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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剧本】女人的一生[日本]森本薰作者简介(据百度百科)森本薰(1912~1946)MoriMotokaoru日本剧作家。1912年6月4日生于大阪。1937年毕业于京都帝国大学英文系。在校期间发表过不少剧本,主要有《我的家》、《漂亮的女人》、《华丽的一家》、《无聊的时间》等。作品大都吸收近代戏剧的创作手法,注重人物的心理描写。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一改先前作品中的尖锐台词和喜剧性,有意识创作反映群众心理的作品,流露出一定的反战思想。40年代创作了描写细菌学家北里柴三郎奋斗史的《怒涛》和特为名演员杉村春子而写的《女人的一生》。后者写一个名叫布引圭的女性从战争孤儿到女仆、再到商行女掌柜的一生。战争曾经夺去她的双亲,又将她苦心经营的商行化为废墟。作者精心描绘了战乱年代日本女性苦难的情感历程。20世纪80年代,该剧曾先后由中国陕西人民艺术剧院、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演出。人物布引圭——(简圭)(16-55岁)堤倭文子——(简倭)(41-45岁)伸太郎——倭的长子(简伸)荣二——倭的次子(简荣)总子——倭的长女(简总)文子——倭的幼女(简文)章介——堤倭文子的弟弟(简章)野村精三——(简精)井上——职员花——侍女(简侍)跳舞的艺人和工人若干序幕知荣——布引圭的女儿(6-18岁)〔1945年10月的一个傍晚。堤家住宅被烧毁的残迹。55岁的布引圭呆坐在石灯的旁边。看起来她比实际的年龄还要大几岁。〔荣二,约60岁,四处张望,从舞台左方上。荣劳驾!请问……圭(被惊醒,不耐烦地)您问什么?荣请问,到并河街怎么走?圭这里就是并河街。荣我找六号宅。到处都烧得认不出来了。六号宅还在前边吧?圭这就是六号宅。荣这里就是!也……成了这个样子?……圭是啊!荣就剩下这个石灯?……圭还有一个保险柜,在那块石头后面。荣还有一个保险柜?圭是的……(沉默片刻)还有一个地下室。荣地下室?圭是呀。就剩下这些了。〔稍停。荣晚安!谢谢!(欲下,又马上回来)还有一个问题。请问,这里现在没有人住了吧?圭我就住在这里。荣您?圭住在地下室里。荣您一个人守着这所破房子不害怕吗?圭怕什么呢?小偷不会到这里来的,全烧光了。战争结束以后,这里非常安静。可以整天整天地坐在这里想事情,也没有任何人来打扰。荣您想些什么呢?圭一个上了年纪的孤单的女人,总是有事可想。(沉默)我已经习惯这个地方了。我的一生都是在这里度过的。荣您没有亲人吗?圭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外孙女。他们疏散到乡下去了。可能马上就回来了。战争结束了嘛。荣您怎么没有和她们一起去呢?您可能被这些破砖瓦砸死在下面的呀。圭是啊……(沉默)但是家里总得留个人呀。荣为什么?圭怎么说为什么呢?不得看守着房子吗?荣就守着那个保险柜?圭是啊……(稍停)对不起,我今天有点累了。请原谅,我要去睡了。我不大习惯跟别人谈话,一说话就疲倦。晚安!(她站起来,从那些破砖瓦中走过去,小声地哼着什么)荣(看着她的背影,喊)阿圭!圭(回过头来)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荣我不仅知道您的名字。我还记得这所宅院所有房间的位置。我最熟悉不过了。我可以摸到通向花园的每一条小路……那边靠篱笆的那块石头经常绊我的脚。那是我哥哥的房间,旁边就是我的房间。走廊过去就是一间客厅。40年前,您刚刚到我们家来的时候,我就是在那个客厅里看见您的。圭(仔细地打量着他)荣二!……这么说,您是荣二……。荣是我〔他们默默地互相望着。第一幕〔1905年元旦的夜晚。堤家的客厅。后面是花园、灌木丛、篱笆墙和栅栏门。右边是通向餐厅的门,左边是通向伸太郎的卧室的门。〔堤家的女主人堤倭文子(41岁)和她的弟弟章介(31岁)坐在客厅里。总子(21岁)和文子(17岁)在餐厅里摆放过节的餐饮,总子的未婚夫野村精三(26岁)也帮助她们布置。倭非常遗憾,我的丈夫没能够活到现在!今天我们是三重的节日:战争胜利、新年,还有我的生日。男孩子们都是成年人了。总子马上就要结婚。文子也快作未婚妻了。文(从客厅走过)妈妈,您叫我吗?倭没有,没有。我的女儿,你去忙你的去吧!战争是我们的国家胜利了,这就是说,给我们堤家的商业开辟了新的市场和美好的前景。你复员回来,身体还是很健康的。未来又重新有了希望。不久以前还很混乱:战争,丈夫突然生病,你住在满洲里的医院里,商业萧条不振……那时候我是很困难的。章介,你知道,在我们这个家里,还和过去一样,所有的事情还都是压在我一个人的身上。荣二成天和他的同学们在一起,即使是在家里,也是手不释卷地看书。而伸太郎就成天迷着绘画。据说他很有天才,可是我倒希望他能用这股热情去学一点会计学和商业情报工作。要知道他是长子,又是堤家商行的继承人和来来的业主。是啊,章介,最叫人操心的事总是一件接一件……不过,今天我不愿去想这些事情。回想起我16岁过生日的时候是多么愉快呀!看来,那种日子是不会再有了……可是你,一晚上也不说话。(玩笑地)好像你在考虑解决整个亚洲的百年大计问题……章我的姐姐,你算猜对了……你要知道,亚洲的百年大计是和堤家商行的命运有着直接联系的。你去世的丈夫是有先见之明的。他和中国通商比三井和三菱还要早。他很快就使自己的事业兴隆起来了,不过受着战争的威胁。现在是我们战胜了。也许可以设想,一切照原计划进行。可是当我走遍了亚洲大陆以后,反而觉得亚洲的命运还没有决定。你的家庭的未来是和堤家商行的命运联系在一起的。而商行的命运则是由中国的命运来决定的。所有这一切都紧紧地连接在一起,如果有一环脱了节……倭您的情绪很不好。何必在今天晚上说这些不吉利的预言呢?最好你还是告诉我,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章(站起来)这真是妇人之见!亚洲的命运和结婚!〔文子回来。文妈妈说得完全正确!舅舅早就该结婚啦!(玩笑地)我和总子早就不愿替他系领带了!章我可是从来没有求过你。最好还是我走,不要破坏了你们过节的情绪。(瘸着腿往外走)倭章介,你这是怎么啦?文子是和你开玩笑。总(上)舅舅,我给您准备了您最喜欢的酒。文可是舅舅宁愿去下饭馆,一个人去喝。章姑娘,我是一个孤老头子,习惯下饭馆了。总不,今天我们不会放您到任何地方去。文子!把舅舅的拐棍拿来!章(感动地)总子是我们这个家里的真正的主人。如果大家还不忘我的预言,我想她婚后的生活一定是非常幸福的。喂,你那精三呢?总在厨房瞎忙呢。他好像很喜欢烹调。我对他说,一个男人总围着锅台转是可笑的,可他却毫不在意。章你们俩真是最好的一对!总舅舅,您说什么?我又高又瘦,他又矮又胖……您稍等一会,我准备酒去。(下)文(不知深浅地)我知道舅舅为什么不愿结婚。因为在舅舅去打仗的时候,他的未婚妻嫁给了别人。倭小傻瓜,你住嘴吧!〔荣二和伸太郎从旁边的房间走进来。他们拿来一幅倭文子的画像。伸舅舅,您好!荣新年好!章你们好,年轻人!我还以为你们不在家呢。伸我想在晚饭前完成这幅画像,荣二帮我做了一个镜框。章画得真漂亮!荣(高兴地)镜框呢?倭画得比我本人好看多了。谢谢你,伸太郎!伸妈妈,这是我给您的过生日的礼物。(对舅舅)父亲去世快一年了,我们总想像他那样,送给妈妈点什么礼物。文妈妈,我没有什么东西送给您。晚饭后我给您唱一支您最爱听的歌。总子给您准备了您最喜欢吃的甜饭。可是荣二,你给妈妈点什么礼物?章他不是给伸太郎画的像做了镜框吗?荣不……(有点难为情)妈妈,您不要笑我……,这是我的礼物!