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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1、 ?自由落体?作者:李陀 来源:?新青年之李陀文集?人民文学?作者简介:李陀,男,达斡尔族,生于1939年,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人,原名孟克勤,曾用笔名孟辉,杜雨,中国电影编剧,著名作家、理论家。童年随父母迁移各地,后来定剧在北京读小学,中学,从中学时代起就练习写诗歌,小说和散文,1958年北京一零一中学高中毕业后到第二通用机械厂工作,当过热处理工、加热工、钳工,1979年参加中国作协,文化大革命期间参加编辑?北京工人?报。1980年调作协北京分会从事创作,后为北京文学副主编、1982年以前他以小说创作为主,他的小说?愿你听到这支歌?曾获1978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另外,?自由落体?、?余光

2、?等短篇小说以其对人物独特的心理意识活动的捕捉和呈现而别具一格,也引起不同评论。看着那只空烟盒飘荡着。旋转着:悠悠地一直向下落,陈冀不由得心里一阵发紧。他知道自己是害怕了,真真确确地害怕了。可他还是强使自己依着天车大梁的铁栏杆,甚至还把上半身探出栏杆之外,低着头盯着那不断下落中的纸烟盒。那烟盒正在下降中划出一条十分复杂的轨迹。它时而沿着自己的横轴的轴向做急剧的翻滚运动,时而沿着纵轴不慌不忙地做螺旋式的旋转运动,时而又飘飘忽忽,仿佛在降落中犹疑起来,不知道该落向何方。最后,它好象碰上了一股无形的游涡,一边在空中划出一个又一个圆圈,一边下沉,下沉。如果能用什么方法把这游涡显现出来,那它一定是一个悬

3、在半空的漏斗状的东西;那纸烟盒就在这漏斗中竭力挣扎着。后来那纸烟盒到底从这股气流中挣脱出来,仿佛松了口气似的在空中飘了一阵,然后轻轻落在一个横躺在地下的大钢水包上。那钢水包准是不久前刚用过,还散发着热气。热气在空中震颤着,形成不大的一块透明的帘幕。透过这帘幕看东西,不管什么都要扭曲、变形。连四四方方的耐火砖,都有了一个伸缩不定的轮廓。陈冀向那已经一动不动的烟盒又盯了一会,这才直起腰,转过身用背靠着栏杆,然后摸出火柴,把手里这最后一支烟点燃了,贪婪地吸起来。这样吸烟很不舒服。因为他身上的每一很神经都告诉他,他身后是一片深渊。使他和那深渊相隔的,只不过是一道牢固程度相当可疑的铁栏杆。那栏杆可以用手

4、摇得哗哗作响。如果栏杆万一出点毛病,他就会象那烟盒一样直坠下去。不过,他的身体肯定不会象它那样,能够在半空中飘摇那么一大阵。重力加速度是9.8米秒。对于一个足有六十五公斤重的自由落体来说,空气阻力又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因此,他顶多用两秒多一点的时间,就会掉到那还冒着热气的钢水包上。一想这个,陈冀的身体不由得一下变得紧绷绷的,特别是大腿、后背、后腰这些地方的肌肉,似乎都在竭力对抗着意志的束缚,呼喊着,挣扎着,挤命要离开那栏杆,躲到更平安一点的地方去。 可是陈冀没有向它们屈服。他反而强使自己更用力地靠在背后的栏杆上,直到和栏杆的角铁接触的肌肉,隔着上衣都隐隐感到有些疼痛。他还强使自己慢慢地吸手里的这

5、只烟。吸完了一口,要隔上好一会儿,他才允许自己再吸一口。他现在是站在全车间最高的一个地方,而且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从这里俯瞰下去,车间的景象和站在地面时的感受完全不同。站在车间的地面上,你看什么都得仰视。眼前的无论什么东西,都是那样庞大,而且威严。横七竖八地堆在一起、还没有来得及送去清砂的奇形怪状的铸钢件。散发着灼人的热气的、刚刚浇铸完的巨大的砂箱和钢锭模。被嘶嘶作响的白色水汽笼罩住的火车头。象乌云一样在空中行走的一百五十吨天车。日夜轰隆作响、冒着滚滚浓烟、令人想起喷发中的火山口的十吨电炉。明知那布满了银色的火焰的旋风之处是专门熔化钢铁的地方,那里几十吨钢水正在沸腾,却偏偏无畏地把自己长长的钢手

