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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辽朝社会大致经历三次较明显的变化。第一次变化始于会同元年(938年)燕云十六州的并入,经济、社会构成的变化促使契丹族加快了封建化步伐,辽朝建立了中央集权、胡汉分治的政治体制;第二次变化始于澶渊之盟(1004-1005年),辽朝结束了与中原政权长达数十年的战争状态,双方的经济文化交流不断深入,辽境农耕地区和草原地区的经济文化都有较大发展,并加大了经略西北、西南、东北边疆民族地区的力度,促进了各民族的交流与融合;第三次变化始于大康年间(1075-1084年),耶律乙辛诬害道宗皇后和太子,擅权恣肆。自此,辽朝统治集团内部矛盾激化,政治腐败,经济衰落,阶级矛盾民族矛盾日趋尖锐。本文试就澶渊之盟后辽朝社会构成与社会文化的若干变化略陈管见。限于学识及史料的匮乏,所论难免是肤浅甚至错误的,恳请同仁指正。

(一)阶级关系和社会构成的变化

建国前契丹族尚未完全进入阶级社会。随着大量各族战俘的迁入,特别是征服渤海国和获得幽云汉地后,契丹族很快完成了向封建社会的过渡。但辽朝社会始终存在大量的贱民奴隶。官奴主要是宫户奴隶,私奴称驱口\o""[1]。从辽初至圣宗时期,屡见将生口、俘户、宫户、叛户分赐贵族、群臣、将校的记载。奴隶的来源包括战俘、债务奴、犯罪籍没、依仗权势抑良为奴等,而以建国后开疆拓土所得的战俘奴隶最多。出于发展封建经济、增加财政收入、征调兵徭的需要,圣宗初期即见抑制奴隶制因素的记载。《辽史》卷一一统和四年(宋太宗雍熙三年,986年)四月壬戌载:辽军“围固安城,统军使颇德先登,城遂破,大纵俘获。居民先被俘者,命以官物赎之”。这是说城破以前被辽军将士俘获的居民,用官物赎还为民。统和七年二月,“诏南征所俘有亲属分隶诸帐者,给官钱赎之,使相从。”\o""[2]用官钱向诸族帐赎奴,可能变私奴为官奴,更有可能是释奴为良,让他们承担国家的赋役。实际上,自辽初起,并非将战俘一律变为奴隶。在那些用战俘建置的州县,战俘就不是奴隶。统和十三年四月,“诏诸道民户(穆宗)应历以来胁从为部曲者,仍籍州县。”\o""[3]部曲是地主贵族的依附民,或即处于奴隶地位。被胁从为部曲,是豪强兼并的结果。澶渊之盟切断了辽朝掳掠人口的主要来源,是对奴隶制因素的极大抑制。战后,不少被掠的汉人得以归乡。宋真宗景德二年(1005)二月,诏“没蕃汉口归业者,均给资粮”。\o""[4]次年又“诏河北诸州民陷契丹而归者,旧住庄产,勿限编敕年岁,并给之”。\o""[5]据河东安抚司大中祥符七年(1014)的报告,“北界自景德二年后,汉口被掠自归者千六百二十五人。”\o""[6]澶渊之盟后,在对外战争中仍见将俘虏抑为奴隶的情况,如统和二十八年征伐高丽后,次年二月,将“所俘高丽人分置诸陵庙,余赐内戚、大臣”。\o""[7]但对国内抑良为贱的现象则继续予以制止。开泰元年(1012)十二月,诏令“诸道水灾饥民质男女者,起来年正月,日计佣钱十文,价折佣尽,遣还其家。”\o""[8]这实际是用雇佣劳动取消债务奴隶。开泰八年,南京一带发生灾荒,同知南京留守杨佶就采取这种计佣赎身的办法,解放了不少卖身为奴的人\o""[9]。在封建观念的影响下,有的人主动放奴。宋朝名臣田况之父景德中由辽境南归,“始,契丹寇澶州,略得数百人,以属况父延昭。延昭哀之,悉纵去,因自脱归中国。”\o""[10]有的官奴婢被赎出去,组成新的家庭。如涿州新城县人李家兴“以钱二十千赎得南界掠来妇人阿杜为妻”。\o""[11]法律的调整也减少了罪奴的数量。如,辽朝一向“蕃人殴汉人死者,偿以牛马,汉人则斩之,仍没其亲属为奴婢”,圣宗母承天太后始“一以汉法论”,即一律依据律令裁决。\o""[12]太平七年(1027),“诏诸帐院庶孽,并从其母论贵贱。”\o""[13]次年,“诏庶孽虽已为良,不得预世选”,又“诏两国舅及南北王府乃国之贵族,贱庶不得任本部官”。\o""[14]庶孽即妾之子。