十五而税一,量吏禄官用以赋于民”(《汉书·食货志》)。为了制止诸侯王争向天子朝贡,赋敛无度,于是规定“诸侯王通侯常以十月朝献,及郡各以其口数率,人岁六十三钱以给贡费”(《汉书·高帝纪》)。禁止过事兴作,以节国用,而免劳民。《汉书·高帝纪》中说:“二月(高帝)至长安,萧何治未央宫,立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大仓,上见其壮丽,甚怒,谓何曰,天下匈匈,劳苦数岁,成败未可知,是何治宫室过度也。何曰,天下方未定,故可因以就宫室,且夫天子以四海为家,非令壮丽,亡以重威,且亡令后世有以加也。上悦。”可见汉高帝出身于社会下层,颇知百姓之疾苦,又受儒家节用思想的影响,不愿大治宫室,以免靡费民财民力,而蹈亡秦之覆辄。惠帝吕后之际,诏令女子年十五以上,至三十岁不嫁者,罚交五算钱,以此促使人口的繁衍,增加农业生产力,并重申十五税一的法令,免除孝弟力田者的劳役,鼓励农民努力耕作,取得了显著的效果。所以班固说:“孝惠高后之时,海内得离战国之苦”,“而天下晏然,刑法罕用,民务稼穑,衣食滋殖”(《汉书·高后纪》),这与实行上述薄赋重农的政策是分不开的。文帝不好儒,而儒生贾谊针对时弊,宣扬儒家富民教化的思想,提倡重农、富民、崇俭和积蓄,并一再上书建议削弱坐大的诸侯,以维护中央集权,主张建立封建的纪纲,立君臣,等上下,父子有礼,六亲有纪,长幼有差,尊贱有别。他在上书文帝中说:“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尝闻。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生之有时,而用之亡度,则物力必屈’。古之治天下,至纤至悉也,故其蓄积足恃。今背本而趋末,食者甚众,是天下之大残也。淫侈之俗,日日以长,是天下之大贼也。残贼公行,莫之或止,大命将泛,莫之振救,生之者至少,而靡之者甚多,天下财产何得不蹶?”(《汉书·食货志》)他指责富商大贾不参加农业生产,而生活奢侈,残贼农民,他说:“夫百人之作,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亡饥不可得也。饥寒切于民之肌肤,欲其亡为奸邪不可得也。”(《汉书·贾谊传》所以他主张“驱民而归之农,皆著于本,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游食之民转而缘南亩”,认为这样就可以作到“蓄积足而人乐其所”,“可以为富安天下”(以上均引自《汉书·食货志》)。贾谊的消费论也是严格遵循儒家的等级观念,即所谓“使车舆有度,衣服器械各有制数”(《新书·瑰玮》),绝对不得僭越。贾谊对待末业的态度,似乎与儒家传统的观念不同。孔子曾说:“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论语·先进》),虽有责备子贡不听天命,而以君子的身份去做小人之事的意思,但还是认为子贡能经常掌握市场行情,因而发财致富,看来这个谴责并不严重,所以后世很重视“货殖”一词。孟子虽然曾说:“有贱丈夫焉,必求垄断而登之”(《孟子·公孙丑》),对囤积居奇,垄断市场进行了批评,认为这是贱人之所为。但他还是认为以有易无的交易行为是必要的,并且批评设关卡,征商税是行暴政,会使货不得畅其流,他们都没有打击正当商工业的思想,只是反对获取不义之利,反对垄断市场和士大夫贪财争利。汉初之际,为了及早改变经济凋敝的状况,特别是解决人民的衣食问题,提出加强农业,适当抑止大商贾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盘剥农民,兼并土地的行为,应该说是可行的。然而贾谊看到“商贩游食之民”“挟巧不耕而多食农人之食”(《新书·瑰玮》),认为这会伤害农业,因而不加区别,要把他们统统赶到农村去种田,不承认他们劳动的重要性,这就接近法家商鞅的“事本禁末”并超过《管子》的“务本饰末”的思想了。