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谣与儿童发展

PAGEPAGE273童谣与儿童发展──以浙江童谣为例撰写：王瑞祥董文明许央儿章小燕陈芳吕静内容提要：童谣被称为有韵的母乳，深受儿童喜爱。浙江童谣是中国童谣南方体系的标志，辑录历史悠久，体例规范，内容丰富，数量众多，有其特有的艺术价值和学术内涵。本书共分四个部分：第一部分（一至三章）为整体论，对浙江童谣的辑录历史及总体特征作了简要梳理，对童谣的概念从四个维度──童谣与儿歌、童谣与童谣文本、古代童谣、创作童谣进行界说，对童谣的基本特性──游戏性、随意性、音乐性作了探讨；第二部分（四至六章）为本体论，从内容分类、结构形态和表现形式三个方面展开，内容分为语音、语义和肢体游戏三类，结构形态依次从词性、句式、章法分述，表现形式从童谣文本和肢体游戏两个维度进行解析；第三部分（七至十章）为价值论，分别从童谣对儿童语言、认知、生理和社会性发展四个方面的促进作用作了学理探索；第四部分为应用论，分为亲子、伙伴、师生三类活动，各举实例为童谣活动的有效进行提供支持性引导。目录浙江童谣第一节历史梗概第二节方言特点一吴方言童谣二闽方言、徽方言、杭州话童谣第三节地域特色一地形地貌二物产地名三地方风情第二章童谣界说第一节“童谣”和“儿歌”第二节“童谣”和“童谣文本”古代“童谣”创作“童谣”第三章童谣特性第一节游戏性一游戏及游戏特征二童谣文本所呈现的游戏性三童谣生成过程所体现的游戏性四童谣的游戏性与儿童的游戏精神第二节随意性一多变异二常转换三轻意义四有意味第三节音乐性一灵活的节奏二自然的韵律三本能的缪斯第四章童谣的内容分类第一节语音游戏类一绕口令二顶针歌三摇篮曲四其他第二节语义游戏类一知趣类二理趣类三情趣类第三节肢体游戏类一抚慰类二嬉戏类三角逐类第五章童谣的结构形态词性一用词特点二构词特色句式一齐言句式二杂言句式第三节章法一开放式结构二封闭式结构第六章童谣的表现形式第一节童谣文本的表现形式一反复二顶针三颠倒四夸张第二节肢体类游戏的表现形式一一人游戏二二人游戏三三人游戏四多人游戏第七章童谣与儿童语言发展第一节童谣与儿童的语音发展第二节童谣与儿童的词汇发展第三节童谣与儿童的语感建构一语感与语感图式二童谣与儿童语感图式的建构第八章童谣与儿童认知发展第一节由童谣认知植物第二节由童谣认知动物第三节由童谣认知日常事物第四节由童谣认知数字由童谣认知时序由童谣认知地名由童谣认知文化风俗第九章童谣与儿童生理发展第一节儿童生理发展内容与影响要素第二节童谣与儿童运动技能发展第十章童谣与儿童社会性发展第一节童谣与儿童自我系统的建构和发展第二节童谣与儿童社交系统的建构和发展第三节童谣与儿童社会规则系统的建构和发展第十一章童谣活动导引亲子活动一童谣与亲子活动二亲子活动范例第二节伙伴活动一童谣与伙伴活动二伙伴活动范例第三节师生活动一童谣与师生活动二师生活动范例第一章浙江童谣历史梗概什么时候有儿童，什么时候就有童谣，童谣与儿童几乎共生共存。但是，童谣散落于民间，传唱于儿童口中，很少见之于文字。所以，这里所说的“历史”是指浙江童谣辑录研究的历史，而不是浙江童谣的历史。浙江，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但在先秦时代，浙江属于“蛮夷”之域，不开化之地。浙江先民为于越民族，虽然在尧、舜、禹时期，于越民族已和中原民族发生联系，但在秦以前夏商周三朝漫长的历史中，“文身断发，披草莱而邑”司马迁：《史记》第四十一卷。，对中原地区的依附关系一直是象征性的。“江浙远处东南，与黄河流域的交通十分困难，夏商周建立起来的华夏民族无法有效地影响浙江地区。”滕复，等：《浙江文化史》，浙江人民出版社，１９９２年，第８页。春秋时浙江大部属越国的范围，战国时为楚国所灭，成为楚国的一部分，而楚人在历史上是中原人嘲笑的对象，《韩非子》中“自相矛盾”者是楚人，《吕氏春秋》中“刻舟求剑”者也是楚人。秦汉两朝在浙江地区设郡县，使浙江与中原的关系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但止于西汉，浙江地区文化的发展还是非常缓慢的，因而当时江浙地区仍被称为“南蛮鴃舌之地”。后经西汉末年的北方人口大迁入，尤其是西晋迁都建康（今南京）、建立东晋政权后，汉民族的政治文化中心开始向南方迁移。从盛唐至北宋，虽然全国的政治中心还在北方，但经济重心已移至南方，江浙成了北宋最富庶的地区。正因为如此，逃亡的南宋政权才迁都临安（今杭州）。这是一次大规模的北方文化大迁移，从而形成了南北文化大交汇。至此，浙江才彻底甩掉了南蛮落后的帽子，真正成为中华民族的“文化之邦”司马迁：《史记》第四十一卷。滕复，等：《浙江文化史》，浙江人民出版社，１９９２年，第８页。总的说来，在很长的一段历史时期里，浙江文化是被“边缘化”了的。就童谣而言，我国清代之前所录童谣，很少有浙江的；即便有几首，也是名为童谣，实为民谣。如：会稽童谣弃我戟，捐我矛。盗贼尽，吏皆休。——《后汉书·张霸传》会稽民为徐弘歌徐圣通，政无双。平刑罚，奸宄空。——《类聚》十九第一首是说东汉张霸的，第二首是说西晋徐弘的，两首都是当时人民歌颂当地官吏的歌谣，而不是童谣，儿童不可能有这样的情怀，童谣也不会有这样考究的词句。童谣最早的记载，可追溯到两千多年前的《战国策》、《春秋左传》等古代典籍。到了明代，大文学家杨慎广泛收集民谣，并编成《古今风谣》中国古代民谣集，共两卷，成书于明代嘉靖二十二年（1543年）。收录自上古至明代嘉靖时期古今民谣中国古代民谣集，共两卷，成书于明代嘉靖二十二年（1543年）。收录自上古至明代嘉靖时期古今民谣280余首。《中国古代童谣》雷群明、王龙娣著，上海文艺出版社，2007年。雷群明、王龙娣著，上海文艺出版社，2007年。台州塘下童谣塘下戴塘下：地名；戴：姓戴的人，不一定实指某人，只是为了起韵。塘下：地名；戴：姓戴的人，不一定实指某人，只是为了起韵。菜开花，好种茶。茶结子，好种柿。柿蒂乌，摘个大姑，摘个小姑摘一个给大姑，摘一个给小姑。摘一个给大姑，摘一个给小姑。——《涌幢小品》明人笔记，朱国祯(?～1632)撰。国祯字文宁﹐浙江乌程(今湖州)人﹐万历年间进士﹐官至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清代开始，浙江童谣的收集整理大见起色。成书于康熙初年（约１７世纪６０年代）的《天籁集》，钱塘（今杭州）人郑旭旦辑编，书中收吴越童谣46首原书按序排列，标至“四十八”，其中“三十六”“四十六”有序无文。故实收童谣46首。，尤以杭州地区居多。此书还附有《天籁集醒语》17则。每首童谣前后加有评语及按语，以表己见。继\o"《天籁集》"《天籁集》之后，又有\o"《广天籁集》"《广天籁集》问世，编者署名悟痴生，山阴（今绍兴）人。书成于同治十一年(1872)，共收吴越童谣23首，每首童谣前后均有评语和按语。所录童谣的内容类别和编录体例均与《天籁集》相似。周作人对这两集有评价：“原书按序排列，标至“四十八”，其中“三十六”“四十六”有序无文。故实收童谣46首。周作人：《天籁集》，载《古今》31期，1943年9月。“天籁”二集在浙江乃至中国童谣史上具有重要地位，它的价值意义在于：1.保存了不少浙江本土的童谣资料。二集收录的大部分童谣至今仍以各种版本在浙江各地流传，如：一颗星标题为本书作者所加，下一首同。一颗星，挂油瓶，油瓶油，炒黑豆；黑豆香，卖生姜；生姜辣，造宝塔；宝塔尖，戳破天；天呀天，地呀地，三拜城隍老土地；土地公公不吃荤，两个鸭子囫囵吞。──《天籁集》黄狗抬轿又会哭，又会笑，两只黄狗会抬轿。──《广天籁集》2.标示了南方童谣体系的形成。中国童谣分为南北两个体系，《天籁集》和《广天籁集》的问世，标示着童谣南方体系的形成。之后，形成了以《北京儿歌》和《孺子歌图》《北京儿歌》由意大利驻中国官员韦大利搜集编译，英汉对照，1896年出版；《孺子歌图》由美国教士何德兰搜集编译，英汉对照并附有插图，于《北京儿歌》由意大利驻中国官员韦大利搜集编译，英汉对照，1896年出版；《孺子歌图》由美国教士何德兰搜集编译，英汉对照并附有插图，于1900年在纽约印行。