(拿出一把梳子)倭好漂亮的梳子!你在哪里买的?我怎么没有看见过这么好看的?章这是中国货。据我所知……荣是的,我在港口上一个水手那里买的。倭谢谢你,荣二!只是怕和我的年龄不相称了。太时髦了。如果在我16岁的时候送给我,那我就太高兴了。〔野村精三和总子上。总都准备好了!请入席吧!倭精三,他们说你老是在厨房里妨碍姑娘们做事。总妈妈,他不是妨碍,而是帮助我们。章你们看,到哪里去找这样的模范丈夫!我想,不久就要参加总子的婚礼了。总舅舅,您说这话不嫌害羞!(不好意思地跑下。)〔精三哈哈大笑。章文子,你要有这么个丈夫多好啊!你那么懒,他就给你做饭吃。文不,这样的人对我不合适!章你们都听见了没有?我们的文子还怪挑剔呢。那么你想要个什么样的丈夫呢?文我什么样的也不要。我永远不嫁人。我要进音乐学校,当个歌唱家,然后到欧洲去。而您呢,我的舅舅,您就给我提皮箱好啦!〔众笑。这时候花园里进来三个艺人,其中两个表演狮子舞,一个人打鼓。他们跳完舞,唱了新年歌,倭文子给了他们一些钱便走了。章现在该文子的了。让我们审查一下,看看她够不够到欧洲去的条件。文我讲好的是在晚饭以后。而且最好还是在舅舅走了以后。章胆小鬼!害怕了!〔他们全体谈笑风生地走进餐厅。但仍可听到他们高声说笑的声音。这时布引圭从花园的栅栏门进来。这个门从跳舞的人走了以后就没有关。她开始是躲着一个什么人。后来感到追她的人走近了,犹豫了一下,走进了客厅,四处张望了一下,听见餐厅里谈话的声音。发现了倭文子忘在这里的梳子,惊奇地看了看,试着用它梳头,荣二从餐厅走出,惊奇地看着布引圭。圭晚上好!荣晚上好!你,大概是找文子的吧?圭不是。荣那么是找总子的?圭也不是。荣那你是什么人?圭我叫布引圭。荣布引圭?你到底找谁呢?你怎么到这里来的?圭我在街上走路的时候,有一个人老跟着我。我想躲开他就跑起来,他还追我。您家的栅栏门开着,我藏到花园里,后来就进屋来了。我不敢再到街上去了。荣这儿有一把梳子,你看见了吗?圭没……没有……(用手捂着头)荣你的头上是什么?圭对不起。我一看见这个漂亮的梳子,就想用它梳梳头。荣那为什么你开始说没有看见呢?圭我是怕……您也许会想,好像我要偷它。荣难道你没有偷吗?我已经看见你拿在手里,你还在说谎为自己辩解。圭不,我说的是真话。我在任何时候都是说真话的。……就是……当然,也不是任何时候……不过,差不多是任何时候……荣这把梳子,是我给妈妈买的。今天是她的生日。圭今天也是我的生日。荣你的生日?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妈妈还没有用过它。你倒戴在自己的头上了。这叫我怎么办?圭那……您就把它送给我吧!荣送给你?圭是呀。今天确实也是我的生日。荣嗬!……你多大年纪了?圭正好满16岁。我戴着很合适!您看!怎么样?您喜欢吧?〔荣二转过脸去。您看怎么样?我可以当歌女了吧?荣我怎么知道!圭人家说。歌女都是很漂亮的。我也不算太丑呀,对吧?您认为怎么样?〔荣二默默地看着她。伸太郎从餐厅出来。伸荣二,你跑到哪里去了?妈妈在叫你。这是谁!荣是个小偷儿。她跑到屋里来想偷梳子。我进来的时候,梳子正在她手里,应该把她送警察局。圭不,可别把我送警察局。我没有想偷梳子。我只是觉得它漂亮拿起来看了看。我可不是小偷儿。如果您把我送到警察局,那他们就会把我姑妈叫来,姑妈会打我的。她打人可疼呢!我身上现在还有她打的青伤,不信您们看看,这里……伸(不好意思)看什么,不必……圭可是千万别送我到警察局!千万别……我已经够苦的了。从早到晚地干活,姑妈还对我不满意。伸你住姑母家?你的父母呢?圭我除了姑妈,什么亲人也没有了。我从小就没有妈妈,只是在相片上见过她。而父亲在战争中死在中国了。伸为什么你的亲姑姑对你那么不好?圭我也不知道……她自己有好几个孩子。她说,她不能养活我,因为经济困难。我可是整天干活。又得照顾孩子,洗衣服;还得做饭、擦地板、还不给我吃饱。不久前还说要把我送去当歌妓。伸我们能帮你什么忙呢?荣二,你看怎么办?荣不知道。〔倭文子、章介、总子、文子、精三等从餐厅出来。章你们都跑到哪里去了?这是谁?从饭桌上跑出来,和一个漂亮姑娘攀谈上了。嫂子,你喜欢她吗?荣(激动地)这个姑娘……她来……她姑妈打她……她爸爸打仗死了……章别激动,荣二!讲清楚些,我什么也没有听明白。什么姑妈?怎么又扯上她爸爸?伸她爸爸就死在您去过的地方。她是个孤儿。而姑妈却虐待他。倭慢点说。你们这么抢着说,什么也听不明白。姑娘,别哭:告诉我,你怎么啦?圭(饮泣)在吃午饭的时候,我想起今天是我的生日。爸爸活着的时候,他在这一天总是送给我点礼物。想到这些,我吃不下饭,从饭桌上跑出来,以后……章你知道你爸爸死在什么地方?圭知道,在大东沟。章大东沟?你们看,我就是在那里负的伤。他叫什么名字?圭布引胜一……章不认识。当然,哪会都认识呢?那里死了上千的人。是呀,嫂子……有的人在想,战争会使他们发财,在幸福的家庭里为自己祝寿。但也有的人失去了父母,在自己生日的时候还流浪街头。可是你还问我为什么那么消沉。圭你们不送我到警察局了吧?我永远不再随便闯进别人的家中了……倭姑娘,你不要害怕。你放心回家去吧。也许你姑妈早就着急了。即使她有时对你粗暴一些,也不要太怪罪她。教育孩子也不很容易。你成天在她眼前。她有时不冷静,骂你几句。现在你跑出来了,说不定她却正在找你。回去吧孩子。如果你觉得天晚了,不愿一个人走路,就叫谁送你一下好了。章我送她回去。倭去吧,姑娘。白天你可以随便到我们家来玩。不过还是要得到你姑妈的允许。章走吧,阿圭!圭您们都放心吧。我自己走。倭好吧,再见!圭再见!荣等一等!把这把梳子拿去吧!我……把它送给你……妈妈,可以吗?今天是她的生日。倭把梳子拿去吧。你比我更需要它。……去吧!〔布引圭默默地拿起梳子,下,停顿。荣她姑妈要把她送去当歌妓!章我去给她点钱。今天是她的生日。叫她随便给自己买点什么吧。〔圭又走进栅栏门,胆怯地看着大家。然后坐在台阶上哭起来。倭阿圭,你哭什么?圭我还没有完全告诉您。我出来的时候,姑妈追着说永远不要我回去……(哭)〔大家互相观望,不语。第二幕〔1909年的春天,堤家走廊外端和花园的一角。布引圭打扫走廊。伸太郎正在本子上画着花卉的速写。伸太郎(朗诵)〔种花满西园,花发青楼道。花下一禾生,去之为恶草。阿圭,你喜欢这首诗吗?圭我怎么会懂这些东西呢?伸太郎先生,你是受过教育的人,而我只不过是海港附近一个小镇上的穷孩子,我是到你家来了以后才学识字的,不过在海港附近,我是个聪明的学生。伸这是中国诗人聂夷中的诗,这是一千多年以前写的。此后,花开花谢也已经上千次了,可是这些诗句依然具有生命力,生活真是个奇怪的东西。父亲和母亲强迫我学习汉语,目的是让我掌握经商的业务,可是我学习这些课程,却是幻想着成为一个艺术家,后来我就迷上了这门学问,我看到了异国的语言和文学的丰富……当然我未必能成为什么艺术家,但可以肯定地说,我绝不是一个商业巨头的好材料。当我母亲逼着我去参加那些贸易谈判的时候,我总感到很不自然,好像是去骗人或被别人欺骗,堤家的商行是和中国做买卖的,让我学习这么美的语言,却是要用它去计算利润和亏损……(沉默)我倒是希望教日本孩子学汉语,或教中国孩子学日语,我要教会他们去爱这个伟大的邻邦的语言和文学,并且在长大以后,成为邻国的朋友。但是如果我要把这些想法告诉妈妈或是章介舅舅,他们会觉得我这种愿望非常奇怪而可笑。发财这东西就像骑自行车,老是得让车轮子转动,否则就会跌倒在地……圭,你将来想做一个什么人呢?圭将来做什么人?我从来就没想到这个问题。我在您的家里生活得很好,最怕的就是有一天离开这个家,开始我夜里睡觉的时候,躺在黑屋里总是想,这一切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场梦罢了。等到早晨,我还是躺在那个肮脏的破床上,姑妈还是要打我,骂我,把我卖去当歌妓。