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 “油茶”习俗看瑶汉族群文化的互动与认同

1、从“油茶”习俗看瑶汉族群文化的互动与认同摘要：瑶汉族群之间的文化互动无处不在，“油茶习俗既是两者互动的媒介，又 是两者文化交融的载体。本文通过考察瑶族油茶的渊源及其习俗变迁历程，分 析习俗变迁与族群互动的关系，进而提出通过利用饮食文化构建促进瑶汉族群文 化认同。关键词：瑶族；汉族；油茶习俗；文化互动；文化认同饮食文化在历史长河中的演变，某种程度上见证了族群文化认同的构建历程。 油茶是我国瑶族特有的饮食文化习俗之一，长期存在于南岭走廊中段过山瑶、 平地瑶族群的日常生活中。无论婚殇嫁娶、迎亲送往、对外交流，油茶都起到 重要的媒介作用，成为与周边族群文化互动的桥梁。油茶习俗的变迁既是瑶汉 族群文化持

2、续互动、碰撞、叠加的结果，也是文化认同构建民族和谐的重要环节。 为此，从瑶族油茶习俗演变的视角入手，探讨瑶汉族群文化认同的构建历程， 促进族群的相互认同。一、瑶族“油茶”的渊源油茶”，书籍上一般解释为一种产油的茶子树，文章所谈及的油茶特指我 国侗、瑶等少数民族地区古老的一种饮茶方式。瑶族油茶习俗至今仍在桂林恭 城、灌阳、贺州富川、钟山、湖南江永等瑶汉共生地区盛行。从古至今，对瑶族 油茶的来历，解释众多，流传下来的起源传说有不下十种。从科学的角度解释， 油茶的产生，与瑶族群众依山险而居”、“其居此屋舍，如鸟巢兽穴的居住条 件密切相关。居住在高山密林中的瑶族祖先，常年受瘴气侵扰，为强身健体，瑶 族

3、祖先发明一种饮料，他们采摘高山新鲜茶叶，将茶叶、蒜米、生姜捣碎入锅， 加入油盐，小炒后冲入山泉水，稍煮之后，滤渣取汁，直接饮用。由于此种饮料 取新鲜茶叶和猪（素）油为原料，因此取名为“油茶。油茶制作的主要用具有4 件，称之为一套”，包括一口带柄有嘴的小铁锅、一把“7字型木锤、一把竹蔑编 成的茶滤和一只汤勺。整个制作过程需要用“7”字型的木锤不断捶打原料，因此称 为“打油茶”。旧籍上记载“油茶不仅是一种美食，还能防治轻度的伤风感冒，有着 养胃健脾，帮助消化，调节食欲，提神醒脑、消除疲劳、生津止渴、散寒解表的 多种作用，一个人经常喝油茶能够促进健康，延年益寿。长喝油茶又居住在空气 清新的山区瑶族当

4、中，长寿老人历来居多。” 1瑶族人民向来勤劳朴实，热情好客，“打油茶”既是自己特有的生活习惯，也 是一种待客、交谊的方式。油茶如同一根纽带，连接着瑶家人与人的交往，如瑶 家婚嫁前的“煮茶”，婴儿满月的“煮茶”，老人生日的“寿茶”，供天奉神、乔迁新 居、逢年过节、亲友聚会、邻里串门，冤家和解等，样样打油茶。油茶已成为瑶 家广泛的一种社交手段。此外，瑶家人喝茶的礼节饶有讲究，由于瑶家人事事都 图个吉利，因此一般一锅油茶只盛装6-8个小碗，茶水先奉送至前辈碗中，其次 才轮到晚辈。6和8是两个吉利数字，取“六六大寿”、“又又大发”的谐音。另一 种是视来客人数而定，备碗数比家人与客人人数多一个，这种做法

