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近代史上的民粹主义教材课件

中国近代史上的民粹主义

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所左玉河2013.1.12何谓民粹主义最早产生于1860年代的俄国，小生产者的空想社会主义；基本内涵：1、以民为粹，把人民（主要是农民）看成社会基本力量和历史主体，主张通过人民的解放而解放全社会，崇拜民众、反智主义倾向；2、对资本主义痛恨与恐惧，对资本主义深恶痛绝，把它看作是丑恶、衰落、倒退的历史现象；3、绕过资本主义发展阶段，从农民的个体私有经济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中国近代民粹主义的三个特征一是对资本主义进行批判和揭露，企图跳过资本主义阶段而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二是对“人民”、“民众”极端崇拜，以民众的力量为源泉，唤起民众进行大规模的社会运动；三是对知识及知识分子极端轻蔑，具有反智主义倾向。美国学者：最早提出中国民粹主义问题近代中国近代民粹主义问题的研究，首先是海外学者探讨中国马克思主义起源问题时提出的。1982年，美国学者迈斯纳出版《毛泽东与马克思主义乌托邦主义》一书，认为毛泽东“试图在一个经济落后的国家建设社会主义”，“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影响从来未完全压倒中国的民粹主义论。他随后出版《李大钊与中国马克思主义的起源》，认为李大钊等早期马克思主义者深受俄国民粹主义影响。美国学者德里克在《中国共产主义的起源》和《中国革命中的无政府主义》等著中，也阐述民粹主义对中国马克思主义的影响。中国学者回应：80年代的争论迈斯纳的观点在1980年代介绍到中国后，引起了学术界的争论，争论的焦点集中在民粹主义对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影响问题上。李泽厚在《中国现代思想史论》中接受了海外学者的观点，认为中国近代存在着民粹主义倾向，民粹主义对中国马克思主义及中国共产党的思想曾产生了较大影响。尽管学术界在中国近代有无民粹主义及民粹主义对中国革命有怎样的影响问题上分歧较大，但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并未引起人们广泛的关注，基本倾向是否认中国革命中有民粹主义倾向。胡绳：世纪之交的激烈争论1990年代以后，以胡绳为代表的史学家，主张要正视历史，把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中的错误同民粹主义思想联系起来，认为毛泽东对社会主义的认识“曾染上过民粹主义色彩”，其“典型说法是‘一张白纸没有负担，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1998年和1999年，胡绳先后发表《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关系：世纪之交的回顾和前瞻》和《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论再评价》两篇文章，完整系统地阐述了上述观点。胡文的发表，引起了思想理论界的强烈反响，引起了关于民粹主义与中国革命和建设问题这上的激烈争论。争论的热点问题目前的研究状况看，学术界在讨论中国民粹主义时，主要将重点集中于建国以后毛泽东及中共党内的民粹主义问题上，而对建国之前已经潜伏并时常呈现的近代民粹主义关注不够。目前学术界对近代中国民粹主义的讨论不是特别关注，并且主要围绕着四个方面的问题展开：（一）李大钊、毛泽东等早期中国马克思主义者是否染上民粹主义，中国马克思主义是否掺杂了民粹主义因素；（二）从洪秀全、康有为到孙中山、梁漱溟等人，是否存在着民粹主义的近代传统；（三）中国革命中的“左”倾思潮是否就是民粹主义的反映，中共党内是否存在着浓厚的民粹主义倾向？（四）民粹主义对中国革命究竟产生了怎样的作用，是否像俄国民粹主义那样“反动”？许多重大的基本理论问题没搞清楚（一）民粹主义的概念及性质；（二）民粹主义与无政府主义的关系；（三）民粹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异同；（四）民粹主义与平民主义的关系；（五）民粹主义在世界各国的理论形态；（六）中国民粹主义的特征及性质等。民粹主义在中国的社会土壤民粹主义本质上是一种小生产者的空想社会主义，是小生产者生产方式在上层建筑上的集中体现。。以小生产者为主的落后的社会经济环境，是滋生民粹主义的温床，很容易产生民粹主义的思想情绪。中俄两国的社会经济条件具有许多相似性，这种情况不仅使中国容易产生中国式的民粹主义，而且容易受到俄国民粹主义的强烈影响。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是中国两千多年封建社会的经济基础，农民小生产者是封建社会的主要社会基础。小生产者容易滋生平均主义和乌托邦大同社会幻想。农民小生产者的两重性农民阶级是一个小生产阶级，是一个既是劳动者又是小私有者的两重性的阶级。一方面，农民受压迫，受剥削，不由自主地要反对这种状况，争取民主；另一方面，他是小业主。农民身上存在着业主的本能，幻想和渴望有出头之日；中国近代农民深受压迫剥削，决定他们是中国近代民主革命的主力军；但农民阶级本身与中国农村落后的生产方式相联系，具有散漫性、落后性和保守性，又对民主革命的根本目标的实现有一定的阻碍作用，有时甚至是破坏作用。资本主义及农民问题的复杂性西方资本主义的入侵造成了近代中国的苦难，是国家不能独立、人民不能解放、经济不能发展的重要原因，因此中国革命的前途一定是社会主义而不是资本主义。但是西方资本主义创造了人类历史上最先进的生产力，因此在走向社会主义的过程中又必须充分学习、吸收和借鉴西方资本主义在科学技术、生产经营、企业管理等方面的成功经验，并允许中国民族资本主义有一定的发展，以便最终为社会主义战胜资本主义奠定经济基础。中国革命过程中既要重视农民、依靠农民，又要教育农民、克服农民自发的民粹主义，既要避免资本主义前途而走上社会主义道路，又要保护、鼓励和发展资本主义而不能立即搞社会主义。这些重大问题呈现得是如此尖锐复杂，解决起来必然相当困难，容易出现重视乃至于崇拜农民、痛恨资本主义的民粹主义倾向。中国传统的民本思想“民本”一词，出自《古文尚书·五子之歌》的“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孟子对先秦时代“民本”思想作了经典阐释。《孟子·尽心》云：“诸侯之宝三：土地，人民，政事。”无土地则无以立国，无人民则无以存国，无政事则无以治国。故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民本”的基本内涵：以民为本，以君主为轻—民贵君轻。儒家民本思想与西方民权观念对接历代关心民众疾苦的儒家士大夫，往往利用民本思想来对抗封建专制主义；黄晚明清初，颜钧、罗汝芳、李贽、何心隐、汤显祖、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方以智、傅山、张岱、唐甄等大批学者超越儒家“民本”传统，提出具有近代意义的民权观；鸦片战争以后，儒家民本思想成为接纳西方近代“民权”观念的基础。中国传统民本思想与西方近代民主思想有本质差异，但也有相似之处：两者都主张对人（民）权的关注，都主张推陈出新以利于社会精英的出现。传统民本思想、近代民主思想与民粹主义立足于“民”，具有重视和崇拜民众的倾向。正因如此，具有民本思想的近代中国知识分子很容易在“崇拜民众”立场上与民粹主义契合。墨家的平民意识和朴素的劳动观念