以上规定显然是出于维护封建等级制度的目的,但却反映了现实生活中婢生子转良现象的普遍存在。兴宗重熙十五年(1046年)“禁契丹以奴婢鬻与汉人”。\o""[15]契丹人既不能与汉人进行奴隶贸易,当他们需要钱时,就可能听驱口赎身。辽圣宗时,部分奴隶被编置成国家直属的部落,成为国家编户。如稍瓦部、曷术部部民,本是“诸宫及横帐大族奴隶”,国家取之置石烈,分别从事狩猎和冶铁业。圣宗“以户口蕃息置部”。\o""[16]从奴隶到编户平民,不仅提高了他们的劳动积极性,也使国家获得封建赋役的承担者。原来隶于诸宫卫的各族宫分人,圣宗时也有不少从宫卫中划出来,编为直属国家的部落或州县。圣宗三十四部中,撒里葛部、窈爪部、耨盌爪部、讹仆括部、奥衍女真部等十九部,“皆俘获诸国之民,初隶诸宫,户口蕃息置部。”脱离宫卫后,诸部分隶南、北宰相府,镇戍边疆\o""[17]。上京定霸县、保和县、宣化县都是圣宗统和八年“以诸宫提辖司人户置”;\o""[18]统和八年以诸宫提辖司人户所置州县还有仪坤州来远县\o""[19]、显州属辽西州长庆县\o""[20]、川州弘理县\o""[21]。开泰初所建信州及二属县,析平州提辖司人户并他县人户置\o""[22];来州属隰州,“圣宗括帐户迁信州,大雪不能进,建城于此置焉。”\o""[23]帐户即宫帐户、宫分户,有契丹等游牧民,也有汉、渤海族等定居农耕民。提辖司,亦称制置司,乃提辖制置司的简称,是设在府州、管理各地汉、渤海人宫分户的机构。\o""[24]《地理志》所记其他州县,想必还有以宫分人建置而漏记者。《辽史》卷15《圣宗本纪六》开泰二年四月记载:“以韩斌所括赡国、挞鲁河、奉、豪等州户二万五千四百有奇,置长霸、兴仁、保和等十县。”豪州为头下州,奉州或为头下州丰州之异写,而赡国、挞鲁河人户很可能就是宫分人。如果《本纪》保和县的记载纪年无误的话,此推理便能成立。以宫分户编置的州县,或者隶属宫卫,或者直隶朝廷。隶属宫卫州县的编户不是宫分人。宫卫属于内府、内库,皇室是其所有者。控制宫卫的极度膨胀,对国家经济发展、健全财政、赋役制度都是有利的。贵族的头下军州,圣宗以后不少被国家收归国有,成为宫卫州县或直属朝廷的州县。头下军州,“皆诸王、外戚、大臣及诸部从征俘掠,或置生口,各团结建州县以居之”,“加以私奴置”\o""[25],本身就是辽朝抑制奴隶制的产物。俘户、私奴编入头下军州,其身份与驱口贱奴不同,是为转户,类似客户。\o""[26]头下军州户的赋税在头下主与国家之间分配,他们对头下主保留较强的依附关系。圣宗以前,或因犯罪籍没,或因绝嗣,头下军州也有收归国有的。圣宗以后,随着封建经济的发展以及中央集权的加强,国家强化了对头下军州的控制,除少数以公主媵臣户建立的头下军州外,不再见新的头下军州建立,原有的也不少收归国有。\o""[27]自辽太宗“籍五京户丁”以来,直到圣宗时期方见统计户口的记载。一次是统和九年“通括户口”,一次是统和十五年“通括宫分人户”。统和二十一年又见“通括南院部民”。\o""[28]户口统计工作与上述州县、部落的建置沿革,不无关系。这是辽朝经济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它肇始于统和前期,而于澶渊之盟后继续进行,并得以巩固。圣宗时期,奴隶的法律地位也有所提高。原先奴隶主可以任意杀害奴隶,统和二十四年,规定“奴婢犯罪至死,听送有司,其主无得擅杀”。\o""[29]公主、贵族擅杀奴隶也要论罪。圣宗开泰六年,公主赛哥杀害一名婢女,公主、驸马受到降爵削职的处分;\o""[30]兴宗重熙年间,契丹贵族耶律袅履擅杀他人婢女,有司拟以大辟论,因其善画,讨得兴宗的欢心,被免死,流于边地。\o""[31]对奴隶的刑罚也有所减轻。兴宗重熙二年规定,奴婢犯逃或盗窃主家财物,“主无得擅黥其面”,只能刺臂部、颈部。这和同时颁布的在全国废除鲸面的法令是一致的\o""[32]。原来规定只有主人犯谋反大逆等死刑罪时,奴隶才能告发官府,道宗清宁四年,掌内藏库官员赃满两贯就允许奴隶告官\o""[33]。封建经济文化的发展,政治法律制度的完善,是抑制奴隶制因素、提高奴隶法律地位的根本原因。阶级关系、社会构成的变化、民族融合的加快,出现统一官制、整齐风俗的呼声,并需作相应的法律调整。辽初基本是“因俗而治”,“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

