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市家政行业体面劳动现状调研报告

2014年武汉市家政行业体面劳动现状调研报告

一武汉市家政工群体总体情况作为家政行业发展的关注主体，家政工群体主要呈现如下特点（见表1）。一是武汉市的家政从业人员的主要构成为：性别比例——92%的家政工是女性；文化程度——较低，多为初中及以下学历；来源地——68.1%的从业人员来自城镇和村落，31.9%来自城市；年龄——偏大，集中在40～49岁。由于年龄大，文化程度不高，因此家政工人员在业务素质提升方面空间有限，工作技能难以达到部分雇主的更高需求。二是不少家政工认为在整个工作介绍和提供服务的过程中，自己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和认可，存在职业歧视，被当成了公司追求利润的产品和雇主享受的消费品。虽然调研数据显示权利受到侵犯的典型情况发生率较低，但83.9%的家政工认为维护自身权益很难。三是从调研统计来看，武汉过半数的家政工对目前的工作是感到满意的，但这个比率低于西安（61.5%）和广州（60%）的家政工群体对工作的满意度。四是武汉家政工的社保参保率偏低，不论是医疗保险还是养老保险的参保率均不超过40%。表1武汉家政工群体特点二武汉市家政行业体面劳动的现状（一）家政工群体的现状1.劳动强度大，休息权难以保证调查显示，武汉市有59.3%的被访者认为自己的劳动强度是在较强和很强的区间，相较于西安、北京和广州，武汉被访者的劳动强度排名第二，仅次于西安（见表2）。表2家政工认为劳动强度“较强”和“很强”武汉地区的家政工有58.2%和雇主或家政公司约定了工作时间，但实际上，约定的工作时间和实际工作时间还是存在较大差异。表3和表4分别统计了家政工和雇主或家政公司约定的工作时间及实际工作时间，数据表明：约定工作时间在少于或等于8小时的雇主家中，实际工作时间比约定的要少，而约定时间在大于8小时及10小时以上的雇主家中，实际工作时间比约定时间还要多。访谈中我们也发现，不少家政工表示工作和休息的时间安排取决于雇主。约定工作时间在8小时以上的工作一般为月嫂、护工等工作内容无法严格控制时间的类型，因此这些工作往往会出现因为雇主的需要而实际延长的情况。而有半数左右的家政工的工作时间是超过8小时的，长期超负荷的劳动强度对家政工群体的生理和心理健康有显著影响，导致他们对于家政工作的不满意和抵触。表3家政工和雇主或者家政公司约定的工作时间统计（武汉，N=423）表4家政工实际工作时间统计（武汉，N=423）2.地域性门槛影响家政工的就业表5显示武汉市的雇主多倾向于聘请籍贯是武汉市内或者周边区域的家政工，虽然有半数的雇主表示对家政工的来源区域无所谓，但在访谈中我们发现，他们在面试家政工时，更愿意选择来自本省、本市或附近区域的家政工，尤其是不太愿意选择地域跨度较广、语系差异较大的家政工。表5雇主对家政服务人员是否有地域要求（武汉，N=50）究其原因，第一是因为地区文化或者个人偏见的影响，对来自某一地方的家政从业者先验地做出了不好的评价，自然将其拒之门外；第二是因为自己曾对来自某一地方的家政工的表现不满意，在定型效应的影响下，对所有来自这一地方的家政工都给予“差评”。这自然就限制了部分从业者平等择业的自由；第三是因为如果地域跨度较广，即意味着生活、饮食习惯和语言差异性较大，不论对于雇主还是家政工都存在需要较长时间适应彼此的问题。我们在访谈中也发现，来自武汉市附近区域、普通话水平较高的家政工有更高的就业率。3.家庭支持是女性家政工职业持续发展的重要力量表6您的家庭成员中谁最支持您的家政工作（武汉，N=423）在社会支持理论中，家庭是重要而恒定的支持力量，是最有效和最经济的支持来源。