5、，一说是，多 一个碗便于爱喝的客人再喝一碗，以示盛情；二说是，还希望有贵客登门，客来 即可饮茶，体现了瑶家人好客的习惯。瑶家人打油茶一般连做4锅，因为第三、 四锅的茶水香醇好喝，于是流传着“一杯苦，二杯夹（涩），三杯四杯好油茶”的 谚语。“油茶”在历史上的待客功能由来已久，旧籍上记载:“如客至其家，不问熟 识与否，概由妇女招待敬以油茶，客人多饮则主人喜。”2 “逢年过节，以油炸麻 蛋果、排散、饼干、糕点、粑粑伴饮。亲友登门，或者深夜聊天，必煮油茶招 待。”3 “油茶为瑶民待客的见面礼，客人至家，不管认识与否，主人必须先用油 茶招待敬客，一敬三碗，有一碗疏，两碗亲，三碗见真心之说。4“主客相聚，

6、 边喝边谈，拉家常，谈工作，抒情叙意，尽情畅饮，有时还可边喝边唱，边喝边 舞，情趣盎然”138可见，油茶已演变成为长期以来瑶族与其他民族交流所形 成的一种互动媒介。油茶的产生源于瑶族人民生存的需要，是外部生活条件带来的结果，最初 存在的动机类似于医药，但油茶终究属于食品的范畴，它的流传除具备医药的 原因之外，很大程度上还是归功于其香醇的口感和独具匠心的制作工艺。在瑶家， 流传着“瑶人可一日无饭，不可一日无茶之说，可见“油茶在瑶族群众心中地位 的重要。随着社会的进一步发展，这种喜好已演变成为习俗，从茶叶采摘、制作 工艺至饮茶方式都形成了一套极富地方特色的瑶族油茶文化。二、“油茶变迁与瑶汉族群互动

7、的关系饮食习俗的变迁，往往受到与之交往互动族群的生活习性的影响，带有周邻 族群文化习俗的烙印。瑶族的油茶习俗也不例外，在向外族传播的过程中，融 入了不少外族文化的因子。表现在：一是油茶配料的变化。古代瑶族使用的原 料茶叶多为高山绿茶，种植条件限制了茶叶的质量，因此旧籍上记载的油茶多具 有苦”、“涩之感。现今瑶族下山定居，受汉族农耕节气影响，制作油茶选用的 茶叶多为“谷雨茶，用“谷雨茶制作的油茶色泽橙黄纯净，食后口舌生津。此外， 远古深山瑶族制作油茶选取的水为山冲水，自然、纯净。而现今县市上制作油茶 使用的水多为汤水”，即用动物骨熬制的水，目的是为使油茶的味道更适合汉人 的饮食习惯；二是制作油茶

8、的工具、方法及食用方式的变化。比如今天的桂林 恭城油茶”，除传统的手柄打制外，也出现了用机器打制及用茶粉冲制的形式。 同时，恭城人喜将油茶作为冬天火锅的锅底汤料，配以新鲜鸡肉、鱼肉、蔬菜、 米粉，放入火锅中烫食，称之为“油茶火锅”；三是“茶送”的变化。“茶送”，在瑶 族地区特指配以饮茶的小食品。据载，宋代瑶人耕山为生，以粟豆芋魁充粮”5， 粟即为玉米，芋魁，芋根也”，泛指薯类植物的块茎，瑶族群众艰苦的居住条 件致使最初配以茶送的食品只有一种，即自产的玉米粒，将玉米粒下热锅翻炒 至爆裂，犹如现代的爆米花便可配茶食用。之后，道路修建，瑶民与汉商实行商 品交换，汉文化逐渐引入，据载：油茶制法，配料之

9、整备：（一）炒米花、（二） 脆花生、（三）脆果、（四）饭焦、（五）生葱、（六）芫荽。”6“米花、脆果、 饭焦乃水稻作物制成，花生喜排水良好的砂壤土，瑶山高山环境不利于出产这 些作物，可见，民国时期平原地区的主流汉文化已在茶送种类的变化上有所体 现。随着瑶汉两族群文化的深入融合，如今的瑶汉共生地区餐桌上与“油茶同食 的茶送食品更是丰富多样：酥排散、麻蛋果、艾糍粑、南瓜饼、荷叶耙、三色 糕、炸芋条等；四是在饮食传统中地位的变化。随着油茶在瑶汉共生地区的广 泛传播，地方商人在市场经济的驱使下，用现代技术将油茶原料加工处理成浓缩 油茶”，面向世界推广，浓缩油茶逐渐成为地方都市时尚健康的饮食。2008年