伸你任何时候都没想过未来吗?圭我愿意永远像现在这样……当然,如果……(没有再说下去,使劲地擦着栏杆)伸你比家里任何人干活都多,从大清早我就听见你的脚步走遍所有的房间。圭我妨碍您睡觉了吧?以后我注意走路轻一些,像小耗子一样。伸你知道我也是起得很早的,就是我们的荣二爱睡懒觉。圭他是不是对您抱怨过我?伸没有,全家人对你都非常满意,甚至我的妈妈也是如此,你知道她是最难侍候的。圭不,也不是所有的人……总子就不大喜欢我,她经常唠叨我。伸她对谁都是这样唠唠叨叨的。精三早在四年前就是她的未婚夫了,可是现在却不经常来我们家了,总子有点神经质,无论对谁都吹毛求疵,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老不结婚。圭是精三不肯娶她。伸为什么?圭难道你没有发现最近的变化吗?精三到这里来的时候,总是和文子在一起聊天。伸这倒是实情,阿圭,你为什么都注意到了呢?圭精三很快就不会再到这里来了,那时候总子更得发脾气了。伸阿圭,你刚才好像是要说什么话,后来没有说下去。圭什么时候?伸刚才我问你是不是想到未来的时候。圭有时候也想……都是傻想。伸母亲可认为你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圭真的吗?伸当然是真的,她有好几次在总子、文子面前夸你,还让我向你学习呢。圭让您?伸是啊,她责备我,说我对商行的事情不感兴趣,很少到公司去等等。她还说:“阿圭到公司来帮我做事的时候,你赶都赶不走她!”圭是的,我对那里的一切都很有兴趣,我从小就很喜欢到港口去看卸货,那么多的大箱子、麻袋、大桶,那时候我总想知道,那些漂亮的货船都是开到哪里去的,现在呢,当我偶尔到公司去的时候,我就愿听您母亲跟商人的谈判,怎样分配职员们的工作,我觉得开始有点懂了。伸(笑)妈妈说你甚至已经学会用算盘算账。圭是学会了。是章先生教我的,我看这并不太难。伸可是我就没有这样的才能,啊,阿圭,你怎么有时候会有这种傻念头呢?圭别谈这个了,伸太郎先生……伸不,你还是说说吧。圭那好吧……伸太郎,我在您家已经非常习惯了,我喜欢您家里所有的人,包括有点怪脾气的总子,可是当我一想到将来您们也许会把我赶出去的时候,我就感到害怕。伸把你赶出去?阿圭,你真傻。圭是的,我是挺傻,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太太现在经常生病,……我知道不应该这样想,但万一出点什么事呢,您说不是吗?如果您再一结婚,来个年轻的女主人,她对我会怎么样?她会不会要我?文子再一出嫁,离开这里,总子不喜欢我……您看,那时候我会怎么样?伸那么荣二呢?你怎么一个字也没提到荣二?圭是呀。还有荣二也……大家都各自过了,不,想这些事干什么。我能像现在这样就很好。〔总子的声音:阿圭,阿圭!圭我在这里。〔总子上。总阿圭,章介舅舅要你给他补一补衣服,他明天要到天津去,快点去吧!伸这事舅舅本来是让你做的。总我没有时间。伸你忙着干什么呢?总我要到精三那里去一趟,他把我的绣花绷子拿去了,答应给我修一下的,可还不给我送来。我得自己去拿,也许是他病了?该死的文子去上音乐课,又把我的阳伞拿走了,真讨厌……你去给他缝一缝吧!圭你放心好了,我都会弄好的。〔总子下。伸我是不是有点像总子?圭您?(笑)伸我也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好像浮在水面上,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干什么,我有时从她身上看到自己,像照镜子一样。圭您那么善良,而总子脾气却那么怪。伸我觉得,在多数情况下,她还是最爱对自己发脾气。〔倭文子上,她明显地消瘦了。倭这里的阳光多好,可是我还是觉得有点冷。伸妈妈,和我们在这里坐一会儿吧。倭不!我该到公司去了,伸太郎,你还在画画呀?伸(拿画给她看)妈妈,您还喜欢吧?倭你到银行去过了吧?伸哎呀!我给忘记了。倭你怎么能忘记呢?这是有期限的事……难道什么事都得我自己去办吗?如果拿不到日本签署的延期票据,就会误了领取现金……伸妈妈,您不要激动,这对您不好,现在我就去,尽管这不是很体面的事情——请求延期,还有领取现金……不管怎么样,我去办就是了……倭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这是很普通的业务,银行就是为了核对票据而存在的。圭太太,这件事也许我可以去做。倭你?(稍停)……家里的事你忙得过来吗?圭来得及,太太,我要去的话,一会儿就办完了,何况伸太郎先生不太愿意去。倭你听见了吗?伸太郎?圭不过我怕他们不肯接待我。倭是的,这完全可能。伸太郎,还是你去吧!去吧!〔伸太郎放下画册,下。倭(用手捂着脸,坐在走廊的台阶上)唉!圭太太,您怎么啦?倭没什么……现在已经过去了……我常有这种情况……(稍停)现在好多了……你不必对孩子们去说。圭是,太太。倭我坐一会儿就到公司去,伸太郎真叫我操心。(停顿)荣二在家吗?圭不在,他一早就出去了。倭不知道他净到什么地方去,他跟谁也不肯说实话……好,我走了。圭太太,你今天最好不要到公司去了。倭可是那些商业文件怎么办?谁去处理,伸太郎还是荣二?或者让总子去?圭我去把它给您取回来,您审阅完了我再送回去好了。倭我看你要求做这些事,好像对你是一种很大的享受似的。圭我最爱往局里送文件,那里有点像乡下人赶集,成千上百的人来来去去的到那里办事……倭真的,你说得对……我今天最好在家里休息一下……文件等一等再处理也可以。〔章介上。章你们好,在这儿晒太阳?倭你好。圭您好!章介先生!章阿圭,给我一杯水,要凉一些的。圭是,先生。(转身要走)章阿圭,你等一下……过来一点!圭(走近)您有什么事?章我想看看你……这就是那一天晚上藏到这里来的那个梳着像耗子尾巴一样的小辫子、穿着双破草鞋的那个脏姑娘吗?这就是那个肩膀上带着青伤在幼小的心灵里只有失望,而且爱哭的那个女孩子吗?……呶,去吧!〔圭跑下。有时候,偶尔在一个早晨一出房门就看到了春天……现在我突然发现了阿圭,虽然我每天都在和她见面……一个小女孩变成了一个少女,就好像蛹变成了蝴蝶一样……这是多么神秘而美妙……我觉得奇怪,你那两个小伙子和这样的美人在一个屋顶下面,居然能够安静地睡觉,他们可能睡得不那么安稳,倭文子,你说呢?倭你的蠢话已经说够了,章介,你是明天走吗?章是的,如果来得及的话,说实话,这样的公差我已经开始厌倦了。人家可能会想我这一辈子除了堤家的商务以外,好像再也没有事情可做了,可是实际上你却有两个成年的儿子。倭你是知道他们的兴趣的。章但也不可能就这样长期继续下去,妈妈倭文子,舅舅章介……(拿起伸太郎留下的速写本翻阅。)就算是这些画不无可取……可是这和堤家的商业该有多大距离,就像从地球到月亮一样。而且看样子他的兴趣还不是到此为止,不久以前我偶尔到伸太郎的房间去,满屋子都是关于中国文学的书,我真怀疑他能根据这些材料研究生丝的价格吗?照我的看法,你的丈夫把他送到外语学校,这是一个错误,那里的青年人都是些疯子。倭我们原来认为学习汉语一定会对我们和中国的贸易有用处,但是可惜伸太郎对商业根本没有兴趣。章也可以这样说,我对任何事情的兴趣都比对我现在干的这种事情的兴趣大得多,伸太郎是你的长子,他有责任继承父亲的事业,而不是把它推到你的肩上,你应该对他进行一次严肃的谈话,你是不是也想让我做这件事?倭不用,我自己和他谈吧!章伸太郎是个聪明而又沉着的青年,但是你要和他讲清楚,这是他的责任,你知道我过去总是笑你们女人,把结婚看作是研究男人性格的万灵药方。可是现在我也在想,如果伸太郎结了婚,有了孩子,也许他对一切能够换一种看法。倭他要能结婚,我当然高兴,可惜伸太郎对女孩子毫无兴趣,文子有好多女朋友到我们家来,可我就不明白伸太郎为什么一个也没看上眼。章还有,我有几次在港口遇到你的荣二,是你派他到那里去的吗?