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化理论的演化维度、路径与逻辑

工业化理论的演化维度、路径与逻辑

F012A1004-9339(2011)01-0001-006一、文献的回顾和问题的提出作为发展经济学的核心问题和西方经济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工业化理论自上世纪40年代以来就一直成为学者们关注的热点。一些学者对工业化理论进行了整理和归纳。纵观相关文献，大多数学者分别从各自的分类标准着手，对马克思主义工业化理论和西方工业化理论进行了剖析。龚唯平(2001)[1]对马克思工业化理论进行了比较全面、翔实的解析，他从工业化产生的社会历史前提、划时代的生产方式革命、社会经济变革的多维透视、推进工业化加速发展的科技杠杆、对工业文明的历史反思五个方面对马克思的工业化理论进行了挖掘。另外，龚唯平在对列宁和斯大林时期苏联工业化理论进行分析的基础上，认为社会主义工业化的经典模式具有高度重工业化的畸形工业化、高度集权化的统制型工业化、高速度的赶超型工业化和高度封闭的内向型工业化四个特征。武力(2004)[2]将马克思和恩格斯工业化理论分为工业化(工业革命或大工业的发展)产生的分析、工业化促进生产力发展和经济结构变化的分析、工业化必然导致资本主义被社会主义所取代的推论三部分。将列宁和斯大林时期关于社会主义工业化的理论分为利用市场和利用外资实现工业化、优先发展重工业、工业高速增长、工业化以建立单一公有制和计划经济为保障、农业应为工业化积累资金五部分。将毛泽东时期工业化理论分为单一公有制和计划经济基础上推进工业化、实行赶超型发展战略、备战型工业化战略三部分。谭祖飞等(2005)[3]认为，除武力所研究的三部分外，马克思和恩格斯工业化理论还应包括“采用生产力移植的方式实现跨越式发展的工业化道路”。另外，谭祖飞等将邓小平和江泽民时期中国工业化理论分为市场工业化理论、对外开放工业化理论、农村工业化理论、工业化发展战略理论、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理论、新型工业化道路理论、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理论。宋正(2009)[4]、许旭红(2007)[5]也对马克思工业化理论进行了与上述学者类似的研究。王敏正(2007)[6]在蒋爱林(2003)[7]研究的基础上认为，自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国内发展经济学主要研究领域为工业化与产业结构调整、工业化与经济全球化、工业化与城市化、工业化与区域发展、新型工业化五个方面。国内学者对西方经济发展理论研究比较全面的是李建华(2004)[8]，他认为国外经济发展理论对工业化问题的研究可概括为工业化与经济增长的关系理论(包括佩第—克拉克定理、库兹涅茨法则、刘易斯—费景汉—拉尼斯模型等)、经济增长的原因理论(包括索罗模型、丹尼森模型、新经济史理论、新制度经济理论、新增长理论等)、经济发展阶段的划分理论(包括霍夫曼定理、罗斯托起飞理论等)、工业化发展道路理论(格申克隆经济落后模式)、工业化发展战略理论(包括钱纳里的“三种发展战略论”、李嘉图地区主导产业论、佩鲁的增长极战略等)五个方面。另外，国内学者任保平等(2004)[9]、王均奇等(2007)[10]、杨文生等(2008)[11]、宋小芬(2008)[12]也对西方工业化理论进行了各自的分类研究，但这些分类所包含的理论大同小异。基于上述文献，无论是对马克思主义工业化理论的探究，还是对西方工业化理论的分析，国内学者划分工业化时虽采取的标准不同，但所涉及的理论内容却大同小异。在借鉴以上学者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可将马克思工业化理论主要分为工业化起源理论、生产方式变革理论、工业化促进经济结构变革理论、工业化与科技发展理论、工业化批判理论、跨越式工业化道路理论；将斯大林和毛泽东时期社会主义工业化理论主要分为重型工业化理论、计划型工业化理论、赶超型工业化理论、内向型工业化理论；将西方经济理论主要分为工业化与经济增长的关系理论、经济增长的原因理论、经济发展阶段的划分理论、工业化发展道路理论、工业化发展战略理论；将1978年以来国内发展经济学工业化研究理论主要分为工业化与产业结构调整理论、工业化与经济全球化理论、农村工业化理论、工业化与城市化理论、工业化与区域发展理论、新型工业化理论。工业化理论逐渐成为集多角度、多层次、多领域于一体的经济发展理论。