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我的老童

1、守护我的老童1老童是一个英雄。他单枪匹马，独闯异乡，艰苦奋斗，沉浮半生。结果，我得了便宜，幸得衣食无忧，妄为任性。老童是一个 “暴君”，浩气凛然， 不苟言笑，独是独非。在他的严苛“统治”下，我向来指哪打哪从来不敢心生二意，也渐渐变得亦步亦趋，没有自己的主张。人类的 DNA 自私又霸道，我延续了老童的基因大眼睛，双眼皮儿，略通诗书。有时，我会感叹：“我还没有准备好， 怎么就长大了呢？”老童瞪着铜铃般大的眼睛， 说：“小兔崽子， 当年我还没有准备好，就当爹了呢！ ”年少时，我对老童的印象极为模糊。我四岁那年，老童辞去公职，子然一身奔赴他乡创业，从此神龙见首不见尾。在我心目中，他是一阵龙卷风，每年除

2、夕才携着大包小包卷进家门，初八一过，便风驰电掣奔赴前线。真正第一次意识到“老童是我爹”是在 17 岁那年，我读高三。一个乍暖还寒的午后，我缩在书房里背政治题，意兴阑珊。老童推门而入， 张口便通知我：“我们商量了一下，要给你转学，去Y 中学。”我不知道“我们”指代的是谁，反正不包括我。霎时，我只觉得掉进了冰窟窿，这个突然的消息，让我彻头彻尾地绝望。2高考后，老童替我填的志愿，我去了老童工作的城市读大学。那几年，是我和老童最亲密无间的时光。老童带我去旅行，陪我看电影，带我去湖心蹦极节假日，他时常把车停在学校门口，接我回家。路上，我们愉快地畅聊。我常幻想某一天也拿出点样子给他看，也许内心欢呼雀跃，但

3、是面色和语气一定要镇静。我要让他觉得选择我当他的女儿，结果还不错。结果，老童在我 21 岁生日那天打了我一巴掌， 打在我脸上。那年，我大三，面临长达半年的实习期。 晚饭后，老童问我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我打着还泛着香甜的奶油味的嗝，指手画脚地告诉老童：“我当年考上大学的全部动力就是为了体验一个 Gap Year。”我要一个“ Gap Year”。老童听不懂英语，我跟他解释， “ Gap Year”就是“间隔年”，意思是毕业之后给自己一个空当期， 去远方旅行，在步入社会之前体验不同的生活方式，想清楚自己今后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我意气风发，手舞足蹈，憧憬未来，完全没有在意老童已经扭曲到变形的脸。最终，

4、他压不住怒火，熊掌一样的厚手掌拍打着桌子， 咆哮道：“我供你念了十几年书，你跟我说，你要出去玩一年？”我手足无措， 解释道：“我会去工作， 只是可能不会马上去上班。我想去我喜欢的城市，从事我喜欢的工作”“吊儿郎当叫什么工作？我辛辛苦苦挣了一辈子钱，从来没说需要放松一下，就跑出去玩大半年！ ”我害怕，更愤怒。那一刻，我是真的讨厌他。我同他争吵，据理力争，说了很多，唯一没讲出口的是我已经自作主张，在我心仪的城市，联系到了一份我憧憬的工作。或许，我眼神中暴露出的敌意彻底激怒了他。老童打了我一巴掌，打在我脸上。实力悬殊，“战争” 顷刻结束， 老童这一巴掌是铁扇公主的芭蕉扇，把我扇飞了十万八千里。那一年

5、实习，我终究哪儿也没有去，躲在家里。那是我幼稚的报复。我不知道假如时间倒回，我是不是会作出不同的选择。但是，生活没有假如。3毕业后，我回到了家乡生活，找了一份工作。工作看起来体面又清闲，所有人都觉得还不错。但是，远行的朋友都在劝我：外面的世界真的更广阔，不趁年轻出去走一遭，可惜了。其实，老童的那一巴掌跟我的临阵脱逃真的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是车到山前，穷途末路的那一刻，我突然发现自己全身上下散发的都是面对未知生活的恐慌与怯懦。老童好像判断得挺准，我的确没有继承他的天资和骨气。面对老童，我选择更加沉默。老童邀我去旅行，我不再言听计从。对没有兴趣的地方，我开始懂得拒绝他。去年夏天，老童再次邀请我去沙漠

6、， 我没有拒绝，因为我也向往沙漠。意想不到的是，当我们计划穿越沙漠时，老童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以骆驼代步，这可真不是他的风格。老童说：“我这一把年纪了， 强光烈日的， 爬到一半，非中暑不可。”我仔细端详着老童，他好像跟几年前那个硬拉着我坐 360 度大旋转，怂恿我去湖心蹦极的老童差别也不是太大。他可能因为变胖了一些，所以显得佝偻了一点，迟钝了一点。我独自翻越沙丘，日光灼灼，目之所及都是刺眼的亮光，让人产生一阵眩晕，不知身处何处。我茫然自顾，发现沙丘下骑着骆驼的老童一直在朝我挥手。4老童又一次不打招呼地冲进了书房，现在，我已经习惯了。他转了几个圈，欲言又止，又装模作样转了几个圈，开口问道：“听说，你

7、在发表文章？”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我终于可以内心欢呼雀跃，但是面色和语气镇静地说： “是。”老童显然没有来得及藏好他的诧异与惊喜，变了声调：“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学了这一手？”“大概，从上高中的时候起，一直在写，从来没间断过。”又过了几天，老童拿着手机敲开我的房门，他用粗大的手指划着手机屏幕，满眼放光地说：“你看看，这是我平时写的诗。 ”我惊讶地看到，他手机的备忘录里存着几十页五言七律诗，虽然有些写得还不错，但是，更多的是打油诗。我一脸黑线，唯唯诺诺：“挺好的，挺好的。其实我也不懂，好像有些平仄不押韵。 ”老童居然一脸诚恳地摆出“不耻下问” 的姿态：“你可以给我讲讲平仄押韵吗？”如今，老童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 “要不是遗传了我的文学基因，你能写东西？”在做父亲的这条道路上， 老童虽然听过很多道理，但是依然在学习，在改变。曾经，他是一个神色严峻的领路人，怕我误入歧路， 深陷沼泽，领我涉过险滩，穿越沟壑。他深思熟虑，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