倭不是,他在那里干什么?章不知道,几天以前在大货栈发生了搬运工人罢工,在警察驱散人群的时候,我当时也走过那里。你的荣二一点也不比其他空谈家逊色。倭(沉思地)有一次,从他的衣袋里弄出一叠东西,可能是社会主义小册子吧?当时我给藏了起来,后来烧掉了……荣二在家转来转去,找了很久,可是他谁也不问……我就不知道,伸太郎的画和荣二的小册子,哪一种更坏?章我的姐姐,你今天气色好像不大好?倭我累了,我想去躺一会儿,阿圭不知到哪儿去了,好像是你叫她办什么事去了。章是的,我让他弄点水喝,可是这个时间就是打一桶水也够了。〔倭文子下。章翻阅着画册。布引圭手里端着一个杯子上。圭请原谅,叫您久等了,我给你做了一点您爱喝的柠檬水。章谢谢你了,(喝水)真好喝!圭您是明天走吗?章是的,怎么?圭没什么。我来得及。章你来得及干什么?我不明白……圭总子叫我帮您缝补的衣服。明天一早我给您送去好吗?章我自己来取好了。〔栅栏门后有人笑的声音。文子和精三上。文你去吧,去吧,你不是知道怎么走吗?精等你一会儿没有关系……你们好!章精三,你好!姑娘,你好!你到赏花节去了吗?文没有,舅舅,您好!我去上声乐课去了,我并不喜欢赏花节。章精三也学唱歌?我想,他只是对烹调法才有兴趣。文学唱歌的不是精三,而是他妹妹,我们俩是一个老师,是精三推荐的。我很感激他,(她发现精三要坐下来)别坐了,精三,你答应帮我检查一下谱架的,咱们走吧,……阿圭,你有空的时候,拿水桶到我的房间里来一下,书架上灰尘太多了。圭好,我就去。〔文子和精三笑着到屋里去。章我们的总子呢?圭(俏皮地)她现在正和精三的妹妹坐着等他呢。章可是精三正在陪文子,对吗?是呀!我也注意到了,这个家里一切都是不正常的,好像在这里,你算是唯一的一个有理智的人了,明天我来取你缝的东西吧……(下)〔布引圭望着他的背影,屋子里传来文子的大笑声,圭坐着想了一下,然后站起来,拿起水桶和抹布向屋子里走,荣二迅速地走进了栅栏门。荣阿圭,等一等,你到哪儿去?文文子叫我去给她打扫一下房间……荣叫她自己打扫吧。你总是这样替所有的人于活儿,你大概累了吧?我有时真想帮着你干……圭您能帮我干什么呢?擦地板还是扫地……荣那怎么样?我什么都能干……你知道,我原来想当个水手,而水手在船上是什么都干的……这你知道!圭怪不得您总是到港口去,您在研究航海吗?荣我现在不是为这个到那里去。圭那为什么?荣我就是告诉你,恐怕你也不懂……圭您觉得我是个傻瓜?荣我一点也不认为你傻……可这个问题不是一两句话就说得清楚的……总有一天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圭那你现在就说说吧。荣一般地说,你是应该能够理解我的,你是在一个贫民窟里长大的,那里住的都是些搬运工和码头工人,你的父亲大概也是个搬运工人吧?圭他是工会组长。荣他自己也和工人们一起劳动吧?圭是的,他很有力气,他一只手举着这样一个麻袋,另一只手还可以把我连椅子一起端起来,您能举得动吗,荣二?荣光举你一个人大概还差不多,你要愿意的话,咱们试试看……圭(躲闪)这你倒来得挺痛快……我是和您开玩笑的。荣我也是开玩笑,咱们刚才谈什么来着?圭谈搬运工和码头工人。荣对,对……阿圭,你听我说!其实我不说你也知道,世界上有富人和穷人,富人是少数!穷人是多数,富人永远想做富人,而穷人想什么呢?圭也想成为富人。这我是知道的。荣不,阿圭,也不尽然如此。圭您以为穷人愿意永远受穷吗?荣我说的是另外的问题,那些真正懂得生活的穷人,他们希望不再有穷富之分,你懂吗?圭不懂。荣呶,现在你手里拿着抹布,文子要你替她打扫房间,那么为什么她自己不打扫呢?圭我干这事儿并不费劲。荣这并不是费不费劲的问题,问题在于为什么你就该为她干活,而她就不能替你干?圭因为文子是倭文子太太的女儿,而我是太太从大街收养来的,我能在太太身边,为她的一家干活就是很幸福的了。荣那你就不想为自己工作吗?圭我父亲就是为自己干活,受了一辈子穷,最后还是当兵死了。荣你父亲并不是为自己工作的,他是为别人,甚至也可以说是为堤家商行,如果没有你父亲当牛做马,如果不是他死在长春,那么堤家商行也就不可能存在了。你也许会想,我妈妈是出于好心给你工作,而实际上是她欠了你还不清的债,因为你之所以成为孤儿,这是堤家商行的罪恶,你懂了吗?圭不懂!荣难道就这么难懂吗?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圭您不要生我的气,荣二!我尽量地一定尽量地去理解您对我说的一切……荣我不是生你的气。你听不懂,这大概是我的过错……我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在大学当中,我是一个很好的宣传员,我和那些最没有文化的工人谈话,他们都能听懂我的话,而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却说听不懂!那就是说我没有讲清楚,你用那双发光的眼睛看着我,我一看你,就丧失了论证的逻辑……阿圭,我给你一本小书,你去读一读,尽量去理解它。那里边比我说的要清楚些,你看好吗?圭好,荣二,如果这能使您高兴的话,我一定去读这本小书,就是看不懂,我也一定读……现在我要到文子的房间去了……荣阿圭,丢下这块抹布吧!我不愿让你给文子收拾屋子!圭可这是她让我去的……(提起水桶)荣你放下那个水桶!圭照您的意思,我可该怎么办哪?荣没有什么!把水桶放下,和我坐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圭这么多的事情我能坐着?而且我也不累……如果太太看见我大白天坐着和您闲谈那怎么好?(稍带撒娇地)不,最好我还是去……荣我跟你说,把水桶放下……圭您看,您对我嚷起来了,您给我下命令,还对我叫嚷,而您的母亲从来就没有对我这样大声喊过。荣阿圭,我不是下命令,我是求你和我坐一会儿。圭这还差不多……不过,我还是得走。荣那我干脆就是不放你……(夺她的水桶)〔两人争夺。他们的嘴唇挨近,接吻。圭放开我吧!……我好像丢了……荣丢了什么?圭梳子……噢,在这儿……(从地上拣起梳子)荣这就是那把梳子?圭是。荣给我看看……(拿梳子,圭躲开荣二,在门口和倭文子相撞)圭噢,对不起!倭你这是怎么啦?这是往哪儿跑?圭文子叫我……(回来拿水桶和抹布)〔倭文子注意地打量着荣二和圭。圭(低头)太太,我给文子收拾一下房间……倭稍等一会儿。圭!荣二,我要和阿圭谈点事情,让我们两人谈谈。〔荣二下。圭我是不是先把这个送去……倭不用,一会再去吧,靠我近一些坐吧。阿圭,再近一点么,你怕我吗?圭不,我不是怕……倭你为什么不看着我……呶,看看我!〔圭站起来,不抬眼睛。呶,阿圭,你怎么啦?〔圭摇头。你怎么不说话?坐得离我近一点,看看我!〔圭顺从地和倭文子坐在一起。我很早就想和你谈谈这件事,但由于各种原因耽搁下了,现在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快死了,阿圭。圭不会的,您怎么说这话?倭阿圭,我知道。这可能再过一年,但也可能就在明天,我决定先不和孩子们谈,而先和你商量,我的孩子们都很粗心,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而对于妈妈,他们已经习惯于这样想,好像妈妈是不会死的,而你是非常细心的。你能发现好多事情,我经常可以看到你那样的目光,有时是疑问的,有时是同情的。你是一个善良的,并且有判断能力的姑娘。我也相信,我可以直率地和你谈谈,圭,你注意听我说,……四年前,我把你留在家里,从来没有后悔过。我和你处得很好,我也很爱你,差不多和我亲生的女儿一样。我看到你在我们家过得很愉快,我也感到高兴。阿圭,你觉得是这样吗?〔圭点头,眼里噙着泪水。我很快就要死了,但我希望你能成为我们这个家庭的一个成员,你明白我的话吗?