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社会后期中西手工工场之比较 - 再论资本主义萌芽问题-

1、2003年6月晋东南师范专科学校学报J une.,2003第20卷第3期Journal of Jindongnan Teachers CollegeVol.20,No.3 收稿日期:20021215作者简介:段建宏(1974,男,山西阳城人,硕士,讲师,主要从事明清史、经济史的教学和研究。封建社会后期中西手工工场之比较再论资本主义萌芽问题段建宏(晋东南师专政史系,山西长治046011摘要:1415世纪,欧洲步入封建社会后期,地中海沿岸稀疏地出现了手工工场,中国在明朝中后期也存在着大量手工工场,许多史学家、经济学家在比较后,认为二者是相同的,因而得出了中国也有资本主义萌芽的观点。而作者在比较之后

2、,却不敢苟同。中西手工工场在许多方面具有不同之处,其内部的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也是不相同的。因此,对中国的资本主义萌芽应认真对待。关键词:手工工场;雇佣;被雇佣中图分类号:K248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0266(200303-0060-031415世纪,地中海沿岸地区稀疏地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其标志就是在手工工场内部出现了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无独有偶,在大致同时代的中国也出现了类似的现象,在全国各大中小城市(特别是江南的苏、松、常、镇地区的手工作坊,也逐渐发展为手工工场,其内部也出现了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以前的许多学者都把它与西欧的手工工场等同看待,作为中国资本主义萌芽的标志,其果

3、真如此吗?只要将二者进行比较,我们就会发现其中的疑点。其一,产生的方式不同西欧手工工场的产生方式有两种:一是在行会制度发展的基础上,从行会手工业中分化出资本主义的手工工场。少数富裕起来的行东为了求得更大的发展,不愿意受到行会的约束,开始突破行会的规章制度,设法添置生产工具、增加雇工人数、使用新技术,极力扩大生产,并且按照自己乐于采用的方式来销售商品。为了获得充分的劳动力供应和减少竞争者,他们通过把持行会领导机构来竭力阻挠帮工升为行东,并延长学徒的期限。此外,他们还大量吸收破产的手工业者、失去土地的农民以及逃亡的农奴,使得这些劳动者成为自己的雇工。就这样,原来的行会作坊的性质开始发生变化,逐渐成

4、为资本家使用雇佣劳动的手工工场。由此便出现了新型的资本主义关系。1415世纪,佛罗伦萨的毛纺织业中的资本主义手工工场,大都是这样产生的。二是商人资本控制小生产者,把他们变成雇佣工人,从而形成由商人掌握的手工工场。中世纪城市的手工业者,一般都是被组织在行会之中的。但是除此之外,在城市附近,尤其是在广大的农村中,还散布着许多个体的小手工业者和大量从事家庭副业的农民。这些手工业者在经营中都存在着原料购买和产品销售的问题。起初,这些业务都是由他们自己来承担。后来,由于市场的扩大,竞争的加剧,他们不得不集中精力专门从事生产。因此往来于城乡之间的包买商先是供应原料,收购产品,进而为手工业者提供生产工具、资

5、金以及生活必需品,逐步把小手工业者与市场的联系完全切断。这样,小手工业者实际上已经成为领取原料、在自己家里干活、计件领取报酬的雇佣劳动者,包买商则变成了控制生产和销售的资本家。这种分散的家庭手工业是另一种形式的资本主义手工工场,其活动范围比集中的手工工场更广泛一些。这种手工工场在尼德兰南部佛兰德尔地区比较普遍。1用图表示如下:06而中国则不同,中国的手工工场是在家庭小作坊的基础上形成的,其原因是由于他们的技术提高,生产工具的改进,加上经营者的机智灵活,在经营中善于把握时机,运用各种人际关系。因而能够在竞争中获得有利地位,不断积累更大的资本,并且雇用社会上闲散的劳动力为其生产,进一步扩大生产规模

6、。这些手工作坊主就成为雇主,被雇用的闲散的劳动力就成为雇工。与此同时,有的家庭在竞争中处于不利地位,受到排挤,被迫破产,为了生存,不得不到其它手工作坊中受雇,领取工值,也成为雇工。这种手工工场是家庭手工业扩大经营的结果,是商品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如下图所示 从以上二者的形成过程可以看出,虽然都与封建的手工作坊有关,但二者是不相同的。西欧手工工场的形成是被动的,中间力量行东与包买商起到了重要作用;中国手工工场的形成是主动的,是直接由手工作坊扩大而形成的。这使得二者在经济生活中扮演的角色和所起的作用是不相同的。其二,性质上的不同性质上的不同从两方面表现出来:首先,与封建的自然经济相比,西欧