表6显示，大部分家政工的家人表示支持他们的工作，其中丈夫的支持（44.5%）是家政女工持续工作的重要动因，但仍然有10.3%的家政工表示得不到亲人的理解与认同。从事家政行业的女性，尤其是住家家政工，除了需要在经济上对家庭进行支持外，还意味着很少或完全不能照顾自己的家庭，这对于已婚、有子女且子女还小的家政工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压力。同时家政行业并不是一个高收入的行业，除少数金牌月嫂以外，其余的家政工每月能挣的钱并不多，大部分人的年均收入在2万～3万元，对于牺牲了照顾家庭时间的家政女工来说，长期的分离有可能使得亲子关系疏离、夫妻感情失和、孩子行为失范等问题的出现，扮演多重角色的女性家政工面临巨大的压力，很难兼顾。访谈中，不少家政女工表示除养家的原因外，如果不是丈夫支持自己做家政工作，自己很难坚持到现在。有的家政工很伤心地表示，孩子都瞧不起自己做家政工，不愿意跟同学和朋友说自己的妈妈是家政工，甚至不愿意妈妈去参加家长会以及去学校探望他。要不是家里丈夫一直表示理解认同的话，根本不会坚持做这项工作到现在，有时候实在很难过。4.女性家政工对职业发展充满期待现代社会，随着经济的发展，女性地位得到认可并不断上升，职业女性已成为各行各业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家政行业里，女性从业人员占全部从业人员总数的90%以上，而且超过半数的家政女工30岁以上，已婚并育有子女，是集女儿、妻子、母亲、社会劳动者于一身的状态。因此，绝大部分从事家政工作的女性，面对着职业与家庭的双重负担，她们既为过去所规定，又被现代所塑造，思想观念的传统性和现代性并存，必然形成带有两极性特征的内在矛盾运动，无法回避“社会人”与“家庭人”之间的双重角色冲突。许多女性虽然是因为家庭经济等原因走上了家政服务的工作岗位，但她们同样期望在家政行业中可以施展自己的才能，将自己的聪明才智运用职业发展中去，渴望成就自己的事业。表7显示，60.5%的家政女工是对自己的家政工作有职业期待的。访谈中我们也发现，不少家政女工认为自己很擅长月嫂、护理、保洁等工作，表示只要公司有好的发展平台和培训机制，自己非常愿意多学习点东西，精进自己的技能，成为家政行家。表7作为女性，您对自己的家政工作职业发展是否有期待（武汉，N=423）（二）家政公司有关情况1.公共信息服务平台逐步完善，便利化水平明显呈现2010年8月，武汉市被国家商务部、财政部列入全国家政服务业体系建设试点城市之一后，大力加强家政信息网络平台的建设工作，成效显著。2011年第一季度，96580家政网络平台网络浏览量、独立访客数计电话处理总量分别为97072个、33598个和3670个，分别占到平台自2010年5月开通以来累计总数的28%、49%和26%，呈明显上升态势。截至2011年3月底，8家家政试点企业共建立连锁门店185家，其中直营150家，加盟35家。8家企业业务量、品牌影响力提升，家政企业信息化程度得到提高，经营逐渐规范。同时，武汉市在33个高端高层社区500多个楼宇中设置广告牌和发放宣传折页；网络中心开发并推广“家政通”软件，已在207家家政门店安装使用；积极探索服务业态创新，并积极探索三网融合新技术，设立了96580社区服务站、96580移动社区服务站等形式的网点5个。通过网络中心加强服务质量监督、规范服务行为，有效促进了服务供需对接，带动了家政工服务业的发展。2.“撬行”、“私签”盛行武汉市的家政行业缺乏统一有效的规范、服务标准，导致不正当竞争现象频发。比如在武汉市对雇主的访谈中有这样的个案。因为儿媳妇生了孩子，R女士一共雇了3位家政工。其中，一个育婴师，一个打扫卫生及做饭的，还有一个护理老人的，专门照顾她爸爸。