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宁陈氏的三通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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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宁陈氏的三通手札

义宁陈氏的三通手札版次:RB22

版名

:历史

稿源

:南方都市报

2012-05-30

作者:张求会

陈宝箴手札

陈三立手札

陈寅恪手札

马忠文君从北京寄赠一套《近代名人书札》（中国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藏，社会科学文件第一版社2010年版），内含

义宁陈氏手札三通。此中，陈宝箴一通为《陈宝箴集》（汪

叔子、张求会编，下册，中华书局2005年版）所失收；陈三立一通，不见录于《散原精舍诗文集》（李开军校点，上海古籍第一版社2003年版）及其《补编》（潘益民、李开军辑注，江西人民第一版社2007年版）；陈寅恪一通，虽已录入《陈寅恪集·书信集》（陈美延编，三联书店2001年第1版，2009年第2版），仍有匡定价值。

陈宝箴信札受主应为李鸿藻

先看陈宝箴的这一通（《近代名人书札》第33页）：

中堂钧坐：

谨拟上告文一纸，乞阅削后送交河帅一阅。（河帅文案，文案书手较佳，能否发缮？）告时须用羊、豕祭品否？愚意

只中堂与河帅致敬祷告，馀人皆可不用，以示专壹。又或谓凡大工向有数祭，于坝头行之，文武末吏皆令行礼，能否另择日行之？此次则只叩祷可耳。

手肃禀，恭请

勋安

宝箴谨禀

此札的受主为某“中堂”：“河帅”是河流总督的别称：“羊、

豕祭品”、“致敬祷告”、“大工”、“坝头”诸语，明显与祭祀河神

有关———这些片断叠加在一起，目标只好指向陈宝箴以前

参加的治理黄河之事。

考陈氏一世，有案可查的治黄经历最罕有两次：光绪六

年（1880），陈宝箴授河北道（治河南武陟）。河北道的重担

之一是修治黄河堤坝，武陟周边“河堤亘千里，沁水夹之，尤

湍悍”，陈宝箴“审宜疏筑，亲绳其玩误者，河不为灾”。（陈

三立《巡抚先府君行状》，《散原精舍文集》卷五，第11页）

光绪七年、八年，陈宝箴因“督防黄河三汛安澜”，先后两次

保奏，“奉旨交部从优议叙”。（《陈宝箴简历》，秦经年编《清

代官员简历档案全编》第5册，第150页）第二次治黄，时在光绪十三年至十四年（1887-1888）。

光绪十三年（1887）八月，河东河流总督成孚因治河不力，被摘去顶戴，撤职留任。（朱寿朋编《光绪朝东华录》，第2册，总第2328页）九月，因黄河决堤局势严重，礼部尚书

李鸿藻（谥文正）受命往郑州视察河工；（同上，总第2348页）同月尾，李鹤年代理河东河流总督，会同河南巡抚倪文

蔚筹备大工事宜。（同上，总第2356页）十二月，李鸿藻“受命督办河工”。（同上，总第2403页）此间，同为降调人员的绍諴（葛民）、陈宝箴、潘骏文等三人于九月十一日受命

赶赴河南襄办河工，（同上，总第2340页）陈宝箴“十二月二十七日到工”，“十四年八月，因患目疾，告假回籍调治”。（《陈宝箴简历》）

陈宝箴参加此次治黄工程，前后不超出八个月。时间既短，留在陈三立《巡抚先府君行状》里的记录不免简单：“旋以河大决郑州，诏府君襄塞河。而李文正公方持节河上，府君不任监工，度局势、助策划而已。初视决河，建议即兴宵

工，避盛涨，已而不时言李公，河员群起阻难，李公不可以决，后亦渐寤，趣为之，已无及。天子遂召李公还，府君亦去。

久之，河乃塞，而李公倾倒府君自兹始。（”《散原精舍文集》，卷五，第11页）

笔者昔年撰作《陈寅恪的家族史》，曾依据光绪十四年三月至七月《郭嵩焘日志》的三言两语，试一试着对这段历史进行部分复原：光绪十四年三月初九日，郭嵩焘接到陈宝箴

寄自河南的一封信，“陈右铭信谓当引河出贾鲁河，由宿迁西

北小河出刘老涧，绝中运河入六塘河，出灌河海口，其下即

黑水洋也，路近而势顺。又言前任河北道，曾于沁水入河上

游置闸坝十余所，开水渠引水灌田，春时开闸，入伏闸闭。

河水伏汛为最巨，沁水最大，不至助河为患”。(根源:南方都

市报南都网)

