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背山那些事儿

牛背山那些事儿——雪中骆驼

自09年吕玲珑先生发现牛背山并谓之“中国最大观景平台”以来，作为摄郎，就对牛背山充满了向往之情，只是一直时间不巧未能成行。未曾想意外获得三天假期，就急匆匆约了云龙，急奔久违的牛背山而去……

夜上牛背山

4月23日中午13点，终于在耽误了2小时后，踏上行程。云龙驾车，我来手机上网查询路线并联系拼车事宜，一路上两次换手，经雅安、汉源、石棉，历时5小时，终于在下午18点到达冷碛镇。联系上山拼车师傅何老大，得知还在修车，而且没有其他人要连夜上山，就只有我和云龙二人。管他的，把我们的乌龟车停在了镇上的四海旅馆，先填饱两个牢骚满腹的肚皮再说。19点半，车终于修好，我们怀着激动的心情，披着满天的晚霞向牛背山深处疾驰而去。

何老大是个中年汉子，满口浓烈的川西北口音，脸黑得像包公，一说话便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小心翼翼地驾驶着心爱的老沙漠王子，疾驰在颠簸的盘山小公路上。一开始，彼此不太熟悉，我们弱弱地与他交谈着，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他，把我们仍在深山老林中喂野猪。时间长了，才发觉何老大是个性格温和的人，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原来，他十几岁就在牛背山上开矿车，也就是在这条弯急、坡陡、路窄，且路面坑洼不平的路上学的车，开了二十年的矿车，终于在三年前花几万块钱，买了这辆不知易了几手的老沙，在这条他最熟悉的山路上干了包车上山的生意。上山一趟定价1200元，谢绝砍价。不过何老大又对我们说，要是路上捡到了那些走不动了的背包客，每人收他150元，便可给我们优惠100，当然后来直到下山都没有捡到人此事略过不表。

一路上，经过很多急弯和陡坡，好几处临渊险路，一侧是笔直的石壁，另一侧是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有的弯道，明明看起来已经没有路了，眼看车就要冲出道路跌落出去，在我就要惊叫出来的瞬间，随着何老大迅速而灵巧地转动方向盘，车几乎贴着悬崖峭壁边上堪堪转过了一个又一个180度的回头弯。我和云龙内心都十分紧张，但为了绷面子，却偏又故作轻松之状。不过随着老沙在山林中渐行渐远，见到何老大也应付自如，熟练地驾驶，心情才渐渐放松下来，我们也慢慢地转移了注意力，开始欣赏起山中的景色。天色渐渐暗下来，夜色逐步笼罩周围，深山中只有偶尔几声鸟叫回应发动机的轰鸣，其下四周便静得出奇。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车子经过一片幽静的树林，正要爬一个小坡，突然，车子的发动机突突了几下，竟然熄火停在了路中间。何老大脸上飘过一丝诧异的神色，熟练地重新打火，随着发动机的轰鸣，车子重新上路，不过仅仅前进了不到50米，老沙又安静了下来，再次趴在了路中间。何老大嘴里碎了碎：“今天是咋个回事哦？”，说话间准备再次打火，发动机传来一阵马达喘息的声音，没着！？再来一阵喘息，依然没着！反复若干次以后，何老大脸色开始凝重起来。只见他拉起手制动，下车打开了引擎盖，检修起车来。云龙在反光镜里和我对望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说：“我们去看下不？”，“走嘛，看看！”我从包里摸出了手电筒，边说边下了车。刚一下车，一阵冷风袭来，我和云龙不禁打了哆嗦，这时我才发觉，随着海拔上升到2400米，我们其实已经进入了一片云雾之中，此处的气温已经降到4~5度，空气中还弥漫着阴冷的雾气，好像小雨一样侵润着我们，穿着短袖单衣的我们哪里抵挡得住如此寒意，只有迅速上车，匆忙从行李包中取出厚厚的羽绒服，三下五除二地换装御寒。此时，何老大也检修完毕上车来，我问他“情况怎样？”，得到的回答却是“没查出原因，再打火试试…”，发动机随后应声启动，就在我们欢呼雀跃的时候，又熄火了，如此反复数次，我们终于达成共识，看来车子是动不了了，只有求援了。

