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用农产品侵权责任法律性质研究

食用农产品侵权责任法律性质研究

近年来，国内外发生的食品安全事件大多与食用农产品有关。如国内的“毒韭菜”、“毒豆芽”、“瘦肉精猪肉”等,国外的如英国的“疯牛病”、德国的“毒黄瓜”等,在这些造成消费者人身损害的食品安全事件中,如何对消费者进行法律救济,各国立法有很大的差异。就我国而言,对消费者因食用农产品致害的侵权案件,食用农产品的生产经营者应承担一般侵权责任还是产品责任,我国立法并不明确,理论研究也不充分。在食品安全成为我国重大的基本民生问题、重大的经济问题、重大的政治问题的背景下,对食用农产品侵权责任进行研究就显得尤为紧迫,而食用农产品侵权责任问题的关键是要明晰其法律性质,笔者拟对此进行研究,以期能为完善我国产品责任立法,提高食品安全水平有所裨益。一、食用农产品概念的提出食用农产品侵权责任的法律性质是指其是属于一般侵权责任还是属于产品责任。对此问题进行定性,关键是看食用农产品是否是产品责任法上的产品,而要解决这一问题,首先要正确界定农产品、初级农产品、食用农产品的概念及其之间的相互关系,这是研究食用农产品侵权责任法律性质的逻辑起点。1.动物或动植物《加拿大农产品法》第2条规定:“在本法中,‘农产品’指(a)动物、植物或动植物产品;(b)整个或部分来自动植物的产品,包括任何食品和饮料;或(c)为本法规定的产品。‘生产’包括农产品的加工、屠宰、贮藏、检验、分级、包装、装配、定价、做标记和贴标签。2.美国立法关于农产品和食品的规定《1990年联邦有机食品生产法》将农产品定义为“无论是否经过加工的农业商品或产品,包括在美国营销、供人类和牲畜消费的畜产品。3.《农产品信息服务管理指令》在欧洲理事会《关于协调成员国关于瑕疵产品责任的法律与行政规定的第85/374/EEC号指令》(以下简称《指令》)中,初级农产品指的是从土壤、养殖牧场和渔场获得的产品,不包括已经经过加工的产品4.食用农产品的定义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农产品质量安全法》(以下简称《农产品质量安全法》)第2条的规定,农产品仅指初级农产品,包括未经加工的和经过简单处理的植物、动物、微生物及其产品。简单处理是指对初级农产品进行分拣、清洗、切割、冷冻、包装等。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食品安全法》(以下简称《食品安全法》)第2条的规定,食用农产品是指供食用的源于农业的初级产品。故初级农产品是食用农产品的上位概念。比较上述国内外关于农产品及食品立法的规定,加拿大、美国以及欧盟立法中的农产品包括初级农产品以及以农产品为原料加工、制作的产品。我国立法中的农产品仅指初级农产品。我国立法与欧盟立法中关于初级农产品的规定,区别在于是否仅限于未经加工的初级农产品。尽管从形式上看食用农产品是我国立法中特有的概念,但从上述各国立法中关于食品的定义看,源于农业的供食用的初级产品均是食品,因此国外立法中虽无食用农产品之名,但有食用农产品之实。与各国立法中对农产品及食品的定义相应,食用农产品也可分为广义的食用农产品与狭义的食用农产品,广义的食用农产品即指供食用的源于农业的初级产品以及以农产品为原料加工、制作的食品。狭义的食用农产品指供食用的源于农业的初级产品。对于以农产品为原料加工、制作的食品属于产品责任法上的产品,无论是立法还是学术研究均无争议,各国立法及学术研究分歧的焦点在于狭义的食用农产品是否是产品责任法上的产品。笔者下文中所称的食用农产品是指狭义的食用农产品。二、关于食用农产品侵权责任的规定,应将食用农产品纳入产品责任法上的产品以及将其明确综观国内外产品责任立法中关于产品概念的规定,其分歧焦点在于是否包括初级农产品,而初级农产品包括食用农产品,因此明确了产品责任法上的产品是否包括初级农产品,也就明确了食用农产品是否属于产品责任法中的产品。对此形成了两种立法例。1.美国对“产品”的规定此种立法例的典型代表是欧盟及美国。《指令》建立了生产者应当对其生产的缺陷产品负责的原则。《指令》第2条规定:“为本指令的目的,‘产品’指所有的动产,即使该产品存在于另一动产或不动产之中。‘产品’包括电力。根据美国《统一产品责任示范法》第102条C款对产品的定义,初级农产品是美国产品责任法上的产品。根据《美国联邦食品、药品和化妆品法》第201条关于食品的规定,初级农产品属于食品。根据美国《侵权法重述第三版:产品责任》中有关商业销售者或者分销者对缺陷食品所致损害的责任的规定,食用农产品侵权责任属于产品责任。欧盟、美国立法中的产品、农产品、食品、食用农产品的逻辑关系见图1。2.制造物t此种立法例以中国和日本为代表。综合分析《产品质量法》、《农产品质量安全法》以及《食品安全法》的有关规定,初级农产品包括食用农产品,但不是产品责任法中的产品。日本《制造物责任法》第2条第1款规定:“本法律中所谓‘制造物’,是指被制造或加工过的动产。”对于该条规定的“制造”或“加工”含义,根据日本学者的解释,“所谓‘制造’是指在原材料和零件上加上人力,制作成新的物品。所谓‘加工’是指为了维持物品的本质,维持、追加和强化其质量、功能而施加人力的活动。有值得关注的判例认为,仅仅把鱼切成段或者片、把萝卜切开,不能称之为加工。比较我国立法与日本立法的规定,在两国立法中初级农产品包括食用农产品,食用农产品属于食品,但不是产品责任法上的产品,食用农产品侵权责任属于一般侵权责任。