墨子主张人人从事生产劳动，提倡节用，反对过量消费，反对娱乐性消费。墨子及其追随者多为从事体力劳动的下层民众，他们不仅具有淳朴的品性，而且有着践行实干的精神，摩顶放踵、枯槁不舍的意志，为历代士人所称赞与效法，也与近代民粹主义推崇劳动及赞美劳动者的基本立场相吻合先秦时期朴素的生产劳动观赞美体力劳动，反对不劳而获，主张人人自食其力。《诗经》中之《魏风·伐檀》及《魏风·硕鼠》等篇，以弥漫着田园诗意的古音古韵，表达了民间社会对不劳而巧取豪夺者的愤怒。《伐檀》云：“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乾兮，河水清且涟漪，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悬豸亘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悬豸亘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表达了对不劳而获者的愤怒和对经济平等的向往。《硕鼠》云：“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同样表达了是对不劳而自肥的窃夺者的鄙视及对抗情绪。这种对体力劳动的赞美和对不劳而获者的鄙视情绪，与近代民粹主义对体力劳动的提倡和崇拜有着内在的联系。近代民粹主义继承墨家平民意识和朴素的劳动观念先秦思想中这种朴素的劳动观，在近代得到了具有民粹主义倾向的知识分子的重视并加以继承。刘师培、章太炎等人就极力推崇对于劳动、农民与墨家实践精神。刘师培引用战国农家许行“君民并耕说”而提出“人类均力说”，并批判了孔孟对体力劳动之轻视。墨家的平民意识及朴素的劳动观念，与“五四”以后对社会底层民众的热爱与劳工神圣的现代意识，显然有着许多相契合之处。墨家的平等意识重视体力劳动观念，在章太炎、梁漱溟等人身上得到了一定体现。深厚的平均主义观念