当山顶上的星辰客栈二当家听说我们在半路当了山大王，立即给出了我们所最想得到答案，他立即驾车下山来接我们。等待是漫长的，天完全黑了，百般无聊之中，云龙终于忍不住烟瘾，下车吞云吐雾起来，我也就下车陪他站一会儿。没有了发动机的吼叫，四周一片出奇的寂静，天空泛着微弱亮光，反衬着山上山下绝对的黑暗，第一次体验到什么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云龙的香烟火头忽明忽暗，他放在嘴上过瘾时，我才发现香烟的火光也可以这么亮，居然可以把他的四周围都照的十分清晰，甚至可以隐约看到稍远一些的一些树木。一阵山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地声音，一棵棵大树挥舞着诡异的大手，摇头晃脑地注视着我们，令远方来客后背一阵发麻，加上潮湿的冷空气的作用，我们身上鸡皮疙瘩此消彼长，期待二当家快快到来的强烈愿望使我们有些按捺不住，不断讨论着援军何时能来的话题。何老大虽然爱车趴了窝，坐在驾驶位上情绪稍有低落，不过依然看穿了我们的心思，慢慢地说道：“放心，二当家已经在路上了，不过山上的路比我们先前经过的部分还要危险得多，而且这会儿肯定已经下大雾了，速度快不起来，要一个小时多一点才能赶到的”。听了何老大的话，我们稍稍收敛了一下心情，也觉得这时候应该既来之则安之，开始转移话题，问了很多牛背山的情况。

大约一个小时多一点，传说中的二当家在女朋友的陪同下，终于驾驶着一辆年长的三菱越野救驾来了。短暂的寒暄，递上一支香烟，我们踏上了新路程。出发了，车内摆起了龙门阵，二当家才23岁，小伙子穿一件黑色的棉服，一顶大帽子连头带脸遮了一大半，只有一双眼睛机灵地打着转，副驾驶坐着二当家的女朋友，话不多，跟着CD轻轻唱着最炫民族风，不时转过头望望开车的帅哥，脸上偶尔露出幸福的神色。过了街心花园，原本颠簸的道路更加变本加厉，云龙的大头连续和车顶来了几次亲密接触，痛的他咧开个嘴巴，牙关紧闭，表情狰狞，不过为了显示自己为人亲和友善，在二当家关心下，还是嘿嘿干笑两声道：“没得问题！二当家的车开得好！”听了此话我捂着嘴嘿嘿地笑开了花，二当家却得意起来，说：“我每周山下山上地来回跑好几趟，路况熟悉的很，闭起眼睛都可以把车开上去”，他女朋友惊呼道“你快莫要逞强，好好开车”，我只觉得这小妹妹说出了我的心声。山上果然如何老大所说，下起了浓雾，汽车灯光照出去，白茫茫一片，我坐在后排，看上去就只有云雾而已，不知二当家怎么却看的到路，只见他换挡，加油，刹车，方向，洋洋洒洒地把车开在这条漫长而危险的山路上。在二当家几个连续的漂亮急转后，车终于停在了山顶停车场，我看了看手表，海拔3570米，时间23点50分。

山上没有电，每家客栈只有在天黑后至22点用小型发电机发一会儿电。这时的山顶，早已是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天上连一颗星星也没有。下得车来，二当家提着手电筒，引领着背着大包小包大口踹着粗气的我们，步行登上了一个长坡，爬上一片木板地面后才发现已经到达今晚的目的地——星辰客栈。蹑手蹑脚进入房内，看地上的鞋，估计这里今晚入住了七八个人。在二当家指引下，放下行李，找到了传说中的大通铺，疲倦中，啥也不管了，上床倒头便睡。我有些高反，辗转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睡着，云龙却早已鼾声大作见周公去了。