6、臂伸进炉口的平炉加料机。这一切,无论是灼热的,还是冰冷的,都是钢的,铁的,都是庞大的,威严的。人站在它们脚下,不能不觉得自己渺小。象蚂蚁。象虫子。可是现在,从陈冀站立的这个一百五十吨高跨天车上望下去,不仅车间里的一切都变小了,连车间厂房都不再显得那样巍峨。这有点象把望远镜倒过来所看到的景物,其效果不是放大,而是缩小。不过,这种感觉对他毫无帮助。这不但没有能使他增强信心,克服那股怎么也压制不下去的恐惧心理,而且正相反。不管他怎样强迫自己靠在那牢固程度有些可疑的栏杆上,不管他怎样强迫自己镇定地吸那支变得没什么滋味的香烟,不管他怎样强迫自己的眼睛努力去适应那令人头晕目眩的高度,可他还是不能把自己的害

7、伯心理赶走。最糟糕的是: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他已经懊悔不只一次了。他刚刚不该让二福和小谢两个人到工具室去借大锤和套管。他应该把他们留下来,三个人合力把吊链挂到车间顶的屋面架横梁上去,然后再说大锤和套管的事。吊链要是不挂好,拆开主钩减速箱的上盖也没用那上盖很重,只能用吊链吊。可是他让他们走了,而且几乎是逼着他们走的。他是班长,人家当然得听他的。然而等那两个人从这天车上一消失,他立刻就懊悔了。后来,看到他们一边说说笑笑,一边从之字形的铁梯上一节一节往下走,他几乎要张嘴把他们喊回来。但是他忍住了。中指和食指都被烤灼得疼了起来,纸烟已经短得难以拿在手中了。陈冀吸了最后一口,把它扔到脚下的钢板上,然后用

8、粗大的、沾满了油垢的翻毛皮鞋的鞋掌把它碾得粉碎。无论如何该干活了,他自己对自己说。他离开铁栏杆,走到几步远的一堆工具旁。他先弯腰拾起自己的工作手套。那是一双又旧又脏的手套,有两三个手指都破了,手掌上全是滑腻腻的黑油泥。他把它戴到了手上。然后他又拿起一很小拇指那么粗、一米多长的钢丝绳。他把钢丝绳打量了一下,把它弯成个圈,就提着它向天车的小车走去。主钩减速箱就在这小车的一侧。它一边接着电动机,一边接着缠绕着一圈圈粗粗的钢丝绳的卷筒。这股钢丝绳绕过卷筒,吊着这一百五十吨天车的主钩。陈冀登上小车的时候,明显地觉得自己心跳越来越快,身上的肌肉,特别是小腿和大腿,似乎有些发僵,又有点发软。那股劲儿他说不出

9、来。不过对这种感觉他很熟悉。每当他登高干活的时候,它准来。只是这一次特别的强烈,似乎与往常不同。但是他顾不上去仔细地体验这种滋味儿,他也不允许自己再分心。他一下就登上比天车大梁又高出约一米多的减速箱上盖。这样,他和车间厂房的房顶已经近在咫尺。他甚至可以清清楚楚看见钢制屋面架上积下的那一层厚厚的灰尘,还有已经风干了的灰白色的鸟粪。他喘了口气,略略定了一下神。他觉出自己小腿上的肌肉在抖。同时,尽管他仰着头,让自己的眼睛只对着房顶,可是似乎他全身的细胞都长了眼睛,而且这所有的限睛都不听从他的意志,都在向脚下看,都在争先恐后地呼喊着,向他报告险情。他知道,他现在才算真正站到了全车间的最高处。他知道,在