3.形成了“天籁”童谣理论。中国古代盛行童谣“荧惑说”，把童谣看成是天星垂象儆戒世人，从而使童谣异化为政治宣传的工具，而《天籁集》、《广天籁集》的问世，使童谣从“荧惑说”的魔影下挣脱出来。二集均以“天籁”命名，称童谣为天籁之音，“天机活泼，时时发现于童谣”，如“风行水上，自然成文……直率浑成之至”。纯真自然天成，是“天地之妙文”郑旭旦：《天籁集》。。许之叙对此更有发挥，他说：“古谚童谣，纯乎天籁，而细绎其义，徐品其言，自有至理存焉，不能假也。”许之叙：《天籁集·许叙》。许为清代咸丰年间钱塘（今杭州）举人。“至理存”未免夸张，“不能假”倒是真的。显然，“天籁说”比之“郑旭旦：《天籁集》。许之叙：《天籁集·许叙》。许为清代咸丰年间钱塘（今杭州）举人。光绪壬午年（1882），会稽县（今绍兴）人士范寅编撰了《越谚》三卷，由谷应山房板印，该书以收录解释绍兴谚语、方言为主，也收有不少歌谣，其中有五十几首童谣。如：火萤虫此童谣原文无题。火萤虫夜夜红公公挑柴卖胡蒜婆婆织布原字为左原字为左“巾”右“齐”。倪子开店做郎中新妇抽牌捉牙虫一石米桶吃弗穷──谣诼之谚第七呷啾呷啾：喷嚏声，音“匣秋”，“呷”原字为左“甲”右“欠”。呷啾一个嚏皇帝讴讴：叫，喊。讴：叫，喊。路远迢迢弗肯去──孩语孺歌之谚第十七这是孩子打喷嚏时大人戏谑或孩子自谑之歌。幼稚中隐含庄严，低俗里透着高贵，当然，更多的还是阿Q式的幽默。《呷啾》的现代版本很多，现录一首：“阿啾”一个嚏，皇帝喊我做女婿；我路远迢迢勿肯去，宁愿在家种田地。──嵊县《“阿啾”一个嚏》引自《中国民间文学集成·浙江省绍兴市嵊县故事歌谣谚语卷》，浙江省民间文学集成办公室，1989年，第109-110页。下文凡引自《中国民间集成》浙江省县别卷的童谣，不再作详注，只标示县（区、市）别。嵊县（现嵊州）与绍兴紧邻，此童谣颇得《越谚》真传。还有：一颗星一颗星隔櫺灯两颗星加油明油瓶漏好炒豆炒得三颗乌焦豆拨拨：给。拨：给。癞头殠加乌豆乌豆香加辣姜辣姜辣加水獭水獭尾巴长加姨娘姨娘耳朵聋加裁缝裁缝手脚慢加只雁雁会飞加只鸡鸡会啼加螔蚁螔蚁：蚂蚁。螔蚁会爬墙肏得小老鼠乃娘乃：原字为左“亻”右“解”。整句话为骂人话。——孩语孺歌之谚第十七这应该是《天籁集》所录《一颗星》的变异。这首童谣流传很广，在上世纪末辑录的《中国民间文学集成》中，浙江省中北部每个县（市）几乎均有类似“版本”。上海文艺出版社出有《越谚》影印本，影印本末附有周作人的《越谚跋》。《越谚跋》称：“《越谚》中又收录着好许多歌谣，完全照口头传说写下来的，这不但是歌谣研究的好资料，而且又是方言语法的好例。”周作人：《越谚跋》，见《民俗、民间文学影印资料之贰•[清]范寅：＜越谚＞》，上海文艺出版社（原书无出版时间、页码）。周作人在《读〈童谣大观〉》中还说到此书辑录情况：周作人：《越谚跋》，见《民俗、民间文学影印资料之贰•[清]范寅：＜越谚＞》，上海文艺出版社（原书无出版时间、页码）。周作人：《读〈童谣大观〉》，载《歌谣》周刊10号，1923年3月。“五四”前后，北京大学掀起了声势浩大的“歌谣运动”。这次运动的中坚分子，全是江浙人，大多是浙江人。1918年2月1日，沈尹默（浙江湖州人）、刘半农（江苏江阴人）提出了“征集各地民歌”的建议。这一建议得到了时任北大校长蔡元培先生（浙江绍兴人）的鼎力支持，沈、刘二人便联合钱玄同、沈兼士（两人均为浙江湖州人）共同发起了著名的北京大学歌谣征集活动，并将他们所拟定的《北京大学征集全国近世歌谣简章》发表于1918年2月1日的《北京大学日刊》，从此开展了包括儿歌童谣在内的歌谣征集活动。之后，于1920年12月19日成立了歌谣研究会，由沈兼士、周作人（浙江绍兴人）总负其事。《北京大学日刊》每天发表歌谣一首，1922年12月起又把《日刊》的附页改成《歌谣周刊》出版，两年中出了96期，共征集歌谣13900多首，先后刊出了200多首，其中就有不少童谣。在这一活动的影响下，歌谣运动迅速推向全国，各地也纷纷开展征集活动，并出版了不少歌谣、童谣集，一时蔚然成风。1922年，浙江永康人陈和祥编辑了插图本《童谣大观》，由世界书局出版，共收各地童谣４００余首，其中收录浙江杭州、绍兴、永康、象山童谣39首。此书2007年由新世界出版社重版，并加了金庸和王春瑜的文章。《童谣大观》中的绍兴童谣多采自《越谚》，其中有些疏漏，如《叉》：叉！叉！叉！叉到外婆家,外婆留吃茶，妗姆懒烧茶，茶钟茶匙别人，水水！水缸底里结莲花。这首童谣原书注明“为儿童叉手游戏时唱之”，绍兴方言押“O”韵，是一首韵味十足且带讽刺意义（讽刺舅母）的游戏歌，但“茶钟茶匙别人”一句末尾掉了一个“家”字，就使它变得不伦不类，非常别扭。《越谚》里有这首童谣，此句作“茶钟茶匙别人家”。1923年，商务印书馆出版了朱天民编辑的《各省童谣集》，这是一本现代童谣集，共收16个省的203首童谣。入选的童谣，依照当时行政区划按省分编，并注明流传地区。现录浙江的两首于下：研胡椒研研胡椒，研研胡椒，三个铜钱一大包。一个圆果一个圆果圆又圆，外头黄来里头甜。有爷有娘甜似蜜，没爷没娘苦黄连。之后又有一些零散辑录，大多是在歌谣集中录有少量童谣。在那个时期，尤其值得推誉的当属周作人，他为童谣，尤其是浙江童谣的研究和搜集整理作出了卓越的贡献。“五四”前后，周作人将主要精力集中于儿童文学研究上，并对童谣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发表了不少有关童谣方面的文章，如：《儿歌之研究》（1914年），《读〈童谣大观〉》（1923年），《吕坤的〈演小儿语〉》（1923年），《读〈各省童谣集〉》（1923年），《歌谣》（1923年），稍后一些时期发表的有：《关于〈绍兴儿歌述略〉》（1936年），《天籁集》（1943年），《越谚》（1944年）等。周作人的童谣理论，在当时就有广泛影响，正如武文刚、李利芳的文章所言：“1920年以前，在‘儿童文学’视域说话的主要是周作人一人。”武文刚，李利芳：《中国现代儿童文学理论的发生》，《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7年第1期，第282页。他关于童谣的定义：“儿童歌讴之词”；童谣“母歌”、“儿戏”的分类；童谣“随韵接合，义不相贯”的结构特点周作人：《儿歌之研究》，原载《绍兴县教育会月刊》第4号，1914年1月20日。见《周作人民俗学论集》，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年，第130－133页。；童谣研究的三项效用：文艺的，历史的，教育的周作人：《歌谣》，载《自己的园地》，1923年9月。；童谣与方言的关系周作人：《歌谣与方言调查》，载《歌谣》周刊第三十一期，1923年武文刚，李利芳：《中国现代儿童文学理论的发生》，《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7年第1期，第282页。周作人：《儿歌之研究》，原载《绍兴县教育会月刊》第4号，1914年1月20日。见《周作人民俗学论集》，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年，第130－133页。周作人：《歌谣》，载《自己的园地》，1923年9月。周作人：《歌谣与方言调查》，载《歌谣》周刊第三十一期，1923年11月。鲍耀明收藏：周作人《童谣研究稿本》，《鲁迅研究》月刊2000年第9期，第59－65页。周作人《鲁迅的青年时代》：“我的《越中儿歌集》，从一九一三年一月计划起，收集材料也已不少，却终于未曾编成。到了一九三六年四月，改名《绍兴儿歌述略》，写了一篇序文……我预写那篇《儿歌述略》的序文以来，岂不是已是二十年过去了么。不过力不从心，至今还只有一本草稿，实在很是惭愧。”