失望而无聊的一天

早上六点，睡得正香，闹钟不适时宜地鬼哭狼嚎起来。掀开被子，伸手摇了摇呓语声声的云龙，强打精神，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穿戴整齐。云龙在我的“影响”下，终于慢吞吞地开始起床穿衣。“领居们”也都陆续开始大声小声地说话穿戴，地上的七八双鞋逐渐被人穿走，穿梭于大通铺和重口味的旱厕之间。和云龙简单分工协作，背上了两部相机，四支镜头，一支三脚架，把带来的衣服全部都穿在了身上，出门就奔山顶而去。此时天色渐亮，四周漂浮着若有若无的薄雾，空气中弥散着牦牛粪便的“清香”。放眼而望，房前山坡下是停车场，横七竖八地停了二三十辆各式越野车，几辆摩托车也夹杂其间，在下面，一条弹簧一样的盘山公路从停车场起一直绵延下去，消失在云雾之中。远处的几座稍矮的山峰在云雾中探出脑袋和肩膀，其上的盘山公路断断续续地指示着我们昨夜来时的方向，一座稍近的山峰上，一家蓝色的客栈在云雾中躲着猫猫，半猜半认，原来是昨夜经过过的云海人家客栈。回过头来又走了几步，绕过我们住的星辰客栈，背后是一个不长的山坡，坡上七零八落地分布着十来家客栈，样式和星辰大同小异，都是木结构的单层双坡屋顶房子，没有砖瓦，全都采用的防水篷布覆盖作顶，四周也围上篷布，为了防止大风把篷布吹翻，老板们在篷布下口用铁丝拴了一排排的石头作为配重，远远望去，就像一排排的风吹腊肉。为了取得好的日出拍摄位置，摄郎们踏着挂满露水的青草，顺坡而上。云龙不是摄郎，看日出的愿望不强烈，背着一个三脚架跟在后面踹粗气，一副高反严重的慫样，我却不停在看时间，离太阳出来只有十五六分钟，我的脚步与呼吸成正比，越来越快，头脑缺氧，快要晕过去了，还是停下来歇了一歇，也顺带等一下那个慫包。一路上各色人等行色匆匆，快走少语。越到山顶，随着各个方面军的汇合，人也越是多起来。海拔3680米，观日绝佳之地。长枪短炮，向东而瞄。我们抢到了右边的小山头，这里能够容纳三四个人拍摄，我架好相机，心情激动地等待着红日的出现。只见旁边一个戴灰色棒球帽的资深摄郎，面无表情，目光如炬，右手扶相机，左手擎镜头，对着东方，屏住呼吸，准备捕捉将要到来的精彩日出瞬间。左边的小山头上，十来个人影，猫着腰站在各自三脚架后面，有的摆弄着自己心爱的相机，有的一动不动等目标的出现，远远望去，就像一尊尊雕像耸立在风中的山顶。更多的人们则盘踞在后面山坡上，人人都面东而望，没有多余的动作。6点25分，离日出尚有七八分钟，东方天空开始泛起些许金黄的色泽，太阳就要出来了。我的心也开始激动起来，从开始学习摄影以来，第一次拍摄日出，心中还有些忐忑，生怕自己无法交出一幅像样的作品。正想着心事，“完了！”有人忽然大声叫起来：“那团雾一过来我们就看不到日出了！！”，“就是就是！”“遭了！”“哦豁！”人群一阵骚动，顺着人们的目光望去，果然一大团浓雾从山下向我们快速飘上来。果然，我们很快被山下飘上来的浓雾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十来米远的云龙都变得模糊起来，东方的金黄色泽消失了，只剩下头顶还有点亮光，难道今天的日出没戏了？周围一片叹息声，夹杂着叫骂声，持续了一二十分钟，浓雾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原本头顶的那一缕亮光也渐渐被遮蔽住了，今天的日出彻底地与大家断绝了关系。在一片叫骂声和遗憾声中，人们还是恋恋不舍地收起家伙，先后下坡回客栈去了。我和云龙也一边大声责怪着老天不给面子，一边一步三回头地朝星辰走去。