上述学者对马克思主义工业化理论和西方工业化理论的研究丰富了工业化理论的内涵；特别要指出的是，国内学者对于马克思主义工业化理论的系统探究更是对工业化理论的丰富起着重要作用。因为长期以来传统工业化理论的最大缺陷是完全忽略马克思的工业化理论，把研究领域局限于工业发展的狭隘领域，把工业化范畴仅仅看作是一个工业发展问题或落后国家追赶先进工业国的经济发展问题。总体来讲，学者们多是从马克思主义工业化理论或西方工业化理论的角度对工业化理论进行分类研究，且这种研究也只是简单地对工业化理论进行梳理和总结，而没有深层次研究工业化理论之间的存在维度、演化路径和演化逻辑。实质上，对工业化理论的研究应持一种全面、系统、开放、多维的视角，在统一的分析框架内进行。显然，这方面还是国内工业化理论研究的盲点。二、工业化理论演化的基本维度演化是历史和规律的统一，且总是遵循一定的维度、路径、逻辑。因此，揭示工业化理论演化的维度，并在此基础上探究工业化理论演化的路径和逻辑，是完全可能的。(一)意识形态的基本维度是马克思主义工业化理论和西方工业化理论工业化理论是马克思工业化理论和马克思主义工业化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马克思工业化理论是马克思主义工业化理论的逻辑起点和逻辑基点，马克思主义工业化理论是马克思工业化理论的延伸和拓展。但无论是马克思工业化理论，还是马克思主义工业化理论，皆服务于包括工人阶级和农民阶级在内的无产阶级，这也是马克思工业化理论与西方工业化理论的主要区别之一。西方工业化理论自斯密定理(分工是经济增长的源泉)开始，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已发展成为一套集多学科和多领域于一体的成熟理论。这期间，虽然多数西方经济学者借助于数量逻辑分析方法和经济计量分析方法，力图使西方工业化理论成为一种“普及工业化理论”，以指导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工业化实践，但囿于固有的阶级局限性，西方工业化理论不可能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其相适应的生产关系的本质进行客观、全面、深入的科学研究，而是常常给予主观、片面、肤浅的解释。这是因为经济科学是属于意识形态的社会科学，而意识形态体现一定的阶级利益和诉求。众多事实表明，经济学家在分析、研究、解释、试图解决经济问题时，总是自觉或不自觉地站在特定的阶级立场，代表和维护特定的阶级利益，接受反映特定阶级利益的意识形态，采取符合特定阶级利益的价值判断，很少有例外(吴易风，2003)。[13]当然，经济理论的阶级性并不排除马克思主义工业化理论和西方工业化理论彼此之间相互联系和取长补短的可能。(二)国家主义的基本维度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是当代国家主义的两大基本维度。自从列宁和斯大林领导建立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政权以来，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斗争持续不断地在人类历史舞台上上演；即便是在和平和发展成为时代主题的今天，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之间的竞争也从没停止过。迄今为止，资本主义经历了自由竞争资本主义、私人垄断资本主义、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国际垄断资本主义四个阶段。在每个资本主义阶段，西方工业化理论都有与当时实践相适应的理论形态，这些理论形态既源于特定的经济现实，又指导着未来的经济实践。而社会主义大致经历了空想社会主义、科学社会主义、苏联模式的社会主义、各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四个阶段。在每个阶段，社会主义的命运都是与资本主义相互联系、密切相关的：研究资本主义是探索社会主义的基础；建设社会主义更要妥善处理与资本主义的关系。实践是理论的本源，工业化理论源于工业化实践，但值得注意的是，社会主义工业化理论却源于建立在资本主义国家实践基础上的资本主义工业化理论。这是因为当初马克思所设想的社会主义是在资本主义基础之上建立起来的国家形态。马克思工业化理论不仅包括资本主义工业化理论及其发展规律，也包括社会主义工业化理论及其发展规律。