\o""[34],“定治契丹及诸夷之法,汉人则断以(唐)律令。”因而“同罪异论者盖多”

\o""[35]。圣宗太平七年七月,诏更定法令,要求“《制条》中有遗缺及轻重失中者,其条上之,议增改焉”\o""[36]。兴宗重熙五年四月,颁行太平七年以来新定《条制》\o""[37]。重熙二十年,再诏更定《条制》\o""[38]。道宗咸雍六年(1070),“帝以契丹、汉人风俗不同,国法不可异施”,命令更定《条制》,“凡合于律令者,具载之;其不合者,别存之。”大康、大安间续有增订\o""[39]。道宗清宁三年(1057),帝以“君臣同志,华夷同风”诗进呈皇太后\o""[40]。这种政治理念的出现,尽管与现实存在一定的距离,但确是辽朝政治、经济、文化发展的必然,反映了民族融合的趋势,是社会进步的表现。早在兴宗重熙七年,萧孝忠任东京留守时,奏请取消渤海人击鞠的禁令,认为“天子以四海为家,何分彼此?”五年以后他入朝任北院枢密使,又奏请:“一国二枢密,风俗所以不同。若并为一,天下幸甚。”\o""[41]圣宗以来的法律改革,基本沿着糅合番、汉法律的道路进行,反映了社会生产生活的深刻变化。但道宗过于偏向汉制,对契丹等族的传统法律、习惯扬弃过甚,加之吏治腐败,社会矛盾错综复杂,法律改革以失败告终。史载:“条约既繁,典者不能遍习,愚民莫知所避,犯法者众,吏得因缘为奸”,大安五年,复行重熙旧法\o""[42]。总之,澶渊之盟后历史发展的事实说明,和盟对辽宋双方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的发展都具有重要的影响,尤其是对发展相对落后的契丹族和幽云以北地区来说,积极意义十分明显。实际上,自辽太宗入侵中原遭受重创以来,契丹社会上下都已厌苦得不偿失、无休无止的南侵战争。辽穆宗实行休养生息,遂致“户口丰殖”,“年谷屡稔”,南大王耶律挞烈、北大王耶律屋质终成“富民大王”。\o""[43]辽景宗在位时,继续实行睦宋政策,保宁六年(宋太祖开宝七年,974年),涿州刺史耶律琮致书宋雄州守臣,希望双方修好,得到积极响应。\o""[44]萧太后(953-1009年)自幼目睹应历(951-968年)以来和平环境下社会经济的繁荣,亲历乾亨(979-982年)以来辽宋交恶对辽朝社会经济的破坏。当意外虏获宋真宗的藩邸亲信、宋将王继忠后,王继忠又晓陈和战利害,并表示愿意为辽宋和好上书宋真宗。\o""[45]萧太后遂决意大举南下,以兵逼和,期望一劳永逸,尽快结束辽宋敌对状态,签订和盟,在她有生之年为她的子孙后代创造一个和平有利的发展空间。\o""[46]

(二)文教昌兴与礼法观念在契丹人中的推广

澶渊之盟前,辽朝大量吸纳中原官僚儒士进入统治机构。占领燕云地区后,在积极使用该地区汉族文人的同时,仍重视从晋、周、宋统治区引进人才。统和七年,“宋进士十七人挈家来归,命有司考其中第者,补国学官,余授县主簿、尉。”\o""[47]统和十二年十一月,“官宋俘卫德升等六人”,并“诏诸部所俘宋人有官吏儒生抱器能者”具以名闻。同时“诏郡邑贡明经、茂才异等”。\o""[48]由于征战不已,实无暇顾及发展文化教育,培养自己的人才。而发展较落后的契丹统治阶级对文教事业的认识也是有限的。到景宗、圣宗统治时期,封建化的发展奠定了文教事业进步的基础。澶渊之盟关闭了吸收中原儒士官僚的大门,为培育人才,辽朝重视发展教育文化,进一步推行科举制。与宋朝的经济文化往来,也开阔了辽朝人的眼界。契丹人的整体文化素养显著提高,儒家礼法观占居主导地位。这无疑是辽朝社会的重大变化。《辽史》卷103《文学列传上》的赞论说“统和、重熙之间,务修文治”。这当然是和平环境下的政策取向。统和九年,枢密使室昉、翰林学士承旨邢抱朴等进呈所修本朝《实录》\o""[49]。圣宗在位末期命令更定法令。