圭不明白,太太。倭阿圭,怎么会不明白呢?我和你是在同一个日子生下来的,我们应该比任何人更能互相了解……你已经是一个漂亮姑娘,而家里有两个年轻的男孩子,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我想在我活着的时候,安排好你的未来……现在你明白了吗?圭不明白。我怕想这样的事,太太。倭那天晚上,也可以说是命运把你牵到我们家来了,阿圭,你愿意永远留在这个家里吗?圭哎哟!太太,我……我……倭出嫁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走向生活的第一步。如果你要说声“不”,我就不再劝你,也不再勉强你,你也许会相信,我只是为了你好……如果你现在就不同意,咱们就不再谈这些了。圭太太,我对您怎么能说个“不”字呢?对于我这样一个在大街上讨饭吃的穷孩子,没有比参加您的家庭再幸福的了,可是,难道我自己敢往这里想吗?太太,如果不是您,我会怎样呢?姑妈会把我卖给妓院,我知道,我欠您的债很多,但任何时候也没有敢幻想过……倭他是一个很好的孩子。阿圭,你们会幸福的,呶,你哭什么,小傻瓜?圭不知道。倭你是很高兴的,是吗?圭是的,是的,太太。倭阿圭,不要再叫太太了。像我的孩子们那样,叫我妈妈吧!阿圭,你现在是我的女儿了!圭呵,我宁愿为您去死……可是在事业上我能做得了女主人吗?我能担得起来吗?倭在这一方面我是放心的,我很早开始观察你。你是一个比我还好的女主人,你有智慧,有性格,有组织才能,还爱劳动,你还有一点是我孩子没有的,你对我们事业,也就是说,对堤家的商行很有兴趣,我早就发现这一点了,现在我坦率地告诉你,而没有告诉我的孩子们。你要记住,没有堤家的商行就没有家庭,你主要的要守住堤家的商行,商行是我们家庭的根基。它是你的真理,你的根,信仰,你的支柱,你的源泉和你的归宿,圭,你对我发誓吧,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个商行,你发誓要用你全部的智慧、力量和智谋来保护它。你就用这些来回答你所说的我的好心吧!你能对我发誓吗,圭?圭我发誓,太太。倭叫妈妈。圭我发誓,妈妈!倭呵,现在我可以安心地去死了,我还没有和伸太郎说过,但我知道他一定会高兴的。圭和伸太……就是说我要做伸太郎的妻子。倭当然是呀。他是长子和继承人,我知道伸太郎是不大喜欢商业的,你要强制着他去喜欢,现在这是你的责任了,阿圭,如果开始有困难,章介舅舅会帮助你的,他也不知道我今天的想法……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有时候就是这样,当有人把事一挑明,这种事就更明确了……阿圭,我要回自己房间去了,我很激动,感觉又不大好……你暂时先不要对任何人讲,在伸太郎从银行回来找我的时候,我再对他讲。晚上,我就向全家宣布。……〔倭文子慢慢地走进屋子,她走进屋以后,布引圭开始从那可怕的紧张气氛中摆脱出来,她失去控制地痛苦地极度伤心地大哭起来,把脸贴在长凳上。章介走进花园,他发现布引圭在哭,停住了脚步。圭没有看见他,她迅速地从头上取下梳子,把它折断,丢到灌木丛里,然后用脚踢了一下木桶,下场。章介看着她的背影。然后拣起一块梳子,看着布引圭走进去的房门。——幕落——第三幕〔1916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堤家的客厅。文子和知荣坐在客厅的席垫上。知荣是布引圭和伸太郎的女儿。文(读信)“我不能告诉你们确定的通信地址,因为我住的地方经常变动。有时候早晨醒了,看着陌生的墙壁,好半天才想起前一天晚上住在什么地方。对于我这样一个天生的流浪汉来说这种生活就好像……”知荣,你记得荣二叔叔吗?知不记得。文一点也不记得了?是啊,你是在他离开家以后生的。不过,在你三岁的时候,他曾经回来过,还经常在这屋里抱着你玩儿呢。知不记得……叔叔在中国干什么?也是做买卖吗?文不是……我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干什么。他从来在信上没有写过。〔总子上。总天气真闷!连晚上还是这样喘不过气来!文(笑)你今天感到闷,完全不是因为天气热。呶,你们在干什么?在谈话吗?总你想想看,猪濑先生和精三在下象棋,伸太郎回自己的房间去了,谁也不管我。他们坐在这里只是挪动棋子,谁也不说话。文这样的相亲倒挺有意思!那个猪濑真是个怪人。总也难怪他。是你的精三提出来要下棋的。文精三,他就是那个样子。还能指望他什么?要是阿圭在家里那就好了。总知荣,妈妈没有跟你说什么时候回来?知没有。她从来不说什么时候回来?文那你也没有问间她?知没有。文那你一个人大概很寂寞吧?知就是妈妈在家,她也净忙自己的事。从来也不和我一块玩儿。文那你和谁玩呢?知一个人或是和爸爸玩。总文子,你说我该怎么办?到他们那里去?去了也是傻坐着或是看着他们下棋。文我也不知怎么办好。总子,你也不是第一次相亲了。我出嫁又没有经过母亲过问。所以没有这种经验。总你要是不想帮助我,那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我知道,对你们来说,不过是来看热闹罢了。总子又相亲了!可我怎么办呢,在这方面我是无能的。顺便说一句,我可不是忌妒。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对你说,精三和你结婚,我是很高兴的。你的精三也不是一块金子!文精三就是精三,对于他,我也说不上什么。总子,你别生气!我们总是希望你好,如果你和这位猪濑先生有个结果,我们也是高兴的。你还是喜欢他的吧?总我自己也不知道。有人不如他,也有比他好的。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比如说,你过去了解精三吗?文对于精三,我可以这样说,在结婚以前比现在了解得更多些。他属于那样一种人,你越是了解他,就越觉得他不可理解。总我认为,成功的婚姻是偶然的结合。大概谁也没有想到圭和伸太郎……文总子……(用眼睛暗示知荣在场)总你要知道,我对一切都厌倦了!要不是阿圭,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这样相亲!我对他们已经够了。我也知道,这不会有什么结果。这就是我的命运。不久以前,我路过照相馆,在靠近市场的地方,看见我过去穿一件白裙子照的一张相片,我就闭着眼睛跑过去了。我觉得,过路的人都在看着我发笑笑……(哭)文总子,你怎么啦……总没有什么,没有什么……这是……〔伸太郎上。伸你们俩怎么在这里?我们的客人走了吗?文没有。精三在和他下棋。真会找时候!总子该怎么办呢?伸总子,也许你还是陪陪他们好些吧?总他们玩得入了迷,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发觉我走开。我已经相过好多次亲了,这不是第一次了,可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文要是阿圭在家的话,她是会有办法的。她到哪里去了,伸太郎?伸今天在企业俱乐部讨论和中国的商业协定的问题。文你怎么没有去?伸我对这种事不大感兴趣,圭在这方面比我强得多……我们到底应该怎样照应猪濑先生呀?或者我们和你一起去陪他?总不用,我不去了。这太不好意思了——干坐在那儿,人家根本不注意你。伸真是的,可惜阿圭不在家,……〔精三上。精你们都到哪里去了?我们的客人都要走了,需要和你告别一下,总子。他是个很令人敬佩的人。他棋走得很好,虽然输给了我。文精三总是夸奖输给他的人。他为什么要走呢?精猪濑先生玩输了,有点不顺气。但这没关系,我觉得这次相亲进行得不错。总子,我真为你高兴!文算了吧。