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68页。周作人《知堂回想录》：“至于普通的地方歌谣，我在民国初年曾钞录有一个稿本……一总计二百二十三首，略为注解，编成了一卷《绍兴儿歌集》，于一九五八年冬天才算告成，但是这种传统的旧儿歌没有出版的机会，所以也只是搁置着就是了。”香港三育图书有限公司，1980年，第401页。周作人于1967年去世，在他去世37年后，《童谣研究手稿》出版福建教育出版社，福建教育出版社，2004年。《童谣研究手稿》周作人自题为《童谣研究稿本》，“稿本”改为“手稿”为出版社所为。在20世纪40年代到70年代的时段里，由于受时势和政治的影响，浙江童谣的研究与搜集整理和全国各地一样，几无进展。直到80年代，一项全国性的浩大工程——《中国民间文学集成》启动，80年代末90年代初，“集成”浙江部分陆续完成，各县（市、区）都出了一到三集，“集成”分三个部分：“故事”，“歌谣”，“谚语”。其中的“歌谣”包括“儿歌”（童谣），全省各县（市、区）辑录童谣几首至上百首，蔚为壮观。这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给浙江后人留下了一笔十分宝贵的精神财富。所憾的是，由于各地对“集成”的负责程度和辑录水准参差不齐，从《中国民间文学集成》浙江省各县（市、区）卷看，尚有以下缺点：１．有缺漏。一是地区缺漏，因为当时有些地区正处在行政区划改制时期，如嘉兴、湖州，因此在“集成”中缺了嘉兴市、湖州市（即今嘉兴市南湖区、秀洲区和湖州市吴兴区、南浔区）的童谣。二是方言缺漏，缺了徽方言童谣。浙江大部虽为吴方言区，但尚有少量闽方言区和徽方言区，“集成”中吴方言和闽方言童谣辑录较全面，而徽方言童谣则未见在录。２．有些县（市、区）辑录工作敷衍了事。翻阅“集成”中的“儿歌”，可以看出，有些县（市、区）对“儿歌”明显不重视，辑录数量很少，有的甚至把成人歌谣和谚语收在里面，而真正的童谣却遗漏很多。３．不规范，注释不全。这是个普遍性问题。按照规范，童谣后应注明“念唱者”和“记录者”的姓名、性别、年龄、文化程度、职业和工作单位等信息，而“集成”中这些信息大多缺失。还有就是对方言词义和念唱方式（如游戏歌的游戏方式、风俗歌的念唱场景等）的注释不全。在县别卷的基础上，90年代初，又出版了《浙江省民间文学集成》地（市）卷。地（市）卷是县别卷的选集，其体例更趋正规，差误也较少，但入选童谣五不及一，大量“珍珠”散落卷外。１９９５年，《中国歌谣集成·浙江卷》出版，入选童谣更少，全省只有１３６首。纵观浙江童谣研究和搜集整理的历史，清代的《天籁集》是一条分界线。在现代历史上，周作人对浙江童谣的贡献最为重要。20世纪末的《中国民间文学集成》和《浙江省民间集成》是浙江童谣的最全面辑录。但时至目前，对浙江童谣作系统研究的理论尚未问世，只有个别散论存于坊间。方言特点童谣使用的是民间口头语言，因此童谣与方言的关系十分密切。而各地的民间口头语言差别很大，有道是“九州之人，言语不同，生民已来，因常然矣。”颜之推：《颜氏家训·音辞》，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39页。一个人从呱呱坠地起，就被抛进了一张庞大的“方言之网”。颜之推：《颜氏家训·音辞》，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39页。申小龙、张汝伦主编：《文化的语言视界》，上海三联书店，1991年，第92页。浙江童谣是用浙江方言念唱的，浙江方言有吴方言、闽方言、徽方言、杭州话等，其中吴方言是浙江的主要方言。一、吴方言童谣吴方言（也称吴语），是从以“三吴”（现苏州、湖州、绍兴）地区为中心的太湖流域、宁绍平原发展起来的，故称。吴方言的分布范围涉及浙江、江苏、上海、安徽、江西、福建6个省市，包括3个区6个片，其中有些片里面还包括若干小片。吴方言分布面积最大、使用最多的就是浙江省，吴方言的6个片在浙江省都有分布。吴方言的特点是“温软”，就是所谓的“吴侬软语”。吴方言的节奏与旋律此起彼伏，抑扬顿挫，与现代汉语语音有着较大的差异。用吴方言念唱的童谣也充分体现了这些特点。如：乌鹊鹊，尾巴长，初一初二嫁姑娘。姑娘矮，嫁只蟹；蟹脚黄，嫁凤凰；凤凰飞，嫁金鸡；金鸡绿，嫁只鹿；鹿上山，嫁牡丹；牡丹开，嫁秀才；秀才丑，嫁只狗；狗咬人，嫁道人；道人勿吃荤，带毛猪头囫囵吞。──平湖《带毛猪头囫囵吞》这是一首平湖童谣，除开头三句为二三句押韵外，以下句句押韵，两句换韵，按照以上分行方式排列，两行押平声韵，一行押仄声韵，两平一仄，押韵很有规律，念唱起来富有浓郁的音乐感，“吴侬软语”的特点非常明显。下面我们分别从语音、词汇、语法三个角度来探讨吴方言童谣的语言特点。1．语音特点吴方言无翘舌音，少后鼻音（只有ang），发音区靠前，开口度不大。这样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清脆，同时也显得单薄。吴方言中保存了大量的吴、越古音，声调中留有大量的入声字调。如上例《带毛猪头囫囵吞》中“金鸡绿，嫁只鹿”两句押的是入声韵。又如：牵去对对：拉。来，“其咕”解锯对：拉。锯：读gei。上句的“来”读lei。大木匠，解大锯；小木匠，解小锯；会解一直落，勿会勿会：原文一个字，左勿会：原文一个字，左“勿”右“会”，意为不会，读fei。──嵊县《木匠解锯》这是一首游戏歌，游戏时两人双手交叉互相挽结，边作拉锯状，边念唱此童谣。这首童谣最后两句的韵脚“落”和“杓”均为入声。还有整首童谣押入声韵的：三月三，四月八，内山媛主内山媛主：内山，地名；媛主，当地人对成年女子的称谓。内山媛主：内山，地名；媛主，当地人对成年女子的称谓。长毛花，满头插，青紫灰，当粉擦。──武义《三月三》这首童谣，一共四句，一韵到底，韵脚均为入声。入声韵在现代汉语语音体系中已不复存在，相当于国际音标的“[Λ]”，发音短促，一发即收。整首童谣均以入声韵煞尾，发音短促有力，所以念唱起来给人以干脆利落的感觉。吴方言的单元音发达而复元音贫乏，元音发音部位靠前，开口度小。如《带毛猪头囫囵吞》中“凤凰飞”的“飞”，韵母不是复元音“ei”,而是单元音“i”，和“鸡”（ji）同韵；而“牡丹开，嫁秀才”两句中的“开”和“才”，《木匠解锯》中“牵去对来”的“来”，韵母是“ei”，不是“ai”，发音时口形较普通话小，发音部位较普通话靠前。在吴方言地区，很多普通话中以“a”为韵母的往往改成以“o”为韵母，这种现象相当普遍。如：老侬家，背脊铜钱花，屁股猪油渣，眼睛花，摸着尿壶当金瓜。──武义《摸着尿壶当金瓜》这首童谣句句押韵，一韵到底，用普通话念押“a”韵，而在浙江中北部的大部分地区都念为“o”韵，“家”念“go”,“花”念“fo”,“渣”念“zo”，“瓜”“guo”。喔喔喔，雄鸡讨老婆，阉鸡吃糖茶，小鸡办人家，鸡娘来管家。──绍兴县《喔喔喔》这首童谣的韵脚，用普通话念是两个韵，前两句押“o”韵，后三句押“a”韵。但用绍兴话念，五句押的是同一个韵，“o”韵。很显然，念“o”的开口度比念“a”小。正因为单元音发音部位靠前，复元音少，开口度小，比起其它地方的发音来，说话时嘴型变动小，所以吴方言听起来就显得轻、软、糯。2．词汇特点在吴方言中，名词词头“阿”相当发达，多用于亲属、排行、人名，如“阿哥、阿弟，阿姐、阿妹，阿伯、阿囡、阿大、阿小、阿福、阿英”等。鲁迅著名小说《阿Q正传》的主人公就叫“阿Q”。词头“老”的使用范围也很广，如“老虫（老鼠）、老虎、老板、老师（温州兼表老师傅）、老大（掌船者）、老二、老三、老陈、老太婆、老太公、老公、老婆、老蟹”等。词尾以“子”尾最为常见，其次是“头”尾，如“鼻头、额头、日头、行头、名头、门口头、灶头、块头、十块头（10元面值的钱）”等。这样的词汇特点在童谣中也多有表现，以“阿”、“老”作词头的有：阿娒汪汪阿娒：对孩子的昵称；汪汪：孩子睡觉时叫阿娒：对孩子的昵称；汪汪：孩子睡觉时叫“汪汪”。