回到客栈，十来个人挤在中间的客厅，不爽地讨论着天气。有两个说粤语的老广，叽里桄榔地说着广东话，看表情貌似也是骂天的……昨晚来时天黑又停电，所以客栈中的情况没有看清楚，这时，天已大亮，我们才逐渐看清楚了房间中的情形。房间都是用竹篾板分隔而成，竹篾板墙上写有许多“到此一游”之类的大字，也有一些打油诗，还贴了一张布告。原来那些大字和打油诗都是以前来牛背山的游客留下的中国式墨宝，主要是写来牛背山的感受，是否看到了传说中的日出、日照金山、云海、日落和星光。大家分头颂读之下，才发现多数人来第一次都没有如愿，更有一个家伙来了二十次都没有看到这些景致，失望之情在字里行间流露无遗。显眼位置贴的那张布告很有意思，只听有好事分子阴阳怪气的高声朗读道：“温馨提示：1、禁止尿床；2、不提倡打鼾；3、不建议踢被子；4、通铺不适合爱爱”念到此处，大家哄然一笑，一扫之前没有看见日出的遗憾情绪，另一人接着念道：“5、不要欺负老高；6、别说不认识老高”。念完之后，望着大家“哪个是老高？”。大家互相面面相觑，也都在问“哪个是老高？”“老高是个人吗？”，只听有人煞有见识地说“老高肯定是指的高原反应，意思是说叫你们通铺不要爱爱，否则容易犯高反，到时候就惨了”,“哈哈哈哈……”。正当大家热烈的高谈阔论的时候，讨论在老板娘（二当家的老妈）的请饭声中结束了，到底谁是老高或者什么是老高，大家还是没有搞清楚。厨房里，有两张小方桌，围了8条小凳子，大家就有坐有站地围在桌子旁，吃着老板娘用高压锅给大家煮的煎蛋面，不知什么原因，好像味道出奇的好，大家吃得都很香，很快就吃完了。吃过早饭，众游客都分批下山去了，客栈只剩下我和云龙没走，按计划要再住一晚，希望老天爷赏脸，能让我们看到牛背山的奇异景致。早上10点，外面的浓雾还是没有散去的意思，令希望看见云海的我们重又增加了几分忧郁气质。“睡觉！”云龙实在有些不耐烦，加上一点高反，他爬回他的大通铺，不一会儿又是鼾声大作。我却不想睡觉，就背起相机出去碰运气。踩着牛粪青草，在外面溜达了个把小时，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拍摄的，正郁闷的走着，却听见哪里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顺着声音望去，只看见斜下方的“牛背山客栈”院坝里几个年轻人有说有笑在玩跳跃拍摄，两个美女在那里摆着各种姿势，两个小伙子各端一部单反在那里给她们拍摄，玩得很带劲。看他们玩得这么高兴，心中遗憾顿生，要是陪我来的不是云龙兄，而是哪个美女多好啊，想到此处，又觉遗憾之情较没有看见日出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恨不得也加入眼前的年轻男女之列。心中无趣，遗憾而归，云龙也已起来，此时已是上午十一点半。老板娘来问午饭咋个安排。云龙不想吃饭，说是煮3个鸡蛋就可以了，我倒是想吃点饭菜，不过好像还没有怎么饿，干坐着也确实无聊之至，想想万一晚上天空晴朗，可以拍摄星轨，不如睡一会儿先。对，就这么决定，也不管什么午饭不午饭的，随即爬上大通铺，不久便进入了梦乡。

一阵嘈杂的声音将我活生生地从梦中吵醒。只听见一群人进入客栈来：“哇呀！全是通铺哦！咋个睡哦！？”“不干，我要睡单间！！”“这个通铺睡几个人嘛？”，只听老板娘说道“这是睡9个人的”“安？！你说啥子？这么小睡9个人啊？那不是人都要挤扁啊！！”“哈哈！温馨提示”“禁止尿床、不提倡打鼾、不建议踢被子，哈哈，通铺不适合爱爱，青哥！说的就是你哦，哈哈”，“不要欺负老高、别说不认识老高，哪个是老高嘛”“就是，哪个是老高哦？啥子意思嘛？搞不懂！”“老板！！老板！！我在网上订的单间呢？在哪儿嘛？”“在里头，来看嘛，这就是单间”“啥子！！？这就是单间啊？连个门都没得，跟大通铺有啥子区别嘛？这都要200块啊！？”“是的，这个单间的被盖是一客一换的，而且下头有席梦思，不像大通铺底下是木头板板”……真是吵死人了。看看时间，居然已经是下午3点钟了，算了，遇到这帮子吼神，觉也不睡了，起来吃东西算了。