别说了!呶,咱们去见见他吧……伸太郎,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吧!〔除知荣外,都走进屋去。花园里传来布引圭和章介的说笑声。他们走进客厅。章阿圭,你讲得比谁都好!我不是奉承你,这是真心话。你对他们讲了最主要的东西……圭我说,我们日本的企业家要坚持保持国外市场的立场。我说,我们不管受到什么威胁也不能作原则的让步!章介叔叔,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知晚安,妈妈!圭你好,我的女儿!(继续和章介谈话)如果我们半途而废,那我们就会丧失一切。这是我的发言的中心思想。开始我不想讲话,但是,当我听到人们说不到点子上,净说废话的时候,我就决定……知妈妈,你答应给我买的玩具带回来了吗?圭妈妈事情太多,把玩具的事忘了。没关系,明天我一定给你买。知我今天就要……圭今天已经晚了,知荣。不要撒娇,我的女儿!〔精三和文子、总子和伸太郎先后走进客厅。精啊,阿圭,你可回来了!晚上好!圭晚上好!精圭,相亲进行得很好。猪濑是个出色的人物!照我看,一切顺利。可以向我们的总子祝贺了。圭我非常高兴……总子为什么一声不响?你不喜欢猪濑先生吗,总子?当然,第一次见面还很难了解一个人,但我觉得,他对你还是合适的。精我也是这么说……总你们都认为猪濑对我很合适,可是谁也不肯听听我的意见。我早就感觉到,我在这个家里是多余的。尽管猪濑先生那么老,还有两个孩子,如果我们的女主人说让我嫁给他,我还是会很高兴地走,只要……只要不再看见你们就行。(哭着跑下)〔全场沉默。精女人到了30岁不嫁人,都有点……文女人也是人,精三。圭看来我是应该早点回来,我本想一切会很好的……伸你就不应该走。阿圭,这次相亲本来全是你的主意。你是应该留在家里的。圭你们怎么想,难道我不愿让总子幸福吗?可是我不能不到俱乐部去呀。你不是不肯去吗,伸太郎?伸难道那里的事就那么重要?圭这要看怎么说了。为了堤家事业的昌盛,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即使是就一般意义来说,也比总子相亲的事重要一些。精我的看法是这样:如果事情本身顺利,怎么都好办;如果事情的发展不妙,那你就是再努力,照样没有用。章精三,你说得真妙!文子,你丈夫是个真正的哲学家!文你不该和他下棋,我们不是为了下棋请他来的。精嗬,这么说,一切都怪我精三了。那我应该怎么办?总得有个人陪陪客人嘛。伸太郎溜到自己房间去了。文子和知荣在这里玩儿。总子一声不响,坐在那里连眼皮也不抬,尽数那席上的花纹。你们应该谢谢我想起下棋这么个好主意。可现在反而责怪起我来了,真讨厌!(下)文我真不知道,他是一贯这样呢,还是结婚以后变了?在我们结婚以前,他可以半天半天地大谈音乐,可是现在,只要我一打开钢琴的盖子,他马上就厌烦了。而且在他生气的时候,总是抬出阿圭来作榜样。也许阿圭真是女人中唯一的样板了。圭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榜样,可是我觉得,精三对我来说,已经是够好的了。你不要忘记,他是你自己选择的,甚至是从姐姐手里夺来的。文随便怎么说都可以。章介叔叔,生活常常就是这样,当时总子哭了,而现在是轮到我哭的时候了……晚安!(下)章我也该回家了。对了,阿圭,我忘了告诉你,我偶然得到斋藤寺边的地址,他好像欠了你的债吧。圭是的,他没有付现款就跑掉了,后来就没有找到他。章你们在东京找他,可是他住在镰仓。这个地址非常准确。如果你想要到这笔钱,你可以向法院起诉。他要拒绝付款,法院将会没收他的财产。圭谢谢您,章介叔叔。明天我就办这件事。他还不仅是欠我们的债,我想很多商人如果知道他还活着的话,都会高兴的。伸你打算把他的地址向大家公布吗?圭当然,怎么样?伸据我所知,这个斋藤寺边欠谁的都不算多,这点债无论对哪个商人都没有多大影响,如果你们同时都向他逼债,那就把他搞垮了。阿圭,如果你肯听我的意见,我反对你这样做。圭可是如果听你的劝告,对什么都让步的话,那么谁还愿意还债呢。那将会造成什么结果?伸不管造成什么结果,我不喜欢你这种想法。圭谁也没有求你管这些事。伸阿圭,你应该从斋藤的处境考虑考虑。圭伸太郎,你是太好心肠了。如果我总是听你的劝告,那我们很快就要破产了。伸这我倒不在乎……章呶,你们看着办吧!可是我,我要去休息了……你们看,知荣已经睡着了!圭现在我去告诉左木,叫她安置知荣去睡。章晚安,伸太郎!晚安,阿圭!圭叔叔,再见!〔章介下。圭把睡着的知荣抱到里屋。伸太郎一动不动地坐着,想着什么。圭很快回来。圭我非常抱歉,总子这次相亲搞成这个样子。本来我想马上就回来的,可是在俱乐部里太令人激动了。你要知道,中国的新政府采取什么贸易政策,这是和我们都有关系的事情。伸太郎,我真想叫你听听我今天的讲话。章介叔叔很赞赏我呢。伸圭,你是知道的,对这个问题我有自己的看法。圭是呀。你当然认为,无论中国实行什么样的关税政策,我们也不应该激动。伸是这样的。我觉得,这首先是中国人自己的事情。但是现在还有必要再争论我们的老问题吗?圭伸太郎,你不觉得我们在很多问题上看法不一致吗?伸可能。〔停顿。圭我时常感觉到你那沉默的裁判……请你坦率地告诉我,你不喜欢我身上的什么东西。也许,我不是一个很好的女主人,净忙外面的事,而不大关心家里的事情。伸你自已是知道得很清楚的,我们这个家是全靠你一个人维持的。不管是家,是公司,还有其他的一切,全靠你。你的能力是惊人的,谁也不能责怪你粗心或是偷懒……圭那么什么使你不满意呢?伸这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是个了不起的人,你在生活中达到的成就简直令人吃惊。你在事业、家务方面的成绩得到一切人的夸奖……圭只有你除外,伸太郎!你以为我没有发现吗?你说,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我就感觉到,你是从心里反对我。我是诚心诚意地想了解,到底是什么东西把我们分开了,可是我还是没有弄明白。伸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阿圭,问题就在这里。你为了你的事业的成就而骄傲,可是你没有看到,你的成就越大,也就离我越远。圭我不过是按照你妈妈吩咐的去做罢了。她请求我把堤家所有的事情都担起来,因为她发现,这一切对你都不合胃口。我向她做了保证,并且在实行自己的诺言。不就是这样吗?伸是的。争论这些东西是可笑的。我经常在想,在你嫁给我的时候,哪一种愿望最强烈——是希望做我的妻子呢,还是更希望做堤家的基石?圭这难道不是一回事吗?伸不是一回事,阿圭!圭你为什么老是不说话?如果你不喜欢我管你们家那么多的事,你为什么不从我手里夺过去呢?你说,你的心不在那些事情上面,那么,总得有个人管呀?伸是啊,这里面可能有我的过错,但这也改变不了事情的性质。我知道,回顾过去,是已经晚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如果我们能够坦诚相见,那么还请你告诉我一件事:你是不是为了做堤家的女主人,竟把自己心中的东西也牺牲了?圭你要说的是什么呢?伸我觉得,有一个时候,你是爱荣二,荣二也爱你。后来妈妈告诉我,说你愿意做我的妻子。我相信了,就这样决定了。这就是说,我那时候就错了。就在我们举行婚礼的那一天,荣二离开家走了。这就使我想到他,也想到你。这件事老是折磨着我,因为我也是爱你的。如果我那时候能够肯定你还是继续爱着荣二的话,我也不会做你这么多年的丈夫。我认为事情可能是这样:你爱过荣二,可是很快就忘了……至于我,大概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所以你就非常爱你自己这个女主人的角色。