当然，资本主义工业化理论是马克思工业化理论研究的出发点，而社会主义工业化理论是马克思工业化理论研究的承接点。因为资本主义工业化理论既有反映自身经济运行特性的个别规律，也有反映社会化大生产和经济运行共性的普遍规律，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社会主义工业化的运行规律。另外一点也应注意，除马克思工业化理论之外的马克思主义工业化理论基本上是马克思工业化理论和社会主义工业化实践相结合的产物。图1工业化理论演化的路径基于以上分析，工业化理论大致沿着“社会主义、资本主义”和“马克思主义工业化理论、西方工业化理论”两个基本维度演化(见图1①[14])，这两大基本维度可组成四种不同的工业化理论类型：制度型工业化(马克思主义工业化理论和资本主义)、结构型工业化(西方工业化理论和资本主义)、干预型工业化(马克思主义工业化理论和社会主义)、市场型工业化(西方工业化理论和社会主义)。三、工业化理论演化的路径从制度型工业化到干预型工业化。马克思主义工业化理论和资本主义相结合产生的是马克思工业化，也可称为制度型工业化。之所以称为制度型工业化，是因为马克思是在对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剖析中揭示其工业化理论的，无论是工业化起源理论和生产方式变革理论，还是工业化促进经济结构变革理论和工业化与科技发展理论，抑或是工业化批判理论，虽然理论内容各异，但归根结底都是马克思探索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另外，这些理论所采用的研究方法也是大同小异：主要是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采取从抽象上升到具体、逻辑和历史相结合的科学叙述的研究方法。以制度型工业化所揭示的适用于一般工业化的理论为基础，以苏联和中国为代表的社会主义国家对工业化理论和工业化道路进行了研究和探索，这时期的工业化可称为干预型工业化，它主要包括重型工业化理论、计划型工业化理论、赶超型工业化理论和内向型工业化理论四个部分。干预型工业化是马克思主义工业化理论和社会主义实践相结合的产物，它是在制度型工业化的基础上演变而来，前者在研究目的和研究内容上虽与后者有很大区别，但在研究方法和研究对象上却有颇多相似之处。实质上，制度型工业化和干预型工业化相结合可称之为马克思主义工业化，它主要包括马克思工业化理论、斯大林工业化理论和毛泽东时期中国工业化理论三大部分。②从结构型工业化到市场型工业化。西方工业化理论和资本主义相结合产生的是结构型工业化。这里的结构不仅指经济结构，更指产业结构，归根结底指产业结构，因为产业结构根植于经济结构之中，且是经济结构的基本内容。在结构型工业化中，无论是工业化与经济增长的关系理论和经济增长的原因理论，还是经济发展阶段的划分理论，抑或工业化发展道路理论和工业化发展战略理论，西方工业化理论主要采用某些具体研究方法，例如边际分析方法和最优分析方法、均衡分析方法和非均衡分析方法等。另外，虽然西方工业化理论在早期研究产业结构或经济结构时主要采用定性分析方法，但随着实践的推进和认识的深化，定量分析方法逐渐取代了定性分析方法，成为西方学者研究工业化理论的主流分析方法。实质上，西方主流经济理论皆运用大量经济计量模型对复杂的经济规律、微观经济现象、宏观经济现象进行量化分析与描述。以结构型工业化所揭示的适用于一般工业化的西方工业化理论为基础，结合社会主义国家的实践，中国对社会主义工业化理论进行了深层次的探索和研究。这段时期形成的工业化称为市场型工业化，它主要包括工业化与产业结构调整理论、工业化与经济全球化理论、农村工业化理论、工业化与城市化理论、工业化与区域发展理论等。市场型工业化形成的现实基础是中国完全借助于干预型工业化进行工业化建设的失败和改革开放后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探索。市场型工业化形成的理论基础是中国对结构型工业化的参考。在研究方法上，市场型工业化对结构型工业化进行了借鉴，主要表现为批判继承西方工业化理论的具体研究方法，尤其是数量逻辑分析方法和经济计量方法。跨越式工业化由干预型工业化演化而来，且其思想归根结底孕育于制度型工业化之中，即从制度型工业化以及以此为基础而演化的干预型工业化两者中，可以剥离出跨越式工业化的思想。由于受封闭的自然经济和农业经济结构的影响，马克思认为不能把西方工业化的模式照搬到俄国这样落后的农奴制公社的国家，因为这些国家的工业化发展道路有自身特殊的规律。