兴宗重熙中,命臣僚编撰契丹建国前事迹及诸帝《实录》;又以“礼书未作,无以示后世”,编修《礼典》;颁行新订的《律令条制》,并“诏译诸书”。兴宗时还有修国史的计划,但晚到道宗大康中始置局编修。\o""[50]汉儒给辽道宗讲解《论语》,避讳“夷狄之有君”句,道宗说:“上世獯鬻、猃狁荡无礼法,故谓之夷。吾修文物彬彬,不异中华,何嫌之有?”\o""[51]道宗时期,在圣宗、兴宗的基础上,辽朝接受汉文化的程度、封建礼法制度的完善程度,确实达到很高的水准。大康七年《义丰县卧如院碑记》有云:“伏维今皇帝璿衡御极,玉斗乘时。程文选入彀之英,恤孤颁省刑之诏。礼乐交举,车书混同。行大圣之遗风,锺兴宗之正体。”

\o""[52]就是将辽朝兴举礼乐作为圣宗、兴宗以来的遗风、正体。澶渊之盟后的第三年,辽朝在上京以南、奚王故居,“拟神都之制”,建中京大定府。李锡厚先生指出,中京是辽朝汉化逐步加深过程中兴建的一座完全汉化的都城。\o""[53]创办学校、增加科举取士的人数是文化教育昌兴的重要标志。辽初已在上京设置国子监。幽云地区的州县学校多废于战火,辽早期自然难以兴复。现传世有统和以前重修寺庙、经幢的石刻若干通,独不见兴修学校的记载\o""[54]。燕京建有太学,圣宗统和十三年(995年),“以南京太学生员浸广,特赐水硙庄一区”。\o""[55]澶渊之盟后,学校间有兴建。开泰元年,归州上言“居民本新罗所迁,未习文字,请设学以教之”,诏允所请\o""[56]。但学校教育的普遍化似在道宗时期。清宁元年十二月,“诏设学养士,颁《五经》传疏,置博士、助教各一员。”\o""[57]中京国子监、应州、滦州、高州、良乡县、新城县、玉田县等州县的学校都是道宗以后创办的。\o""[58]医巫闾山、南山、太宁山等处,似建有书院,供有志的读书人在此研习学问(见下文)。但是,朝野上下、黎民百姓对“阐扬儒教,辅助国风”\o""[59]的孔庙、学校的建设热情,显然远逊于对寺院的热情。辽朝文教事业远不及宋,后来的金也大大超过了它。佞佛与契丹人的游牧生产生活方式是文教发展的两个重要不利因素。汉族文人儒士,入辽后大多见用,入仕之外,读书、作文、赋诗仍是他们的立身之本。澶渊之盟后,随着统治者对文教事业的倡导,汉人中崇儒尚学之风逐渐形成。宦官王继恩,统和间南征被俘时不足十岁,后“通书及辽语……市书至万卷,载以自随,诵读不倦”\o""[60]。涿州人王鼎“幼好学,居太宁山数年,博通经史。时马唐俊有文名幽、蓟间,适上巳,与同志祓禊水滨,酌酒赋诗。鼎偶造席,唐俊见鼎朴野,置下坐。欲以诗困之,先出所作索赋,鼎援笔立成。唐俊惊其敏妙,因与定交。清宁五年,擢进士第。”这说明兴宗时期幽蓟地区存在诗(文)友社之类的组织。辽太宗获取幽云地区后,为笼络士人,延揽人才,曾开科取士。后来科举兴废无常。圣宗统和八年,诏开贡举,自此到圣宗末年,大抵每年开科一次。兴宗以后,效宋制,每三年一试。进士的录取人数在澶渊之盟后明显增加。据研究,辽代“其初放进士,每次仅一、二人,或三、四人,直至辽圣宗统和末年,不过二十余人;其后逐渐增多,辽兴宗时达五六十人,至道宗时增至一百数十人。增多的原因主要是,辽圣宗统和二十三年(1005)辽宋缔结澶渊之盟以后,南北交欢,友好相处,政治比较安定,辽朝社会经济有所发展,朝野都趋向于文化教育的提高,重视科举,应举者多,所以录取也逐渐增多。”\o""[61]太平五年秋冬,圣宗驻跸南京,十一月,召见进士七十二人,据其赋诗工拙分别授予太子校书郎和崇文馆校书郎之职\o""[62]。太平九年十一月,皇城进士张人纪、赵睦等二十二人入朝,试以诗赋,皆赐第\o""[63]。朝廷对进士的优待,激励汉、渤海族官僚、地主乃至一般平民子弟读书求取功名。兴宗以后,进士成为南面官的清选,中高级官员中进士出身者的比例大大提高。风气所至,那些号称豪门大族,一向靠祖荫入仕的子弟,也纷纷加入科考行列。有的契丹人也以金榜题名为人生的理想和荣耀(见下文)。这对社会文化教育事业的发展是有一定积极意义的。辽朝号称“以用武立国”\o""[64],前期庶事草创,国家致力于拓展疆域,契丹贵族、平民多在马背上征战四方,“弋猎为务,戈矛是功”,\o""[65]文事多交由汉人处理。