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训与惩罚》导读

《规训与惩罚》DisciplineandPunish（1975）导读

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刘北成、杨远婴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年版。一、米歇尔·福柯其人法国著名思想家——法国共产党员——后现代性的代表人物——同性恋者——艾滋病患者。米歇尔·福柯（MichelFoucault，1926—1984），法国著名思想家，后现代性的代表人物。他在1950年至1953年间是法国共产党员，后退党。1970年起任法兰西学院教授。1984年死于艾滋病。福柯最主要的研究题目是权力(power)及其与知识的关系。他旗帜鲜明地反对启蒙运动的合法性，指出，所谓现代性实际上不外是一种新的控制和统治形式，而理性的主体和客观的知识等等都是现代性的产物，是在特定社会历史条件下权力控制的结果。代表性的著作：《知识考古学》、《疯癫与文明》、《规训与惩罚》、《性史》、《词与物》，等等。《规训与惩罚》是福柯最具代表性的著作。1975年问世，福柯称这部著作为“我的第一部著作”。

“至于说是什么激发着我，这个问题很简单。我希望在某些人看来这一简单答案本身就足够了。这个答案就是好奇心，这是指任何情况下都值得我们带一点固执地听从其驱使的好奇心：它不是那种竭力吸收供人认识的东西的好奇心，而是那种能使我们超越自我的好奇心。说穿了，对知识的热情，如果仅仅导致某种程度的学识的增长，而不是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尽可能使求知者偏离自我的话，那这种热情还有什么价值可言？

在人生中：如果人们进一步观察和思考，有些时候就绝对需要提出这样的问题：了解人能否采取与自己原有的思维方式不同的方式思考，能否采取与自己原有的观察方式不同的方式感知。……今天的哲学——我是指哲学活动——如果不是思想对自己的批判工作，那又是什么呢？如果它不是致力于认识如何及在多大程度上能够以不同的方式思维，而是证明已经知道的东西，那么它有什么意义呢？”

