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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沈从文笔下的两个世界一、美丽宁静的“湘西世界”1、自然环境:“那条河水便是历史上知名的酉水,新名字叫作白河。白河下游到辰州与沅水汇流后,便略显浑浊,有出山泉水的意思。若溯流而上,则三丈五丈的深潭皆清澈见底。深潭为白日所映照,河底小小白石子,有花纹的玛瑙石子,全看得明明白白。水中游鱼来去,全如浮在空气里。两岸多高山,山中多可以造纸的细竹,长年作深翠颜色,逼人眼目。近水人家多在桃杏花里,春天时只需注意,凡有桃花处必有人家,凡有人家处必可沽酒。夏天则晒晾在日光下耀目的紫花布衣裤,可以作为人家所在的旗帜。秋冬来时,房屋在悬崖上的,滨水的,无不朗然入目。黄泥的墙,乌黑的瓦,位置则永远那么妥贴,且与四围环境极其调和,使人迎面得到的印象,实在非常愉快。一个对于诗歌图画稍有兴味的旅客,在这小河中,蜷伏于一只小船上,做三十天的旅行,必不至于感到厌烦,正因为处处有奇迹,自然的大胆处与精巧处,无一不使人神往倾心。”(《边城》)“一切总永远那么静寂,所有人民每个日子皆在这种单纯寂寞里过去。一份安静增加了人对于‘人事’的思索力,增加了梦。在这小城中生存的,个人也一定皆各在分定的一份日子里,怀了对于人事爱憎必然的期待。”(《边城》)“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边城》)“萧萧嫁过了门,做了拳头大丈夫的小媳妇,一切并不比先前受苦,这只看她半年来身体发育就可明白。风里雨里过日子,象一株长在园角落不为人注意的蓖麻,大叶大枝,日增茂盛。这小女人简直是全不畏丈夫设想那么似的,一天比一天大起来了。”(《萧萧》)“日子平平的过了一个月,一切人心上的病痛,似乎皆在那份长长的白日下医治好了。”(《边城》)到了冬天,那个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可是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青人,还不曾回茶峒来。……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边城》)2、人性——生命的明悟“管理这渡船的,就是住在塔下的那个老人。活了七十年,从二十岁起便守在这小溪边,五十年来不知把船来去渡了若干人。年纪虽那么老了,本来应当休息了,但天不许他休息,他仿佛便不能够同这一份生活离开。他从不思索自己的职务对于本人的意义,只是静静的很忠实的在那里活下去。”(《边城》)“(翠翠)人又那么乖,如山头黄麂一样,从不想到残忍事情,从不发愁,从不动气。平时在渡船上遇到陌生人对她有所注意时,便把光光的眼睛瞅着那陌生人,作成随时皆可举步逃入深山的神气,但明白了人无机心后,就又从从容容的在水边玩耍了。”(《边城》)“由于边地的风俗淳朴,便是作妓女,也永远那么浑厚,遇不相熟的人,做生意时得先交钱,再关门撒野,人既相熟后,钱便在可有可无之间了。”(《边城》)健康人性的礼赞对人性的执著思索和深入挖掘,使沈从文不仅把人性作为文学表现的具体内容,而且视其为评价和判断文学创作成败的标准,“我以为一个作品的恰当与否,必需以‘人性’作为准则。是用在时间和空间两方面都‘共通处多差别处少’的共通人性作为准则。一个作家能了解它较多,且能好好运用文字来表现它,便可望得到成功,一个作家对于这一点缺少理解,文字又平常而少生命,必然失败。”沈从文建筑的湘西人性神庙1、在湘西青年一代身上寄寓人性的理想和希望;2、在湘西中老年一代身上挖掘人性的内涵和蕴藏;3、在生活“在别一个国度里”或“另一个世界里”的土匪、娼妇身上寻觅和标刻人性的因子和底线。一、在湘西青年一代身上寄寓人性的理想和希望(一)他(她)们纯洁的自然之子,青山碧水给他们以透明无瑕的灵魂,朝岚暮霭氤氲出他们似水的柔情,风雨雷电熔铸了他们如火般剐烈的个性。他们以日月为伴,以山水为邻,以兽物为友,他们的生命与自然和谐共振,融为一体,“这些人生活仿佛同‘自然’已相融合,很从容的各在那里尽性命之理,与其他无生命物质一样,唯在日月升降寒暑交替中放射,分解。”爱、憎、欲望、青春,甚至死亡,全是赤裸裸的自然。《边城》边城茶峒渡口老船夫的外孙女“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故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放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人又那么乖,和山头黄麂一样,从不想到残忍事情,从不发愁,从不动气”;连名字也是“为了住处两山多篁竹,翠色逼人而来,老船夫随便给这个可怜的孤雏拾取了一个近身的名字,叫做‘翠翠”’。