肚子咕咕叫，直奔厨房，“老板娘，有蛋炒饭没得？”“有，要几碗？”“来两碗嘛！快点哦！饿求心慌咯！”“要得，马上就弄哈！”。不肖十几分钟，两个一次性纸碗装满了黄金杆色香喷喷的蛋炒饭摆在了我和云龙的面前。干！无话！两个饿鬼，哪消一杯茶的功夫，云龙已经开始吞云吐雾起来，我也扔掉纸碗，唤来了老板，没有茶，要来了两杯白开水，坐在客栈门口的长廊上，看着山间那厚厚的浓雾，发起了呆。山峰之间，一团团云雾缓慢地翻涌着，远处的山峰周围裹着厚厚的雾气，神秘之极，仿佛天龙八部里的缥缈峰一般，透着些许诡异之色。正神游，忽闻老板娘对着客栈内叫道“老高老高！”咦！老高？真有其人所？果然，只听从里面传来一阵略带沙哑而粗犷的声音“哎！来了来了！”片刻，一个穿一件灰黑色上衣，土黄色裤子的中年男人一瘸一拐地出来，只见他中等身材，面色黝黑，花白头发，目光炯炯有神，有些蓬头垢面，看起来好些天没有洗漱过的样子。在应下老板娘的安排后，他匆匆地朝屋后走去。哦！这就是传说中的老高！略微跟老板娘打听，原来，老高籍贯汉源，人很老实，寡言少语的，没有什么文化和技能，只好辗转各地下苦力，干些体力活挣钱糊口。3年前来到牛背山为山上十几家客栈打工，哪家老板有事外出都请他帮忙照看生意，需要搬重物的时候也请他来下力，每每付与50、100，倒也能挣些辛苦钱，只是前几天帮另外一家客栈背水上山时一步不慎，摔了腿，受了点轻伤，看来还要跛几天才能好。听老板娘说，去年冬天，一群游客徒步上山，快到云海人家的时候，其中一个大个子高反严重，呕吐了一阵就晕厥过去了，情况十分危急，大个子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同行的驴友都不同程度地高反，七手八脚手脚并用地好不容易把他整拢云海人家就再也动弹不了了，正当一群人不知所措乱作一团的时候，老高来了，他一口气直接把大个子背到了两公里外的星辰客栈，协助大家救了大个子一命。要知道这不是在平原地区，这里海拔3600米，一般人空手步行稍快一点都会气喘嘘嘘，身体素质稍差一点的轻则脸青白黑，重则当场晕倒。老高虽说对高反耐受力强一些，但这么大的体力消耗，据说当时也累得来差点晕倒，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了好一会气才缓过劲来。事后，大个子要额外给老高500元以示答谢，出乎所有人意外的是，老高却分文不取！老板娘讲到这里，用手抹了抹眼角的几滴晶莹，扭头给我们指了指远处山间若隐若现的云海人家。不知什么时候，周围聚集了七八个人都在听老板娘讲老高的故事，这时都啧啧地称赞不已，霎时间，觉得那一瘸一拐蓬头垢面黑汉子的形象帅气起来，同时也为自己刚才听说大个子要感谢500元时自以为老高会理所当然收下的想法汗颜得一时语塞，不由得回过头看向老高出去劳作的方向，好想他快点回来再细细地将他打量一番。想起客栈内竹篾墙上贴的告示上写的“不要欺负老高，别说不认识老高”，瞬间感悟到二当家在写这张告示的时候一定也是怀着跟我一样崇敬的心情。下午5点钟了，风大起来，气温开始直线下降，也不知有几度，只是想起早上吃煎蛋面时看到厨房貌似有一个火炉，撇开睡觉的云龙，和身边一群20岁上下的年轻人烤火去了。进得厨房，发觉火炉旁已经坐了一个人，少顷，眼睛适应了屋里的黑暗，趁着炉火定眼看去，竟然是老高！也不知道他啥时候进了厨房，我们竟然没有看到。一旁正在理菜的老板娘似乎看穿了我们的心思，说道“老高刚才搬了东西从房子侧面回来的，你们就没有注意到”。我们像一群粉丝一样，围着火炉坐下，怀着稍许敬意与老高攀谈起来。借着火光，细细打量老高一番，只见他黝黑的面孔上，眼窝深陷，鼻梁高挺，少许胡须，眼角布满鱼尾纹，大概长时间没有洗脸的缘故吧，那些鱼尾纹的线条泛着一条条白色，远看之下就像猫咪的胡子，反衬着浸染了机油一般的肤色。老高有些腼腆，与我们谈话显得有些紧张，不住地搓揉着满是厚茧的双手，不时把屁股下的凳子向墙边挪挪，似乎老是想躲开我们一样。时间长了，老高也渐渐放松下来，给我们讲了前两年给吕玲珑当向导，陪他在山顶露营摄影的故事，在我们的再三追问下，也讲了那个救人的故事，只是在讲到救人时远没有讲到吕玲珑时那么眉飞色舞，满脸透着骄傲的神情，说着吕大师如何为牛背山带来名气和财路，应该如何如何感谢他的话。同坐的这群年轻人是一群驴友，七嘴八舌聊开了年轻人的话题，我也偶尔插个话，和他们且聊且笑，贪婪地感受着他们的年轻，看他们一路疲累而来，却赚足了大把大把的愉悦心情，似乎我也跟着愉悦起来。一聊之下，原来他们事先互相并不认识，只是路上偶遇便结伴而行。其中有个西财的小美女大学生，长相出众，知识面很宽，说起话来抑扬顿挫且言语犀利，大方得体，尽显新时代大学生的风采。听她说，她们是说从邓军长的家出发步行上山来的，走了7个半小时，抄了无数近道，才走到了这里。他们也问起我和同伴怎么上山的，当我回答是包车上山的时候，自己心底突然没了底气，看着这群年轻且稍显稚嫩的脸孔，总怕他们会嘲笑我们的俗不可耐和包鼓心穷，当然他们都是很有礼貌的大学生，自然也没有嘲笑我们。我突然发现老高坐的角落里的竹篾板墙上贴有一张日记本纸，从炉火闪烁间窥见，上书“凑近点看”的字样，什么意思？这勾起了我们的好奇心。我站了过去，手扶着老高的肩膀，从他头顶上探出脑袋认真看起来。只见那四个字是用签字笔慢慢涂写而成，字体粗大醒目，再细细看，下方还有一排蝇头小字，曰“当你看见这排小字时，你所处的位置是客栈内手机信号最好的位置，不信试试”，纸的左上角还画了一个手机收到满格信号的标示。我这才想起住进客栈以来，无数次把手机摸出来想打电话不通、想上网也不行的窘况，将信将疑之中拿起手机一看，嘿！果然信号不错！赶紧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老婆正为联系不上我而担心，接到我的电话报了平安，她也才放下心来。不过遗憾的是没有3G网络，上不了网。转念一想，要是今天有信号和网络，早摸上床去煨起被子玩手机去了，哪还有这样坐来跟老板娘、老高还有这群年轻人聊天的机会，好久没有这样和别人聊天了，让我又体会到了久违的快乐。想到这里，赶紧把手机揣会裤兜里，再次加入了聊天的人群中。