契丹贵族中虽也有若干好学能文者,如太祖长子耶律倍、耶律隆先父子、六院皇族耶律羽之、耶律突吕不,但实属个别。且前三人都曾多年在渤海国旧地任职,耶律倍娶渤海贵族大氏、高氏女,耶律隆先之母就是大氏,他们的文化修养应深受汉化程度较高的渤海人的熏陶\o""[66]。契丹人逐水草而居,以鞍马为家,这种生活方式似也不利于文化教育的传承。但是,随着契丹社会文明程度的提高,以及实行偃武修文政策,契丹人的文化教育有了较大的进步。统和之后关于契丹人好学能诗文的记载颇多,有的成为文人雅士,并有文集传世。圣宗、兴宗、道宗皇帝都有较高的汉文化修养。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辽圣宗统和二十六年,1008年),宋使路振出使辽朝,报告说:“番、汉官子孙,有秀茂者,必令学中国书篆,习读经史。自与朝廷通好以来,岁选人才尤异、聪敏知文史者,以备南使,故中朝声教,皆略知梗概。”\o""[67]辽朝派往宋朝的贺正使、生辰使,以及迎送宋使的伴使,既有汉人也有契丹人,他们都要具备一定的文史知识。更重要的是,国家提倡文治,礼法治国,要求各族各级官员具备基本的文化修养。如太平七年十一月,诸亲王“匡义军节度使中山郡王查葛、保宁军节度使长沙郡王谢家奴、广德军节度使乐安郡王遂哥奏,各将之官,乞选伴读书史。从之”。\o""[68]可能就在不久遂有“诸王文学馆”之设,置诸王教授、伴读\o""[69]。在这种政策和环境的影响下,契丹人中喜好读书的风气遂逐渐形成。国舅帐萧劳古“善属文,为圣宗诗友”,其子萧朴“博学多智”。\o""[70]六院部人耶律谷欲工文章,与兴宗结为诗友。涅剌部人萧韩家奴“少好学,弱冠入南山读书,博览经史,通辽、汉文字”,兴宗“以卿文学,为时大儒”,授予翰林都林牙,兼修国史之职,组织编修《实录》、《礼典》,翻译汉籍,并有《六义集》十二卷行于世\o""[71]。重熙初始补牌印郎君的耶律庶成,“幼好学,书过目不忘。善辽、汉文字,于诗尤工……有诗文行于世。”他还参与编撰《实录》、《礼典》,修定律令。耶律庶成侄蒲鲁,“幼聪悟好学,甫七岁,能诵契丹大字。习汉文,未十年,博通经籍。重熙中,举进士第。”由于法令不允许契丹人应举,他的愿望自然无法实现\o""[72]。重熙中始补寝殿小底的著帐郎君之后耶律良,“生于乾州,读书医巫闾山。学既博将入南山肆业,友人止之曰:‘尔无仆御,驱弛千里,纵闻见过人,年亦垂暮。今若即仕,已有余地。’良曰:‘穷通,命也,非尔所知。’不听,留数年而归。”道宗清宁中,时任知制诰的耶律良奏请编御制诗文,题名《清宁集》,而道宗亦命名耶律良诗集为《庆会集》\o""[73]。有的契丹人文武双全,戎马倥偬间创作了不少作品,如萧柳、萧孝穆等都曾有诗文集传世\o""[74]。女性耶律常哥“能诗文”,“读《通历》,见前人得失,历能品藻”,道宗咸雍间曾作文以述时政\o""[75]。圣宗外甥女、秦晋国王妃“博览经史,聚书数千卷。能于文词,其歌诗赋咏,落笔则传诵朝野,脍炙人口。性不好音律,不修容饰,颇习骑射,尝在猎围,料其能中则发,发即应玄而倒。雅善飞白,尤工丹青,所居屏扇,多其笔也。轻财重义,延纳群彦。士之寒素者赈给之,士之才俊者升荐之。故内外显僚,多出其门。座客常满,日无虚席。每商榷今古,谈论兴亡……撰《见志集》若干卷,行于世。”\o""[76]澶渊之盟后,通过榷场贸易或其他途径,中原文献源源不断流入辽朝,成为契、汉读书人的珍藏。如宋陕州逸士魏野工诗,“契丹使者尝言本国得其《草堂集》半帙,愿求全部,诏与之。”\o""[77]辽道宗时使辽的宋使苏辙反映“本朝印本文字,多已流传在彼”,“贩入虏中,其利十倍”\o""[78]澶渊之盟后辽朝文教昌兴的标志性事件是房山(白带山、涿鹿山)云居寺石经的续刻。辽末天庆八年《大辽涿州涿鹿山云居寺续秘藏石经塔记》载,自隋朝沙门静琬刻经以来,门人“师资相踵,五代(按:谓师承五世)造经,亦未满师愿。至大辽留公法师,奏闻圣宗皇帝,赐普度坛利钱,续而又造。次兴宗皇帝赐钱又造。相国杨公遵勖、梁公颖,奏闻道宗皇帝,赐钱造经四十七帙。