这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孤儿,得到的是自然的呵护和温暖,天真烂漫,无忧无虑——每当有迎亲的花轿过渡,翠翠总是抢着做船夫,“目送这些东西走去很远了,方回转船上,把船牵靠近家的岸边。且独自低低的学小羊叫着,学母牛叫着,或采一把野花缚在头上,独自装扮新娘子。”《潇潇》同样是孤儿的十二岁的童养媳“萧萧嫁过了门,做了拳头大丈夫的媳妇,……风里雨里过日子,像一株长在园角落不为人注意的蓖麻;大枝大叶,日增茂盛”;“几次降霜落雪,几次清明谷雨,都说萧萧是大人”。《三三》四岁丧父、母女俩相依为命的碾坊女儿三三,与溪中的鱼儿讲话,和水中的鸭子嬉戏,“热天坐当有风凉处吹风,用苞谷杆子作小笼,冬天则伴同猫儿蹲在火桶里,剥灰煨栗子吃。或者有时从碾米人手上得到一个芦管做成的唢呐,就学着打大傩的法师神气,屋前屋后吹着,半天还玩不厌倦”;“换几回新衣,过几回节,看几回狮子龙灯,就长大了……”(二)他们纯真的自然天性,无处不闪耀着善良无私、仁厚纯朴、乐于助人的至善至美的人性光辉。《边城》中的天保、傩送,尽管有一个“掌水码头的”父亲,家里有“八只船”,但他们“却又和气亲人,不矫情,不浮华,不依势凌人”;俩人都爱上了翠翠,却谁也不卑鄙地先下手为强,或虚伪地恭谦礼让,决定用公平竞争的办法——“就是两兄弟月夜里同过碧溪蛆去唱歌,莫让人知道是兄弟两个,两人轮流唱下去,谁得到回答,谁便继续用那张唱歌胜利的嘴唇,服侍那划渡船的外孙女”。最后天保为帮助一只搁浅的船脱险而葬身水中。《长河》中的天天她的哥哥三黑子,都是热情而善良的青年。尤其是天天,父亲滕长顺是地方上说话有分量的“乡绅员外”,家里有橘园,河里有船队,她又是全家最小、最受宠爱的娇女,但她既不仗势骄横,也不恃宠耍蛮,对人温和善良,对那个无家无室、无儿无女的老水手满满,像亲人一样,处处照顾,呵护有加;即使从不相识的路人,走过她家成熟的橘园,天天总是挑选最大最好的橘子给人吃,分文不取。(三)人类个性自由、人格独立、自尊自爱的象征,“魔性”和“神性”在他们身上得到完美的统一他们的人生信条是:“一个人在爱情上无力勇敢自自,那在一切事业上也全是无希望可言,这样人绝不是好人!”为了追求真诚的爱情,捍卫圣洁的人性,即使违背了那些“魔鬼习俗”,要付出青春或生命的代价,他们也在所不惜,毫不畏惧。《雨后》初霁的山上,“天是蓝分分的,还有自的云,白的云若能说是羊,则这羊是在海中走的。……天气太好r,又凉,又清,又……”采蕨的阿姐因爱她的“四狗给她的~些气力,一些强硬,一些温柔,她用这些东西把自己醉,醉到不省人事”。《采蕨》少女阿黑和放牛的五明,两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窦初开的少年,放任着自然的天性和生命的本能,品尝着人生初始的甜蜜和愉悦——“天气好,地方好,机会好,人好,……都证明是天也许可人在这草坪玩一点新鲜玩意儿。”二、在湘西中老年一代身上挖掘人性的内涵和蕴藏相对于青年人的天真和单纯,中老年人多了一份阅历丰富人生的经验和厚重;相对于青年人的热情和冲动,中老年人拥有着饱经沧桑的成熟和理性。他们身上更多的是人性的“常”而不是“变”,是对万物世象的透彻理解,包括对青年人的爱与宽容,义利取舍时的善和面对命运无常的稳重与镇定。善良是他们最基本的天性。《会明》中的老兵会明尽管有着十几年的军旅生涯,却依然保有乡下人的纯朴、天真、善良和真诚。他人性中的“常”使他不懂得“机变”,“成千上万的马弁、流氓都做了大宫”,可他仍然还是一个伙夫;他缺乏“聪明”,不懂得“新时代的记录,是流一些愚人的血,升一些聪明人的官”;他更不明白战争、流血、死亡已成了军阀们的“儿戏”、“玩笑”。虽然他的忠诚、勇敢成了别人的笑料,但不也是人性终不会泯灭的证明吗?《牛》中的大牛伯把牛当作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他无意中打伤了牛脚,心里非常歉疚和懊悔。他并不是因为误了农时而伤心,而是牛的痛苦让他受不了,“它不行了,睡到草坪内,样子就很苦。它像怕我要丢了它,看到我不作声,神气忧愁,我明白这大眼睛所想说的话,以及所有的心事。”其结果是“他们都在各自流泪。”一个农人朴素善良的人性美,跃然纸上。《参军》中的老参军因为部队移防,出于理解和成全之心,让青年士兵王五去和情人告别。但是他担心“年轻人不知保重太勇敢”会“伤食”,就急忙去提醒王五;回营后得知部队改日开差,怕王五他们太匆忙,又去告知王五。几出几进军部营房,充分表现出老参军对青年人的爱怜和关心,理解和宽容,心地的善良和为人的厚道。