这封信深受郭嵩焘称许，赞为“二说极中肯綮”。在五月

十一日的一封家书里，陈宝箴对治河大事仍朝思暮想。他“力訾绍葛民赶办合龙时改变土工章程，以图省费，延缓半月之

功，不然五月中即可合龙。因论办理河工各员，乖舛错误，

不可以胜纪，而以合龙希之天幸”。五月二十一日，“伏汛大涨，东西两坝均走占，水深至九丈，分流出铜瓦厢，言者遂据认为庆，其实南流出云梯关，北流出铜瓦厢，皆由河势加涨，

自顺其就下之势也”。就在当天，捆镶船只忽然出事，致使郑州已成河工又被河水淘刷。市价水势残忍的中伏，白白付出

了二十余条无辜性命和无数财物此后，治河者只得喟然惋惜，付之无可怎样。

七月初十天，朝廷差委广东巡抚吴大澂代理河督。同日，以郑州河工久未合龙，对治河诸人各有处罚：河督李鹤年革

去顶翎，与此前已遭撤职的成孚一起发往军台；礼部尚书李鸿藻、河南巡抚倪文蔚撤职留任；绍諴、潘骏文撤职留工效劳。（《陈寅恪的家族史》，第84-86页）

此后，笔者配合汪叔子先生编纂《陈宝箴集》时，又曾收录陈宝箴致李鸿藻函三通，此中转录的第一函即与此次治黄直接有关：

中堂钧鉴：

今天起居过劳，明天再容趋谒。顷思此次买料关系至要，颇闻各委员贤否不一，难保必无缺点，非藉尊严恺切晓谕，

末由示儆。谨妄拟札稿，恭呈览削，能否札饬总局转行，伏乞钧裁。绍藩司一函附呈。

手肃，恭请崇安。伏惟垂察。

宝箴谨禀

此札原件藏上海图书室，初由许全胜先生、柳岳梅女士

整理宣布，为之拟题《与张之洞》，载《近代中国》第11辑。后经笔者与汪先生考辨，确认受主应为李鸿藻而非张之洞，

遂改题为《上李鸿藻》，收存于《陈宝箴集》下册（总第1650页）。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近代名人书札》所录陈宝箴一札似应作于光绪十四年上半年，受主同为李鸿藻，“河帅”似指李鹤年而非吴大澂。

未公然的一通陈三立信札

再看陈三立一札（《近代名人书札》第54页）。据友人李开军博士介绍，此札辑存于《贺葆真与徐世昌等来往函稿》（中国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藏），各函稿次序特别纷乱，《近

代名人书札》仅显现陈三立此札此后半部分，似与此有关。

该札已录入李开军著《陈三立先生年谱长编》（中华书局即出），征得开军赞同，在此先予宣布：

芷村仁兄同年公祖阁下：

曩缘一第，获厕末光，藉甚声香，齐辉俪媺。嗣达京国，十载于兹，何尝不缠绵清尘，痗怀无已。往同知旧，得读贤

兄纂箸之言，儒人之文，竺雅深美，远希曩哲，近溉时贤，

岂唯雄视北方，固亦度越今世。一昨鄙宗远来叔辈自闽抵署，复稔医生君子造福吾乡，仁沫所流，泳游迥迩。窃唯君家伯

仲，照映一时。贤兄振誉于岩廊，足下蜚声于紧望，闻风在远，动色相嗟。而临睨旧乡，瞻言故宇，松楸之慕，阅百世而怆怀，桑梓之恭，历九州而结想。忻唯茂宰，泽及吾宗。昔托契于萧陈，今兴歌于召杜，其为宠幸，可胜言哉？弟陪侍湘中，杜门谢客，昕夕多暇，憀足自娱。唯是世变方新，知能无似，顾瞻时势，揣分知惭。遥睇层云，其何以惠之教益耶？海色江光，引领无极，肃缄布臆，不尽欲言。伏希亮察，即颂勋安。

家公命代候嘉福。

治年愚弟陈三立顿首

敬再启者：

敝族旧有乡祠一所，湮废不治，仅存基址。家公怆念先泽，欲于岁时稍葺椽室，追复旧规。惟此祠曩因基界事颇与

街坊何姓构衅，倘届时仍有违异，伏乞俯推锡类之仁，有以善全之。感纫何极。

三立又顿首。十月十七日

据开军考证，此札受主为直隶武强者贺沅（字芷村），系陈三立光绪十二年丙戌（1886）会试同年，其兄贺涛（字松坡，师事桐城吴汝纶，擅长为文）则为三立光绪十五年己丑同榜进士。