贾谊稍后的晁错,其政治思想虽以刑名为主,但在重农、薄赋等方面,也带有儒家思想的色彩。他的出发点也不纯粹是为了富国,兼有富民的精神。例如,他对农民终年辛劳而生活却非常困苦表示同情,而对商贾操纵市场物价,兼并农民,官府急政暴虐,赋敛不时的情况则深表不满,他说:“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亩,百亩之收,不过百石,春耕夏耘,秋获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给徭役,春不得避风尘,夏不得避暑热,秋不得避阴雨,冬不得避寒冻,四时之间,亡日休息,又私自送往迎来,吊死问疾,养孤长幼在其中。勤劳如此,尚复被水旱之灾,急政暴虐,赋敛不时,朝令而暮改(注:王念孙曰:“改本作得”),当具有者半贾而卖,亡者取倍称之息,于是有卖田宅,鬻子孙,以偿债者矣。而商贾大者积贮倍息,小者坐列贩卖,操其奇赢,日游都市,乘上之急,所卖必倍。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蚕织,衣必文彩,食必梁肉;亡农夫之苦,有仟伯之得,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过吏势,以利相倾;千里游傲,冠盖相望,乘坚策肥,履丝曳缟。此商人所以兼并农人,农人所以流亡者也”(《汉书·食货志》)。因此,他主张“务民于农桑,薄赋敛,广积蓄,以实仓廪”(同上)。晁错的这种主张,同荀况“故田野县鄙者,财之本也”,“工商众则国贫”(《荀子·富国》),“强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荀子·天论》)以及儒家所主张的重农、富民、薄赋和积蓄等思想是相接近的。(二)黄老、文艺和儒家学西汉初期,儒家思想对当时的政治经济思想和政策虽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占统治地位的却是黄老思想。这是因为西汉王朝是在长期战乱后,一片废墟上建立起来的。全国上下,久战思安,统治者也以亡秦为鉴,约法省事,使民得息肩于田亩,尽快恢复和发展生产,改变那疮痍满面的社会局势。在这种情况下,还来不及按照儒家所主张的那样,去兴诗书,设庠序,制礼仪,行教化,最重要的是先使百姓无衣食之虞,使国家安定下来,逐渐改善公私的经济状况。为了尽快达到这个目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实行不扰民的政策,也就是实行黄老“清静无为”的政策。而且西汉开国的帝王将相,多来自社会下层,深知百姓的疾苦和愿望,经过多年的战争,一旦得到政权,不愿再蹈亡秦之覆辄,所以对黄老的思想也易于接受,而社会上也有一些人士,经过长期战祸,久危思安,崇尚黄老精神,例如《汉书·曹参传》里说:“孝惠元年,除诸侯相国法,更以参为齐丞相。参之相齐,齐七十城,天下初定,悼惠王富于春秋,参尽召长老诸先生,问所以安集百姓,而齐故诸儒以百数,言人人殊,参未知所定,闻胶西有盖公。善治黄老言,使人厚币请之,既见盖公,盖公为言治道贵清静,而民自定,推此类具言之,参于是避正堂舍盖公焉。其治要用黄老术,故相齐九年,齐国安集,大称贤相。”正因为曹参用黄老术治齐国有效,所以萧何死后,曹参被召为相国,仍行清静无为之术,民得休息,国用富饶。又《汉书·外戚传》有云:“孝文窦皇后,景帝母也,……太后好皇帝老子言,景帝及诸窦不得不读老子,尊其术。”即便在高帝时,约法省禁,限制兴作,减轻赋税,务民农桑的政策,虽说是受到儒家思想的影响,但也是反映了道家“法令滋章,盗贼多有”,“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是以饥;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是以难治”,“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道德经》)等思想。