与人为善是他们的人生信条,重义轻利是他们的处世哲学,守约践诺是他们的做人准则。勤劳,质朴,乐观,本分,是他们最显著的人性特征。尤其在儿女们的婚姻问题上,他们从不横加干预,既不拿长辈的权威硬要儿女遵从“父母之命”,也不拿儿女作为他们交接权贵或聚敛财富的工具,全由青年人自己做主。《边城》中老船夫女儿因和一个士兵“无结果”的爱死了,但他把痛苦埋在心里,并不以此来于涉翠翠的选择;即使掌水码头的船总顺顺,两个儿子要渡船还是要碾坊,全由他们自己选择;谁走马路谁走车路,也由他们自己做主。湘西人既急公好义,又仗义疏财;既安分守己、忠于职守,又刚烈豪爽、济难救危。“凡帮助人远离患难,便是入火,人到八十岁,也还是成为这个人一种不可逃避的责任!”三、在生活“在别一个国度里”或“另一个世界里”的土匪、娼妇身上寻觅和标刻人性的因子和底线在《从文自传·一个大王》、《在别一个国度里》、《喽哕》等作品中,我们看到,与官相比,土匪反而更像“人”,因为“从中国有官起,到如今,钱是手下人去找,享用归一人”,远不如土鼷“见者有分”公平合理。在娼妓身上标刻人性的底线,是沈从文人性思考中不可忽视的内容。在沈从文的笔下,在偏远的湘西,即便是妓女,也恪守着人性的底线“爱”使她们在卑贱的生活里保持着一份人性的矜持和尊严,在屈辱的日子里守望着情感的纯真、专一和痴迷,有着“命妇的庄严”。生存是残酷的,为了生存她们不得不从事“贱业”,但这并不是她们的过错;而她们却不因此放纵自我、堕落灵魂、泯灭人性、自甘邪恶。《边城》由于边地的风俗淳朴,便是作妓女,也永远那么浑厚,……妓女多靠四川商人维持生活,但恩情所结,却多在水手方面。感情好的,别离时互相咬着嘴唇咬着颈脖发了誓,约好了‘分手后各人皆不许胡闹’;四十天或五十天,在船上浮着的那一个,同在岸上蹲着的那一个,便皆呆着打法这一堆子,尽把自己的心紧紧缚定远远的一个人。尤其是妇人,情感真挚痴到无可形容,男子过了约定时间不回来,做梦时,就常常梦到船拢了岸,那一人摇摇荡荡的从船跳板到了岸上,直向她身边跑来。或El中有了疑心,则梦里必见那男子在桅子上向另一方面唱歌,却不理会自己。性格弱一点的,接着就在梦里投河吞鸦片烟,性格强一点的,便手执菜刀,直向那水手奔去。他们生活虽那么同一般社会疏远,但是眼泪与欢乐,在一种爱憎得失间,揉进了这些人生活里时,也便同另外一片土地另外一些人相似,全个身心为那点爱憎所浸透,见寒作热,忘了一切。……这些人既重义轻利,又能守信自约……在《柏子》、《小砦》、《厨子》、《丈夫》、《一个多情水手与一个多情妇人》、《桃源与沅州》、《鸭窠围的夜》等篇章中,无论是桂枝、天天,还是吊脚楼里的多情妇人、烟船上的老七等,虽然她们的生活是扭曲的、畸形的,但是她们的人性并没有随之而扭曲堕落;她们出卖肉体,但并不出卖灵魂和良心;她们“工作”下贱肮脏,但人性却高尚圣洁;她们贫穷弱小,却不贪婪,不造作。卖笑生涯有时免不了小小的卖弄,却又那样笨拙质朴,毫无虚伪奸诈之心;她们敢爱敢恨,放纵肉体却不放弃良心。她们“在许多人和人的通常关系上,却依然同平常人一样,也还要脸面,有是非爱恶,换言之就是道德意识不完全泯灭。”“湘西世界”就是沈从文理想人生的缩影,是他现实与梦幻的交织。这梦幻难免与现实持有距离,但作者的目的似乎是从人性道德的视角,去透视一个民族可能的生存状态及未来走向。沈从文是具有现代意识的作家,他在思索“湘西世界”“常态”的一面的同时,也在反思变动的一面。他一方面试图在文本中挽留湘西的神话,另一方面在作品中已经预见到“湘西世界”的无法挽回的历史命运。在暴风雨之夜猝然倒掉又重修的白塔,象征着一个原始而古老的湘西的终结,和对重造湘西未来的渴望。二、现代文明的城市湘西---代表了边地的真正的中国乡土文化;北京----代表了皇城乡土中国向现代中国转换过程中但是保留了很多乡土性的半现代城市;上海----最和国际接轨的现代大都市。(一)沈从文与北京的故事1922年,沈从文从湘西来到北京,从此开始了他独特的生命历程和他的文学生涯。北京一开始不接纳他,像他这样衣衫褴褛、不修边幅的举止令北京的绅士们侧目而视。1923年冬天,郁达夫冒着风雪去看他。他经过现代评论派认识胡适,认识徐志摩,认识郁达夫、杨振声、朱光潜等等,他慢慢地被接纳了,以至于施蜇存先生回忆起沈从文的时候,觉得沈从文“虽然不像个洋绅士,但他也是个土绅士”,以至于到30年代,一些个文学青年来到北京,那个时候首先要拜访的是沈从文,而且沈从文经常邀请这些年轻人到中山公园喝茶,在喝茶当中沈从文是核心人物。复杂的感受和体验“他对这样一个北京的发现,对北京熟悉而陌生的这样一种发现,或者说对北京具有的乡土性的发现,使他产生了非常复杂的感受和体验。”1922年他刚住在会馆里的时候,他整天被电车隆隆响声搞得非常烦恼,他不能接受北京电车的声音,他拒绝这个。这使我们想起了张爱玲是从电车的声音中感到了城市的美。