10、他身边再也没有铁栏杆可以依凭,即使是那种用手可以摇得哗哗作响的栏杆也没有。他已经不是站在天车大梁上,而是站在横跨于两个大梁之间的小车上。如果把整个天车看成是一个H形的东西,这小车就是那H上的一横。他脚下是面积不大的主钩减速箱箱盖。那不过是小车上一块有些倾斜的凸起物。如果他失脚,他的两手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攀附。他只有从这里跃下去,当自由落体。而任何东西,包括入这种东西,一旦做了自由落体,就不可能控制自己。他只有下落,下落。不过,他此刻还稳稳地站着,他还能控制自己。他不往脚下看。他的眼睛始终叮着头顶上的钢制屋面架的横梁。这时他才发现,所谓他和它近在咫尺,那不过是他一时夸大了的感觉。他举起手臂试了试,

11、他的手指尖离那横梁起码还有二尺多的距离。可是这对于套铜丝绳倒正适宜。他这么想着,同时用右手把钢丝绳甩上去。第一次钢丝绳滑脱了。第二次又滑脱了。第三次他终于把钢丝绳甩过了横梁。他松了口气。接着他立刻把钢丝绳的一头穿过另一头的绳套,又用力拉了拉,把它拉结实,然后放下双手,准备从减速箱上跳下来。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看见自己脚底下的那一片深渊。一辆三轮摩托象一个小甲虫一样在下边转着圈子,一个工人在一旁指挥着,做着手势,不知在喊些什么。这一瞥之间,他甚至还看见了那个躺在大钢水包上的纸烟盒。这真奇怪,它是那么小,简直就是一个小白点。可他还是看见了它。他感到一阵晕眩。他连忙蹲下来,用两只手抓住减速箱盖

12、,然后俯着身子,手脚并用地从减速箱上爬下来。不用说,这姿势够丢人的。它透露出来的害怕和笨拙,一眼就能看清楚。这要是被别的维修钳工看见,那准成为大大的笑料。好家伙,堂堂炼钢车间维修班的班长,原来是这么个孬种,这么个笨鸡!等到陈冀牢牢地又在天车大梁上站定之后,他觉得自己的额头上潮乎乎的。他脱下手套,用右手摸了一摸,是一层细细的汗珠。这冷汗到底是出于恐惧,还是出于羞愧,他自己也说不大清。他也来不及分析这个。他只觉得一股对自己的鄙视和恼怒象翻翻腾腾的潮水一样,一下子涌满了心头。他心虚地向四周望望,天车上空无一人。他又向脚下的车间扫了一眼,没有一个人注意这里。不过都一样。丢人。真是丢人。他从小就害怕登高

13、,后来他从一本医学杂志上知道,对有些入来说,这是一种病症,叫做恐高症。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正式算做恐高症患者。反正还在他是个精瘦精瘦的小男孩的时候,就对上树、上房、爬墙头这类活动十分畏惧。现在他已经整整二十七岁了,是个十足的男子汉了,可还是照样怕登高、不过,他把这一点向别人瞒了个严严实实。恐怕全炼钢车间找不出一个人能相信他胆小。刚刚把二福和小谢两个人打发走,那是经过他仔细盘算的。他一进厂就干钳工,到现在整干了六年了。这六年里他当然有不少次登高干活的时机,可都总算给他对付下来了。他还得出一个结论:别管什么样的高度,也别管自己心里怕得多么厉害,只要咬着牙硬挺,总能挺下来。但是这一次和以往大不一样

14、。这一次是修高跨天车的减速箱。这是全车间最高的一个地方,再也找不到比这更高的地方了,除非上屋面架。他从来没有在这么高的地方,干这样的活往屋面架上挂吊链。他对自己没什么把握。他怕自己不能象往常那样,把剧烈的心跳,把小腿肌肉的痉挛和抖动,把苍白的脸色,把额头上抹去一层又生出一层的冷汗,用轻松的说说笑笑遮掩起来,而且遮掩得严严实实。因此他把二福和小谢支走,他要自己一个人挂这吊链。这是他早就盘算好了的。 低跨上的五十吨天车轰轰隆隆地开了过来。它象一片黑云一样从陈冀的脚下经过,然后停在一堆铸钢件的上空。两个搬运工在地面上吹着哨,打着手势,指挥着它。看样子他们在找一个铸钢件,大概要送它去清砂。在时长时短的