——米歇尔·福柯二、主要内容《规训与惩罚》所考察的惩罚权力的历史包括三个阶段：中世纪和近代早期的肉体酷刑；古典时期（指近代绝对君主制和法国大革命时期））人道主义改革者的梦想：惩罚权力的符号技术；现代社会：体现了现代规训权力技术的监狱和规范化监督。三、主要观点现代社会对犯人的监禁关押（监狱）并非惩罚方式文明化、人道化的结果，而是惩罚的权力技术更精微化的结果，是一种统治方式和权力技术运用的改变。这种现代的惩罚权力技术与一套知识、“科学”体系有着紧密的关联，后者为前者提供合法性证明。四、导论部分1、提出问题1757年对谋刺国王的达米安的肉体酷刑惩罚——80年后，巴黎少年犯监管所的规章——惩罚体制的重新配置——肉体酷刑消失，惩罚从一种制造无法忍受的感觉的技术转变为一种暂时剥夺权利的机制，人的身体被控制在一个强制、剥夺、义务和限制的体系中——一套知识、技术和“科学”话语已经形成，并且与惩罚的权力纠缠在一起。——“本书旨在论述关于现代灵魂（主体）与一种新的审判权力之间相互关系的历史，论述现行的科学—法律综合体的系谱。在这种综合体中，惩罚权力获得了自身的基础、证明和规则，扩大了自己的效应，并且用这种综合体掩饰自己超常的独特性。”（24页）2、研究问题的立场（1）对惩罚的研究不单限于“镇压”效应和“惩罚”方面，惩罚机制还可能产生积极效应；（2）在分析惩罚时不只是将它们视为立法的后果或社会结构的表征，而是视为在其他行使权力方式的更普遍领域里具有自身特色的技术，把惩罚视为一种政治策略；（3）试图发现“科学”知识进入法律实践是不是权力关系干预肉体的方式发生变化的结果。3、研究问题的路径：肉体的政治经济学惩罚制度应该置于某种有关肉体的“政治经济”中来考察，尽管它们并不使用粗暴的、血腥的惩罚，但是最终涉及的总是肉体，即肉体及其力量、它们的可利用性和可驯服性、对它们的安排和征服。肉体直接卷入了某种政治领域，权力关系直接控制它、干预它，这种对肉体的政治干预与对肉体的经济使用紧密相关联：肉体基本上是作为一种生产力而受到权力和支配关系的干预。灵魂在这里只是一个肉体惩罚的一个幌子。五、肉体酷刑酷刑：酷刑是一种技术，它并非一种无法无天的极端狂暴表现；酷刑是一种仪式。1、法律功能：复制犯罪真相——使罪犯成为自己罪行的宣告者、沿用忏悔的场面、将公开受刑与罪行本身联系起来（复制犯罪场面）。2、政治功能：恢复君王的权力。惩罚权是君主对其敌人宣战权利的一个层面，公开的酷刑是重建受到伤害的君权的仪式。3、政治风险：劫法场、喧闹公堂六、刑罚改革与三种惩罚方式的并存18世纪后半期，对公开酷刑的抗议愈益增多——刑罚改革——改革者们的批评与其说是针对当权者的残忍，不如说是针对一种糟糕的权力体制（88页）其首要目标是：使对非法活动的惩罚和镇压变成一种有规则的功能；不是要惩罚得少些，而是要惩罚得更有效些；或许应该减轻惩罚的严酷性，但目的在于使惩罚更具有普遍性和必要性。1、惩罚的符号技术人们不应该从罪行的角度，而应从防止其重演的角度来计算一种刑罚。惩罚不再是一种展示的仪式，而是一种表示障碍的符号。通过这种惩罚符号的技术而赋予惩罚权力一种经济而有效的手段，这种手段能够把一切行为编成符码，控制整个非法活动领域。惩罚的符号技术不再将惩罚通过公开处决中制造过度痛苦和公开羞辱的仪式运用于肉体，而是运用于精神，运用于在一切人脑海中传播着的表象和符号。十字路口、公园、正在修缮的道路和桥梁两侧，将会有数以百计的小型惩罚剧场。告示、有标记的各种颜色的帽子、标语、象征物、文字读物等，不断重复着有关的符码。背景、立体性、视觉效果、逼真图像放大了这种场面。2、监禁惩罚的出现监禁本是刑罚中的一种，但是在18世纪晚期以前它没有被作为一般的惩罚形式提出来，它并没有以它的时间性作为唯一的调整原则来涵盖整个刑罚领域。但是到19世纪初，监禁就成为基本的惩罚形式，以各种形式占据了介入死刑和罚款之间的几乎整个惩罚领域。一个宏大的监狱体系设计出来了，断头台（指肉体酷刑）、惩罚剧场（指惩罚的符号技术）被一种庞大的、封闭的、复杂的监狱体系所取代。3、三种惩罚方式的并存于是在18世纪晚期，存在着三种惩罚权力的方式：第一种是依然发挥作用的，基于旧的君主制度的方式。惩罚是君权的一种仪式，对犯人肉体施加报复。第二种是惩罚的符号技术方式。惩罚应使用符号，并应能得到迅速传播，作用于人的灵魂（精神）。第三种是监狱制度。惩罚被视为对人实行强制的技术。