但是1925年,他因偶尔的原因到了香山,他突然在香山听到了鸡的叫声,他好兴奋。鸡在那里活泼地跳舞,让他想起了家乡湘西的鸡,但他觉得北京这个鸡还不如湘西的鸡活泼。他对这鸡声就非常感慨。这一细节告诉我们,北京对他既是熟悉又是陌生的。“西山一切,小麻雀的声音,青绿色的天空,山谷中的溪流,晚风,牵牛花附着的露珠,萤火,群星,白云,山泉的水,红玫瑰”都使他“想起了梦里的美人”。1、北京的风景和古城的人,唤起了他对自己家乡的回忆和几乎是无所不在的联想和想象。他发现,无论是北京的风景还是北京的人的性格,都和他家乡的风景和人有种内在的相通。2、北京的乡土毕竟不是湘西的乡土,北京是皇城,北京有一种它特有的博大、深厚和精辟,北京文化代表的是一种博大的、深厚的、精致的中国乡土文化。3、沈从文在北京看到他梦里,他如此醉心的博大精深的北京文化的美在意识形态中逐渐消失,他对美的丧失的一种感慨使他立刻就联想到他的湘西,因为湘西同样使他醉心的那种淳朴而粗犷的美也无可避免地在消失的过程中。《十四夜间》主人公是北京的一个小官僚,他为了满足自己的性欲,就想找一个妓女,但找的时候,他很紧张,自己是个京官要有架子,他就为这事犹豫不决。有一细节,他叫堂倌去找,一会要找,一会又不找。沈从文说,性爱是体现人的生命力的。他说北京文化熏陶出来的人的生命的惰性、怯懦、犹豫不决、无能,比起大胆放肆的乡下人,说明你们生命力的衰落。乡下人的那种热情,要爱就爱,不像你这种犹豫不决。他从这些角度来嘲讽他们。在北京人的生命中那种惰性、怯懦,从中他发现北京古城生命力的衰退,反过来加深了他对湘西雄强生命力的体验,所以最终他保持了维持了乡下人的自傲和自尊。(二)沈从文与上海的故事1928年1月2日,沈从文从北京来到上海,一个星期之后给北京的朋友写信。他和上海的关系是一种内在的紧张,所以他拒绝上海,上海也拒绝他。他对上海是以一种乡下人的角度,认为上海文明是腐烂的文明,非常的精辟。沈从文的《丈夫》这篇小说是写在上海的,他从上海亲身感受到了这种生命的危机感,就是原始生命的活力有可能被现代所吞噬这样的危机感,使他想到了他的家乡这样的危机已经出现了。在上海的时期,他用理想化的眼光,用理想化的笔触创作了《龙朱》、《媚金》、《豹子和那羊》、《七个野人和最后的迎新节》、《雨后》。在这些小说里面,就和《边城》的那种宁静、肃穆、和谐不同,在这样的乡土小说里面充满了无忌的野性,一种圆满健全的生命力,这是被上海糜烂的都市文化所激起的乡土想象,而且乡土想象是被他圣洁化的,被他理想化的。(三)残缺人性的批判把犀利的笔锋直指被商业文明和“现代文化”奴役的都市1、残缺人性之“阉宦性”或“阉寺性”所谓阉宦,是人类历史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旧史称寺人、宦官、中宫、内官、内侍、太监等,是一个特殊的社会群体,由被阉割、去势后失去了性能力的人组成。生理性征的消失和性别角色的模糊,繁衍能力的丧失和只要“现世”不想未来人生信条,使他们无理想无信仰,没有创造的冲动与激情,得过且过,空虚无聊。沈从文发现,所谓“文明”、“道德”已将包括“绅士”、“知识阶级”在内的城里人的人性阉割和精神去势,使他们成了一群弱化了自然本能和生命活力的“现代阉宦”,勇猛、雄强、健康的人类本能都消失殆尽。《有学问的人》天福先生是一个“有学问的人”,也“有绅士的礼貌”。在一个黄昏,妻子的女友周女士来访,恰恰妻子和孩子不在家。在女人的诱惑面前,作为雄性动物的天福先生不免心猿意马,“野心已在这体面衣服体面仪容下跃跃不安了”,“想作呆子的事”。但“学问”和“身份”使他失去“猛如豹子擒羊的呆子气概”,缩手缩脚,顾虑重重,丑态毕现,被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受到女人暗中鄙夷和嘲笑。《八骏图》集中展示了挂着“专家、学者、教授、名流”徽号的“知识阶级”怯懦、猥琐、虚伪的人生形态,挖掘“绅士”们身上的“阉宦性”教授甲在桌子上放了令家福的照片,而“大白麻布蚊帐里挂一幅半裸体的香烟广告美女画”;教授乙把妻子儿女抛在家中,一个人过着“洒脱,方便”的生活,当“一个穿着件红色浴衣,身材丰满高长,风度异常动人”的青年女子赤脚走过时,“教授乙低下头去,从女人一个脚印上拾起一枚闪放珍珠光泽的小小蚌螺壳,用手指轻轻的很情欲的拂拭着壳上粘附的砂子”;教授丙自称是个“没有恋爱观”的“老人”,却对希腊爱神照相片“看了又看,好像想从那大理石胴体上凹下处凸出处寻觅些什么,发现些什么”;教授丁对“许多女人皆发生兴味”,“对女人永远倾心”,但“却再也不会同一个女人结婚”,爱一个女人,却不向她求爱,不让她知道;教授戊结过婚又离了婚,原因是要“从我本身起始,想把女人的影响,女人的牵制,尤其是同过家庭生活那种无趣味的牵制,在摆得开