阿妈纺纱，阿爸买饼给娒吃，阿娒一忽一忽：一觉。一忽：一觉。──瑞安《催眠歌》此童谣，每句的起首词均以“阿”为词头。大哥懒，二哥馋，新讨老婆老婆的“婆老婆的“婆”原文为“女”字旁一“么”，读“mo”。晏：迟。阿婆走起烧早饭，阿公走起买下饭下饭：小菜。下饭：小菜。侬道伢户人家懒勿懒，问问菩萨要讨饭。──上虞《大哥懒》这首三、四两行出现了以“阿”字作词头的称谓词（阿婆、阿公），第二行出现了以“老”字作词头的称谓词（老婆）。老鸦嘎嘎，内山郎，担柴卖，卖个铜钿乌支呱乌支呱：黑得不干净的样子。乌支呱：黑得不干净的样子。讨个老婆烂其戛烂其戛：一副邋遢相。烂其戛：一副邋遢相。──武义《讨个老婆烂其戛》在这首里，两句出现了以“老”字作词头的名词。以“子”和“头”作词尾的有：新娘子，当当吹吹：念吹：念“ci”。马桶高头嗑瓜子，窗门角落望老子，眠床里头生倪子。──诸暨《新娘子》传来头传来头：捡来的儿子。传：捡。传来头：捡来的儿子。传：捡。背得阿姆踏碓头踏碓头：过去农村用来舂谷的地方。踏碓头：过去农村用来舂谷的地方。阿姆阿姆我要罗汉豆，肚皮来过翻跟斗整句是肚子很饿的意思。来过：相当于整句是肚子很饿的意思。来过：相当于“在”或“正在”。阿姆呒没罗汉豆，嚓啦嚓啦三筷头。──诸暨《传来头》第二首童谣中，既有“头”作词尾的，又有“阿”作词头的，颇具吴方言的构词特点。吴方言的词汇还有摹形化的特征，如把“蜈蚣”说成“百脚”，嘉兴、湖州一带把“虾”说成“弯转”，把“荸荠”说成“地雷”，用物体可视的形体特征来代替学名，都得名于形似。又如把“眼珠”说成“眼乌珠”、“眼睛乌珠”、“眼睛乌子”等，增加了“乌”这一颜色词；再如把“肚脐”称为“肚脐眼”，“眼”在这里并非实指，不过是更加形象化的说法，等等。绍兴县童谣《荠菜马兰头》，就把“眼珠”说成“眼睛乌珠”：荠菜马兰头，姐姐嫁哼后门头，后门敲破我来修，两只眼睛乌珠当门臼。3．语法特点语法处于语言结构中更深的层次，研究的难度要比语音大得多，因此，相对于语音和词汇方面的研究来说，吴方言语法特征方面的研究不仅起步较晚，而且相对薄弱。可喜的是，最近几年，已有不少学者在这方面做出了努力，研究已涉及到构词法、构形法、词类、虚词、句式等很多重要语法现象，并且出现了系统性的苏州话语法专著：《苏州方言语法研究》（李小凡）。从学者们的研究可以发现，吴方言语法上最显著的特征体现在句式上：第一，宾语常前置。如“我吃过了饭”常说成“我饭吃过了”。双宾语句常有一个宾语提前，如“我给你一本书”，除说成“我拨本书你”外，也常说成“我书拨本你”。童谣中的例子如：矮婆娑矮婆娑：对身材矮小的小姑娘的称呼。矮婆娑：对身材矮小的小姑娘的称呼。矮婆娑，喊伊喊伊：叫他，这里指叫她。喊伊：叫他，这里指叫她。磨担磨担：拉磨工具，丁字形，连接磨耳，用手推拉，使石磨转动。磨担：拉磨工具，丁字形，连接磨耳，用手推拉，使石磨转动。喊伊来洗碗，十个九个捣破完。喊伊插插筷，十双九双插出外。喊伊擗擗葱，爬在墙头望老公。喊伊摘摘茄，茄树底下生幼娃。喊伊汲汲水，半桶黄泥半桶水。咕伊吃吃果果：糯米汤团。果：糯米汤团。“满些碗拨我，糖霜多按颗。”──嵊县《矮婆娑》这是一首嘲笑不会做事的小姑娘的童谣，其中“磨担撩勿着”一句是“拉不到磨担”的意思，属宾语提前。又如：月光光瞠瞠，外婆烧猪脏猪脏：猪肠。猪脏：猪肠。外公挟粒吃吃闹吃吃闹：吃吃看。吃吃闹：吃吃看。外婆火钳背起烫。外公逃呀逃，丢条脚肚毛；外婆赶呀赶，丢个头毛簪。──青田《月光光瞠瞠》其中“外婆火钳背起烫”一句是宾语前置，如按正常语序，应是“外婆背起火钳烫”。下面这首更典型：虎蚁虎蚁：蚂蚁。虎蚁：蚂蚁。“虎”原文有“虫”旁。桥头有块鲞冻带带：原文有带：原文有“口”旁，意为“在这里”。偌偌：你（你们）。偌：你（你们）。砧板薄刀带得来，马桶夜壶腾得来，蓑衣箬帽穿得来，前门后门关得来。──绍兴县《虎蚁哥哥》这是一首引蚁歌。后面四句意为：带着砧板薄刀来，倒了马桶夜壶来，穿着蓑衣箬帽来，关了前门后门来。都是宾语提前。更有意思的是，童谣中的说法在绍兴方言中是非常通行的，如果换成“带得砧板薄刀来……”，当地人听起来反而会觉得很别扭。第二，状语有后置。如“再来一次”说成“来次添”，绍兴有些地区的人把“很热”、“很冷”说成“热猛”、“冷猛”等。如上例《矮婆娑》中“十个九个捣破完”即为状语后置，“完”即“全”，这句的意思是“十个九个全打破”。再看下面一首童谣：孵日头孵日头：晒太阳。孵日头：晒太阳。生头添，叫阿爷阿爷：爷爷。阿爷：爷爷。阿爷叫不应，癞头来接应。──永康《孵日头》这里的“生头添”就是“再生一头”的意思。二、闽方言、徽方言、杭州话童谣浙江除了吴方言，还有闽方言、徽方言、杭州话等。吴方言的中心区域在浙北苏南。浙江的南面是福建，福建大部属闽方言区。浙江的西面是安徽，安徽大部属徽方言区。由于所处地理位置的关系，浙江自北而南，有逐渐向闽方言衍变的现象，南部与福建接壤的平阳、苍南、泰顺就属于闽方言区；浙北自东而西，有逐渐向徽方言衍变的现象，与安徽相近的淳安、建德就属于徽方言区。杭州由于历史原因，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南腔北调式的语言。１．闽方言童谣闽方言是浙江的第二大方言。由于我国古代魏晋和唐时期大批北方移民进入福建，北方方言和福建本地方言相结合，形成了独具特色的闽方言。在词汇方面，闽方言有一大批属于本方言区常见而其他方言少见的方言词。这些方言词有两个特点:一是继承古代的语词多，二是单音节词多。现例举几首闽方言的童谣如下：郭公郭婆，割菅菅：音菅：音jian，本指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这里泛指草。牛呢？牛卖了。银呢？银娶某娶某：娶妻。娶某：娶妻。某呢？某死了。囥囥：音kong，意为藏。在哪里？囥囥：音kong，意为藏。骹：音qiao，原意为胫部近足处较细部分，也泛指一切物体的较细部分，这里指缝隙。什么盛吗？破潘槽潘槽：泔水槽（喂猪用）。潘槽：泔水槽（喂猪用）。什么罩吗？破米箩。什么缚吗？红头索。什么榉榉：音榉：音qia,，这里指抬。叫谁牵吗？老鼠婆。什么请吗？牛屎饼。什么做酒吗？老鼠婆放屁啪啪响。──苍南《郭公郭婆》这首一首苍南童谣，用闽语念唱，童谣中的“菅”、“银”“某”、“囥”、“缚”、“索”等，既是古词又是单音节词，和现行的普通话有很大不同，和吴方言也有较大差别。又如：蚁，蚁，榉榉：这里指搬。榉：这里指搬。青蚁没在厝厝：闽方言，屋，房子。厝：闽方言，屋，房子。奶奶去吩咐，吩咐哪，吩咐顶厝三婶婆，牵子牵孙来佚佗。──平阳《诱蚁歌》“厝”是一个古字，本义是放置，大多时候特指停放待葬的棺材，这个词在现代汉语里已很少用到，但在闽方言中，“厝”指的是“房子”，使用的频率很高。末末：闽方言，小孩子。末：闽方言，小孩子。田坎铲枚针；针有眼，兑把伞；伞有头，兑头牛；牛有角，兑张桌；桌有泛泛：连接桌脚的横木。泛：连接桌脚的横木。罐有口，兑头狗；狗有皮，兑床被；被有花，兑金瓜金瓜：南瓜。金瓜：南瓜。金瓜臀，做状元；金瓜蒂，做皇帝。──泰顺《接口令》“末”、“枚”、“兑”、“臀”这些单音节词都是古词的遗留。“末”的本义是戏曲角色，一般扮演中年男子，京剧中归入老生一类。闽方言中称小孩子为“末”，另外如“枚”、“兑”、“臀”，在现代汉语和吴方言中大多称为“根”、“换”、“屁股”。除了平阳、苍南、泰顺几县，玉环、洞头等县也有部分人是讲闽方言的。如：咕咕咕，咕咕咕，二粒卵，放哒罗哒罗：闽方言，哪里。哒罗：闽方言，哪里。放树脚，惊惊：闽方言，害怕。惊：闽方言，害怕。放树尾，惊鸟啄，放草缝，惊蛇动，放放灶脚惊火旺，放放腹肚下，翼股翼股：闽方言，翅膀。翼股：闽方言，翅膀。早起翻一翻，下兜下兜：闽方言，下午。下兜：闽方言，下午。三日无去看，鸟卵剩一半。──玉环《鸟孵卵》闽方言用“惊”这个单音节词来表示“害怕”的意思，用“卵”这古字来称呼“蛋”（浙江南部有不少地方用“卵”称“蛋”）。咯咯嘎，媳妇打达家达家：闽方言，婆婆。达家：闽方言，婆婆。