10、， 广西桂林恭城油茶被纳入自治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2011年，恭城油茶获地 理标志证明商标注册。如今油茶已成为地方主流饮食文化的代表，是地方县市 特色文化民俗的展现。由此看来，油茶这种载誉着瑶家健康饮食理念和生活智 慧的千年饮食文化，在瑶汉两族人民长期的文化互动与认同中已发生重大变迁， 这种变迁的原因，大致包括以下三个方面：一是油茶文化的传播是其文化产生变迁的前提。文化传播的方式大致可归 纳为贸易、迁徙及扩散三大类，不同族群的人通过这三种方式，使两个或两个以 上的文化不断进行融合，发生变迁。从现存的各类史籍和调查材料来看，瑶族的 先民在长期迁徙的过程中，生产和消费融为一体，内部不存在商品交换，

11、但他们 很早就与汉人发生了商品交换关系，据岭外代答记载：宋代就有瑶民将松木 辟作大板，背负以出，与省民博易”。7而瑶民为了鼓励山外汉族商贩进山交易， 甚至在石碑条文作出保护山外商贩的规定，现在还竖立在金秀保村桥头的在保、 杨柳、将军三村共立的乾隆五十一年（1786）石牌第九条载有：九令善人买 卖生意，有茶有食吃。意思是，如果进入瑶山做买卖的善良商贩，到瑶族家里， 是会受到茶饭招待的。这里所指的茶，自然是瑶家世代相传的油茶。油茶的 制作工艺原本只有瑶家内部族人掌握，随着瑶汉两族人民交往日益深入，部分汉 商又长期在瑶山居住，久而久之，汉商也逐渐掌握这种制作工艺，并在商品交换 的过程中将这种工艺传播

12、到山外平原地区。文化传播是文化发展的一种自然趋势， 它会随着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和交往，向四面八方不断地延伸和扩展。“油茶文 化在传播过程中，与汉文化形成一种复杂的互动，通过这样一种融合的形式，得 以实现瑶汉两族之间不同饮食文化的互补，达到一种和谐、良好的文化共识。二是交通的变迁是油茶得以传播的主要保障。道路修筑，交通改善，是人 类进行交往的前提和先导，也是缩小个族群之间政治、经济、科技、文化差别的 重要手段。”8“在古代，自然地理条件的优劣尤其是交通状况的通达与否，常常 决定着一个民族能否和在多大程度上与周围地区进行交往与接触”9 秦汉时期潇 贺古道的开辟，打破了远古时代岭南与中原相对隔绝的状

13、态，交通的变化不断吸 引外来族群进行迁移，同时，便利的交通也给当地人民带来北方先进的文化和生 产技术，影响着区域内各族群的社会文化和生产生活。据汉书?地理志记载， 西汉时岭南共有七个郡城和五十五个县城，都是有相当规模的贸易场所，参与贸 易的人群主要是农民、手工业者、官吏、士兵及其家属，也有少部分商人。10 圩市的出现增强族群之间的交往，同时，也使两族文化在交往中相互渗透，油茶 至今在瑶汉族群共生地区的广泛流传，就是最佳的例证。三是生存环境的变迁是促进油茶文化传播及变迁的主要动力。随着交通变 化、人口增加和社会的发展，依山险而居的瑶族从明代开始陆续下山定居。耕 田种地，开创基业，与当地的汉族交错

14、杂居，形成大杂居、小聚居的格局。”11 与汉族杂居的瑶族人更能体会拥有先进生产力的汉族会获得更丰富的物质资源。 汉族更为优越的生活条件无疑对瑶族群众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居住环境的变化 促使瑶族人开始模仿使用汉族的生产工具，借鉴汉族的生产技术，适应汉族生活 习性，于是便有了自身族内饮食习俗的改变，从茶送”种类的增多，到饮茶方式 的变化，再到瑶族群众逐渐形成的在汉族节日打油茶”的习惯，处处都体现着瑶 族群众积极融于主流社会的愿望，他们与时俱进，积极吸收优质的汉文化成分， 通过饮食文化的传播主动协调与主流文化的关系，从而达到消除歧视，自强自立， 平等和谐的目的。从某种程度上说，油茶”习俗既是瑶汉族群