15、锋利的哨声里,五十吨天车不断移动着。每当它短促的移动的时候,高跨天车的车身就一阵晃动。特别是当五十吨车的主钩吊起重物的时候,它的小车一动,车间厂房的那一排排的混凝土立柱就要随着轻轻摇摆。连车间那钢窗上的玻璃,同整个钢制的窗框一起,象一面大帆一样,一会凸出来。一会儿凹进去。不习惯的人,看着这景象多半都吓得够呛,以为厂房要塌下来。车间那边,平炉正在出钢。那景象很壮丽。一道银白色的、炽热的钢水从出钢口,喷涌而出,象泉水似的。它在空中划出一条美妙的弧线,倾注入钢水包里,然后又激起千万钢花,形成一阵阵绚丽多采的花雨。那钢花有的橙红,有的橘红,有的银白,不仅有各种颜色,而且奇形怪状。有的钢花能象巴掌那么大

16、,象雪花,象蝴蝶,可转瞬即逝陈冀想抽烟,想得要命。他几次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那油渍斑斑的工作服的上兜,可每次都摸了个空。刚刚那低跨上的五十吨天车开来的时候,他甚至想从铁梯上走下去,拦住它,向天车司机要根烟抽。可后来他发现那司机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不由得失望之极。他其实刚买了一包牡丹烟,可是忘在工具箱里了。他一遍又一遍地想:要是手里有一根牡丹烟,慢慢地、不慌不忙地、有滋有味地吸完了它,然后再去对付那吊链,那该多好。可是这都是空想,还是接着干活吧。他戴上工作手套,打量了一眼那挂在屋面架上的钢丝绳套,然后去动手搬那吊链。这吊链其实就是一个滑轮组加上几根铁链,可以吊一吨半重的东西。搬动它很费事。陈冀

17、把那些铁链整理了一下,让它们像维吾尔族姑娘的辫子一样排列整齐,接着又拣起一团棉丝,把铁链上的油垢擦得干干净净。待这一切都做完之后,他才猛地用两手抱起这吊链,爬上小车,把它稳稳地放在减速箱箱盖上。这时候,他觉出自己的两只手又开始轻轻地抖,还觉得似乎有一股血在往头上涌。这时候要是有支烟就好了,他想。但是达只是一刹间的事。他没有容得自己再想别的,就一下登上了减速箱。然后又是一连串毫不间断的连续动作:分开腿,让两只脚牢牢地站稳;弯下腰,把脚边的吊链牢牢抓起;把吊链贴着肚子抱着,喘口气,镇静一下:猛地把手里这六七十斤重的铁家伙举起,翻手腕,把它高举过头顶然而几乎就在这最后一个动作的同时,他突然明白自己犯

18、了个大错误他没有估计到吊链举过头顶后正好挡住他自己的视线。他既看不见滑轮组上边的铁钩,也看不见钢丝绳的绳套。他没方法把那铁钩正好挂在钢丝绳的绳套上。他等于是个瞎子。一个孤零零地站在全车间的最高处,身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依凭,脚下没有任何盘旋余地,并且由于把六七十斤的重物高举过头顶而变得头重脚轻的瞎子。他感觉到自己的两条腿都在抖,而且不知为什么,右腿似乎抖得更厉害些。他还感到下腹部有什么东西在收缩,仿佛马上要痉挛。他又一下子看到了那个在下降中飘荡着、旋转着,在空中划出一条十分复杂的轨迹的纸烟盒。如今它就静静地躺在他下方的钢锭上。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恐怖。下去,下去再另想方法。他自己对自己这