时趁早摆开”……“心灵不健全”,患有严重的“心理变态”症教授甲用全家福照片向世人表白他是个有责任心的父亲和丈夫,但枕边的两部“香艳诗集”和蚊帐中的“半裸体美女画”却暴露出他色欲十足的真实心态,是一个典型的表里不一的“人格分裂症”患者;教授乙没有责任感,把妻儿老小抛在家里一人独自生活,只是为了“方便”,很情欲地拂拭女人踩过的蚌螺壳,变相地发泄自己的情欲,是一个“意淫症”患者;教授丙以“老人”自居,却对希腊爱神照片“看了又看”,同时心中晃着一个女学生的身影,活脱脱一个“满口仁义道德,骨子里男盗女娼”的伪君子;教授丁爱女人却不让她知道,要等她过了四十岁把女人那点光彩失去后再告诉她,有明显的“自卑”和“自虐”倾向;教授戊离婚表面上是“摆脱家庭生活的牵制”,实际上是性无能而导致的性心理障碍——“性恐惧”在作祟;而教授丙在杭州的同事X先生,则在“佛教不净观,与儒家贞操说两种鬼”的“作祟”下,热衷于“神圣纯洁的恋爱”不与妻子同床,结果“为了那点违反人性的理想把身体弄糟了”……但妻子死后,却和一个交际花结了婚,从“禁欲”的一个极端走向“贪欲”的另一个极端,属于性行为偏差和性心理异常;最具讽刺意味的是,“这个自命为医治人类灵魂的医生”达士先生,也终于抵制不了诱惑,“害了一点很蹊跷的病”,对未婚妻撒谎,要“在海边多住三天”……这些“人中俊杰”们人格无不是被“名誉”、“学问”、“道德”、“知识”像“束胸缠脚”一样扭曲钳制成“精神矮子”和“人格侏儒”,“因为他(们)做人的趣味,终战胜不过做道德家的趣味。他(们)爱名誉,为的是名誉是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装饰。”2、残缺人性之依附性正如旧时宦官必须依附于皇权才能苟活一样,沈从文发现,现代知识阶级也靠依附于政治权势集团或商业资本势力而偷生。他们仰人鼻息,奴颜婢膝,善于察颜观色,丧失了主体性和独立人格,没有个人思想和自我意识,只是“谢希大、应伯爵”之流的“清客家奴”而已,根本不是“社会的医生”和“人类的良心”。《来客》“白脸少年绅士”的丑陋人性:附庸风雅——因“不久要出洋”而专门拜访并不相识的名人“我”;势利市侩、衣帽取人——把寒酸的“我”看成“甲先生”的仆人;装腔作势、盛气凌人——“一面把手杖剥剥剥的敲打地板,一面问我来到了这里多久”;但骨子里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在一张小小的名片写两行字要写四遍……《烟斗》主人公“王世杰同志”,也跻身于“知识阶级”之列,他把拥有一只高档烟斗和烟荷包作为最大的人生理想。平日里唯唯诺诺,谨小慎微,全看上司的脸色办事;当他自认为危险来临——要被除名时,终于像被逼极了的兔子,说了几句有“血性”的硬话。但兔子毕竟是兔子,确知自己是“高升”而不是除名后,那点“血性”立刻无影无踪,马上奴性十足地忏悔、道歉:“科长,科长,我真是个老糊涂,我真是个王八蛋。”前倨后恭的表演,把一条变色龙的嘴脸和骨子里的阉宦性暴露无余。最后,“王同志”买了一套精致烟具,彻底满足了,再也“没有旁想过北平了”。人性残缺之苟且偷生、甘于平庸“……大部分有理性的人皆懒于思索!人人厌烦现状,却无人不足用消极的生活态度,支持现状。……大家便只有混着活下去一个办法,结束自己,到自己死亡时,仿佛一切也就完事了。”活着混,死了算;活一天算一天,“只要能吃,能睡,且能生育,即已满足愉快。并无任何幻想或理想推之向上或向前,尤其是不大愿因幻想理想而受苦,影响到已成习惯的日常生活太多。”《某夫妇》天底下最寡廉鲜耻的一出闹剧:一个“有绅十身份的正派人”,打着“为国家,似乎也非惩罚一下这年轻的起坏心的浪子不可”的旗号,夫妇二人合谋设套,让女人假装与对其觊觎已久男子亲热,丈夫乘机捉奸,敲诈一笔钱——“买几身粉红色的衣服”。谁知做丈夫的却弄巧成拙,“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做妻子的假戏真做,“尽年轻客人在身上撒野”《宋代表》“刚才到天安门前当国民大会主席”慷慨激昂地高论“我们的血不拿来爱国流去还留傲什么”的宋代表,回到住处立刻由擦汗的手帕想到女人,抽着三炮台香烟与同学谈论哪个女学生漂亮,哪个女生风骚;末了,无聊了,笑嘻嘻地去看电影——前后判若两人,如变魔术一样一日三变……《绅士的太太》沈从文说:“我不是写一个可以用你们石头打他的妇人,我是在为高等人造一面镜子。”这群豪华公馆里的老爷、太太、姨太太、少爷、小姐们,或因祖传家产,“天生富贵”,或因善于专营,跻身新贵,曾做过“国会议员”、“顾问”、“参议”,有身份有地位有钱财。既有钱又有闲的“绅士太太淑女”们,“温饱思淫欲”,不免要有故事:早熟的大小姐既精通麻将,又长于打情骂俏,还会到XX饭店跳舞、赌钱、幽会野男人;留美归来的大少爷私通妓女出身的庶母三姨太,义在三姨太的撮合帮助下勾搭上胖绅士的太太,在XX饭店看春宫画、苟且;而“念佛”的胖绅士则不时“偷鸡摸狗”,寻欢作乐。