天黑了下来，山上没有电，人们分批次先后吃了晚饭，三五成群地各自为阵。随着一阵马达的轰鸣，老高终于启动了发电机，为客栈内带来了光明，十来个插线板上瞬间插满了各式各样的手机充电器和充电宝，这些饥饿的机器贪婪地吸收着稀缺的能量。外面竟然下起了纷纷细雨，怨老天不给面子的声音此起彼伏，都言运气不好。想想也是，我们昨晚冒险上山，就是想看看牛背山的五大美景，直到现在啥也没有看见不说，看样子今晚的星空和明早的日出也无望了。时候尚早，大家都回到客栈，学生们都挺安静地挤在角落里在小声的玩着我们看不懂的游戏，不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云龙终于起床了，看起来还没有开眠，脸上还带着睡意，点了支烟和我一起坐在客栈大厅中央东拉西扯地聊着无关痛痒的东西。咕咕叫声从两个肚子传来，想起还没有吃晚饭，云龙就又去豪气的叫老板娘给我们用土豆烧了半只鸡，三下五除二，只剩下少许汤水在盆底打着转，我们早已拿了根牙签，打着饱嗝剔牙去了。右侧住着的那群吼神终于也东一个西一个地从床上下来，表情复杂地看着我们，偶尔将脑袋伸处大门张望一下，看看淅沥沥的小雨，回过头来再骂几句天，三三两两地在大厅里和床边坐下，抽烟的抽烟，说话的说话。其中有几个女子显得有几分娇娆，操着成都口音，大方地开着荤玩笑，我和云龙也不时地插科打诨，与她们左一句右一句地逗猫儿惹草，渐渐地倒也熟识起来。这是来自新都区的一群男女，差不多10来人，看起来大多是已成家立业的人，说话也很大套，开起玩笑来几乎没有上限，好几次倒是说得我和云龙接不起话茬。22点30分，在我们的要求下老板娘多开了半小时的发电机，终于安静下来，屋内的人们发着牢骚摸着黑，极不情愿地纷纷上了床，早早地睡下了。