通前上石,共计一百八十七帙。”至大安十年,又有通理大师倡议开坛放戒,化缘刻经四十四帙。而据道宗清宁四年《涿州白带山云居寺东峰续镌成四大部经记》所载,辽朝续刻始于太平七年,涿州刺史韩绍芳有感于“自唐以降,不闻继造。佛之言教,将见其废”,奏请朝廷,圣宗“乃委故瑜伽大师法讳可元,提点镌修。勘讹刊谬,补缺续新”。出土于今辽宁省朝阳市的辽天庆六年《灵感寺释迦佛舍利塔碑铭》,对辽朝佛教盛行的解释是:“皇朝定天下以武,守天下以文。太平既久,而人心向善,故此教所以盛宏。凡民间建立佛寺,靡弗如意。今此塔自太平九年,柳城人梁氏之所建也”\o""[79]可见,圣宗太平年间续修石经实得益于澶渊之盟后偃武修文政策。随着汉人、渤海人的大量进入草原以及渤海国、幽云汉地的并入,契丹、奚族与汉族、渤海族的交往日益广泛。澶渊之盟后,辽宋双方也保持着友好往来,促进了辽朝各族人民对中原文化的学习。契丹、奚等族人民不断吸收汉族的先进文化,汉族也受到契丹文化的深刻影响,呈现民族融合的趋势。这突出地表现在道德观念、宗教信仰、丧葬、服饰、游戏、岁时礼俗中\o""[80]。汉语成为辽境内各族人民彼此交流的通用语言。如东北接近女真的黄龙府,诸族混居,“凡聚会处,诸国人语言不能通晓,则各以汉语为证,方能辨之。”\o""[81]各民族既然交错杂居,彼此通婚早已有之,但统治者人为制造民族隔阂,禁止民族通婚。辽兴宗时,在汉官韩绍方等的建议下,放宽了对民族通婚的限制\o""[82]。尽管“辽居北方,风化视中土为疏”\o""[83],但封建礼法既为统治者所倡导,如圣宗太平年间,“时太平日久,帝留心翰墨,始画谱牒以别嫡庶”,\o""[84]封建礼法在契丹人中的影响不断增大。圣宗太平年间始仕的楮特部人萧德“笃学好礼法”;重熙中,兴宗嘱燕赵国王傅萧惟信“以道规诲,使知君父之义”,惟信遵命“辅导以礼”\o""[85]。重熙中补护卫的宫分人萧乌野,“性孝悌,尚礼法,雅为乡党所称。”道宗清宁中为护卫太保的国舅帐萧韩家(奴)“动循礼法”。\o""[86]公主之女、耶律奴妻萧意辛,“事亲睦族,以萧谨闻。尝与娣姒会,争言厌魅以取夫宠。意辛曰:‘厌魅不若礼法。’众问其故,意辛曰:‘修己以洁,奉长以敬,事夫以柔,抚下以宽,毋使君子见其轻易,此之为礼法,自然取重于夫。以厌魅获胜,独不愧于心乎!’闻者大惭。”道宗太子被诬害,耶律奴受牵连,举家遭籍没,流放边地。道宗因意辛为公主之女,让她与耶律奴绝婚,意辛辞以“夫妇之义,生死以之……背纲常之道,于禽兽何异?”她所遵循的完全是一套儒家伦理\o""[87]。契丹人信奉儒家礼法,也反映在他们的汉语名字中。如兴宗母舅名萧孝穆、孝先、孝诚(忠)、孝友、孝惠\o""[88],圣宗朝南府宰相耶律思忠五子名仁先、义先、礼先、智先、信先。\o""[89]这在辽前期也是不多见的。葬俗是民族文化的重要载体。辽圣宗以后,契丹族的墓葬更多地吸收了汉族的礼俗。目前,学术界一般将辽代契丹族的墓葬制度划分为三个时期,景宗及以前年代的划为早期,圣宗、兴宗两朝划为中期,道宗和天祚帝两朝划为晚期\o""[90]。杨晶认为,就壁画而言,“早期,契丹人和汉人壁画墓的装饰题材区别较大,契丹人墓中保留了较多的民族特色;到了中晚期,两种族属的墓葬装饰题材日趋接近,反映了民族文化间的交流与融合。”李逸友指出,已发现的有明确纪年的辽代画像石墓葬始于圣宗统和年间,墓主有汉人也有契丹人,除出行图、宴饮图、伎乐图等外,还有孝悌图,内容大都出自《孝子传》、《二十四孝》,“但画像石的人物画,则是契丹人装束,头带毡帽,身穿窄袖长袍,腰束带,脚着长靴。”\o""[91]可见圣宗统和以后,儒家伦理观念已经深植契丹人心里。

辽朝社会与文化的上述变化,有其社会发展的内在必然性,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大多于统和早期即可见端倪,而于澶渊之盟后愈益明显。澶渊之盟的签订,结束了辽宋之间敌对、战争的局面,双方化干戈为玉帛,和平相处,经济、文化交流不断深入,辽朝社会与文化的进步遂加快了步伐。澶渊之盟对我国历史发展的重大推动作用,值得我们认真研究。适此盟约签订一千周年之际,特撰此文以誌纪念。愿我国各族人民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民族团结局面,为中华民族的复兴和完全统一共同努力!