7、资本主义手工工场内的生产关系是与封建自然经济不同的一种新型生产关系。在西欧,封建制度的经济基础是庄园经济,在农奴主的封建庄园内,能够生产满足农奴主需要的各种产品,而广大的农奴在自己的田地里进行生产,也基本上能够自给,手工业大多数是为了满足生活需要,或为了换取其它生活资料,很少进行交换。因此,手工业是作为封建经济的附庸而存在的,手工作坊是封建经济的一种。到14、15世纪,由于生产力的提高,销售市场的扩大,刺激了商品经济的发展,刺激了人们对物质利益的追求,因而旧有的小手工作坊已经不能满足人们日常生活的需要,这就要求手工业能大量地生产产品,于是手工工场得以产生。而中国则不然,由于中国商品经济发展的时

8、间比西欧长,因此发展程度要比西欧高得多。如果说唐以前的封建庄园与西欧的大体相同,那么唐以后则相差较大,特别是明朝中后期,商品经济的发展程度却有了极大的提高。商品的交换规模不断扩大,各阶层的人们对商品的要求不仅在数量上,而且在质量上越来越高,这就要求手工业有一个较大的提高,一方面给手工业造成压力,另一方面给手工业带来了竞争,带来了机会,促使他们不断发明创新,制造出适应市场需求的新产品。因此,一部分手工业者适应这种要求,不断改进生产工具,改进生产技术,在竞争中获胜,拥有了大量资金,因而能够雇用社会上闲散的劳动力来为自己生产,造成了手工工场的产生。另一些人在竞争中处于不利地位,生产规模日渐缩小,最后

9、不得不到那些较大的作坊中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同时,商品经济发展程度的提高,使人们对物质欲望的追求越来越高,各阶层的人们都在想方设法赚钱,对手工业者来说也是如此,雇用工人为其做工,只不过是为了生产更多的产品,赚取更多的利润。这本来是一种很自然的经济现象,它是封建经济发展的必要的补充,是封建社会小手工作坊规模扩大的表现,而不是新兴的经济现象,更不是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其次,由手工工场而形成的生产关系的性质也是不相同的。西欧作坊主作为手工工场的主人,他们没有任何权力决定生产的品种、原料的来源、产品的价格等等,他们得听命于为他们提供这些东西的行东和包买商,自己很难蓄积资金、很难脱离受雇的地位,这样的手工

10、工场只不过是一些形式上的加工厂。其内部的雇佣与被雇佣关系是一种与封建生产关系截然不同的新的生产关系。在中国的手工工场内部,工场主与工人之间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工场主有绝对的支配权,包括决定产品原料的买进、产品的价格、产品的销售等等方面,他们的地位比西欧手工工场主的地位高得多,权力大得多,自由得多。因此,中国这种手工工场不仅能在封建社会产生,而且能在奴隶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甚至社会主义社会产生,它是一种正常的经济现象,而并非封建社会晚期所独有。中国为什么非要有资本主义萌芽呢?中国为什么就不能有自己特有的经济形式呢?因此笔者认为,中国明朝中后期的手工工场,不是资本主义性质的手工工场,而仍是封建的家

11、庭作坊,只不过是规模扩大罢了,是规模的扩大使他们不得不采用新的经营方式雇用工人。这是一种很自然的经济现象,在性质上与以往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封建经济的补充,不能成为一种独立的经济形态。有的人之所以认为它属于资本主义萌芽,是因为在明朝中后期,这种手工工场的数量很多,特别是在江南地区,他们认为不能等闲视之。我们知道,数量的多寡不能作为定性的主要依据。而应该以质量的变化为主要依据。其三,发展的结果和作用不同明代中后期的手工工场,由于各种因素的制约,使其规模得不到扩大,自始至终,没有摆脱小家庭的圈子,从嘉靖、万历开始一直到明末,或者说一直到近代,仍然没有多大的发展。因此,对中国资本主义萌芽持怀疑态度的黄