在两国立法中,产品、食品、食用农产品概念之间的逻辑关系见图2。三、食用农产品的产品责任通过以上对食用农产品侵权责任立法例的考察可知,食用农产品是否是一国产品产责任法中的产品,取决于该国立法的规定。因此产品责任法中的产品是否包括食用农产品并非立法技术问题,而是法律的价值判断和选择问题。由是我们就必须考察立法做出价值判断和选择的依据是什么。1.食用农产品的产业政策目标就产品责任的发展过程看,产品责任经历了合同责任、过错责任到今天的严格责任,其所调整的产品范围、归责原则的变化是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而变化的。就食用农产品而言,学者们认为,初级农产品的生产特点、交易方式以及支持农业发展的产业政策是将其排除在“产品”之外的主要的影响因素。其中保护农业的产业政策是初级农产品不适用产品责任的根本原因2.立法手段具有不可转化的属性。根据“人与人之间的利益关系是立法律规范所调整的社会关系本质上是人与人之间的利益关系,而人与人之间的利益关系不可避免地存在矛盾和冲突,“对相互对立的利益进行调整以及对它们的先后顺序予以安排,往往是靠立法手段来进行的。3.中日产品责任立法的分歧通过比较食用农产品侵权责任法律性质的两种立法例,可以发现两种立法例的区别在于是否要求初级农产品经过“加工”。由此我们就要分析“加工”是否是“产品”概念的内在要素。首先,食用农产品作为商品,具有商品的使用价值与价值,其与工业产品、手工业产品具有相同的商品属性,其区别在于生产方式的不同。产品责任是由于产品存在缺陷导致消费者人身财产损害的责任。不同的产品生产方式均有可能生产出缺陷产品。其次,以初级农产品是否经过“加工”作为界定是否成为产品的标准,会导致产品范围的不确定性。通过比较中日两国产品责任立法可发现,初级农产品能否成为产品责任法上的产品,取决于初级农产品加工的程度。而两国的立法均未对何为“加工”做出明确的规定,这就导致理论认识的分歧与司法实践的不统一。在日本,“农产品、水产品加工到何种程度才能成为产品责任对象的产品是一个问题。由此可见,由于“加工”缺乏具体的量化标准,以此作为界定初级农产品是否是产品责任法上产品的标准,会导致产品范围的不确,最终会导致法律适用的不统一,有违公平正义的法律原则。四、法律价值分析的标准目前食用农产品并非我国产品责任法中的产品,那么我国目前的立法是否需要进行修订呢?对此笔者认为应当依据马克思主义法学理论进行分析。马克思主义法学在对法律制度进行价值分析时,应当把人民大众对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要求作为基本的评判标准,其中又应以生产力作为最根本的标准,亦即其他评价标准的标准。这样,看一个法律制度是否合理,是应该予以废除还是继续坚持和完善,首先看其是推动生产力的发展,还是阻碍生产力的发展,即是否能够为经济增长和社会财富的增加创造良好的法律环境。在生产方式标准的基础上,还要评价法律是否维护和促进人民大众在社会的政治生活和整个精神生活中的自由和权利,是否有利于社会稳定和社会进步1.将食用农产品纳入《产品质量法》的调整范围第一,将产品责任扩张至食用农产品,能够为我国农业发展创造良好的国际法律环境。《产品质量法》制定于1993年,当时国外产品责任立法中的产品基本上均不包括初级农产品,为了与国外产品责任立法保持一致,《产品质量法》不调整初级农产品。而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国外产品责任的立法基本上均将初级农产品纳入产品责任法的调整范围。在经济全球化以及我国已经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背景下,一国农产品的竞争不仅来自国内同行的竞争,更重要的是来自国外的竞争,因此将初级农产品纳入《产品质量法》的调整范围,能够为提高我国农产品的竞争力创造良好的国际法律环境。第二,将产品责任扩张至食用农产品,有力于提高我国食用农产品安全水平,推动农业生产力的发展,为初级农产品的消费创造良好的国内法律环境。目前对是否应当将食用农产品纳入产品责任,学界有一种意见认为将食用农产品排除在产品之外,有利于保护和促进我国农业的发展,提高我国农产品的国际竞争力。笔者认为,这种观点缺乏事实依据。以欧盟和我国为例,欧盟自1999年即将产品责任扩张至食用农产品,而我国至今仍将食用农产品排除在产品责任之外,按照该观点,我国食用农产品的国际竞争力应高于欧盟农产品,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这也恰恰证明将食用农产品纳入产品,能够促使农业生产者提高食用农产品安全水平,从而提高食用农产品的国际竞争力。尤其在我国近年来发生的食品安全事件多与食用农产品有关,而且多属于农产品生产经营者故意生产缺陷食用农产品,这也影响了我国农产品的国际竞争力。按照马克思对生产与消费关系的论述:“生产直接是消费,消费直接是生产。每一方直接是它的对方。可是同时在两者之间存在着一种中介运动。生产中介着消费,它创造出消费的材料,没有生产,消费就没有对象。但是消费也中介着生产,因为正是消费替产品创造了主体,产品对这个主体才是产品。产品在消费中才得到最后完成。没有生产,就没有消费;但是,没有消费,也就没有生产,因为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