黑暗中的笑声

刚开始，大家都很安静，似乎听到了打鼾的声音慢慢响起，由于中午睡得太久，我却无法入睡，心里盘算着明早六点要不要起来碰碰运气，甚至在想等会儿还要起来看看天上星空能不能显现出来。熄灯30分钟左右，一个女声小声说“好热哦，我全身都在出汗了”另一个女声回应道“就是，我还是热得很”“你们两个睡的睡袋当然热咯，我就没用睡袋，一点都不热”“哎呀，我还是起来不要睡袋算了”这时只听一个男声阴阳怪气地说“过来嘛，我这边凉快”“哈哈哈哈”客栈里哄堂大笑，云龙本来也没睡着，笑着说“原来大家都没睡着哦，我话都没敢说，这么安静，我以为你们都睡着了哦”，对面的女声嗲声嗲气地来了句“哪个有烟，发杆烟来吃嘛”“我有！”“我有！”“我这儿有安逸的好烟！！”“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美女问烟，众男士争相献上。终于，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音后，听见有人从对面通铺上下来，电筒亮处，四五个手捧香烟满脸堆笑的家伙从各自的床上探出了脑袋。群狼高声喊道：“来，抽我的”“吃我的嘛”“我的中华”，云龙也跟着起哄“我这儿是庄园哈”，瞬间，整个客栈内的气氛一下达到一个高潮，人人都在兴奋地或参与或欣赏这场美女与香烟的夜宴。只见一个穿着军大衣的美女，抬手将手中的电筒挂在头顶的灯头上充当起临时的照明工具，故意踏着摩登步伐，搔首弄姿地穿梭于各位男士之间，终于，还是走到云龙面前，笑纳了云龙的庄园，火光亮处，一张绝美的脸，皮肤白皙，柳眉星眼，瓜子脸，殷桃小口噙着一支庄园，纤细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优雅地夹着烟，斜歪着头，正在云龙发抖的芝宝上点火。一阵啧啧的嘘声，其余男士大声地表达着羡慕嫉妒恨，哪知又引来其余女士们的轮番奚落，大衣美女更是手搭在云龙肩膀上，回头对着一众男士眯着眼半仰着脖子撅着嘴巴，轻轻摇头晃脑地吐出一阵烟雾，云龙心里的得意全写在了脸上，不过他心里也明白，人家美女是正经人，这只不过是无聊逗大家玩玩而已，所以动也不敢动，双手撑在床边，脑袋靠在大通铺的中间隔板上，虽笑的开心，却也小心翼翼，那神情充满了滑稽，仿佛在对大家说，你们看清楚哈，我没有动哈！美女为了搞气氛，故意和云龙搞暧昧，引得群狼嗷嗷大叫，对面通铺里的其余美女则咯咯笑个不停。最里头住的一对年轻夫妇，男的听见这么热闹，也想下床来凑热闹，不料传来一阵河东狮吼“去嘛！去了就不要回来了！”此语一出，更是一波哄笑，我也笑得在大通铺上打滚。这时，大衣美女终于放过了云龙，斜靠在床边立柱上缓慢地吐了一串烟圈，又放声道“哎呀，我想上大号了，厕所那么远，外头又黑又冷的还在下雨，青哥，你陪我嘛！”也不知哪个是青哥，昏暗中，只听对面通铺隔壁的单间里一个男声妖里妖气地回答道“哎哟！我才不敢哦，等哈儿我害怕说不清楚，别个要误会，还以为我们两个出去打野战去了，呵呵”另一个男声高声大叫“哈哈，你去嘛，说那么清楚爪子嘛，说不定美女就是这个意思喃！”，明显地一股子酸味。大衣美女又说“青哥，走嘛，我害怕得嘛，你给我打一下电筒嘛”“你自己去嘛，害怕啥子嘛！”“嗯”女的发起了嗲，“你好烦哦，大不了等哈儿我给你点福利嘛”。妈的，这玩笑开得有点大，那叫青哥的明显招架不住了，在大家的嘲笑声中悻悻地说“不去，反正我不去，等哈儿我给你打电筒，万一照到你的勾子了咋办呢？”“我去”“我去”“我去”众男声此起彼伏，云龙早已回到床上躺下，这时也跟着起哄“要不我陪你去嘛”，不过看来都是有色心没得色胆的乌合之众，嘴上吼得凶，其实一个都没敢真的动。再次哄堂大笑之后，美女貌似已经憋不住了，“好烦哦，你们到底哪个陪我去嘛？”其实美女是真的想上厕所，外面山风伴随着小雨，伸手不见五指的陌生环境，别说她一个柔弱女子，就是大男人出去心里只怕都要打怵，人家女士不过想找个男士陪一下壮个胆，哪知她玩笑开得有点野，男士们都不敢接招。