(三)人性思考沈从文的胸襟是开阔而现代的,目光“超越现世的心与眼”,进而洞穿历史的深层褶皱并向人类远景凝眸:不拘囿于“阶级性”而着眼于共同普遍的“人性”来思考人的本质;透过“生活”的表象而深入到“生命”的内核;不局限于某一党派、集团的利益而放眼于国家、民族的前途和未来;越过“现世”而向人类的远景眺望,沈从文的人类意识和世界视野,应是真正的现代观念和现代追求。在《三三》里,他把城市文化与乡村文化交织在一起考察人、人性;在《边城》里,天保“走车路”和傩送“走马路”的两种求爱方式,象征着苗、汉文化的冲突,及自然人性与社会规范的矛盾;《雨后》中识字的阿姐和文盲的四狗,暗示出自然人性与“知识、文明”的碰撞和融和;《新与旧》、《七个野人和最后一个迎春节》则是历史与现实、传统与现代、“常”与“变”的断裂;《萧萧》中把自然人性(萧萧与花狗野合)、现代文明(关于女学生的话题)、正统文化(童养媳制度、把“不贞”的女人“沉潭”处死或发卖的习俗)、民间情怀和乡村现实(生殖崇拜、劳动力)等多种因素糅合在一起,思索人性的复杂;《龙朱》、《媚金·豹子·与那羊》、《月下小景》则把目光投向远古的习俗、神话、传说或佛经故事,寻求人性的闪光之处;《丈夫》从城市商业文明对人性的腐蚀和“传统”的廉耻心理觉醒来呼唤人性的回归……三、沈从文笔下的女性形象在沈从文的小说中,塑造了许多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有士兵、土匪、农民、水手、商人、店主、教授、妓女------或许是受水的影响,沈从文用饱蘸柔情的笔墨,或淡彩、或浓抹,描绘了一个个美丽温柔、多姿多彩的鲜活的女性形象。在他“建造”的“希腊小庙”中,供奉着许多闪耀着人性美的光辉的女子。沈从文的生命观---美在生命“人之为人,应当还有超越单纯‘生活’的神性,一种属于人生高尚理想1、生命是一种至善至美的本性,是一种蓬勃向上的活力,是人生价值和意义的抽象,是健康人生显示出来的一种完美而崇高的精神。在沈从文看来,生命具有不可重复的一维性,而艺术是对抗死亡,延续生命的载体,艺术长寿的本质在于表现生命之爱。“生命在发展,变化是常态,矛盾是常态,毁灭是常态,生命本身不能凝固,凝固即近于死亡或真正死亡,惟转化为文字、为形象、为音符、为节奏,可望将生命另一种存在和延续,通过长长的时间,通过遥遥的空间,让另外一时另一地生存的人,彼此生命流注,无有阻隔。文学艺术的可贵在此。文学艺术的形成,本身也可说既充满了一种生命延长扩大的愿望。”2、生命具有自然性,一切处在“自然状态”下的生命形式都是美的,生命应是人性的自然张扬,是强健生命力(爱欲)的健康发展,生命的意义还在于对美的追求。他在《美与爱》中说:“美无所不在,凡属造形,如用泛神情感去接近,即无不可见出其精巧处和完整处。生命之最高意义,即此种‘神在生命中’的认识。”沈从文湘西小说的女性形象1、原始自由的生命形态。如《阿黑小史》的阿黑,《雨后》的阿姐,《龙朱》的黄牛寨寨主的三女儿,《月下小景》的女主人公等;2、自在蒙昧的生命形态。如《萧萧》的萧萧,《旅店》的黑猫,《柏子》的妓女,《丈夫》的老七等;3、自主自为的生命形式。如《边城》的翠翠,《长河》的夭夭,《三三》的三三等。4、“都市人生的生命形态”。与乡村女性对立的都市女性的生存方式,可以归结为“都市人生的生命形态”。如《绅士的太太》中的绅士太太,《如蕤》中的如蕤等。(一)原始自由的生命形态

在这种原始自由的生命状态下,人的自然交往,爱情,婚姻及两性关系具有较充分的自由,作品中的青年男女,爱得真挚热烈,活泼,跃动着原始的生命活力。是非爱憎不为金钱所左右,切近生命的本来。沈从文还强调了这种生命形式赖以存在的社会环境的原始封闭性,在这里,没有资本主义“现代文明”的影响,甚至封建宗法关系也还是没有生根。1、生命的原始形态表现为“人与自然”的契合---不受现代社会存在的秩序和观念的束缚《阿黑小史》中的阿黑,生长在“地方不当冲,不会有匪;地方不富,兵不来。”闭塞、偏僻的湘西山村,这种原始性的生活环境决定了生活在这里的乡下女人“生活平凡,行为简朴,思想单纯,”“规矩”与观念在这里都是没有发生作用。即使阿黑与五明婚前的调情与戏谑,就在做父亲的眼皮底下进行,也不会遭到禁忌与处罚。因为在这些“乡下人”眼中,这原本就像山中草木的春花秋实,是极为自然的事情:“人既在一块长大,懂了事,互相欢喜中意,非变成一个不行,做父亲的似乎也无反对的理由。”

就在这种人性近乎自然,生命拥有充分自由的原始文化状态下,阿黑与五明在稻草堆、铺着野花的石洞、家里进行周而复始的嬉闹,调谑,狎昵。阿黑的姐姐式的要强,对五明亲昵的打骂,对五明的爱怜、退让而表现出的女性温柔,一切都是情之所至,没有一点造作的矫情和虚伪,在阿黑身上,我们感受到一种单纯、朴野、浪漫的美。