(原载张希清等主编《澶渊之盟新论》,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

\o""[1]详见李锡厚《辽金时期契丹及女真族社会性质的演变》、《论驱口》,载《临潢集》,河北大学出版社2001年。\o""[2]《辽史》卷一二《圣宗本纪三》。\o""[3]《辽史》卷一三《圣宗本纪四》。\o""[4]《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九景德二年二月甲午,中华书局点校本。\o""[5]《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六二景德三年二月己丑。\o""[6]《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八二真宗大中祥符七年三月己酉。\o""[7]《辽史》卷一五《圣宗本纪》统和二十九年二月。\o""[8]《辽史》卷一五《圣宗本纪》开泰元年十二月。\o""[9]《辽史》卷八九《杨佶传》。\o""[10]《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九八仁宗嘉祐八年二月乙酉,《宋史》卷二九二《田况传》。\o""[11]《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六十真宗景德三年庚戌。\o""[12]《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七二大中祥符二年十二月癸卯,《辽史》卷61《刑法志上》。\o""[13]《辽史》卷一七《圣宗本纪八》太平七年十月。\o""[14]《辽史》卷一七《圣宗本纪八》太平八年十二月。\o""[15]《辽史》卷一九《兴宗本纪》重熙十五年正月。\o""[16]《辽史》卷三三《营卫志下·部族》,“圣宗三十四部”条。\o""[17]同10。\o""[18]《辽史》卷三七《地理志一》。据卷一五《圣宗本纪六》,保和置县在开泰二年四月。\o""[19]后并入广义县,见《辽史》卷三七《地理志一》。\o""[20]《辽史》卷三八《地理志二》。\o""[21]《辽史》卷三九《地理志三》。\o""[22]《辽史》卷三八《地理志二》。\o""[23]《辽史》卷三九《地理志三》。\o""[24]《辽史》卷一○五《马人望传》见南京诸宫提辖制置,《韩资道墓志》见诸宫制置使,《刘存规墓志》见积庆宫都提辖司。《墓志》,如无特别说明,均出向南编著《辽代石刻文编》,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年。\o""[25]《辽史》卷三七《地理志一》序、上京道头下军州。\o""[26]详见李锡厚:《头下与辽金“二税户”》,《临潢集》。\o""[27]参见冯永谦:《辽代头下州探索》,《北方文物》1986年第4期;刘浦江:《辽代的头下制度与头下军州》,《中国史研究》2000年第3期。\o""[28]以上分见《辽史》卷一三《圣宗本纪四》统和九年七月、统和十五年三月,卷一四《圣宗本纪五》统和二十一年十一月。\o""[29]《辽史》卷六一《刑法志上》。\o""[30]《辽史》卷一五《圣宗本纪六》。\o""[31]《辽史》卷八六本传。\o""[32]《辽史》卷六二《刑法志下》。\o""[33]参见《辽史》卷六一《刑法志上》圣宗统和二十四年诏,卷二一《道宗本纪一》清宁四年七月。\o""[34]《辽史》卷四五《百官志一》序。\o""[35]《辽史》卷六一《刑法志上》。\o""[36]《辽史》卷六一《刑法志上》,卷一七圣宗太平七年七月。\o""[37]《辽史》卷一八《兴宗本纪》重熙五年四月,《辽史》卷六二《刑法志下》。\o""[38]《辽史》卷二○《兴宗本纪》重熙二十年九月。\o""[39]《辽史》卷六二《刑法志下》。\o""[40]《辽史》卷二一《道宗本纪一》清宁三年八月。\o""[41]《辽史》卷八一《萧孝忠传》。\o""[42]《辽史》卷六二《刑法志下》。《辽史》卷二五《道宗本纪》大安五年十月,“以新定法令太烦,复行旧法。”\o""[43]