12、仁宇先生说:“世界上竟有何种名花异卉,会萌芽达三四百年,还不曾开花结果?”2可见明代中后期手工工场的变化对中国社会的影响也微乎其微,既没有促进生产关系的变化,也没有使促使上层建筑发生深刻的变化,在一般人甚至是统治阶级眼中,没有什么特别,与当时的社会经济基础几乎没有什么区16段建宏封建社会后期中西手工工场之比较再论资本主义萌芽问题别。这一点,从当时人的反应中可以看出,不管是王守仁、李贽,还是徐光启、宋应星,不管是海瑞、张居正,还是黄宗羲、王夫之,在他们的著作中都没有涉及到由此(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而引起的社会变动。因为在每次社会变动剧之时,总会有一些所谓的“先知先觉”者发出呐喊,呼吁统治者采取

13、行动。在他们的著作中对经济论述较多的仍是重本抑末、减赋节役、富国富民等其它方面。这些都说明了当时的手工工场以及在其内部的生产关系是很正常的,是封建经济的一种表现形式,而并非是一种新的生产关系,只不过是后世研究者们套用西方的公式,强行加给中国的,孰不知这是一种非常错误的认识。对此,李伯重先生的论述是很有见地的,“以往中国经济史研究的核心问题之一,是传统的中国经济为什么未能发展成为资本主义经济。为什么会提出这个问题?根本原因是我们用以作为中国经济史研究的理论基础的经典模式,实际上乃是一种建立在英国经验基础之上的经济成长理论模式。”3其实,“1750年欧洲经济发展的前景,是一种与清代中国颇为类似的发

14、展。换言之,对英国之外的欧洲大多数地区而言,清代中国的经济发展模式比英国模式更具有普遍意义。”4因此,用这种模式研究中国经济史,只会得出错误的结论,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到,中国明代后期手工工场中的那种所谓的“新生产关系”不是真正的“新”,而是一种同当时社会经济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它所导致的结果和所起的作用是很微弱的。经过了一百多年的发展,到明末清初仍是小手工作坊。西欧的手工工场与之截然不同,它的出现,改变了过去小生产的局面,使手工业内部发生了分化,改变了原来的生产关系,扩大了生产规模,促进了手工技术的提高,提高了劳动效率,促进了社会生产的极大发展,使原料产地和商品销售地越来越难以满足日益发展的手工

15、工场的需要,最后导致发达了的资本家进行圈地运动,甚至向海外扩展殖民地,加紧对海外掠夺,并最终促使社会加剧分化和世界经济秩序的改变。一直到18世纪工业革命的发生,使社会正式分裂为两大对立的阶级。这些都表明,西欧由于手工工场的变革而在社会上所起的作用是巨大的,所产生的影响是深远的,是中国的手工工场所无法比拟的。因此要将中国明代中后期手工工场内产生的生产关系作为中国资本主义萌芽的标志是不正确的,中国经济的发展要有自己的特点。其四、生产目的不同资本主义之所以不同于封建主义,是因为其生产目的不同,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目的是为了榨取剩余价值,而封建社会的生产目的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用马克思在对西欧手工工场

16、进行考察后,得出资本主义社会中商品的流通方式是:资本商品资本,而不同于其它封建社会的商品流通:商品资本商品。从商品的流通方式中,我们可以看出:具有资本主义性质的手工工场的生产目的是为了获得资本。而明代中后期的手工工场中生产的产品,虽然也用于交换,但手工工场主并不是为了榨取更多的剩余价值,而是用来满足自己的某种需要。从他们发家致富以后的行为中可以看出这一点来。明代中后期的商人们,将自己辛苦赚来的钱主要用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购田置地,二是进入仕途,这与传统中的封建地主、封建商人没有什么两样。他们不是想着如何利用已经取得的利润去升值,而是想着如何把它藏起来,如何使它保值。如果不是用已获得的资本去赚取更大的资本,这与封建主义的生产方式相何区别?如果有人把这种土地、房产、官位也看作是资本的话,那中国早在战国时期就已经是资本主义社会了。通过以上论述,可以看出,1415世纪中国和西欧的手工工场是不相同的,只有把其放在特定的社会背景下进行研究,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在中国土壤上,为什么不能产生中国自己的经济形态?中国的经济为什么不能与中国自己的传统相适应?在各种因素的作用下,中国为什么不能走一条自己的道路呢?而非要套用五种社会形态论,给中国强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