2、生命具有自然性,是人性的自然张扬,是强健生命力(爱欲)的健康发展《雨后》对两性纯洁自然的情爱的描写,又是作者谱写的一首生命之歌。在雨后天朗山清,“听一切大小虫子的鸣叫,听晾干了翅膀的蚱蜢各处飞,听树叫上的雨点向地下跃跃------”

在大楠树下,以桐木叶铺就的地上,主人公阿姐与四狗,在这充满诗情画意的环境下幽会。阿姐是个读书人,知道“女人只是一朵花,开的再好也要枯,好花开不长,知道枯得比其他快,便应当更深的爱。”青春易逝,生命可贵,应当趁年轻,享受爱情,享受生命。因此面对七妹用山歌取笑,她并不感受到难堪,只是对妹妹大声娇斥,对四狗的撒野,也采取鼓励的态度,“四狗你把我压死了吧!”这是一种强健生命力的酣畅淋漓的宣泄,是呼唤人性自由,呼唤自由舒展的生命形式的宣言!阿姐这个女性形象,表现了湘西少数民族青年的原始浪漫,质朴和野性的生命力的回归。3、生命的意义在于对爱与美的追求《龙朱》中黄牛寨寨主三女儿是一个异常美丽的女子。“平时气宇轩昂的龙朱,看日头不眨眼睛,看老虎也不动心,只略微把目光与女人清冷的目光相遇,却忽然觉得全身缩小到可笑的情形中了”。“女人的头发能系一头大象,女人的声音能制怒狮”。龙朱是美的典范,美的化身,是人们心中的“美神”。每个人在龙朱面前都自惭形秽。然而就是这个青年王子却屈服到寨主公主的面前,可见寨主公主惊世骇俗的美!从她与矮奴和龙朱的对歌,也可以看出她聪慧贤能的一面。更重要的是,她敢于爱别人不敢爱,不能爱的“美神”龙朱。因为“爱情是超越一切的事”。这种对爱和美的大胆追求,是生命意义的体现,无爱的生命是孤寂的,缺乏对美的追求,生命更是贫乏丑陋的,与其说龙朱与寨主公主之间的爱情角逐,不如说是对超越金钱,功利的神圣美的追求。4、生命在爱与死中得到弘扬《月下小景》中女主人公和傩佑,生活在“傍了xx省边境由南而北的横断山脉长岭脚下,有一些为人类所疏忽,历史所遗忘的残余种族聚集的山寨。”

在这些原始的山寨中,有一个魔鬼习俗,男子不能与处女结婚。第一个男子若得到女人的贞洁,就永远不能得到她的爱情,否则女子将受到沉潭或抛天坑处罚。为了追求圣洁的爱情,使圣洁的爱情不受玷污,女孩和傩佑选择了死,“真的生存意义却结束在死亡。”女孩坚信死后可永远获得纯洁炽热的爱情,因为“水是各处可流的,火是各处可烧的,月亮是各处可照的,爱情是各处可到的。”面对死亡,女孩是那么从容,快乐,“两人快乐地咽下了那点同命的药,微笑着,睡在业已枯萎的野花铺就的石床上,等待药力的发作”他们一起走向一个不再回来的地方旅行,没有一种爱而不得的悲悲戚戚,没有一种爱而受阻的忧郁缠绵,这里的死是另一种“生”的开始,是一种坚强生命意志的体现。(二)自在蒙昧的生命形态

处在自在蒙昧的生命形态下的女性,被剥夺了人生自由,不得不接受一分悲惨的人生命运。更可悲的是她们的理性世界还处于蒙昧状态,对自身的悲剧命运浑然不觉,缺乏对自身命运自主自为的把握。但是她们纯朴、热情、善良,对爱的憧憬、渴望,对自由的向往,仍闪耀着如烛如金的生命之光。1、乡下人的善良、纯朴以及对生命的尊重《萧萧》中的萧萧身世悲凉,母亲早逝,十二岁便出嫁当了童养媳,丈夫只有三岁。长大成人被雇工花狗用山歌唱开了心窍,成了一个妇女,并怀了孕。事情被婆家发觉后,照规矩要被沉潭或发卖。幸亏娘家婆家一个没有读“子曰”的人,伯父可怜她一条命,才议决发卖;后来,萧萧生下一个“团头大眼,声音宏壮”的儿子,萧萧不嫁别处了。十年后,萧萧与小丈夫圆房,又生下了第二个儿子,全家人又忙着给萧萧的第一个儿子娶媳妇了,萧萧抱着新生的毛毛,在屋前看热闹,“同十年前抱丈夫一个样子”。她们一代又一代地继续着悲凉的人生。2、饱受蹂躏侮辱的生命,在美的殿堂里放射着不灭的人性光辉《柏子》的妓女、《丈夫》“村妓”老七、散文《一个多情水手和一个多情妇人》、《鸭窠围的夜》等。吊脚楼的妓女虽然过着屈辱的人生,但低贱的生涯并没有辱没她们心灵的纯洁。她们也有爱,而且爱得火辣、奔放。水手柏子来到相好的妓女门口,像以往一样吹着哨子,“门开后,一只泥腿在门里,一只泥腿在门外,身子便为两条胳膊缠紧了,在那新刮过的日炙雨淋的脸上,就贴紧了一个宽宽的温暖的脸子。”妓女骂柏子:“悖时的!我以为你到常德府被婊子尿冲你到洞庭湖。”一种饱受别离思念之苦的热切和幽怨表露无遗,是那么真切、坦诚。她们情有所钟,“妓女多靠商人维持生活,但恩情所结,却多在水手方面。感情好的,互相咬着嘴唇咬着脖颈发了誓,约好了分手后各人不许胡闹。”她们“做梦时,就常常梦见船拢了岸,那一个摇摇荡荡的从船跳板到了岸上,直向身边跑来。”17她们有自己的“德性”:不熟悉的,先交钱再关门,彼此熟了,钱便在可有可无间。