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中的母亲 苏醒中的母亲笔记

本文格式为Word版，下载可任意编辑——苏醒中的母亲苏醒中的母亲笔记一那天清早6点多钟，书房的电话急促地响起来。我被铃声吵醒，心里怪着这个太早的电话，不接，翻身又睡。过了一会儿，铃声又起，在安宁中响得惊心动魄。我心里迷含混糊闪过一个念头：不会是杭州家里出了什么事吧？即刻惊醒，跳下床直奔电话。一听到话筒里传来父亲消极的声音，我脑子“嗡”的一下，抓着话筒的手都颤抖了。

年近80高龄的母亲长期患高血压，令我一向牵挂悬心。2022年秋天的这个凌晨，我惦记的事情终究发生，母亲猝发脑溢血，已经实时送往医院抢救，打定手术。放下电话，我浑身瘫软。然而，当天飞往杭州的机票只剩下晚上的结果一个航班了，我的心早已先期到达了。

二

我真的不敢想，万一失去了母亲，我们全家人在以后的日子里，还有多少快乐可言？

走进重症监护室最初那一刻，我找不到母亲了。我从来没有想到，我竟然会不熟悉自己的母亲——仅仅一天，脑部手术后照旧处于昏迷状态的母亲，整个面部都萎缩变形了，口腔、鼻腔和身上四处插满管子，头顶上敷着大面积的厚纱布。那时我才察觉母亲没有头发了，那花白而粗硬的头发，由于手术完全被剃光，露出了青灰色的头皮。没有头发的母亲不像我的母亲了。我突然明白，原来母亲是不能没有头发的，母亲的头发在以往的大量日子里，笼罩和庇护着我们全家人的身心。

手术告成地除掉了母亲脑部表层的淤血，家人和亲友们都松了口气，然后在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上整日整夜地守候，焦虑而弥漫梦想地等待，等待母亲从昏迷中复苏过来。

等待是如此漫长，一年？一个世纪？时间貌似中断了。母亲沉睡的身子把钟表的指针压住了。那些日子我才知道，“时间”是会由于母亲的昏迷而昏迷的。

三

两天以后的一个上午，母亲的眼皮在灯光下开头微微战栗。那个瞬间，我脚下的地板也随之战栗。母亲睁开眼睛的那一刻，阴郁的天空云开雾散，整座城市全体的楼窗都犹如一扇一扇地突然打开了。

然而母亲不能说话。她依旧只能凭借呼吸机维持生命，她的嘴被管子堵住了。大量时候，我悄悄地站在她的身边，长久地握着她冰凉的手，暗自惦记复苏过来的母亲可能永远不会说话。假使母亲不再说话，我们说再多的话，有谁来回应呢？复苏后睁开了眼睛的母亲，意识照旧是模糊的，只能用她茫然的眼神凝望我们。那个时刻，整个世界都与她一同沉静了。

母亲开口说话，是在呼吸机拔掉后的其次天晚上。那天晚上恰好是妹妹值班，她从医院打电话回来，兴奋地报告我们“妈妈会说话了”，我和父亲当时最直接的回响是说不出话来。母亲会说话，我们反倒欣喜得不会说话了。

四

清早急奔医院病房，静静走到母亲的床边。我问：“妈妈，熟悉我吗？”

母亲用力地点头，却叫不出我的名字。

我说：“妈妈，是我呀，抗抗来了。”

由于插管子损伤了喉咙，母亲的声音变得粗哑消极。她复述了一遍我的话，那句话却变成了：妈妈来了。

我校正她：“是抗抗来了。”

她固执地重复强调说：“妈妈来了。”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妈妈来了。”——那个熟谙的声音，从我遥远的童年时代传来：“别怕，妈妈来了。”——在母亲复苏后的最初时段，在母亲照旧昏沉疲惫的意识中，她脆弱的神经里不成摧毁的信念是：妈妈来了。

妈妈来了。妈妈终究回来了。

五

离开重症监护室之前，爸爸对她说：“我们体验了一场大难，现在灾难终究过去了。”妈妈切实地复述说：“灾忧伤去了。”

灾忧伤后的母亲，意识与语言的康复是特别艰苦与缓慢的。我明明望见她醒过来了，又觉得她犹如还在一个长长的梦里游弋。有时她清楚得无所不知，有时却糊涂得连我和妹妹都分不领会；她时而离我很近，时而又自身一人走得很远；有时她的思维在天空中悠悠飘忽，看不见来龙去脉，有时却深深潜入水底，只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和水上的涟漪……

但无论她的意识在哪里游荡，她的思绪展现怎样的混乱懵懂，她天性里的那种纯真、良善和诗意，却始终被她无意地坚守着。那是她意识深处最顽强最坚忍的核，我能明显地鉴别出那里不断地生长出的一片片绿芽，然后从中绽放出绚丽的花朵。

六

有几天我感冒了，惦记会传染给母亲，就戴着口罩进病房。母亲不熟悉戴口罩的我了，久久地凝望我，眼睛里流露出不解的神情。我后退几步，将口罩摘下说：“妈妈，是我呀。”母亲认出我了，笑了。母亲说：“你太累了，你回去吧，这里没有什么事情……”

母亲躺在移动病床上，胡医师陪她去做CT，路上经过医院的小花园。胡医师说：“朱老师，您好多天没有看到蓝天白云了，你看今天的阳光多好。”母亲望着天空说：“是啊，今天真是丰富多彩的一天呀！”

母亲永远都在赞美生活。在她的内心深处，没有怨恨，没有惆怅。即使遭遇如此病痛，她仍宛如一生中的任何时候，坦然承受着全体的磨难，时时四处总是为别人着想。即使在她大病初愈脑中依旧一片混沌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