她说：“我跟S家政公司的老板现在很熟，时不时要联络下感情，过年过节都要请吃饭、送东西、送购物卡、送钱、买衣服、买这买那，不然不会给你找好的。我们必须把家政公司老板‘供’着，你不把关系搞好，他就把那些临时的派你那去，而不会把那些做得好的介绍给你。说得不好听点，这个行业跟官场差不多，行贿受贿非常严重。现在有钱的人也多，需求也高，都想要做得好的家政工，但是做得好的就那么一点人，怎么办？只有跟我一样，给家政公司老板送钱送东西、请吃饭，这个市场非常乱。比如说，现在在我家做的这个，确实工作做得非常好，想请她的人也多，做一段时间，她就会借故说家里有小孩要带啊，家里有事啊要请假，实际上就是去别家做去了，是老板派去的，也就是说谁出的钱多他就派谁去那。你要留她在这，你就得加工资，你不加，她就去别人家了，这跟什么等级证完全无关，你不加，就被别人挖走了，他们也知道这个现象，所以他们不急，因为这个公司可靠的人就这么几个，大家都想请她。”从R女士的讲述中，也可以了解到这种现象是真实存在的。这严重扰乱了市场秩序，使家政公司无法良性运转，使整个行业无法规范运营，从而使家政工的可信度受到了相当大的影响。三武汉市家政行业实现体面劳动的困境（一）家政工个体维度1.安全防护意识薄弱由于家庭工作是一个与家庭的正常活动联系在一起的，常倾向于被错误地认为是安全和没有威胁的。但实际上家政工作包含着众多严重的风险，如由于长时间工作造成的疲劳，大量重复的弯腰、伸手、提举重物、高温（高温、熨烫）、尖锐物体（刀具）、使用可能有毒的清洁产品和长时间接触粉尘等。表8显示武汉的家政工在从事一些有危险性的工作时，有36.7%的人会主动采取防护措施并携带设备，有59.1%的雇主会提醒并提供防护设备，另外80.5%的受访家政工表示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和设备。这意味着每5位从事危险工作的家政工中可能就有一位不进行任何安全措施的防护，这极大地增加了意外伤害的发生概率。表8家政工进行危险工作时的采取安全措施的情况（武汉，N=423）2.维权成本高、阻碍维权路按照国际劳工组织在《家政工人体面劳动公约》中的基本思路，认为家政工人应当适用劳动关系的国际劳动标准。但是，我国目前尚未将家庭雇佣关系的家政劳动纳入劳动法调整范围的现实使得家政工在维权过程中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解决对具体案例中的法律关系认定问题。如果按照劳务关系处理，家政工的工伤问题就难以得到雇主的保护，在实践中，会出现一个案件由于执法机关对于家政行业法律关系认定不同而产生完全不同的结果。同时，在维权过程中要求大量举证，因为举证责任和服务标准认定的不同往往给家政工带来很大的障碍。表9工作中出现侵权情况时，您会采取何种方式解决（武汉，N=423，多选）表9显示，当遇到侵权情况时，家政工采取最多的解决方式是私下了结（35.9%），其次分别是找政府部门解决（28.7%）、忍气吞声（24.1%）、找新闻媒体（9.8%）等，而采取直接向法院提起诉讼的比例只有4.2%。在访谈中我们也了解到，部分家政工曾经就通过诉讼维权的事宜向律师或者同行进行了解，发现不仅要承担聘请律师的费用、长时间的搜集证据、承担交通费用和务工等诸多损失，而且有可能无法如愿以偿获得赔偿，绝大部分家政工放弃了通过法律途径维护个人权益。而私下了结由于能尽快获得现金等物质赔偿，还不耽误寻找新的工作，往往成为家政工首先考虑接受的解决方式。（二）家政公司维度——家政市场的发展壮大需要政府创新支持体系作为家政工工作发展的平台，家政公司的健康有序发展对于家政工体面劳动的实现有着关键性的作用。近些年来国家已开始重视家政工的社会保障问题，中央政府鼓励家政公司实行员工制，由家政公司为其员工购买社会保险，同时政府给予企业社会保险补贴，希望通过员工制对家政工进行更多的社会保护，促进体面劳动的实现。