妓女与水手之间并不是冷冰冰的人肉交易,她们用身体抚慰着这些愁闷困苦的四处漂泊的水上人,“把一切穷苦一切期望从这些人心上挪去,放进去的是类乎烟酒的兴奋和醉麻。”她们淳朴多情、重义轻利、诚信守约。在这本没有生命欢乐的地方,却有生命的欢歌;在这本没有人间真情的地方,却存在人间至情。3、生命固有的权利《旅店》的女老板黑猫,既有乌婆族妇女的风流俊俏,又有花脚族妇女的热情,同时还有彝族妇女的自尊与精明。年轻俊俏的她,在丈夫死去的三年中,独自在荒山野岭中经营着旅店,不为任何人所诱惑,“用歌声,与风仪,与富贵,完全克服不了黑猫的心。”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结实光滑的身体,健全多感的心,难道就这样把生命消磨在荒野漫漫的长夜?终于有一天,生命原始本能的激情战胜了理智,“她要的是一种力,一种圆满健全的,而带有顽固攻击,一种蠢的变动,一种暴风暴雨后的休息。”于是她主动暗示大鼻子旅客。十个月后,旅店多了一个“小黑猫”。迫于暧昧流言,黑猫最后下嫁了四十多岁的驼背伙计。黑猫的行为超越了金钱和文明社会的道德准则,是生命本身赋予了她这种行为以“善”的意义。(三)自主自为的生命形态

自主自为,即人类个体具有认识自我的理性,不在“生活”中迷失自我,又能摆脱环境的依附,取得人生的独立和自由,并进而实现自我存在的价值。这是一种较高层次的生命形式,对于处在这一生命形态的《边城》的翠翠、《长河》的夭夭、《三三》的三三等一组少女形象的描写,更是倾注了沈从文的全部感情。她们集纳了湘西自然山水,古老民俗,人情世故中最优美的成份,体现了一种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1、“天人合一”的生命之美生命是得天地之英气而独秀的,她们似一溪碧水,澄澈无染,潺潺自由地流淌,清纯宁静,又柔情荡漾,与湘西山水织成活力充盈和谐优美的生命世界。翠翠《边城》的“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一只小兽物,人又那么乖,和山头黄麂一样,从不想到残忍的事情,从不发怒从不动气。平时在渡船上遇到陌生人对她有所注意,便把光光的眼睛瞅着那陌生人,作成随时都可举步逃入深山的神气,但明白了面前的人无机心后,就又从从容容的在水边玩耍了。”

青山绿水,山岚翠竹,渡船白塔,与清纯灵秀的少女融为一体。三三《三三》中的三三,生长在嘉树成荫的山溪边。“碾坊外屋墙上爬满了青藤,绕屋全是葵花同枣树,疏疏的树林,常常有三三葱绿衣裳的飘忽。”绿的山,绿的水,青藤覆盖的碾坊,绕屋的碧草绿树,穿着绿衣裳的三三。人与自然是那么的和谐统一,三三仿佛就是山林间吹来的清凉的风。夭夭

《长河》中的夭夭,生长在萝卜溪边的吕家坪,“在阳光雨露中发育开放”“身个子小小的,腿子长长的,嘴小牙白,鼻梁光整匀称,眉眼秀拔而略带野性,一个人脸庞手脚特别黑,神气风度却是个“黑中俏”。一方山水养一方人,湘西美丽的女子大都有阳关雨露滋养下的自然健康的肤色,夭夭、翠翠、黑猫、阿黑等等。2、清澈澄明、天真浪漫的“童心”美“童心”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是一块纯净无暇的碧玉,使这些少女显得那么单纯善良、天真浪漫。沈从文特别强调“童心”在人类生命中的重要性,他说:“所有故事都从同一土壤中培养成长的,土壤别名‘童心’。一个民族缺少童心时,即无宗教信仰,无文学艺术,无科学思想,无燃烧情感证实真理的勇气和诚心。童心在人类生命中消失时,一切意义即全部失去其意义,历史文化即转入停顿,死灭,回复中古时代的黑暗和愚蠢,进而形成一个较长时期的蒙昧和残暴,使人类倒退回复吃人肉的状态中去。翠翠,见有新娘子的花轿渡河,争着作渡船夫,站在船头,懒懒的攀引缆索,让船缓缓的过去。牛羊花轿上岸走后,翠翠且“独自低低地学小羊叫,学母牛叫着,或采一把野花缚在头上,独自装扮成新娘子”。当过路商人过渡付钱时,翠翠紧拉着商人的衣服不放,只说“不许走!不许走!”直到商人把钱收回。《长河》里的夭夭在摘橘子时,“一只蚱蜢的振翅,或一只小羊的叫声,都有理由远远地跑去。她一面摘着橘子,还一面捡拾树根边的蝉蜕,直到后来跑得脚上两只鞋都被露水湿透,裤脚鞋帮还胶上许多黄泥,走路已觉重重的时才选了一株最大最高的橘子树,脱鞋袜,光着个脚,猴子儿精的一般快快的爬到树顶上去,和家中人从数量上竞赛快慢。”夭夭张口闭口就要跟人打赌,当父亲问她拿什么跟人家赌时,她说:“辰溪县岩鹰洞有个聚宝盆,一条乌黑的大蟒蛇守定洞门口,闲人免入,谁也进不去。我那一天爬到洞里去把他偷了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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