达家叫不敢，媳妇愈大胆，达家跳落海，媳妇去吃屎。──洞头《媳妇打达家》“婆婆”称为“达家”也是闽方言的特有称谓。２．徽方言童谣地处浙西的淳安、建德属于徽方言区，由于新安江水库的建造，移民较多，使用徽方言的地域已较为稀少，只有淳安王阜乡闻家村、金家岙村、横路村、胡家坪村和屏门乡大源村、年川村一带地方的徽方言还比较纯真。徽方言不是单一系统的方言，而是多种方言系统的混合体，它与另外方言的最大差别是：内部的次方言之间也是各自独立的，正如《嘉靖徽州府志》（１５４８年）所云：“六邑（指明代徽州府所辖六县，引者注，下同）之语不能相通，非若吴人，其方言大抵相类也。”不但如此，“‘徽语’区内边缘县如浙江省的淳安、遂安（古县名）、开化县，徽州北面的石台、太平（现黄山区）、泾县、旌德等县也都有这种一县一种不能通用方言的现象。”江巧珍，孙承平：《徽语区方言的特点与成因初探》，黄山学院学报，２００３年第４期。江巧珍，孙承平：《徽语区方言的特点与成因初探》，黄山学院学报，２００３年第４期。现举几首有代表性的浙江徽方言童谣于下：推茶哥，磨茶郎，打发哥，进学堂。学了三年书，做个状元郎。──淳安《推茶歌》此童谣于２０１０年４月实地采录。念唱人，方桂香，女，淳安县王阜乡金家岙村村民，１９２８年２月出生，文盲。采录人，王瑞祥，男，浙江师范大学教师。这是一首亲子游戏歌，成人把孩子放在膝盖上，拉着孩子的双手，边做来回推拉游戏边念此童谣。一把扇，两面红，送给姐姐赶蚊虫。姐姐心里痛，妹妹口里燥，想吃外婆家里的水红桃。外婆叫我摘一个，舅姆骂我生食痨。外婆叫我吃点心，舅姆骂我骚货精。外婆叫我困，舅姆叫我拾粪。外婆叫我嬉，舅姆叫我赶鸡。唔──嬉！唔──嬉！──淳安《一把扇子两面红》这是叙事歌，叙事这样完整在童谣中较为少见。火萤虫，点点亮，金珠倒打银珠匠。姐姐下来嬉，拾着个金锁匙。──淳安《扑萤歌》此童谣于２０１０年４月实地采录。念唱人，罗香美，女，淳安县王阜乡闻家村村民，１９７４年１０月出生，初中文化。采录人，王瑞祥，男，浙江师范大学教师。这是一首扑萤歌，夏天的夜晚，孩子们在追扑萤火虫时念此童谣。大麦筒筒，小麦叫叫。问侬鸡公鸡婆要不要？不要。嘭──啪！呜──戏！──淳安《麦杆谣》此童谣于２０１０年４月实地采录。念唱人，方民礼，男，淳安县王阜乡成人文化技术学校教师，１９５６年１０月出生，大专文化。采录人，王瑞祥，男，浙江师范大学教师。这是麦杆谣，割麦时节，儿童用麦杆做哨子时边做边念此童谣。“呜──戏”为赶鸡的声音。一日来来嬉来来嬉：来来去去地玩个不停。来来嬉：来来去去地玩个不停。一夜呼呼觉。一觉困到大天光，清早爬起吃馃匠吃馃匠：吃食大王，意为很会吃。馃，玉米饼。吃馃匠：吃食大王，意为很会吃。馃，玉米饼。──淳安《抚儿歌》此童谣于２０１０年４月实地采录。念唱人，方桂香，女，淳安县王阜乡金家岙村村民，１９２８年２月出生，文盲。采录人，王瑞祥，男，浙江师范大学教师。此童谣在哄孩子入睡时念唱。徽方言和普通话，和另外方言相比，在语音、词语、语法等方面均存在诸多差别，这里不一一数说。从采集到的样本看，和普通话相比，浙江的徽方言童谣有以下几点明显的差别：一是语音。韵母“ong”和“ang”大多对用，如《推茶歌》的韵脚“郎”“堂”念成“long”“dong”；《一把扇子两面红》、《扑萤歌》中的“两”、“红”、“虫”、“亮”、“匠”念“nong”、“hang”、“cang”、“niong”、“qiong”；《麦杆谣》中的“筒”念“dang”；《抚儿歌》中的“亮”念“nong”。其韵母的念法正好与普通话相反。韵母“ao”念成“e”，如《麦杆谣》中的“叫”“要”念“jie”“ye”。声母“ｚ（ｚh）”和“j”有对用现象，如《麦杆谣》中的“鸡公鸡母”念为“zigangzimu”；《扑萤歌》中的“金珠”念为“zinju”。二是构词。和普通话相比，有倒构现象，如《麦杆谣》中把“公鸡母鸡”说成“鸡公鸡母”；《扑萤歌》里把“萤火虫”说成“火萤虫”，把“打倒”说成“倒打”。至于其它方面，无论是内容还是形式，和吴方言童谣大体相类。３．杭州话童谣杭州话，这是一种特殊的方言。它不属于大的方言语系，只是一种方言别支。但杭州为浙江省府所在地，所以有必要给以叙述。杭州话通行于杭州市老城区：上城区，下城区，拱墅区，和江干区、西湖区的大部分。杭州地处“三吴”（苏州、湖州、绍兴）的湖州和绍兴之间，本来应该是比较正位的吴方言区，但是杭州话却明显带有南腔北调的痕迹，和吴方言区别较大。追根溯源，就是南宋建都临安（今杭州）之后，大批北方人迁来杭州，使杭州方言带上了浓厚的北方官话色彩，其中最典型的例子是“杭州儿化音”。北方方言多“儿化”音，杭州人也学，而且有过之无不及，给该带“儿”的带了“儿”，给不该带“儿”的也带上了“儿”。如：筷子叫筷儿，调羹叫瓢羹儿，绳子叫索儿，傍晚叫晚快边儿，玩叫耍子儿，吃零食叫吃消闲果儿，麻雀叫麻巧儿，乌鸦叫乌老哇儿，一点点叫一滴滴儿，一会儿叫一息息儿……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自然，这种情况也在童谣中有所呈现，如下面这首《杭州小伢儿》：杭州小伢儿小伢儿：小孩子。小伢儿：小孩子。头上带帽儿,坐的小凳儿,吃饭用筷儿,喝汤用瓢儿,吃好耍子儿耍子儿：玩。耍子儿：玩。明显是杭州本土方言和北方方言的混合。“小伢”、“耍子”是地道的本地方言，不管什么都生硬地加上北方方言“儿”，就成了富有特色的“杭州儿化音”。除了“儿”，还有“的”。在浙江人听来，“儿”是最具北方特色的语音，“的”是北方语言中使用频率最高的语音。当然，在全国乃至全世界，表示“的”这个意思的语音使用频率都是最高的。但是浙江本地人表示“的”这个意思的语音不是“de”，有的念“go”，有的念“ge”……只有杭州人念“di”，和北方方言相近。如：一只鸡，二会啼，三个铜板买来的四川带来的，五颜六色的，七高八低的，酒（九）里浸过的，实（十）在没有的。──杭州《一只鸡》这种南北混合的语言，就是现在通行的杭州方言。由于方言的衍变，浙江东西南北童谣的语言就大相径庭，地处南部的温州和丽水南部的童谣，即便使用的是吴方言，但浙江中北部的人已经难以听懂了。同样，淳安、建德用徽方言念唱的童谣，另外人也无法听懂。以上说的是大的差异，在实际交往中，就是同一个县，同一个乡镇，其方言也是有差异的，所谓“三里不同风，五里不同俗”。所以，即使在同一个县，同一母体的童谣也会有多种异文。这除了童谣属于民间文学，是一种集体口头创作，在流传过程中会自然变异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由于方言的衍变。土生土长的童谣就适合用原汁原味的方言念诵，不然就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童谣如用普通话念，或甲地的童谣用乙地的方言念，其意味、意蕴、意趣顿然丧失大半。地域特色虽然童谣具有传统性、广纳性，即童谣内容所反映的虽是过去的生活或习俗（如舂谷、打铁等），但现在的儿童仍然在念，北京童谣、广州童谣和浙江童谣有不少出于同一母体，具有同根性，这是因为儿童念唱童谣不在乎内容，只在乎趣味。但是，浙江的童谣毕竟为浙江的儿童所念唱，浙江的地域特色还是会时不时地呈现在其中。常惠说得好：“各地方的歌谣代表各地方的特色。不用写出通行某地，一望而知，他是某地方的歌谣。”常惠：《我们为什么要歌谣》，载《歌谣》周刊第2常惠：《我们为什么要歌谣》，载《歌谣》周刊第2号，1922年12月；另见钟敬文编《歌谣论集》，上海文艺出版社，1928年，第308页。下面从三个方面述说浙江童谣的地域特色。地形地貌俗话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同样，一地风物也孕育了一地童谣。浙江地处东海之滨，是全国陆地面积最小的省份之一。但地形复杂，有山地、丘陵、平原、盆地、江河、湖泊，还有众多的岛屿。全省按地形大致可分为浙北平原、浙西丘陵、中部金衢盆地、浙南山地、东南沿海平原及滨海岛屿等6个地区。