至于陆贾、贾谊这样一些人,虽说是儒生,但其黄老思想也是浓厚的。例如陆贾,他在《新语·道基》中讲治国之道时,既讲儒家仁治,又讲道家无为,他说:“是以君子握道而治,(据)德而行,席仁而坐,仗义而强,虚无寂寞,通功无量。故治事因短而动益长。”他在《新语·术事》中又说:“故舜弃黄金于崭岩之山,禹捐珠玉于五湖之渊,将以杜淫邪之欲,绝琦玮之情。”他在《新语·无为》中还说:“夫道莫大于无为,行莫大于敬谨”,“事逾烦,天下逾乱,法逾滋,而奸逾炽;兵马益设,而敌人逾多。秦非不欲为治,然失之者,乃举措暴众而用刑太极也。”这些话一方面反映了儒家的德治思想,另方面又清楚地反映了道家无为和寡欲等思想。再如贾谊,他是很主张行仁政的,但他讲“使民愚而民愈不罹悬网”(《新书·瑰玮》),同《道德经》所云:“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民之难治,以其智多”,“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的意思也是相近的。他批评“雕文刻镂周用之物繁多”的那些言论,同《道德经》所说“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的思想也是一致的。如果说在反对奢靡文巧方面,儒、道、法各家有共同之处,那么贾谊的世界观和人生观清楚地说明他的思想带有浓厚的道家色彩。他在《服乌赋》中说:“万物变化兮固无休息,斡流而迁兮或推或还”,“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忧喜聚门兮吉凶同域”,“贪夫徇财兮烈士徇名,夸者死权兮品庶遇生”。由此看来,贾谊虽然基本上是维护封建专制的中央集权,宣扬儒家仁义纲常的,但他的哲学思想,受道家思想的影响也是很深的。因之可以想见,西汉之初,黄老思想是风靡一时的。在黄老思想支配下,从曹参为相到武帝时的数十年间,任民主义的经济思想起了主导作用,对安定民心,恢复和发展极度凋敝的经济产生了明显的效果,造成了“百姓无内外之徭,得息肩于田亩,天下殷富,粟至十余钱,鸡鸣狗吠,烟火万里”(《史记·律书》)的景象,号称“文景之治”,使国家得以将田赋从十五税一减至三十税一。生产的发展和赋税的减免,只是增强了地主和商人的兼并能力,因为农民仍必须向地主交纳十分之五的田租,新兴的商人发了财就争购土地,结果农民仅有的土地被兼并,有的成为佃农,有的卖身为奴或流离失所,社会贫富分化的现象与日俱增,新的社会矛盾逐渐加重了。(三)“化不为”,以民所为如上所述,西汉初期,由于社会形势的需要,先秦时期儒家和道家的思想,都曾程度不同地支配了当时的政治经济生活,而这些思想在其为用的过程中,由于社会政治经济形势的变化,也各自发生了互相糅合的现象。例如陆贾把儒、道学说结合在一起,阐述了修身治国之道和处理政治经济问题的一些原则。贾谊一面提倡施仁政,法先圣,实行富民教化政策,一面又主张对经济实行干涉,强制商人务农,严格由政府管制钱币等。而在稍晚一些时期,《淮南子》一书则以道家思想为主,形成了一个儒、道、法各家的思想兼容并蓄的思想体系。例如,它在《原道训》中说:“是故天下之事,不可为也,因其自然而推之”,这是道家法自然的思想。又说:“所谓无为者,不先物为也。所谓无不为者,因物之所为”,这是道家“不敢为天下先”,“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和“无为无不为”(以上均见《道德经》)的思想。它把这种思想加以发挥,提出办一切事,要善于因应众人的要求,利用众人的力量,才能取得成功。它在《主术训》中说:“夫乘众人之智,则无不任也。