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的功能和公众的趣味

1、博物馆的功能和公众的趣味杨思梁本文主要想说说艺术博物馆，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美术馆。在中国，至少在大陆，博 物馆和美术馆通常分指不同的实体。在西方国家，则没有这种区分。西方语言中的博物馆一 词均源于希腊语的mouseion (意，是进行美术馆教育的一个方面指缪斯的神殿)，虽然西方的第一座博物 馆于公元前208年建于埃及的亚利山大 港，而非希腊。缪斯乃文艺女神，所以西 方的博物馆最初就与文艺相联系。英语世 界中的第一座博物馆是1683年建于英国 牛津大学的阿什莫利恩博物馆仅(Ashmolean Museum)，到了后来，西方各 语言中的博物馆一词(英语是museum)被 用来乏指陈列与文艺、科技

2、、历史和自然 有关的物品的场所，而艺术博物馆则被称 为 museum of (fine) art 或 art museum。中文用美术馆”专指art museum，用博物馆指陈列科技、历史和自然物品的场所，也未 尝不可。英语中另一个词是art gallery。Gallery 一词源于法文galerie,指用于陈列 的长廊或大厅，其陈列品可以是供公众欣赏的展品，也可以是供出售的商品。博物馆里的一 个展厅或一个部门的展厅被称为gallery。而art gallery在一般情况下指中文里的画廊。 但也不绝对如此。比如，伦敦和华盛顿两地的英美国家美术馆就称为National Art Gallery。

3、国内有些画院和美术学院的展厅，也行使博物馆的功能，可一并当作博物馆而论。本文并不是为了从词源学上考察博物馆和美术馆，而是想就其功能发表一些看法。不管 其名称如何，博物馆的基本功能无非是收藏和陈列艺术品，而收藏的目的是为了陈列,或者是 为研究者服务。而陈列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教育或供人欣赏。目前，中国的绝大多数美术博 物馆并不行使陈列和教育功能，也难得对研究者开放，而主要注重收藏和保存，特别是在绘 画方面。我们的美术馆里，平时难得看到几件大师的作品。有些博物馆主要展出仿制品，真 迹常年束之高阁。我本人看到的中国古画，特别是宋元明的古画，绝大多数是在西方国家的 博物馆看到的。国内的一位朋友告诉我，他有

4、钱后打算到美国博物馆去看看中国的古画，听 起来让人感慨。另一位在美国的朋友，因以现藏北京某地的一幅画为题作博士论文，两次回 国去看那幅画，未果而归，愤愤地说，当年怎么没人把这幅画弄出来？气头上的话虽然不 能当真，但是中国的美术博物馆里名画展出太少，观画太难，则是不争的事实。就是偶尔有一两次特展，也是时间极短，草草收场。1999年底，上海举办了林风眠百 岁大展和研讨会，同时展出林的学生赵春翔的画作和研讨会。据主办者说，该次展览和研讨 会的筹办化了两年时间。然而，这个大规模展览只在上海一地展出二十多天便结束了，这在 中外艺展史上是闻所未闻的。不知主办者是否觉得他们所听众在博物馆内听讲解员解说 育的

5、另一个方面化的时间精力和经费值不值。在中国，又 有几次展览不是这样虎头蛇尾？在西方， 每次特展一般要在某地展出几个月，然后 在几个地方巡回展览。中国美术馆的另一 个特点是，只收藏中国的东西，对别种文 化的艺术敬而远之。这在世界上几乎独一 无二。至少在西方，公共博物馆都多少陈 列西方世界以外的作品，有些虽然质量较 差，但至少馆方是尽心尽力地陈列，观众 至少得以看到多种形式的文化实体。我们 可以举出无数理由解释我们的博物馆里为 什么没有外国的东西，而且这些理由都可 能成立。比如：我们的经济不允许，我们也没有侵略别国的历史。但是不管理由如何，结果 都一样：看不到别人的东西就不知道别人的好坏，无法和别

6、人对比，除非出国去看。可一般 的民众，即使有机会出国，也未必有时间去细看博物馆。不展出本民族古画的理由也可以举出许多，比如古画易损，难以展出，等等。但仔细想 想，任何理由都不能成立：洋人能展出你的古画，中国人自己怎么就没法展？放在库房里就 不会损坏？以现代科技，展出应该是绝对有把握的。而且，岂止是古画少见？北京的中国美 术馆，专收藏近现代大师的作品，这些画不过百年之龄，并不易损。可是，有多少件在展出？ 有多少人见过？本人曾经因为研究潘天寿，需要看该馆藏的一幅潘画，几经周折，最后还是 吃了闭门羹。不展出名画的结果是，我们只能看印刷品或文字描述，在想象中欣赏祖先创造 的杰作一除非我们有机会去国外，