由于地形地貌不同，各地的童谣也各呈现出乡土特色。沿海地区童谣往往带有“海味”，如：嘻嘻哈，海边小囡抲沙蟹。抲到半夜过，还呒没半鱼篓。抲到五更头，还呒没一个蟹螂头。抲到天亮，还呒没好买。──舟山市普陀区《抲沙蟹》普陀地处舟山群岛东南部，全区由大小400多个岛屿组成，那里的居民大多以打渔为生，孩子也常年与海洋为伍，他们念唱的童谣也往往与海洋、渔业有关。扇扇凉，勿赖娘，阿妈后山晒鱼鲞，阿爸出海上北洋，阿弟勿要哭，阿姐做只鱼滑船，一驶驶到大陈洋，打来一条大黄鱼，全家吃得喷喷香。──温岭《扇扇凉》温岭地处浙江沿海，就是这样一首抚儿歌，也句句有海，句句有渔，我们不难想象，就连姐姐扇子扇出的凉风也带有浓浓的海腥味。滑塌岩头捺活鳗，岩也滑，鳗也滑，滑塌岩头鳗难捺。──乐清《鳗》这是一首绕口令，“滑塌岩”、“捺活鳗”、“鳗难捺”不但语音拗口，富有音趣，既体现了海鳗的生活习性，更体现了海边的地形特点、渔乡特色。杭嘉湖平原多养蚕，不少童谣与蚕结缘，传唱着不少以蚕花姑娘为主人公的美丽传说，如：猫亦来，狗亦来，蚕花姑娘到伢来。大元宝，滚进来，小元宝，门角落里轧进来。天上落下蚕花来，地上滚出银子来。大米囤，碰着梁，小米囤，碰着阁。搁来搁去呒处搁，田蚕茂盛家家乐。──嘉兴市《照蚕花》长兴也是蚕乡，长兴的童谣《呼蚕花》像是嘉兴市《照蚕花》的“缩版本”，但表达的愿望是一致的：猫阿来，狗阿来，搭个蚕花娘子一道来。大元宝，滚进来，小元宝，从门角落里轧进来。杭嘉湖宁绍地区乃江南水乡，尤其在古代，船成了主要的运输交通工具，船歌是这些地区民歌的一部分，在童谣中也常有与船有关的作品，如：摇大船，搁橹板，一搁搁到丈母滩。丈母丈母剥豆板，阿姨妹子割韭菜。韭菜炒胡葱，胡葱炖鸡蛋。“不为你女婿吃唠来，为倷姑娘来唠来。──海盐《摇大船》浙西与浙西南一带多山区，宜放牧，放牧者多为儿童，牧歌也是浙江童谣中的一类，如：放牛得着嬉嬉：玩。嬉：玩。放马得着骑，放羊脚底心赶塌皮塌皮：脱皮。塌皮：脱皮。──庆元《放牧歌》在浙江，放马的少见，放牛放羊的多见，这首童谣的重心也在放牛放羊。确实，放牛和放羊很不一样：牛体大，草食单一，喜平地，放牧起来比较省心；羊就不一样，它体形不大，爱挑食，喜山地和悬崖，因此放牧起来就比较吃力，以至于“脚底赶塌皮”。又如：南风热，北风凉，东山西山好放羊。羔儿向娘要奶吃，咪咪叫不歇。叫不歇，跪双膝，阿娘辛苦儿晓得。──龙游《小羊》这首作品，如果我们认为是一首童谣，那么它就是童谣的上乘；如果它不是一首童谣，把它归入儿童文学、民间文学乃至于文学，那它也是文学的经典。从内容上讲，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一幅感人的母子情深图：有写景，有抒情；有动态，有静态；有情绪，有氛围。从形式上说，讲节奏，讲韵律，也讲修辞。当然，我们在这里引用这首童谣，是因为它反映了我们浙江山区的牧童生活和情感。二、物产地名童谣当中，有些是东西南北中你唱我也唱的，也就是说，有些在北京、四川、广东传唱的童谣，也可能在浙江传唱。之所以如此，最大的可能是出于同一个母体，各地予以本土化而已。有道是一地有一地的称呼，一地有一地的物产，“加以儿童的知识有限，儿歌（指童谣，下同，引者注）为容易唤起儿童的兴趣起见，歌中所引用的事物，往往必须就儿童日常耳目所接触的着想，庶几乎歌唱时，格外觉得亲切有味。所以儿歌中含有极浓厚的地方色彩。”褚东郊：《中国儿歌的研究》，载《小说月报》褚东郊：《中国儿歌的研究》，载《小说月报》1926年6月第17卷号外《中国文学研究》专号。排前竹，筱村曲，乌岩木，司前屋，翁山烂笋塘，南乔栗子王，下洪大祠堂，莒江大粉王，蔼洋好鱼塘，罗阳大警堂。──泰顺《泰顺名物》山柘蟹，岱根蜷，八都古来县，余村出猪贩，五都学吹唱。──庆元《村名谣》童谣中所列均为当地一些村庄的名称，以及这些村庄的特色，有的是土产，有的是名物，有的是习俗，散发出浓郁的乡土气息。又如：堆堆：边。堆：边。猫儿抬轿。抬到横塘角，捉个鸡卵壳；抬到石茶亭，捉个破茶瓶；抬到兰屿浦，捉头蕃薯部部：原文有部：原文有“艹”头。抬到珠屿蓬，捉张破纸篷纸篷：草纸。纸篷：草纸。抬到上埠头，捉个盘菜头。──乐清《堆哭堆笑》这是一首“弄儿歌”，是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小儿的嘲戏，念唱这种童谣的，可能是大人，也可能是儿童的同伴。就是这样一首弄儿歌，里边所列也是当地的一些地名，这些地名可能是孩子从大人那里听到过的，因此会比较熟悉。再加上“鸡卵壳”、“破茶瓶”这样一些有趣的物品，逗趣效果极佳，孩子听了一定会破涕为笑。再如：拉尿长长，拉到冯垟；冯垟开磨，开到沙埠；沙埠敲锣，敲到朱庄；朱庄卷簟，卷到平演；平演烧饭，烧到外旦；外旦打油，打到坟头；坟头烧火，烧到郑坑下；郑坑下端凳，端到上郑；上郑担柴，担到坑岩；坑岩摘乓乓：柚子。乓：柚子。徐坑赶“介狗”，赶到大岭阜；大岭阜捉泥鳅，捉到杭州；杭州烫束面，烫到城隍殿；城隍殿炮油炸果油炸果：油条。油炸果：油条。“果”原文有“饣”旁。──青田《拉尿长长》这首童谣用顶针的形式把一连串地名连接了起来，除了杭州，另外都是当地的，杭州虽远，但是省城，一般孩子也有所知。以下是专说一种特产的：宝金嘞囡嘴巴馋，吃得我半斤香糕勿肯还，我去向伊还，伊赖倒就喊。──绍兴《嘴巴馋》香糕是绍兴特产，品种繁多，形状各异，是旧时孩子向往的美食，也常常走进童谣，成为童谣的题材。海边人就不一样，如：月光光，佛上堂，芝麻盐，配天光天光：早晨，这里指早餐。天光：早晨，这里指早餐。白扁豆，配日昼日昼：中午，这里指中餐。日昼：中午，这里指中餐。黄昏黄昏：傍晚，这里指晚餐。黄昏：傍晚，这里指晚餐。江蟹两头尖，蝤蛑蝤蛑：海蟹的一种。双胶蝤蛑：海蟹的一种。胶：螯。原文为“骨”字旁一“交”，音qiao。蓝互蓝互：跳鱼，又叫弹涂。蓝互：跳鱼，又叫弹涂。“互”，原文有“鱼”字旁。──乐清《月光光，佛上堂》从这首童谣中，我们可以了解到乐清人一日三餐的配饭小菜，乐清地处海滨，入题的往往是海味。东阳人干脆来个《数特产》：一呀一，苏州铜锣杭州剪。两呀两，宁波虾皮温州鲞。三呀三，湖州大蒜严州姜。四呀四，慈溪杨梅义乌梨。五呀五，余姚棉花南通布。六呀六，金华火腿东阳肉。七呀七，广东荔枝福建漆。八呀八，江山乌鸡北京鸭。九呀九，镇江香醋绍兴酒。十呀十，青田石雕永康镬。东阳外出做小生意的人多，因此见多识广，这首童谣所述地名及特产不但出于东阳及附近地区，甚至还有外省的。这也不妨看成童谣的一大特点，童谣虽然具有地方性，但更注重音乐性，只要字音相近，有时天南地北、天上地下均可顺口拈来。三、地方风情“歌谣”作为民间文学的一种体裁，是体现地方风情的沃土。虽然在辑录过程中，具有地方风情的歌谣往往被编入“劳动歌”、“生活歌”、“仪式歌”中，但这世俗风情和乡土文化也是孩子赖以生存的文化空气，也时时弥漫在他们的童谣里。如：毛竹娘，毛竹娘，旧年是你长，该年是我长，明年你我一样长。──武义《毛竹娘》原注：（武义）“宣平一带，每年三十夜，吃过年夜饭后，孩子们都要跑到竹园里，选根高的竹子，边摇边唱，希望毛竹娘保佑自己来年快快长高。”不但在武义，在浙江其它地区，也有类似风俗，这确实是孩子们的一件乐事。花喜鹊，喳喳叫，上枝翻落下枝跳，翻上跳下报喜讯，报讯今日人客到。啥人客？上门新女婿。啥担来？馒头粽果糯米糕。给谁吃？给丈人丈母吃。啥待待？鸡子木杓置。──东阳《喜鹊叫》这是东阳及周边一带的风俗，新女婿上门，必须带礼品；礼品各地有所不同，东阳送的是“馒头粽果糯米糕”，另外有些地方送红糖、白糖、红枣包等，若送桂元、荔枝包就属于上乘了。女婿第一次上门，丈母娘一般以“鸡子”（鸡蛋）相待，在绍兴一带是“糖汆鸡子”：鸡蛋去壳后直接放入开水中煮熟，保持整个的形状，盛到碗里再放入红糖或白糖，一般是五个，客气一点的是七个。而东阳的丈母娘似乎更加热情：“鸡子木杓置”。木杓是一种木制撮具，形状类似于短柄的锨，一般用来撮细粒农作物，而这位丈母则用它盛鸡蛋，一木杓，起码得有十几个。