用众人之力,则无不胜也。”它从这种实用的道家观点出发,认为商品本身无所谓高低贵贱,使用价值大就贵,使用价值小就贱。所以它在《齐俗训》中说:“物无贵贱,因其所贵而贵之,物无不贵也;因其所贱而贱之,物无不贱也”,又举例说:“气之裘与簔熟急?见雨则裘不用,升堂则簔不御,此代为常者也。”它按照事物因循为用的道理,认为士、农、工、商各司其事,不应互相干涉,农、工、商、虞各安其业,物产就会丰富起来,人们对物产的要求就会缓和了。人们都各自寻求生活物资,物资就充裕了,互相争夺的现象就会消失了。它又根据事物因应变化,无有常则的道理,提出治国之道,“苟利于民,不必法古;苟周于事,不必循归”(《汜论训》)。它在《铨言训》中总结治国之道说:“为治之本,务在于安民;安民之本,在于足用;足用之本,在于勿夺时;勿夺时之本,在于省事;省事之本,在于节欲;节欲之本,在于反性;反性之本,在于去载”,由此看来,《淮南子》把“因民之所利而利之”(《论语·尧曰》),“政之所兴,在顺民之心”(《管子·牧民》)和“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不期修古,不法常可”(《韩非子》)以及“见素抱朴,少私寡欲”(《道德经》)等各家思想熔于一炉,形成一种新的道学观点,用因应形势和顺应民心而无所不为的思想,代替了清静虚无,无欲无争,垂拱而治的思想,抛弃了道家思想中消极的因素,发扬了道家思想中积极的因素。它认为只要“不先物为”,就可以“无不为”;只要顺天意(客观规律和形势),应民心,就可以“无不为”。所以它在《修务训》中说:“或曰,无为者,寂然无声,漠然不动,引之不来,推之不往,如此者乃得道之象。吾以为不然”,“若吾所谓无为者,私志不得入公道,耆欲不得枉正术,循理而举事,因资而立权,政事而身弗伐,立功而名不有,非谓其感而不应,攻而不动者”,“若夫以火(四)黄老“禁纲疏阔”,以“则民归心于农”汉沿秦制,不仅沿袭其社会形态,而且沿袭其政治经济制度。因此,对产生这种制度的思想理论依据,也就是赖以维护和加强封建专制帝国的法治思想,是不可能予以抛弃的。为了纠正秦朝的专横暴戾和过度的极权干涉,西汉采取了儒家和道家的精神,在政治和经济上实行缓和的政策。但是,既然要治理一个封建专制的大帝国,就不得不用法家之术,因为国家和人民的关系,以及和诸侯王的关系,不可能仅是道义的,更重要的是政治的和经济的关系。为要保持政权的巩固、国家的强盛、社会的安定和经济的发展,就必须建立法治,这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汉兴之初,约法省刑,刘邦初入关,“约法三章,曰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汉书·刑法志》),削秦朝苛法烦律。其后,由于四夷未定,战争未息,感到三章之法,“不足以御奸”,“于是相国萧何捃摭秦法,取其宜于时者,作律九章”(《汉书·刑法志》)。文帝即位,“躬修玄默,劝趣农桑,减省税赋”,“禁纲疏阔”,“有刑错之风”,然而实际上是“外有轻刑之名,内实杀人。斩右趾者又当死。斩左趾者笞三百,率多死”(以上均见《汉书·刑法志》)。由此可知,即使在黄老思想盛行之际,法治依然是统治者的一件法宝。表现在经济思想方面,汉高帝禁止富商大贾“衣丝乘车”,“重租税以辱之”,已经反映了法家“禁末产”的思想了。文帝时,贾谊虽系儒生,但在他的上书和文著中,引用和反映了大量法家的思想言论。李悝在《说苑·反质》中说:“农事害”是“饥之本”,“女工伤”是“寒之本”。《商君书·农战》中也说:“治国之要”,在于“令民归心于农”。贾谊也强调“驱民而归之农,皆著于本”(《汉书·食货志》)。《管子》中含有法家的先驱思想,如《管子·治国》中说:“粟多则国富,国富则兵强,兵强者战胜,战胜者地广”。《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