平均主义是手工业和小农经济的产物，是小生产者的平均观念在物质分配上的反映。它是农民小生产者企图用小农经济的标准来认识和改造世界，并要求平均享有社会一切财富的思想。它主张消灭一切差别，要求人与人之间在工作条件、生活条件、物质分配和个人需要等方面的绝对平均，可以视为小生产者的平等观念在社会分配领域的体现。平均主义思想在中国可谓源远流长。早在春秋时期，孔子便对“均平”思想作了经典阐述。《论语·季氏》记载：“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由“均”而“安”，由“安”而“和”，由“和”而国家“无倾”。孔子认为，治国的道理在于“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不在于他所占有的土地和民众的多寡，而在于国内的政治是否平均，是否公平合理；不在于国家是否富足或贫穷，而在于民众是否安宁，社会是否秩序、祥和，治国最重要的是让每个人得到其本分所应当得到的地位和利益。先秦诸子学说尽管有明显的思想分野，但在主张均平、崇尚平均方面却有着较大的一致性。这种情况表明，均平思想是中国传统思想的基本观念之一。均平观念作为中国先民的共同心理认同，也沉淀到了社会成员的心理层次，成为支配民众思想和行为的重要观念。在古代中国社会，上至帝王君相、王公大臣，下到基层官吏、庶民百姓，均怀有极其深厚的“均平”情结。尤其是下层庶民百姓，从心底渴望“均平”，平均主义观念根深蒂厚。中国传统的平均主义，不仅是一种经济思想，而且还是一种社会思想。这种平均主义的社会理想，不仅在中国古代从北魏直至隋唐时期的均田制度中得到不同程度的呈现，而且在中国古代历次农民起义中的得到了集中体现。陈胜、吴广起义以“伐无道，诛暴秦”为口号，汉末黄巾起义以“苍天当死，黄天当立”为口号，张鲁的“五斗米道”构想及隋末李密的“馨竹难书”等，都将矛头指向“贫富不均”的现实政权。而唐末王仙芝、黄巢起义则在中国农民战争史上首次直接提出了“均平”口号，以“天补均平大将军”和“冲天太保均平大将军”的名义，用实际行动来推行“均平”理想.随后的农民起义则更加明确地况“均平”作为社会理想。宋代王小波、李顺公开提出了“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的均贫富口号，钟相、杨幺则以“等贵贱，均贫富”为号召，明末李自成领导的起义则喊出了“均田免粮”“贵贱均等”等口号，明确提出了“均田”主张。平均主义在反对封建主义、平分封建阶级的土地财产上有一定的进步作用。这种平均主义的社会理想，到了近代以后得到继承和发展，成为中国近代民粹主义的重要特征。太平天国颁布了《天朝田亩制度》，提出了“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处不饱暖”的社会蓝图，显然是平均主义的乌托邦；在土地革命中出现了以“绝对平分土地”为代表的农业社会主义，可以视为传统绝对平均主义在中国革命中的体现。美妙的千年“大同”理想

《礼记·礼运篇》，中国古典空想社会主义的基本纲领，托孔子之名描述了儒家对于未来理想社会的构想：“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在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天下为公”的总原则儒家构想的大同社会里，人们各尽其力，为社会劳动，生产成果和社会财富均归社会成员共享，毫无私有观念。博爱精神支配着人们的思想和行为，维系着人际关系，全体社会成员团结友爱，真诚相待，各得其所，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选贤与能”，实行社会民主，而被选出来的“贤”者、“能”者则是为社会全体成员服务的公仆。儒家通过《礼记·礼运篇》而描绘的“大同”社会景象——“天下为公”；人们不独亲其亲、子其子；货力不必藏于己；盗窃乱贼不作，外户不闭；社会互助互济、扶弱救贫，“大同”社会是一个共同富裕、普遍和谐的古代乌托邦。“世界大同”的乌托邦理想，激起了中国一代又一代儒者心驰神往，大同理想在中国上空徘徊了二千余年。儒家“大同”理想，成为近代中国无政府主义者提出其社会思想主张的深厚传统底蕴。他们将中国儒家“大同”思想传统与近代西方无政府主义和空想社会主义的思想冶为一炉，大力抒发其自己的“倡公去私”情怀。刘师培：“一人之私利与众人之私利不能背驰”，要能“推己及人，扩私为公”；李石曾：“平尊卑也，均贫富也李石曾提出：“平尊卑也，均贫富也，一言以蔽之，使大众享平等幸福，去一切不公之事”；诸民谊：“吾辈所抱主义，为至公无私”，是“义广理全、至公无私之社会主义也”。重农贬商的反智主义倾向

所谓反智主义，又称反智识主义，或反智论。余英时指出：“反智论并非是一种学说、一套理论、而是一种态度。这种态度在文化的各方面都有痕迹可循，并不局限于政治领域。”一是对于‘智性’本身的憎恨和怀疑，认为‘智性’及由‘智性’而来的知识学问对人生皆有害而无益。抱着这种态度的人我们可以叫他做‘反智’性论者。二是对代表‘智性’的知识分子表现一种轻鄙以至敌视。反智主义倾向，在《老子》中有所体现，在“重农贱商”观念中得到展现。农本商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