它通过在习惯、行为中流下的痕迹，施展训练肉体的方法。它们是惩罚权力运作的三种方式，是三种权力技术学。问题是：为什么第三种方式最终被采纳了？七、规训的特点与手段1、人体成为规训的对象人体是权力的对象和目标，肉体是“驯顺”的，可以被驾驭、使用、改造和改善。其中心观念是“驯顺性”。规训制造出驯服的、训练有素的肉体；规训既增强了人体的力量（从功利的经济角度），又减弱了人体的力量（从服从的政治角度）。2、人体规训的技术（1）分配艺术。对空间的分配：封闭、分割、定位、分类、等级，等等。（2）对活动的控制。时间表、动作的时间性规定、肉体与姿式的关联、肉体与对象的联结，等等。（3）创生的筹划。规训技术致力于利润的持续增长或最大限度地使用时间。分解活动片断、确定每一片断的持续时间、根据每个人的水平、资历、级别为他规定适合于他的操练。（4）力量的编排。规训把单个的力量组织起来，以期获得一种高效率的机制。单个肉体的安置、移动及与其它肉体的结合，年龄系列也是机制的部件，精确的命令系统，等等。3、规训的手段规训权力的主要功能是为了更好地挑选和征用而训练。规训权力的成功应归因于使用了简单的手段：（1）层级监视。规训的实施必须有一种借助监视而实行强制的机制。监视能够诱发出权力的效应。层级监视的空间“筑巢”体现在工人居住区、医院、收容所、监狱和学校的建设中。分层的、持续的、切实的监视（督）使规训权力变成一种内在的体系，被安排成一种复杂的、自动的和匿名的权力，它是一种自上而下的、自下而上的、横向的关系网络的作用。（2）规范化裁决。在一切规训系统的核心都有一个处罚机制。它享有某种司法特权，有自己的法律、自己规定的罪行、特殊的审判形式。规训分割了法律所不能染指的领域。规训处罚所特有的一个处罚理由是不规范，即不符合准则。规训处罚具有缩小差距的功能，因此它实质上应该是矫正性的。奖—罚二元体制，对行为和表现的定义基于善与恶两个对立的价值；规训机构排列出“好的”与“坏的”对象的等级顺序，作为奖、罚的依据。（3）检查。检查把层级监视的技术和规范化裁决的技术结合起来。A、检查把可见状态转换为权力的行使。对象的可见性确保了权力对他们的统治。B、检查把个体引入文件领域。检查留下了一大批按人头、按时间汇集的详细档案。检查不仅把人置于监视领域，也把人置于书写的网络中。一种“书写权力“作为规训机制的一个部分建立起来。C、由各种文牍技术所包围的检查把每一个人变成一个“个案”。这种个案同时既成为一门知识的对象，又成为一种权力的支点。自18世纪起，儿童、病人、疯人、囚徒等群体都愈益容易成为个别描述和生平记载的对象，这种把现实生活变成文字的做法是一种控制手段、支配方法和征服。八、监狱的诞生1、全景敞视建筑英国思想家边沁作为监狱改革的提倡者，提出全景倘视建筑的构想。其构造的基本原理是大家所熟知的：四周是一个环形建筑，中心是一座瞭望塔。瞭望塔有一圈大窗户，对着环形建筑。环形建筑被分成许多小囚室，每个囚室都贯穿建筑物的横切面。各囚室都有两个窗户，一个对着里面，与塔的窗户相对，另一个对着外面，能使光亮从囚室的一端照到另一端。然后，所需要做的就是在中心瞭望塔安排一名监督者，在每个囚室里关进一个疯人或一个病人、一个罪犯、一个工人、一个学生。

通过逆光效果，人们可以从瞭望塔的与光源恰好相反的角度，观察四周囚室里被囚禁者的小人影。这些囚室就像是许多小笼子、小舞台。在里面，每个演员都是茕茕孓立，各具特色并历历在目。倘视建筑机制在安排空间单位时，使之可以被随时观看和一眼辨认。总之，它推翻了牢狱的原则，或者更准确地说，推翻了它的三个功能——封闭、剥夺光线和隐藏。它只保留下第一功能，消除了另外两个功能充分的光线和监督者的注视比黑暗更能有效第捕捉囚禁者。2、全景倘视主义由此产生了全景倘视建筑的主要后果：在囚禁者身上造成一种有意识的和持续的可见状态，从而确保权力自动地发挥作用。这种建筑成为一个创造和维系一种独立于权力行使者的权力关系的机制。边沁提出了一个原则：权力应该是可见的但又是无法确知的。所谓“可见的”，即被囚禁者应不断地目睹着窥视他的中心瞭望塔的高大轮廓。所谓“无法确知的”，即被囚禁者应该在任何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被窥视。这是一种重要的机制，因为它使权力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