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读懂农村丨农民为何觉得没有被国家重视

从这里读懂农村丨农民为何觉得没有被国家重视？被成片抛荒的耕地——永州市冷水滩区普里桥镇下叶塘村调查文/杨善林（作者单位：湖南省永州职业技术学院）自从父母过世后,我已多年没回老家。看到城里的高楼大厦一幢接一幢拔地而起，新闻媒体连篇累牍地宣扬祖国的繁荣昌盛，我猜想老家的农村也旧貌换新颜了。“五一”劳动节，我怀着美好的憧憬，带着湖南百村调查问卷,开着车唱着歌心情愉悦地回老家。公路平坦宽敞，路两旁清山绿水，一片美丽的景象。想想我离开家乡时，坑坑洼洼的泥路，摇摇晃晃的三轮车，满山遍野的荒山和不毛之地，现在的条件大大改观。山林被毁，良田抛荒村里的路依然不好，车不能直接开到我的老家下叶塘村上江组,车停在马路旁，还要步行三里路。离开马路沿着小溪走，我仔细看看和闻闻生我养我的土地，走了不足一里地，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美丽的景色不见了，美丽的果林不见了，绿葱的山林不见了，大片的良田长满了荒草，荒山野岭重现了，垮塌的田埂、溪堤无人修复，果林山林全遭砍伐。我没想到老家现在的情形比我儿时的情景更糟。独居的老人我来到叔叔家，叔叔柱着拐杖在门口等我很久了，我忙扶他回屋坐下。叔叔的三个女儿全部出嫁，唯一的儿子出外打工，婶婶也在几年前过世了，他已经70多岁了，在家独居，几年前还自己种一点田地自给自足，这两年身体实在不好就没种地了。我急切地问：“现在的农村怎么了？”，叔叔不停地咳嗽，咳了很长时间才停下，我眼里又涌出了泪水。种粮收入低导致耕地被抛荒叔叔慢慢地向我谈开了：“现在农村不好搞了，在家种田不赚钱。”“现在中央不是取消农业税了吗？”我问道。“是啊，这是中央的好政策，但是，农村的收入不高，我给你算笔账吧，一亩田产量平均大概是1500斤稻谷，按市场价一斤平均 1元钱，一亩田的收入大约是 1500元左右，现农药化肥年年涨价，一亩田大概需要化肥 400元，农药300元，种子50元，还有水电等其它大约50元，其实一亩田的收入就是 700元左右，一个强壮劳力最多能种5亩田地，他一年的收入也就是3500元左右，再加上放一塘鱼，再种一些山土地等，最多也就7000元——8000元，如果一个强壮劳力到外去打工，一年收入至少有万把两万元钱，两者比较你说谁愿意在家种田？现在家种田的都是些年纪比较大的了，身体不好，劳力不好，只能少种一点，糊口而已，年青力壮的都出去了，剩下那些没出去的年青人大多是一些好吃懒做、偷鸡摸狗之徒，哪里肯种田？你一路回来也看到了吧，现在很多好良田都撂荒了。”“现在撂荒的田有三类：一类是水不太好的田，现在这类田越来越多，原来还有山塘蓄水灌溉，现在这些山塘年久失修，很多已无法蓄水了；第二类是涝浸的田，你看这条溪水，很多段堤坝垮塌了，也没有修整，一落大雨，溪水就把田淹没了，种不出稻；第三类是家人都外出打工，无人耕种又不愿给别人耕种的田，我们村现撂荒的田可能有三成多了。”“现在有农业补贴了，没有耕种的田也有吗？”“有，那些撂荒的田就是因为他们想赚那些农业补贴才不给别人种。”“那上面没有人来查吗？”“有但，都只在马路旁看看，所以马路旁边的田就都没有撂荒，并且都整得很漂亮，就是做给上面看的，如果你有马路边的田，村干部也不会准你撂荒，这影响他的政绩。”盗窃成灾“山上的大树怎么都被砍了，果林怎么不见了？”“都是被人偷砍的，现在农村的治安很差，偷鸡摸狗的很多，你喂的鸡鸭牛羊，塘里放的鱼等，一不小心，就被人偷去了，就连那些长年在外打工的人家的屋里门窗都被人挖去了，甚至连种的稻谷、黄豆，在成熟季节都有人偷。”“没人管吗？被偷了怎么不去报警呢？”“有人报过警，有派出所的来查过，但查不出来，并且你还要赔上几餐饭菜，这样的偷盗案又太多，所以现在我们都不喂养家禽了，如果你有鱼塘放了鱼，都要在旁边打草棚去守了，如果你喂了鸡鸭，晚上都要装笼放进屋内。”参加了农村合作医疗看病依然是难题“叔叔，你病成这样了，也不去看看病？”我望着不断咳嗽的叔叔，关切地问。“看不起呀。”“不是有农村合作医疗了吗？”“是啊，但只是大病管用，小病不管用的。现在到医院去，医生只要听说你有合作医疗的，开药比没有合作医疗的要贵、要多，并且要非住院不可。象我这点小病小灾，天天吃药打针，费用还很高，昨天我还吊了两瓶水，花了一百多，又没有报的，真有点负担不起，有时就硬撑过去算了。”叔叔苦笑着。作为一个农村老人还真难，我含着眼泪对叔叔说：“我到村里再去转转，等下再来看您。”废弃的房屋我走出叔叔家，在村子里转。村里有很多杂乱破旧的房子，毫无整体规划，有些房屋多年没有住人，被雨水浸蚀之后快要倒塌了，房门也敞开着，一片衰败之景。