(停顿)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说起这些事情来……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是啊,现在我真想知道,我们的荣二现在在哪里?……阿圭,如果我是错怪了你的话,就请你原谅我。(到自己的房间去)〔圭长时间地、呆呆地坐着。章介从花园进来。章你还没有睡?我把拐棍忘在这里了。其实,我现在几乎不瘸了,但手里没有它,总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似的。看!它就在这屋角里。圭章介叔叔,请您告诉我,如果一个人突然发现自己犯了错误,是不是必须去纠正它?章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足够的勇气。圭我的勇气是足够的,如果我认识到自己真是错了的话。可是我现在还看不出我究竟错在什么地方。(站起来)我好像还要问您点什么事……噢,对了,那个斋藤寺边的地址。章我没有带在身边,明天我给你带到公司去吧。晚安,阿圭!圭晚安!第四幕〔1928年秋。午后。堤家的客厅。知荣坐在窗前沉思,她已经18岁了。荣二从花园唱着歌上场,他已43岁,但看起来要年轻一些。荣二知荣,你在想什么?知荣没有想什么,叔叔……在这儿坐一会儿,看看窗外。我有时候……荣二你们这里怎么这么冷呀?也许这只是我的感觉吧?我刚才在大街上是晒着太阳走回来的,所以现在觉得像是从夏天一下子就到了秋天。知荣我们这里一直就是这样,叔叔。荣二而且有一种奇特的宁静,简直就像在地窖里或是水底下一样。有时候,因为水浑看不到水底,可是你们家的水是透明的,可还是看不到水底。早就是这样的吗,知荣?知荣不知道。反正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就是这样。荣二可是我所记得的这个家是另外一种样子。我的姐妹们常常来好多女友。文子老是哼着歌曲。总子在厨房里忙来忙去,有时候把什么东西烧糊了。哥哥伸太郎抹得到处是颜色,或者叫别人给他做模特。然后就有一个人用最响亮的声音叫起来,知荣,你猜这是谁?知荣是谁?荣二就是你妈妈的声音。她好像有一种魔法,可以同时出现在房子的每个角落。一会在这儿,一会儿又在那儿。你能想象得出来吗,知荣?知荣想象不出来,叔叔。荣二你爸爸幻想着做一个出色的艺术家,你文子姑姑却要做一个歌唱家……知荣那么您呢,叔叔?荣二我要当个水手。知荣您到底还是当了水手吧,叔叔。您不是还给我讲过台湾海峡的大风暴的故事吗?荣二我什么没有干过呀?知荣!水手、港口的搬运工人、人力车夫、汽车司机、记者……知荣您要在这里住很久吗?荣二不知道,知荣,看看再说吧。你看现在这种情况:亲兄弟回家来了,可这里出了怪事,伸太郎却离开了家。也许,我应该住在哥哥那里,可是他租的那间小房子,光他一个人住,就已经够挤的了,而这座大房子却是这么空荡荡、这么冷清清……知荣,爸爸和妈妈比较,你更爱谁呢?知荣不知道……我为他们两个感到惋惜。〔花园里有喧嚣声。工人们吃力地抬着一个保险柜上。明显见老的布引圭跟在后面。圭放在这里吧,小心些!〔工人们把保险柜放在房子里面,然后回到花园去。圭送他们,讲了价,付了钱。圭(在花园里)没有什么,够了!你看,就这么点事……一共搬了没有几步路……(进到客厅)真的,这个保险柜很不错吧?我早就想要这么一个。这是真正的美国货,带暗锁的。荣二你要它有什么用呢?圭有什么用?我那些文件往哪里放呀?还能每天从公司来回地拿吗?你忘了吗,荣二,现在的堤家可不是你妈妈在的时候的堤家了。什么时候你要有兴趣的话,我给你清点一下财产。过去,我们只是做买卖,而现在又是针织厂,又是纺织厂。我们坚定地相信,将和过去一样,为了占领中国市场而工作,荣二,你父亲的主张是对的!这简直是一个金矿。你是知道我们对中国的态度的。还有,我想问你一下,听说新政府采取了禁止日货进口的政策,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想的?我想,这种流言蜚语……荣二不,我相信,抵制日货的法律很快就要公布的。中国政府把田中内阁对山东的出兵看作是日本对中国的领土侵犯,并且要给以制裁。圭那我们怎么办?荣二你说的我们是指谁?圭我们的商行。我们的企业刚刚决定投产。半年以来,我们一直受到罢工的威胁。现在刚刚平静下来,中国这些规定……那怎么办?中国人要赔偿损失。我相信,日本会用战争来回答他们。荣二你喜欢战争吗?圭我不喜欢战争,但是也不能允许任意破坏我们的国外市场呀……〔知荣不声不响地站起来,向屋门走去。知荣,你到哪里去?知荣(头也不回地)我对中国问题没有兴趣……(下)圭知荣最近瘦了。这也许只是我的感觉!荣二你和知荣就好像是太阳和月亮,有知荣的地方就没有你,有你的地方就没有她。圭孩子的教育问题,真是个复杂的事情……荣二经商的艺术要简单些吗?圭是啊,那里有明确的规定:需求、建议、利润、亏损……而这里既复杂又不好理解。你很快就会明白的。你现在也有了孩子吗,荣二?荣二我的孩子都还小。母亲是个中国人,她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教育孩子的,看来还不错。况且我很少见到他们,所以应该特别爱他们……我总想问问你,恕我冒昧,你和伸太郎为什么分居?圭是他自己要走的。我们从来没有吵过嘴。如果我要是想分开的话,那我早就离开这里了……你要知道,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的家呀。(停顿)他走了,那就是说,他可能觉得这样愉快一些。荣二他一直没有回到这里来过吗?圭没有,知荣有时候到他那里去。现在他在国际学院教语言学。他早就幻想这个专业,靠自己的工资生活,我给他寄过钱,但他拒绝接受。我感到奇怪,非常奇怪,实际上都是他的钱呀!荣二这就是说,他并不认为这钱是他的……(看窗外)章介舅舅来了!他为什么这么匆匆忙忙的?〔章介飞快地从花园进来,坐下,很长时间喘不过气来。章介不好的消息,阿圭!针织厂的工人又罢工了。我的小厂,你的两个厂,还有很多别的工厂,都罢工了!圭叔叔,您看怎么办呢?章介晚上在企业俱乐部召开企业主会议。圭好,我一定去。章介荣二,这什么时候算个完哪?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安静啊?昨天搬运工人罢工,今天是针织厂工人,电车工人也以罢工威胁。荣二您问什么时候结束吗,舅舅?据我看,这不过是刚刚开始……章介圭,你叫人给弄点茶喝吧!我嗓子干得厉害。圭我这就去弄。荣二,你也和我们一起喝些茶吧。荣二谢谢你,很高兴!〔布引圭下。舅舅,您还不考虑退休吗?您是有财产的呀!章介我是很愿意退休的,可是我不知道我的事业交给谁。荣二(笑)交给我行吗?章介你说什么,那当然最好不过了……荣二不,我是开玩笑……我可能很快就得离开这里。章介荣二,看来你的气色很好。你比阿圭年龄大,可是看外表,可比她年轻多了……她的事情很多。你想,管理那么大的摊子是容易的事吗?可是她还不断地扩大……你还记得吧,她第一次到这个家里来的时候,是一个瘦弱的、梳着像耗子尾巴一样的小辫的黄毛丫头。就坐在这儿,一边哭一边用那两只脏手擦着脸上的眼泪。可是现在,她已是受人尊敬的企业家俱乐部的成员了。荣二舅舅,不能想象这是同一个人。我看着她,我简直不相信这就是那个阿圭。章介你曾经爱过的那个吗?荣二甚至可以说是热烈地爱过呢,叔叔!(停顿)不,当然,没有这回事。章介没有这回事?你跟别的什么人这样说去吧,可不能对我这样说。荣二,我全都记得。荣二不,对现在这个布引圭,我从来就没有爱过。我爱的是另外一个阿圭——她已经被堤家害死了。章介也不尽然,荣二。我还不敢说,是不是像你所想的那个阿圭就完全死了。