当然，这是一种形象的说法，无非是说这位丈母娘非常喜欢这位女婿，招待十分客气。宁绍民间还有这样一句民谚：“丈母见郎，割奶放汤。”这比东阳的丈母娘还要风趣，还要夸张。摇呀摇，相公相公：对男人的尊称，这里指女婿。相公：对男人的尊称，这里指女婿。骑白马，戴红帽。红帽缨，抲手巾。手巾四个角，掉到媛主媛主：当地对成年女子的称呼。手底落媛主：当地对成年女子的称呼。手落底：落到手掌上。上轿囡儿哭啼啼，下轿囡儿笑眯眯。金漆床，花夹被，洞房花窗贴双喜。想起媒人无道理，一夜哭到五更底。──青田《上轿囡儿哭啼啼》这是一首有关迎亲结婚礼仪的童谣。从女婿迎亲时的打扮，送新妇礼物，再说到新妇的假哭真笑，新房的陈设布置，这些都是浙江各地大致相似的风俗，独独难解的是最后新妇的哭。如果要认起真来（大多童谣是不能认真的），可这样推测：这位新妇被娶去做了小老婆。看这位相公的打扮：“骑白马，戴红帽”，是很有气派的；家庭条件也很好：“金漆床，花夹被”，一般小户人家不会有。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会“想起媒人无道理，一夜哭到五更底”呢？大概是因为媒人没把做小老婆这层说清楚吧，所以伤心。月娜姐，光漾漾，穷嫁囡，做新娘；无箱又无笼，赔嫁无一样。阿爹送我一条粗布被，盖起暖希希；阿娘送我一只小马桶，漆起红彤彤；大哥送一把金交剪，剪起雳雳响；细哥送我一面镜，照起光闪闪；伯婆送我一条居家带，缚起紧札札；叔婆送我一升金瓜子，愿我早日生贵子；一双红鞋缚轿杠，一个头梳随身藏，尼尼呐呐到夫家。──庆元《穷嫁囡，做新娘》上一位新妇嫁的是富人，根据门当户对的说法，新妇娘家的条件也不会怎么差。而这里讲的是“穷嫁囡”。但是穷归穷，最常规的礼节不可违，最起码的嫁妆还得有，如被子（虽然是粗布做的）、马桶（红漆漆了就很好）、剪刀、镜子、带子、红鞋、头梳等。不但如此，细心的叔婆还为侄孙女准备了闹洞房用的“金瓜子”。嫁妆虽简陋，但床具、用具、妆具、缝具，每样都有，作为家人和亲属，已经尽了最大一份心意。大锣咣，小锣当，花花轿子到了稻场上。两只掮灯靠着墙，两只纱灯照姑娘。照到姑娘屋里，姑娘哇哎哇哎哭三声。长手巾，挂房门，短手巾，揩茶盅，一揩揩了廿四只花茶盅。泡碗茶，亮晶晶，喝一口，桂花香。两只茶盅碰一碰，碰得屁股两爿生。膏药贴得两皮箱，银钿看脱二三两。──长兴《闹新房》这首童谣叙述了娶新娘、闹新房的整个过程，和上几首相比，现代气息较浓，又是“掮灯”，又是“纱灯”，又是“长手巾”，又是“短手巾”，相当讲究。还有一些文化习俗是某些地方所特有的，它流布的范围不大，只多也是几县（市），如嵊州兴越剧，就有有关越剧的歌谣；金华兴婺剧，就有有关婺剧的歌谣；平湖有花鼓戏，就有有关花鼓戏的歌谣等。大人传唱，孩子耳濡目染，他们觉得有趣的也会相互传唱，成为童谣。下面例举一首海盐的“骚子歌”童谣：啥鸡天上叫？啥鸡地上啼？啥鸡啼了扑？啥鸡扑扑啼？啥鸡“壳壳壳”？啥鸡“戏戏戏”？啥鸡“噼啪”响？啥鸡一重皮？啥鸡蟠在蕴草里？啥鸡屋上望东西？金鸡天上叫；草鸡地上啼；野鸡啼了扑；家鸡鸡扑扑啼；孵鸡“壳壳壳”；小鸡“戏戏戏”；布机“噼啪”响；篓箕一重皮；田鸡蟠在蕴草里；孵母鸡屋上望东西。──海盐《对鸡》从童谣的角度讲，这是一首问答歌。问答歌是传统童谣常见的形式，也叫对歌，这首童谣的题目就叫“对鸡”。海盐的有些“骚子歌”也用对歌的形式演唱，这种形式深受孩子的喜欢，再加上内容也能为孩子所理解，因此，这些“骚子歌”摇身一变，成了童谣。“骚子歌”是海盐所特有的民间文艺样式，每年的农历九月至次年三月间，当地居民（以农民家庭居多）在结婚，生日、过继、满月和病愈“了愿”等喜庆时都要举行一种叫“待佛”的仪式，届时，主人请来若干名专门从事“待佛”仪式的半职业者前来主持，并在仪式上进行演唱活动。主持“待佛”仪式的人被称为“骚子先生”，演唱开始后，一般由两名“骚子”轮流主唱或分生、旦、净、丑、末、外等传统戏曲脚色进行拆唱，再加上相帮的伴唱或乐队的伴奏，顿时，南腔北调，俚语俗乐，绘声绘色，滑稽风趣。其时，四邻八舍，新朋旧友争相观看，俗称“闹黄昏、看滩簧”，通宵达旦，热闹非凡。这种活动，建国后因被称为旧俗而基本废止。郑英、融洛在《试谈儿歌的稚趣美》一文中说到：“儿歌（指童谣，引者注，下同）要能琅琅上口，口口相传，没有一点地方色彩，恐怕首先就无法为孩子所接受，孩子不接受，当然也就流传不开。……作为儿歌，自然必须富有当地的山河色彩，语言特点，从而形成一地的独特风格。”郑英，融洛：《试谈儿歌的稚趣美》，载《南京理工大学学报》郑英，融洛：《试谈儿歌的稚趣美》，载《南京理工大学学报》1997年第2期。第二章童谣界说“童谣”和“儿歌”童谣，犹如有韵的母乳，每个人都可能受过她的滋养，且深深地烙印在人生的年轮中，成为一道永远无法抹去的亮丽风景。摇摇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舅姆给我吃麦糕，心肝宝贝睡一觉。──诸暨《摇篮曲》这是摇篮边妈妈呢喃的歌声。唱：欣令爽，欣令爽，买双蒲鞋到新昌，新昌到，蒲鞋破。问：老太婆，小鸡好好抲好好抲，嵊州方言，意为可不可以抓。好好抲，嵊州方言，意为可不可以抓。答：刚刚下手孵。唱：欣令爽，欣令爽，买双蒲鞋到新昌，新昌到，蒲鞋破。问：老太婆，小鸡好好抲啦？答：孵出啦，还未点。唱：欣令爽，欣令爽……（同上）问：老太婆，小鸡好好抲啦？答：马上好抲啦。唱：欣令爽，欣令爽……（同上）问：老太婆，小鸡好好抲啦？答：好抲啦！──嵊县《老鹰施小鸡游戏歌》这是一首肢体游戏歌。童谣，每个人都听过，念过，玩过，但对“童谣是什么”这个问题，大多是不甚了了的。有人说：童谣就是儿歌。确实，时至目前，“童谣”和“儿歌”两个概念混用的情况仍屡见不鲜。其实，童谣和儿歌是有区别的。童谣，又称儿谣、小儿谣、小儿语、孺子歌等。“谣”与“歌”常常并称为“歌谣”，“歌”与“谣”的区别是，“歌”有乐曲，“谣”无乐曲，《毛传》解释《诗经》中“心之忧矣，我歌且谣”时说：“曲和乐曰歌，徒歌曰谣。”《韩诗章句》也说：“有章曲曰歌，无章曲曰谣。”由此可知，童谣是指传唱于儿童口中的没有乐曲的歌谣童谣中有部分是母歌，母歌是母亲对孩子吟唱的童谣，按照传统说法，也为童谣。为叙述简便，也为避免异议，本文不采用“传唱于儿童及他们母亲口中”的说法。。我们认为，是否“传唱于儿童口中”是区分童谣和非童谣的标准，也就是说，只有“传唱于儿童口中”的才是童谣，否则就不是童谣。正如胡君靖所说：“只有那些内容与形式都适于幼儿，充满了童真童趣，因而确实能在幼儿中广为流传的歌谣（童谣），才是我们所指的儿歌（童谣），而那些不具有上述要素的哪怕也是简短有韵的句子，不管是曾经强迫或诱使幼儿念诵过的也好，完全未经幼儿之口，纯系伪托为‘童谣中有部分是母歌，母歌是母亲对孩子吟唱的童谣，按照传统说法，也为童谣。为叙述简便，也为避免异议，本文不采用“传唱于儿童及他们母亲口中”的说法。胡君靖《儿歌研究的若干问题》，鄂州大学学报1998年第8期。我国古籍中只有“童谣”一词，而无“儿歌”一说。赵景深等学者认为：“儿歌是‘五四’时期歌谣运动开始后才普遍运用的名称，我国古代一般称作‘童谣’”赵景深，车锡伦，何志康：《古代儿歌资料·序》，少年儿童出版社，1963年，第1页。。实际上，使用“儿歌”的时间还要早些，有据可考的是，周作人于1914年1月在《绍兴县教育会月刊》上发表的《儿歌之研究》中就使用了“儿歌”一词，但他所称之“儿歌赵景深，车锡伦，何志康：《古代儿歌资料·序》，少年儿童出版社，1963年，第1页。周作人：《儿歌之研究》，见《周作人民俗学论集》，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年，第130页。“儿歌”和“童谣”两个概念的混同也就从那个时期开始。同时收录在王泉根先生评选的《中国现代儿童文学文论选》中的三篇关于儿歌的论文，周作人《儿歌之研究》里的“儿歌”指的是传统童谣，冯国华于1923年发表的《儿歌底研究》中的“儿歌”是指文人的创作儿歌，褚东郊于1926年发表的《中国儿歌的研究》中的“儿歌”是既指传统童谣，又指创作儿歌。