15、互动的媒介，又是两者文化交融 的载体，两族人民在进行频繁的接触时，双方的饮食文化自然而然会相互作用和 影响，从最初的口味协调到如今的改进创新，现今的油茶”习俗体现的是瑶汉两 族之间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文化交融。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油茶”文化的 变迁时刻见证着瑶汉两族文化的认同、吸收、交融的过程。三、“油茶”文化变迁的思考历史上，瑶族由于自身生活条件特殊、社会关系网络狭窄，饱受外族统治者 的鄙夷和压迫，多数瑶民在这种制度性歧视中生活，表面上逐渐形成了遵循传统 文化、相信命运、与世无争的族性。但在族群内部，瑶族优秀的文化传统即追求 民族安定，男歌女唱，人神同欢的思想，以及通过勤劳致富的观念没有改

16、变。 在反映瑶族历史记忆的盘王券牒”、“过山榜等诸多史迹中，都蕴含着与主流文 化认同的渊源和期盼和谐的信息，虽然对主流文化犹豫不决，但始终强调与它的 关系，明显地体现出依恋、向往、认同的一面。”11瑶族群众努力争取与汉族同 样平等的政治权利和经济利益，这即是瑶族主动认同汉文化，吸收汉文化的原动 力。随着瑶汉两族互动不断增强，两族的文化在不断的碰撞中发生交融。最初的 体现是在经济交往中，由于物质层面的物品无阶级属性之分，每个族群都会在好 奇心驱使下，尝试接受外族的物品、用具，把外族先进的工具引入族群内容使用， 进而引发其自身价值观念的转变。瑶族油茶”文化的变迁表明了瑶族人民已体会 到汉族文化在经

17、济、政治上、社会评价标准上的先进性，他们能够主动认同代表 主流的汉文化，同时将主流文化当中的精华部分融入到本族文化当中，瑶族人民 实际上一直积极寻求一条融入主流汉族文化社会的途径。他们当中思想观念比较 开放的成员，已经下山经商，规范油茶”制作流程，创立品牌，推广瑶族独特的 饮食文化。可见，瑶族在逐步接受汉族文化之后，已引发自身思想观念转变，从 而促使本族群文化的创新与升华。瑶族这种文化变革带来的效果不仅是增强了自 身向外扩张的能力，进而也推动着周边汉族文化的包容。处于主流社会的汉族文 化不断吸纳外族文化因素，汉族人的社会生活中也可清晰看到瑶族人的影子，两 族文化将在频繁的互动中达到相互认同并最

18、终构建着地域族群和谐文化新局面。从意识上完全消除瑶汉两族之间的不平等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油茶”作为瑶 族的本土生态文化元素能够获得汉族的认同，并促使汉族的饮食结构发生改变， 丰富汉族文化生态内容，这无疑给我们提供了一条建构两族文化认同的途径。长 期以来，统治者一直通过经济、教育、宗教信仰及制度的渗透来试图改善瑶汉之 间的关系，却忽略了饮食文化的积极作用。饮食文化的传播更易引起瑶汉族群文 化之间的交融和变革，通过两族人民在对彼此饮食文化的认同和改造，同时，就 能在本质上进行相互影响，文化的互动也最终能达到一个平衡，实现真正意义上 瑶汉和谐、团结共赢。参考文献钟山文史资料（第四辑）M.政协钟山县委员会文史资料编辑委员会.1992, 12.钟山县志（民国二十二年铅印本）M.中国方志从书第125号.成文出版社.恭城县志M.成文出版社.1968,01.富川县志M.民族.（宋）周去非.岭外代答（卷三）.花木门?沙木（丛书集成初编本）M.上海:商务印 书馆,1936.平乐县志（民国二十九年铅印本）M.中国方志从书第121号.成文出版社.（宋）周去非.岭外代答（卷八）.花木门?沙木（丛书集成初编本）M.上海:商务印 书馆,1936.韦浩明.潇贺古道”与贺江流域的农业开发一潇贺古道”系列研究之三J.广 西梧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