如果在我们的生活中,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生出来,那么就非常简单了。可是如果几个人生活在一起,他们互相矛盾、互相争执,这就能表现出我们当中每一个人的心地。荣二但是在这几个人当中总会有一个胜利者。不,我已经看不到从前那个阿圭的影子了,有哪一点像她?这里是另外一个新的布引圭:一个冷酷的贪财的女人,一个被抛弃的妻子,一个很不可爱的母亲……章介不要这样严厉地裁判她吧……在你母亲命令她嫁给伸太郎的那一天,我看见过她那伤心的眼泪。荣二,你不要忘记,她是爱过你的。荣二现在我很难相信。章介这是孩子气。〔圭端茶上。圭请喝吧!这是我自己煮的。章介谢谢!圭荣二,你干吗那样看着我?是不是我的头发太乱了?荣二没有。〔停顿。圭叔叔,请原谅。我想和荣二单独谈谈。章介一定要现在谈?圭是的,对不起,叔叔。章介那好吧,我去晒晒太阳。(下)荣二有什么事?圭我想问问你,你是为什么回国来的?荣二呶,如果就为这个问题,并不值得把叔叔赶走。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我想你是知道的。不过是想休息一下罢了。圭你昨天晚上到什么地方去了?荣二(笑着)这算是什么问题?是不是我的妻子委托你监视我?圭即使我不监视,还是有人监视的。花园里有客人等着你。〔荣二向花园看。有人走动。荣二请你告诉他们,就说我不在家好吗?圭是啊,我是想这样说的。可是他们告诉了我一些我所意想不到的事情。昨天你参加了一个秘密会议,会上决定了在针织工厂罢工的问题。这是真的吗?荣二?你是一个勇敢的人,你不要对我扯谎。如果你说“没有”,我可以从窗户里放你走。〔停顿。荣二这是真的,阿圭。圭你愿意让堤家因罢工而破产吗?荣二当时我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不过现在我可以回答你,如果真的能够这样的话,那我是高兴的。你问我这是为什么,这有许多原因。第一,因为堤家把你害死了,阿圭!圭(严厉地)你胡说!荣二刚才我还和章介舅舅争论这个问题:我攻击你,他却为你辩护。后来他告诉我一件事,它温暖着我的心,这就是我对过去的阿圭的回忆。可是在这一个瞬间,你却背叛了我。圭我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什么“背叛”了你,因为任何时候我们就没有一致过。荣二是的,是的,完全正确。你是我的敌人,阿圭!你是世界上一切生命、一切纯洁和一切正义的敌人!圭监狱会把你从这种高谈阔论中教训过来的,但是在他们把你带走以前,把你的家眷的地址给我。在你的孩子们的身上,还流着堤家的血液,我不能叫他们受苦。荣二我宁愿让我的同志们,而不是让你去帮助他们。(向花园看)好啦,我不想再耽误这些先生们的时间啦。再见啦,阿圭!(唱着歌走向花园)〔圭呆坐着,然后跑到花园门口,但又马上回来。知荣上。知荣妈妈,是些什么人把叔叔带走了?圭永远地忘了他吧,知荣!知荣为什么?圭你现在还不懂,等你长大了以后,我再向你解释这一切。知荣也许,我还能懂得一点……妈妈,难道你不能帮助叔叔吗?人们是很尊重你的。圭我没有权力这样做,知荣。知荣可是,他是你丈夫的,也就是我爸爸的弟弟。你是从青年时代就了解他的、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凶,妈妈?他对你做了什么事……我总是想理解你,妈妈,但怎么也不能理解。爸爸从我们这个家里出走了,爸爸的姊妹们也没有人再来了,在这里,你除了章介爷爷以外,就没有任何人了。我老是和你两个人坐着。荣二叔叔回来以后,这里才有了生活、温暖和快乐……可是不知道你为什么叫人把他弄走!你怎么能这样生活呀,妈妈?我有时候和你在一起觉得可怕,甚至想跑掉。可是也有时候觉得可怜你,但心里还是愿意离开你……〔圭突然打了知荣一个耳光。知荣看着她,并不躲避。章介上。知荣跑到花园去。章介这是怎么啦?荣二在哪里?你这是到哪里去,知荣?知荣(在花园里)我到爸爸那里去。(跑下)章介知荣,知荣!……她走了,阿圭。圭(冷淡地)让她走吧!这也许对她好些,对我也好些。我早就想一个人生活,那会轻松得多。不然大家都用可怕的或责备的眼光看着我,谁也不能理解我,谁也不能……你也很快就会离开我的,叔叔,这我知道。一个人,一个人……章介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阿圭!只有在我死了的时候,只有那时候……阿圭,不要哭,你是个坚强的人嘛!你要冷静!你为了我……(把手放在她的肩上,但又马上拿开。然后走到公园,长时间地站着)〔圭无声地哭泣。第五幕〔1942年2月的一个傍晚,堤家的客厅。布引圭的女仆花和职员井上在挪动家具。布引圭53岁,但看起来已经是一个老太婆的样子。圭把桌子搬到右边去……井上这张桌子吗?圭对,花,你帮他搬一搬!花是。(搬桌子)井上把这柜子放在哪里?圭等他们来了,叫他们自己放好了。井上这柜子很古旧,也很结实,像是有50年前的东西了,太太。圭就是说,比我还年轻……(笑)井上现在没有这样的家具了。这大概是您接受来的遗产吧?太太。圭我到这个家来的时候,它就放在这里的,(回忆地)不,是在那个屋角里,对,对……井上太太,还有什么事吗?圭暂时没有了,她们到了以后,有事我再叫您好了。她们是外国人,可能有他们自己的习惯。井上他们一直住在中国吗?圭是的。父亲是日本人,母亲是中国人,妈妈不久前死了。我就决定把两个女儿接来,我已经等了一个星期了,轮船误了点,这也难怪,现在还在打仗呢!今天轮船一定能到达了,我已经派人去接了,我在家准备一下,轮船一到他们就会从码头打电话给我。井上他们是您的亲属吗?圭是的,是我丈夫的弟弟的孩子,我的侄女儿。井上他们的父亲还活着吗?圭不知道。井上他也是去打仗了吗?圭没有……好了,谢谢您了!井上不必客气,太太。花什么时候做晚饭呢?太太。圭我哪里知道轮船什么时候到,随时准备着就是了。花是,太太。〔井上和花下。圭又检查了一下屋子里东西,疲倦地坐在沙发上。花跑上。花太太,有一个国际学院的先生找您。圭从国际学院来的?我没有请过国际学院的什么人,不,我现在不想接见任何人……等一等,他有没有说叫什么名字?花说了,可我没记清楚,好像叫什么伸……圭伸……是不是伸太郎?花是的,是的……他是这样说的,只是我没有记住。圭快请他进来。花好的,太太。圭噢,花,我在等电话。千万不要漏过。花放心吧,太太。(跑下)〔圭站起来看着从花园里走来的白头发的伸太郎。他走得非常慢,环视着这里的一切。伸阿圭,可以进来吗?圭请进!请原谅我没有出去接您!伸这无关重要……多少年我没来过这里了……大概有20年了吧?圭快到21年了。伸太郎差不多!阿圭,您身体好吗?圭谢谢,您呢?伸太郎一般,今天还好,章介舅舅怎么样?我听说他病了。圭是的,好像最近好多了。我一直想去看看他。伸太郎那请代我问他好。圭谢谢,我一定转告。伸太郎他大概有70岁了吧?圭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是78岁了。伸太郎这已是高龄了!我们能活到他那么大年龄吗?我听说你在等荣二的孩子们来!圭是的。他们应该今天就到。伸太郎正好就在今天……我可不知道。圭如果不再耽误的话。我每天都在等他们,已经等了一个星期了。伸太郎您叫他们回来,这样做很好。妈妈死了,爸爸在坐牢。您没有听说荣二的消息吗?圭没有。等孩子来了,我设法通知他。伸太郎他会高兴的。您是个善良的人,您是肯帮助人的,荣二还要在监狱坐好久吗?圭他已经坐了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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