19、样说。可是,他的两只手却没有听从他的意志。它们还举着那吊链,并且小心地在头顶上移动着,寻找着。那钢丝绳套就在陈冀头顶上一尺多高的地方,也许碰运气正好把铁钩挂上。那些垂下来的铁链在陈冀挺起来的胸上和肚子上蹭来蹭去,还时时发出轻轻的叮当声。还有一两次,铁链碰到他脸颊上,凉凉的,很舒服。但是,突然他的右肩疼痛起来,而且似乎越痛越厉害。他紧紧咬住牙。然而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却使他快乐。因为他不得不中止这种瞎猫碰死耗子式的努力了。当他慢慢地把举着吊链的胳膊收回,然后又轻轻把那铁家伙放到脚下的时候,虽然腿还在抖,右肩也还在疼,却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他马上想到了烟。他真想吸烟,那怕一口都成。他终于想起了他的

20、右肩为什么会疼。大约半个多月之前,吃中饭的时候他和人家打赌:看谁能用一只胳膊抡起二十四磅的大锤,在三锤之内把一根十公分左右长的铁棍直立地楔入地面之下。就是那次抡锤的时候他把右肩韧带给拉伤了。当时右肩有些肿。医生给他开了假。不过他没有休息。他根本就没把那假条给别人看。为这个影响班组出勤率,影响大家拿奖金,犯不上。在他印象里,这是好多天以前的事了,他差不多全给忘了。虽然他到底没有把那个要人命的吊链给挂上,虽然在那令人头晕目眩的高度上他还是害了怕,而且有一瞬间吓得够呛,虽然无论怎么说他应该算是个失败者他没有能征服那个高度,可是,他却没有象第一次从减速箱上爬下来之后那样,恼怒和羞惭得直想揪自己的头发。

21、他没有。这连他自己都有点奇怪。他只是愣了一会儿,然后看见不远的地方扔着几块方木,于是把它们抱过来,在一个电气箱的侧面放好。他在方木上坐下,背靠着电气箱。这样很舒服。由于眼睛不能向下看,这样坐着很容易使人忘记自己是在高空。他闭着眼,靠着电气箱,一动不动地坐着。他倒不是想睡,其实他一点也不困,只觉得右肩一阵一阵地隐隐发痛。但是他忍着,不理它。他就是想吸烟,想得要命。这倒有点让他难以忍受。他很想回一趟班组,把工具箱里那包牡丹烟取来。不过,他不愿意此刻离开这里。因为他估计二福和小谢也许快回来了。他应该等他们回来,然后告诉二福,由于肩膀疼,他没能挂上吊涟。二福当然二话不说就会上去招吊链挂好。他了解二福,

22、他们一进厂就在一起,是很铁的哥们儿。二福一定会那么干。这以后他就可以去取烟了。拿到烟之后,他要一气抽它两三支。但是不知怎么的,二福他们这么半天了还是没有回来。这让他很不耐烦。无论什么情况下,他都不喜欢无所事事,不喜欢等待,不喜欢被动。他站了起来,要找点事做。可是减速箱的箱盖翻开之前,没什么事可做。然而他一定要找点事做。于是他弯腰从工具堆里拣起一把十八时的搬子,走到减速箱旁边,试着拧松减速箱盖上的螺丝。然而他不管怎么用力,除了右肩疼得更厉害之外,什么结果也没有。那些螺丝锈死了,看来不用大锤、套管休想拧得开。他气得骂了一句,放下被子。这时候他抬头看见了那根钢丝绳套。它静静地在那里悬着。不知什么时候

23、飞来几只麻雀,吱吱喳喳地围着套着钢丝绳的房梁忽起忽落。其中有一个干脆落到钢丝绳的套上,一边叫一边用喙剔毛。不过由于长期的烟熏,那些毛都发了黑所有生活在炼钢车间屋顶上的麻雀都是黑毛的。不一会儿,由于一辆缓缓开进车间的火车头呜地响了一声汽笛,这些麻雀都被惊得一齐飞起,眨眼间象一群流星一样越出天窗,逃了个无影无踪。然而陈冀的目光却没有离开那钢丝绳套。他看着它。同时,他觉得它也在看着他。似乎它在嘲笑他,又在诱惑他。他低下头,找到那双又脏又破、油腻腻的工作手套,慢慢把它戴上。开始他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待他把手套戴好之后,他心里已经十分清楚,他还要去挂那个吊链。他一定要把它挂到钢丝绳套上。那也