迫于生计而外出打工的堂兄我来到儿时伙伴，也是我的堂兄冬季家，敲了敲他的门，没有人应，看到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看到堂屋内摆着一张四方桌子、几张长凳、两个谷柜，柜子上放着一台21寸的彩色电视机，可能也就这台电视机是他家最值钱的东西了。这时里屋传来一点声响。我问道：“冬季在屋吗？”“不在，他出去做事去了，你是谁啊？”原来是堂嫂在家。“我是老三，刚回来。”我的小名叫老三。堂嫂从里屋走了出来，“老三，你回来了，你坐，我去喊冬季。”堂嫂蓬松着头发，目光呆滞，不愿跟我多说，匆匆地走出去了。不一会儿，冬季肩上扛着一把锄头回来了，一看见我，激动地说：“老三，好久没见了，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原来，冬季本来要去广东打工了。堂嫂一人带着小儿子在家务农，由于晚上外出做事受了惊吓，患了精神分裂症，冬季匆忙赶回家带堂嫂去精神病院治疗，堂嫂最近才出院回家。冬季的头发几乎全白了，额头上有一条很深的皱纹，双手都是老茧。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竟被生活折磨成了这样。已到中午时分，我在冬季家吃饭，我们边吃边聊。“你在广东做什么工作？工资高吗？”我问道。“在广东主要做光缆架设工作，工资还可以，二千来元钱，一年下来，也有二、三万，高空作业，危险性高一点，但比在家务农强多了，我在家拚死拚活地干，一年也就挣一万元左右，并且风险很大，虫病灾、旱涝灾对我们威胁很大。”“现在农村小孩教育怎么样？”他笑着说：“这么多年了，我们院子就出了你一个大学生，你说教育能好到哪里去？我们那时读书，还有一个村小学，老师也很负责，经常家访，现在我们的村小撤并了，小孩读个小学都要到 5公里外的杉木桥中心小学去了，我这个小儿子 8岁了还没去读书，更别说学前班了，主要是没有人接送上学，路上又不安全。现在的老师很少家访了，因为孩子的父母大多不在家，由爷爷奶奶带着，沟通不了。”“你现在准备在家做、不外出了吧？农村撂荒的这么多田地怎么办？”“等我老婆好一点和小儿子安顿好以后，我还是会出去的，在外面打工一年的收入很固定，不担心，在家收入没保障，搞得不好就可能颗粒无收。现在我们组的田地主要由春生和九生耕种，他们两家每家可能都种了二十多亩，我们组现在已种的田地有三分二以上是他们两人种的。”饭后，我提议到春生和九生家走走，冬季欣然陪我前往。春生是我族的一位侄儿辈，是上江组的组长，也是我们组唯一的三十来岁在家务农的男人。我们来到春生家，房门紧闭，无人在家。冬季说：“他肯定外出做事去了，走，我带你去找他。”种田大户的感慨在离村大约3里的一块山边田里，春生正在插秧，见我来了，他来到田边，我递上一根烟给他，他说：“老叔，你回来了。”，我们找了一个比较干的地方坐下来，我简单介绍了这次调查的情况。他笑着说:“很多年没有人来关心农村、农业和农民了,现在的人都往城里跑了。老叔你今天来关心我们这些农民了，我很高兴，你问吧。”我询问他种的田地、收入状况及农村的问题。他说：“我一家种了二十一亩田，十三亩地，放了三口水塘，买了一台拖拉机，无天灾的时候年收入二万至三万元左右，有天灾就说不清了。现在中央政策很好，不收农业税了，还有各种农业补贴，鼓励农民多种田种地。但现在农村管理较差，村干部基本不住在农村，不种田不种地，各种农业信息不能及时传达到农民，农业技术人员很少到农村来与农民交流，更没有给予农民培训了，县镇领导下农村的就更少了，电视上讲农村的很多，但落实的很少，现在农村的水利设施基本上是五六十年代修的，现在很少维修，农村的小水利，象水塘、水坝、水渠、小溪，根本没有资金投入，已经很糟糕了，一到天干就缺水，一到下雨就水涝，农机补贴政策好，但手续繁琐，一般即使买了农机，也很少有人去领农机补贴。公路不通，车根本开不进来，粮食送不出去，化肥运不进来，都要靠人力去挑，实在是太困难了，还有水质污染了，现在田里边很少有鱼了，小溪里鱼也不多，主要还是用的农药化肥多了，土地贫瘠了，我们现在一年比一年用的化肥多了，但庄稼还没有原来好、产量高，现在农村的治安很差，偷盗现象严重。年轻人基本上不愿在农村干了，再过十年二十年，可能农村的田地都会撂荒，家里有儿子的都在县城里买房了，现在没买的也在努力攒钱准备买。”我又向春生询问上江组人口、土地、水塘、耕种的基本情况。春生插秧的任务很重，我不愿浪费他太多时间，向他表示谢意后决定再去走访九生。一个残疾的种田能手九生是六十岁的人了，腿还有点残疾，是小时候得小儿麻痹症落下的。冬季向我介绍说：“九生是上江组的能人，他自己研制农机，他制造了耕田机、耙田机、脱豆机等机器，节省了大量的资金，也为他耕种田地节约了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