但是，东方社会的工业化可批判地吸收西方工业化的成果，且在此基础上可采用生产力移植的方式实现工业化的跨越式发展。之后，前苏联和中国领导者对马克思跨越式工业发展思想进行了继承、发展和实践，这些在赶超型工业化理论中可见一斑。可持续工业化蕴含于市场型工业化和结构型工业化之中。实质上，西方经济发展理论的演化一直围绕可持续发展思想进行。因此，如何使工业化具有可持续性直至完成工业化这一重要问题也一直是西方工业化理论关注的问题，这从西方经济学家不断探求经济增长的持续动力源中便可看出。从古典经济增长理论→新古典经济增长理论→新经济增长理论的演化中可知，由于所处时代的人文状况、地理特点、经济发展水平的差异，虽然经济学家对经济增长动力源的强调相异，但有一点却很一致：即通过探索经济增长的动力源来实现经济的可持续增长，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可持续性工业化的问题。改革开放后，在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过程中，粗放型的工业化使中国付出巨大的发展代价。怎样提升经济发展的质量、实现经济的可持续发展，从而在此基础上顺利完成中国的工业化进程，一直是中国政界、学界和商界思考的问题。新型工业化是跨越式工业化和可持续工业化的复合体，其理论基础是马克思主义工业化理论和西方工业化理论。其中工业化理论“制度型工业化→干预型工业化→跨越式工业化→新型工业化”以马克思主义工业化理论为基础，而工业化理论“结构型工业化→市场型工业化→可持续工业化→新型工业化”以西方工业化理论为基础。新型工业化是这两种工业化理论演化路径的统一体，这两种演化路径中的任何一种都只能部分揭示新型工业化的内涵。四、工业化理论演化的逻辑现有文献鲜见对工业化理论演化逻辑的分析，即便有文献对此进行探讨，也不够深入、全面、准确。由于新型工业化集工业化理论“制度型工业化→干预型工业化→跨越式工业化→新型工业化”和工业化理论“结构型工业化→市场型工业化→可持续工业化→新型工业化”两种演化路径于一体，且每种演化路径皆有相应的演化逻辑，因此工业化理论具有两种演化逻辑。仔细剖析不难发现，工业化理论“制度型工业化→干预型工业化→跨越式工业化→新型工业化”遵循的演化逻辑与生产力跨越发展合二为一，而工业化理论“结构型工业化→市场型工业化→可持续工业化→新型工业化”遵循的演化逻辑与经济、人口、资源、科技、环境五者紧密结合、不可分割。生产力跨越发展始终是“制度型工业化→干预型工业化→跨越式工业化→新型工业化”遵循的演化逻辑。马克思跨越发展思想不仅包括制度跨越，而且包括生产力跨越，其中生产力跨越是制度跨越的起点和归宿。在马克思所处的时代，世界生产力形态处于激烈动荡和重大转型时期，后发国家急需在实现生产力跨越发展的基础上提升自己的文明形态，以追赶已经从农业文明走向工业文明的先发国家。而处在较高文明形态的先发国家由于社会内部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冲突，已经显示出其社会形态转型的必然趋势，这使后发国家有可能通过社会制度的跨越来为生产力的跨越开辟道路(郭祥才，2003)[15]。在马克思生产力跨越思想的基础上，斯大林时期的苏联在十分落后又面临帝国主义威胁的特定历史条件下采取高积累、高速度、优先发展重工业的赶超型工业化方式。这种赶超型工业化方式虽从某种意义上体现了生产力跨越思想，且为建立社会主义经济基础和巩固苏维埃政权起到重要作用，但它毕竟是对马克思生产力跨越思想的一种“误解”。而毛泽东时期的生产力跨越思想由于没有从根本上突破斯大林时期的赶超型工业化“思想”的束缚，致使中国在进行工业化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与前苏联工业化类似的问题，例如农、轻、重等国民经济部门的比例和工业内部的比例长期失衡、农业和轻工业的发展大幅度落后于国民经济的需要等。改革开放后，以邓小平为代表的当代中国共产党人不断地对生产力跨越发展进行思考。在此基础上，中共十五届五中全会结合当时国内和国际时代背景，首先做出“以信息化带动工业化，发挥后发优势，实现社会生产力的跨越发展”的战略决策。进一步，中共“十六大”报告提出的新型工业化道路构成了完整的生产力跨越发展的战略构想。新型工业化道路在结合生产力发展的高级形态和低级形态的基础上规定了生产力跨越发展的内涵，深刻揭示了当代后发国家尤其是中国生产力跨越发展的道路模式和实现机制，这是对马克思主义跨越发展理论的科学继承和发展。经济、人口、资源、科技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