24、许是一种莫名其妙的诱惑,但他绝对不能抵抗达诱惑。为什么要二福去完成这件事?也许二福也怕登高,和他一样。天底下没有天生的好汉。“陈师傅! 陈冀转过身,看见小谢提着把大锤沿着天车大梁向他走来。“陈师傅,那姑娘放下大锤,一边气喘吁吁,一边急急忙忙地说,“工具室说二福前些天借了把手电钻,一直没还;可二福说他根本没借过手电钻。他们就吵起来了。二福让我先回来,告诉您,说他还得跟他们吵,等吵清楚了他马上就来。 那姑娘一边说,一边看一眼挂在屋面架上的钢丝绳套。他什么话也没说,对那姑娘的话也没做任何反响。他听好几个人都对他说,这姑娘对他很有意思,还说这有可靠的情报为根据,说这姑娘私下里对自己的好朋友表示,她要找

25、丈夫就找他这样的。但是陈冀听了却无动于衷。他一点不喜欢这姑娘。他倒不是因为这姑娘身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让他不喜欢。相反,他正是不喜欢这姑娘身上一点特别的东西都没有。他谈过几次恋爱,结果都大失所望。最让他受不了的,是这几个姑娘彼此间都那么相象,比方她们都爱逛商店,而且是毫无目的地逛商店,东看西看,其乐无穷。因此后来他回忆起来,都分不清谁是谁。谈来谈去,闹半天都是一个人,他做出结论。这有什么意思?这种让人恋不起来的爱,还是少来。 “陈师傅,我给你领了副手套。那姑娘从工作服的后屁股兜里,掏出一副崭新的工作手套,怯生生地递给他。这倒是他需要的东西。他手上这副旧手套太油腻,抓住吊链往上举的时候有些打滑。他

26、摘下旧手套,放在铁栏杆上,伸手把小谢手里的新手套接过来。可是就在这时候,那旧手套歪了一下,然后向栏杆外掉了下去,小谢轻轻叫了一声,抢过一步想伸手把它抓住,但已经晚了。两只手套一前一后地向地面落去,而且在下落的每一瞬间,它们的体积都在越变越小。它们一点不象那个姻盒,既不在空中飘荡,也不在下降中翻滚,而是笔直地下落。大约三秒钟之后,它们也已经躺在一堆耐火砖上,离那纸烟盒不远。“真吓人。小谢轻轻地说,“每次看见从天车上掉东西,我都怕。 她笑了一下,可是眼睛里毫不掩饰地流露着恐惧。 “没什么,都是自由落体。陈冀一边往手上戴新手套,一边说。 “什么?姑娘没听明白。“自由落体。他又说。“什么自由落体?“你自己就是个自由落体。他想对她这么说,可是没说出来。“别管了,先干活。他戴好手套,对有点不快乐的姑娘说,“我现在要把吊链挂上,你得帮我忙。不过用不着你动手,你站在下边看,告诉我上下左右,指挥我把吊链的钩子正好对准钢丝绳的绳套。明白了吗? 姑娘点了点头,但是问了一句:“你不等二福回来?顿一顿她又补充说,“两个人省力。 陈冀没有理睬她的建议。他一下登上减速箱,两腿分开,稳稳地站好。但是,当他轻轻吸口气,刚要弯腰把吊链搬起来的时候,一阵轰隆轰隆声,低跨上的五十吨天车又开过来了,一路上远带着刺耳的铃声。它象要急急地赶到什么地方去的一片黑云,挨着滚滚的雷声,威风凛凛地走自己的路。然而它哪里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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