大家知道，“五四”时期是我国儿童文学走向自觉的初始时期，在那个时期，就连“儿童文学”和“儿童读物”这两个概念也不十分明确，更何况“儿歌”和“童谣”呢？不单是“儿歌”和“童谣”这两个概念混同，就是儿童诗也被称作“儿歌”的。如周作人的《儿歌》见鲁兵主编：《中国幼儿文学集成》《诗见鲁兵主编：《中国幼儿文学集成》《诗·散文》卷，重庆出版社，1991年，第3页。小孩儿，你为什么哭？你要泥人儿吗？你要布老虎吗？也不要泥人儿，也不要布老虎。对面杨柳树上的三只黑老鸹哇儿哇儿地飞去了。这是1919年1月的作品，以今天的标准看，这不是一首儿歌。鲁兵编的《中国幼儿文学集成》有《儿歌》三卷，他没有把这首作品收在《儿歌》卷里，而收在《诗·散文》卷里，显然，在鲁兵看来，这是一首儿童诗。而作为当时儿童文学研究大家的周作人，却把自己的这首作品命题为“儿歌”。所以，在那一辈人看来，凡是为儿童所写的诗歌都是“儿歌”。只有少数几人，如钟敬文，对此有所区分。只因是儿童文学的肇始时期，这并不奇怪。从“五四”到现在，我国儿童文学的发展已走过近百年的历程，综合这些年来儿童文学理论研究成果，我们可以给童谣作如下界定：童谣是介乎儿童文学和民间文学之间的边缘性体裁，因此，给童谣作界定，可从两个维度进行。一是儿童文学的角度，据概念外延从大到小排列，依次为：儿童文学──儿童诗歌──儿歌──民间儿歌，民间儿歌就是童谣。也就是说，民间儿歌是儿歌的一部分，儿歌除了民间儿歌还有创作儿歌。儿歌是儿童诗歌的一部分，儿童诗歌包括儿童诗和儿歌两部分。儿童诗歌从属于儿童文学。二是民间文学的角度，据概念外延从大到小排列，依次为：民间文学──歌谣──童谣。童谣从属于歌谣，歌谣从属于民间文学。由此可见，“儿歌”和“童谣”并非同一概念，它们之间是从属关系，“童谣”从属于“儿歌”。关于这一点，钟敬文先生在1928年就作过类似的论述：“我们也可以把‘童谣’两字，来表示民间自然的儿童所歌及他们母亲所唱的歌谣，而儿歌一词，则用以包括一切儿童与母亲及文人们为他们所唱作的歌。”钟敬文：《关于〈孩子们的歌声〉》，载《民俗》第17、18期，1928年。他在这里说得很明确，“儿歌”和“钟敬文：《关于〈孩子们的歌声〉》，载《民俗》第17、18期，1928年。与童谣（民间儿歌）相对应的是创作儿歌。创作儿歌和童谣（民间儿歌）在形式上几乎没什么区别，创作儿歌本是文人们摹仿童谣的形式而创作的，童谣的那些特殊样式，如游戏歌、问答歌、连锁调（顶针歌）、绕口令等，在创作儿歌中也均能见到。两者的不同主要在内容上。比较而言，民间儿歌更自然质朴，符合儿童情趣，强调风格的游戏性，多数民间儿歌的教育意义不明显；创作儿歌更多地体现成人培养儿童的意愿，重叙事、写物、实用，教育意义明显。从儿童的意愿说，他们更喜欢民间儿歌，民间儿歌和他们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同时还需指出，“民间儿歌”和“童谣”虽属同一概念，但使用的语境是不同的，如在儿童文学语境里，一般称“民间儿歌”，而在民间文学的语境，大都称“童谣”。“童谣”和“童谣文本”童谣是传唱于儿童口中的歌谣。从严格意义上说，我们通常在书报上看到的文字也不能称“童谣”，只能称“童谣文本”──童谣的文字形式。下面从五个层次分别阐述：首先，童谣本不以文字形式呈现。童谣是一种以念唱声音为主的，还伴有动作、表情、情趣等因素的民间口头艺术。过去的童谣没有文字，童谣产生于文字之前，在文字形成之前的远古时代，已经有了童谣。“盖风雅之述志，述于文字；而谣谚之述志，发于语言，语言在文字之先。”[清]刘毓崧：《古谣谚》序。后来有了文字，但童谣仍然没有文字,它只流布[清]刘毓崧：《古谣谚》序。其次，童谣很难用文字记录。童谣都是用方言念诵的，而很多方言是难以写成文字的，文字相对于现实生活中存在的丰富多彩的的语言，要贫乏得多。如周作人所说：“歌谣里有许多俗语都是有音无字，除了华北及特别制有俗字的广东等几省以外，要用汉字纪录俗歌实在是不可能的事，即使勉强写出也不很正确，容易误解”周作人：《歌谣与方言调查》，载《歌谣》周刊第三十一期，1923年11月。。范寅文字功底深厚，为学严谨，他辑录《越谚》，力求保持绍兴方言原貌，书中用了很多生僻字、注释。但纵然这样，文字和语言还是相差甚远。所以黎锦熙说，“周作人：《歌谣与方言调查》，载《歌谣》周刊第三十一期，1923年11月。黎锦熙：《歌谣调查的根本谈》，见钟敬文编《歌谣论集》，上海北新书局，1928年，第279页。其三，文字对低幼儿童几乎没有意义。这应该是童谣不用文字的根本原因。念唱童谣的主体多为低幼儿童，他们不识字，文字对他们基本不起什么作用，他们对文字也不感兴趣。但他们会说话，会玩，童谣本是一种语言游戏，他们在玩语言中得到无穷的乐趣。所以，在他们看来，只要音相同就什么都相同，至于“音同字不同”、“音同义不同”等，他们根本就没有这种概念。如上虞童谣《罗汉豆》：小倌人，倷妈叫侬吃豆去。啥个豆，罗汉豆。啥个罗？三斗箩。啥个三？破雨伞。啥个破？斧头劈劈：劈：在上虞方言中，表示东西损坏的“破”和斧头劈柴的“劈”同音，都读pā。啥个斧？状元府。啥个状？油车撞。啥个油？鸡冠油。啥个鸡？白雄鸡。啥个白？桕子白。啥个桕？老婆舅。啥个老？葱花老。啥个葱？屋烟囱。啥个屋？稻草屋。啥个稻？糯晚稻。啥个糯？红壳糯。啥个红？鸭子红。啥个鸭？萧山鸭。啥个萧？耕田梢。啥个耕？泥鳅羹。啥个泥？烂污泥。―在识字的成人看来，“罗”和“箩”、“三”和“伞”、“破”和“劈”、“斧”和“府”、“状”和“撞”……完全是两回事，但这几组字用方言念是同音的，在不识字的孩子看来，理所当然是一回事。其四，童谣如写成文本，必有诸多改变。首先，如上所述，语言不等于文字，口头的语言变成书面的文字，即便范寅这样的辑录者，也无法实录原貌。其次，思想观念的差异。明代吕氏父子编《小儿语》，父亲吕得胜苛求“儿时习之，可为终生体认”吕得胜：《小儿语序》，吕氏家刻清初补刊本《去伪斋全集》。，所选童谣大多是“自作的格言，仿佛《三字经》的一部分，也有以谚语为本而改作的，虽然足为国语的资料，于我们却没有什么用处”周作人：《吕坤的＜演小儿语＞》，载《歌谣》周刊第十二期，1923年4月。吕得胜：《小儿语序》，吕氏家刻清初补刊本《去伪斋全集》。周作人：《吕坤的＜演小儿语＞》，载《歌谣》周刊第十二期，1923年4月。吕坤：《书小儿语后》，吕氏家刻清初补刊本《去伪斋全集》。其五、童谣不单是语言。以上几点都是从童谣的语言角度讲的，事实上，我们即便承认口头语言可以用文字记录，但童谣还不单单是语言，不少童谣除了语言，还有动作、表情、情境等因素，而这些更难形之于文字。如嵊州童谣《点点虫》此童谣于２００９年４月实地采录。念唱人：赵绍明，男，嵊州市崇仁镇王家年村村民，１９５３年出生，初中文化。采录人：王瑞祥，男，浙江师范大学教师。此童谣于２００９年４月实地采录。念唱人：赵绍明，男，嵊州市崇仁镇王家年村村民，１９５３年出生，初中文化。采录人：王瑞祥，男，浙江师范大学教师。点点虫，虫会爬。点点鸟，鸟会飞。点点鸡，鸡会啼。点点猫猫拖老鼠，吱吱吱吱吱吱吱！从字面看，是胡乱“点”了几种动物昆虫及它们的动态。但从这首童谣的呈现形态看，内涵远不止这些。这是一首母歌，母亲抱着孩子（或相对而坐），一手拉着孩子的手，用另一手的食指点孩子的手心，一边念，一边点，前面的节奏舒缓平稳，当念到最后的“吱吱吱吱吱吱吱”时，节奏突然加快，转向点孩子的胸口，这时孩子就会情不自禁地发出“哈哈哈”的笑声，最后往往是母子相拥而笑。这简直是一出充满母子温情的舞台短剧，语调、节奏、乐感、动作、情趣、气氛，一应俱全。因此，总的说来，童谣的内涵要大于童谣文本，童谣文本所记录的只是童谣的一部分。再则，鲜活生动的童谣，一旦形之于文字，成为童谣文本，就会逊色很多──如果说童谣是生长着的鲜花，那么童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