7、看看不幸（或有幸）被洋人抢走或被国人以不同手段弄出 去的那些古代珍品。美术馆展出的名画少，国人见过的名画就少。这会导致什么后果，让我们来试想一下。 你告诉人家，中国有过伟大的绘画，有过李成范宽，有过元四家，明四家或四僧四王，可是 我们看不到他们的作品，凭什么要相信他们是伟大的艺术家？照片可不敢让人相信，因为差 的作品和好的作品在照片上看起来可能是一样的。而西方人不必要说他们的艺术如何伟大， 因为他们的作品就在各个博物馆里，我们可以走进去欣赏，去体味。普通观众既看不到外国 的艺术作品，也看不到本国的杰作，何以培养高雅的情趣和鉴赏力？从事艺术创作的人看不到大师的作品后果更令人担忧：不但无法提高技巧

8、，而且还会自 高自大，因为他们只和身边的其他画家比较，很容易觉得自己了不起。我认识一为靠卖国画 为生的人，觉得自己的作品非常好，让我介绍他。从他的谈吐中知道他非常努力和用工，对 画史也还熟，他的画从照片上看也很不错。等看到他的画时，却大为失望，其笔墨的粗劣， 几乎不堪入目。细问之下，得知他从来没看过任何好的作品，更别说模仿名作，他也不上博 物馆，因为里面展出的东西还不如我-这一点我同意，现在有些博物馆，比如说中国美 术馆，经常展出很差的东西。美术学院的学生比此公稍微运气些，他们有机会模仿印刷质量 必将好的名画复印件。西方博物馆的美术教育，确实令人难忘。从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到大英博物馆到卢浮宫，

9、常常可以看到，精美的艺术原作面前，席地坐着一群群年龄各异的观众，在仔细听讲解员的 解说。还不时有几位画家，在某幅名画前面架起画架，在模仿名画。西方社会的整体欣赏水 平和趣味，因此而提高。英国第一任皇家艺术学院院长雷诺磁(Sir Joshua Reynolds, 1723-92)在他的艺术演讲集-(Discourses on Art)的最后一讲中说过，接受粗俗的东西 却很容易，而欣赏高雅艺术很艰难，所以要象给小孩喂饭一样，一点一点地喂，。他说，欣 赏高雅艺术家时，即使开始不喜欢，也要假装喜欢，过一阵子，就会看其出妙处，开始一 点一点地喜欢，然后会整个喜欢。待到真正喜欢高雅艺术时，就会发现，当初崇

10、拜幼稚的东 西，是多么愚蠢。他说的先假装喜欢，也许有些过分，但欣赏水平的提高要通过大师的作品， 这是不容置疑的。任何人要提高欣赏水平，都要看大师的作品。即使能看到作品还那么难，看 不到作品，怎么去喜欢大师，怎么去提高欣赏水平？博物馆不仅有义务为公众提供高雅的艺术作品，而且还有义务帮助公众理解和欣赏大师 的作品。国画的欣赏，尤其如此。我们经常听到国画家们指责，某某不懂笔墨，而笔墨又是 国画的灵魂。连一些比较有名的画家也被指责为不懂笔墨。但是，有谁认真地解释过笔墨的 妙处？当然，这种解释需要有作品为佐，而博物馆是能够提供作品的。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博 物馆里，曾经把石涛的作品和模仿该真迹的鹰品并排展出

11、，让观众判断笔墨的优劣，这是极 好的尝试。即使鹰品的笔墨极佳，也会不同于原作，让观众体味到笔墨的细微差别。去年(2001年)12月的深圳水墨论坛上，与会者又争论起国画的前途。这种争论我听 过多次。乐观派如师兄万青力认为，国画不会死亡，有的甚至认为，随着国力的增强，国画 还有可能走向世界。悲观派则大不以为然，认为国画的前途令人担忧，因为大家越来越多地 使用电脑，无暇摆弄笔墨。其实，国画前途如何，并不完全由画家说了算。还有赖于观赏者。 如果全社会的欣赏水平都无法提高，高雅的艺术就得不到报赏，艺术家迫于生计或名利，就 会去迎合大众的低级趣味，国画就会衰退。况且，前面说过，画家看不到好的作品，也不可

12、能提高技巧。艺术毕竟需要靠模仿才能有长进。博物馆如何才能发挥引导公众趣味的作用，这涉及到经费、人才和管理的问题。美国博 物馆的经费来源，根据该馆的参观人数决定。这就迫使博物馆想方设法，招引观众。虽然有 时他们会故意作出一些引起轰动的不雅之事，但以观众为中心的思想，至少迫使馆里把最好 的藏品展出去，并尽量改进陈列技巧，使观众能看明白作品。我工作过的一个小博物馆，要 求让当地学校的学生在高中毕业前，都能来博物馆参观至少一次。这个要求应该不算高。办 展览，并不是把作品挂出去了事，而需要专门的技巧。中国的博物馆，属于文化系统，与歌 舞团等单位在一道。歌舞团里有些过了年龄的人被塞进博物馆。这些人显然无法胜任其工作， 而受过正规教育的艺术史的学生却无法进去，被迫改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