这时，借着微弱的光线，我看见云龙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欲言又止，明显是想英雄救美，却只是张了张嘴，表情紧张，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活生生地又吞回去了。看到他那个慫样，笑的我在床上直打滚。美女只听见我们这边有动静，也不明就里，揭开帘布，探头向里张望。云龙以为机会来了，刚想说话，却听见住单间的青哥终于表态了，“走嘛！老子今天不认黄了，陪你就陪你嘛”美女高兴地说“走嘛走嘛，我硬是憋不住了”。一男一女在大家的嬉笑声中出门而去，不肖一分钟，门咿咿呀呀的开了，一束电筒光射进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中只听青哥兴奋地吼道“哈哈，老子一个人回来了”“美女呢？你一个人回来别个咋看得到回来呢？”“狗日的真舍得把别个美女丢下啊？！”跟他们同行的人七嘴八舌问道。“她一人在屋后头的草地上上大号，我趁她不注意，拿起电筒就跑了，哈哈，老子今天要好好的整她一盘！哈哈”，这家伙真他妈的不地道，多半脑壳进水了，一点都不男人。正说话，门吱呀一声又开来，略带哭腔的美女的声音传来，“狗日的青哥！老子正大号，你咋跑了哦？！跑就跑嘛，还把电筒一起拿起跑了，吓的老子裤儿都没有搂起来，就扑爬里败勒跑回来，还差点滚到坡坡底下去了！狗日的青哥，太不道义了！！”“哈哈哈……”又是一阵哄笑。“我说我陪你呢，你又鼓捣要青哥陪你！遭了哇，哈哈”“早晓得我陪你去嘛，哈哈哈哈”群狼不停地起哄，青哥说“外头好黑哦，我害怕得嘛”“你狗日的是不是男人哦，还害怕！？还赢不得一个婆娘家！”“哈哈……”大家又打闹了一阵，约莫到了12点左右，终于瞌睡战胜了精神，渐渐地安静下来，大衣美女也回到对面的通铺和另外几个女的一起睡下了。不过她始终不是一个安分的人，总要搞出点动静来逗大家热闹一番，这会儿见大家都不开腔，又说道“青哥，你一个人睡单间好安逸哦，我还是想来”就这一句话，差点又让整个客栈气氛爆表，“哈哈哈！青哥，好羡慕你哦”“青哥，你要小心哦，呵呵”“嘿嘿，青哥等哈儿不行了需要帮忙就喊我来哈！！”一个个的都在不断逗青哥开心。那个青哥却假装正经“你来嘛，我让你，我在隔壁去睡嘛”“不干，我一个人睡害怕~”。众人又开始起哄“哈哈，青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哦”“通铺不适合爱爱哈！！”。终于两人还是睡在了一起，大通铺和通铺还有单间其实都是连在一起的，无非是中间隔了一块薄薄的木板而已，只要其中一人稍有动作，所有人都会感觉得到的，事情就是这样奇怪，正在大家猎奇心态高涨，准备感受一场地动山摇的时候，单间却格外的安静……直到……天亮，看来青哥和大衣美女确实属于那种“说是说不操作”的新时期好青年。

勉强及格的日出

迷迷糊糊之中，闹钟又坚定地开吵。起床，看天，我惊喜地发现昨夜的雨雾消散了，天空中挂着一弯新月，明亮而清晰，天边云不厚，看来今天有可能看见日出。复回身，叫起了云龙，也顾不得洗漱，背上相机和脚架，二人便汇入了匆忙上山的人流之中。一边大口踹着粗气，一边不住向东方瞭望，只见东方的天空渐渐出现了红色的霞光，那些灰白的云雾也慢慢地改变着色彩，渐渐地，变成淡红色，再变成金黄色，当我们终于冲到山顶的时候，云彩都镶上了金边，霎时光芒万丈，顿时，人群兴奋激动不已，有的人还高呼怪叫，更多的人，则是把相机对准了那些彩云，“咔嚓”之声不绝于耳。朝霞深处，一片红光从遥远的地平线下喷薄而出，映红了整个天空。“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兄弟们相机准备好哦！！”一个穿军绿色记者背心，头戴登山帽，肩背双肩包的中年男人，掩不住兴奋之情，手捧5D3，激动地大喊起来。周围的人群也发出一阵哄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太阳将要跳出来的地方。我和云龙也早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