《辽史》卷七七《耶律挞烈传》。\o""[44]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五太祖开宝七年十一月甲午;《宋会要辑稿》蕃夷一之一录耶律琮书全文,中华书局影印本,第八册第7673页;《太平治绩统类》卷二,“太祖经略幽燕”条也载信件全文,以及次年契丹遣使聘好事,称“自是,契丹始与中国交聘”。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影印本,1990年,第29页。《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七太宗雍熙三年正月戊寅条载,知雄州贺令图等上言:“自国家伐太原,而契丹渝盟,发兵以援……”;《耶律琮神道碑》残文有“远结欢盟,玉帛交通须为政”之语,陈述辑校《全辽文》卷四,中华书局,1982年,第86页。由此可见,辽景宗保宁六年,也就是澶渊之盟前的30年,辽宋之间就曾缔结和盟。\o""[45]

《宋史》卷二七九《王继忠传》。\o""[46]

统和二二年辽朝出兵南下的战略意图及王继忠在澶渊之盟中的作用,见柳立言:《宋辽澶渊之盟新探》,《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台北)61本3分册(1990年);何天明:《澶渊议和与王继忠》,《内蒙古社会科学》2002年第3期。\o""[47]《辽史》卷十二圣宗统和七年三月。\o""[48]《辽史》卷十三圣宗统和十二年十一月。\o""[49]《辽史》卷七九《室昉传》、卷八○《邢抱朴传》。\o""[50]参见《辽史》卷一○三《萧韩家奴传》,卷八九《耶律庶成传》,卷一○四《耶律孟简传》。\o""[51]洪皓:《松漠纪闻》,豫章丛书本。\o""[52]《辽代石刻文编》。大圣所指,辽太祖谥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但下句兴宗用的是庙号,故大圣当也指庙号圣宗。\o""[53]

《辽史》卷三九《地理志三》,“中京大定府”条。武则天时一度改东都洛阳为神都,见李锡厚:《辽中期以后的捺钵及其与斡鲁朵中京的关系》,《临潢集》。\o""[54]见《辽代石刻文编》。辽中后期佞佛更甚,有关的石刻颇多,而兴建庙、学的石刻仅见个别。\o""[55]《辽史》卷一三《圣宗本纪四》统和十三年九月。\o""[56]《辽史》卷一五《圣宗本纪六》开泰元年十二月。\o""[57]《辽史》卷二一《道宗本纪一》。\o""[58]参见陈述:《辽代教育史论证》,《辽金史论集》第一辑,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o""[59]《三河县重修文宣王庙记》(乾统七年),《辽代石刻文编》。\o""[60]《辽史》卷一○九《宦官·王继恩传》。\o""[61]朱子方、黄凤岐:《辽代科举制度述略》,《辽金史论集》第三辑,书目文献出版社,1987年。\o""[62]《辽史》卷一七《圣宗本纪八》圣宗太平五年十一月。\o""[63]《辽史》卷一七圣宗太平九年十一月。\o""[64]《辽史》卷六一《刑法志上》序。\o""[65]《萧仅墓志》。\o""[66]见《辽史》卷七二《宗室传》、卷七五《耶律羽之传》、《耶律突吕不传》,《耶律羽之墓志》,《文物》1996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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