从中央到地方都制定了对实行员工制的家政公司的补贴和税收优惠政策。但在实际调研中，我们发现真正实行员工制的家政公司非常少。目前的家政行业现状是，中小家政公司占多数，大部分家政公司无力承担家政工的社会保障费用，由政府出资重点扶持的家政龙头企业也处于对员工制的探索实行中。有的正在实行员工制的家政公司反映，税收减免只在第一年得到执行，后续的补贴和减免一直不到位。有的准备和正在努力向员工制转型的家政公司基本是靠其他非家政业务增加收入。以武汉某家政公司为例，公司实行员工制管理，全员签订劳动合同，购买社会养老保险及意外伤害保险。但采访中我们发现，该公司的经营业务范围非常广泛，实行“以物业带动家政事业的发展，以家政服务促进物业壮大”，同时，组建了由该公司出资，经省妇联、省劳动厅、省民政厅同意、批准、登记注册，省商务厅主管的以培训初、中、高级家政服务员、育婴员、插花员、保洁员为主的职业培训学校，实行校企联合经营管理的模式。实际上单独依靠家政服务的收入很难维持为每一位员工缴纳社会保险的费用，需要依靠物业管理、装饰装修、绿化、水电维修，以及婚介、策划婚庆等营业项目的收入来补贴由于实行员工制给员工上足社会保险所增加的成本。因此，为了促进更多的家政工实现体面劳动，有良好的工作环境、社会保障和保险，政府除了支持员工制的家政公司发展外，也需要探索新的制度对市场大范围存在的中小型家政公司进行支持。比如根据家政工群体的特殊性，适当降低家政公司为家政工缴纳社会保险的门槛和标准，在保险的选择上，优先考虑工伤保险、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使家政工人在面临因为长期劳损而出现的伤病和意外伤害时能得到及时的资金进行治疗，同时因为养老得到保障，对家政工群体的稳定也有积极的意义。（三）政府维度1.发展家政行业的理念困境目前中央和地方政府发展家政行业的总体指导思想是集中力量重点扶持一批家政企业做大做强，进行规模化、专业化、规范化、品牌化经营，在行业发展中由这些龙头企业起带动作用。纵观目前出台的有关家政行业发展的政策文件，基本上是力导企业向员工制发展，对员工制企业给予补贴或者税收优惠，着眼点首先考虑的是促进就业和GDP的增长。“把发展家政服务业与落实各项就业扶持政策紧密结合起来，完善促进就业政策体系。……各级政府及有关部门要将国家和本市促进中小企业发展的政策措施落实到家政服务企业，为企业设立、经营、融资等提供便捷服务。”这些政策反映了政府看待家政行业的视角，但只看到了促进经济发展的一面，而没有看到应通过加强家政工个体发展和利益维护机制保障家政行业人力资源的可持续健康发展，从根本上提升家政行业的品质，实现优质经营。2.行业标准的执行困境家政行业目前缺少统一的行业标准，相同的服务内容其质量标准、收费标准、服务等级的订立都不一样，而各个部门出于不同的政策视角针对家政行业出台了不同的政策规定，但实际执行时却没有一个主管部门能“说一不二”。比如市场上大量中、小型家政公司集中在保洁、小时工等技术含量较低、利润较薄的服务种类的提供上，为了争夺市场，公司往往采取降低服务质量以降低成本的方式形成恶性竞争，损害的是家政工、雇主和公司的多方利益。3.网络化平台重复建设2009年商务部、财政部发布了《关于推进家政服务网络体系建设的通知》，提出的工作目标包括：从2009年起，用2～3年的时间，推动全国各地级以上城市建设“家政服务网络中心”，通过电话、网络等信息手段，无偿为市民、企业提供供需对接服务，建立健全信息咨询、供需对接、人才调配、标准制订、资质认证、服务监督等功能，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