陈三立此札作于光绪二十二年（1896），时贺沅官福建上杭知县，陈氏原籍上杭之宗祠因基界事已与街坊何姓构衅，此函有所请托，意在预作安排。二十三年秋，三立再次致函

贺沅，提请对方“随时垂注”、想法“保持”，以便宗祠“刻期落成”（。陈三立光绪二十三年秋致贺沅函，见《贺葆真与徐世昌等来往函稿》）

至光绪二十四年，陈氏祖祠竣工后竟为什么姓所焚，贺沅“赴乡履勘，究拿生事各犯”，“谕令何姓修复祠工，清理先茔，均立有遵依字约，具结备案，此后永不干涉”。（陈宝箴光绪

二十四年致贺沅函，见《贺葆真与徐世昌等来往函稿》，此承李开军抄赠。按：陈宝箴致贺沅函共两通，同作于光绪二十四年，此为第二函）

此事除了可以经过中国社科院近史所藏陈氏父子四札

寻获前因结果以外，另可参阅陈宝箴《与禹畴五弟》二札（原件藏江西省修水县黄庭坚纪念馆，录入《陈宝箴集》下册，

第1675-1679）。(根源:南方都市南都网)寅恪胡适信札的

最后是寅恪的一通（《近代名人札》第88）：适之先生著席：

弟前神秀弟子，系据敦煌本《代法宝》之

文“有都沙，是玉泉神秀禅弟子，造《楞伽血脉》一卷⋯⋯”（《大正藏》五十一卷一八○中）。今承公教正，惜拙稿已付印，未可更正憾耳。

敬复，并申意。即叩(根源:南方都市南都网)

日安

弟寅恪首。四月三十天

此札最早显现于耿云志先生主的《胡适稿及秘藏

信》（黄山社1994年影印，第35册），惜无文；后收入美延女士整理之《寅恪集·信集》（2001年第1版，第140；2009年第2版，第136），估是因原稿笔迹潦草，“今承公教正，惜拙稿已付印，未可更正憾耳”被

“今函公教正，惜公稿已付印，吾未更正憾耳”。

福康先生就是因采信了一，才会写作

作出判：“我此信写于1930年。因年4月，

第一版胡适整理的《神会和尚集》，中收有胡适的

文《荷大神会》，文中写到神秀和，但未明

两人关系。信中的‘公稿已付印’者，即此文也。”（《寅

恪对胡适的两次赐教》，《中华念书报》2003年4月2日）

毕明迩先生对此予以思疑：“‘今函公教正’疑有错字‘。函’或是‘承’字之（误字形周边），这样，不是陈先生赐教胡先生，

而是胡先生指出陈先生‘前谓净觉为神秀弟子’不当，陈先生赞同而表示感谢，这样下边接‘惜公稿已付印，吾未更正为憾’才较合理（但‘公’字仍不可以理解，或是错字）再向下‘敬覆，并申谢意’也很顺畅（假如是赐教他人，则无申谢之理）。另

外，‘吾未更正’的‘吾’字，陈先生一般用‘弟’或‘寅恪’自称，今作‘吾’，恐也有误。”《（陈寅恪先生的一封信》，宣布于“天涯

社区·闲闲书话”，宣布时间：2003年4月5日）

此文在网上宣布后，快速引起网友跟帖，藏用先生在查阅原件（按：疑即《胡适遗稿及秘藏书信》之影印件）的基础上，认为《陈寅恪集·书信集》“整理稍有问题，与原函意还没有差”，而“陈福康氏之考释，分道扬镳矣”。只管藏用对陈

氏原函给出了正确的释文，遗憾的是，第2版《陈寅恪集·书信集》未能予以吸纳———新版除了调整此札的编排次序，

正文并没有变化；信末所补“（一九三○年？）”，则似源于陈福康先生的推测。

考订此札写作时间的重点，确实是“前谓净觉为神秀弟子”一句。陈寅恪《禅宗六家传法偈之分析》有句云：“此偈中关

于‘心’之部分其，比喻及其体用之说明，佛藏之文相与近似者好多。兹仅举其直接关系此偈者一事，即神秀弟子净觉所著

《楞伽师资记》中宋代三藏求那跋陀之放心法。”（见陈美延

整理《陈寅恪集·金明馆丛稿二编》，第190页）此文首发于

1932年6月《清华学报》第7卷第2期（据蒋天枢《陈寅

恪先生编年纪辑（增订本）》，第195页；马幼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