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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4苏南模式与温州模式的产权比较周春平摘要:苏南模式与温州模式的本质区别是两种产权制度的区别。由于初始条件的不同和制度变迁所具有的路径依赖性,在工业化和剩余劳动力转移压力下,苏南和温州农村形成了两种不同的产权制度。社区政府的行为对两种产权制度的形成、演变及其效率起了不同的作用。实证分析表明,苏南集体产权的效率表现出暂时性的特征,温州私有产权的效率表现出持久性的特征。在面临新的压力下,苏南集体产权通过改革向产权的明晰化和人格化方向演进;温州私有产权则从产权的明晰化走向联合,从古典企业走向现代企业制度。关键词:苏南模式;温州模式;产权比较一、两种模式的产权制度特征及其形成路径1、两种模式的产权制度特征苏南模式是指江苏的苏、锡、常地区,通过发展乡镇企业来实现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转移和农村工业化的方式与路径。温州模式是指浙江的温州地区,通过发展家庭工业来实现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转移和工业化的方式与路径。两种模式的发展目的都是为了转移农村的剩余劳动力以及实现农村的工业化,但是,两者实现的方式与路径却截然不同,其本质区别即在于所选择的产权制度不同。从产权角度看,苏南乡镇企业的产权制度特征是,生产资料归全体社区居民所有,即产权归乡(镇)或村的居民共同所有,这是一种公有性质的产权制度;温州家庭工业组织的产权制度特征是,生产资料归家庭或个人所有,这是一种典型的私有财产组织形式。由于产权制度是一国或一个地区最基本的经济制度,产权效率的高低往往决定了该国或该地区经济的整体素质和经济绩效[1]。因此,我们对苏南模式和温州模式的比较,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对两种不同产权制度的比较。即对两种不同产权制度的形成路径及其演变过程的比较、对两种不同产权制度的效率以及社区政府在产权中的地位与作用的比较等。2、两种产权制度的形成路径一些学者认为,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转移压力是苏南模式和温州模式产生的重要原因[2]。我们认为,人地矛盾虽然可以部分地解释苏南和温州农村工业化的兴起,但是,这并不能很好地解释实现这一目标的具体路径,特别是面对相同的压力却形成了两种不同的产权制度。从产权制度的形成路径及其演进方式来看,苏南乡镇集体产权的形成,是一种自上而下的体制内的强制性制度变迁;温州私有产权的形成,则是自下而上的体制外的诱致性制度变迁,是制度创新主体根据潜在的创新收益与创新成本进行比较而作出的自发性制度需求,也是诱致性制度需求与中央政府的强制性制度供给的博弈结果。虽然两种产权的性质及其形成路径完全不同,但是,两种产权的形成均具有制度变迁的路径依赖性,即都是特定的经济、政治、历史、文化等制度环境的产物,并在特定的制度环境下发挥出了效率优势,成为我国农村工业化的两条典型路径。我们认为,正是由于初始条件的不同以及制度变迁所具有的路径依赖性,在农村工业化和剩余劳动力转移压力下,苏南和温州农村形成了两种不同的产权制度。苏南农村的集体产权萌芽于1950年代的社队企业。在合作化和公社化后,苏南的农业得到了很大发展,集体经济的基础得以巩固。为了发展农村工业和缓解决人地矛盾,一些社队组织即利用集体积累资金、剩余劳动力、土地等生产要素,兴办起社队企业(即后来的乡镇集体企业)。不仅如此,苏南乡镇集体企业的兴起还得益于苏南发达的交通,由于受上海、苏州、无锡、常州等大中城市的辐射强,乡镇企业所需的人才、技术、原料以及产品的销售等都比较容易解决,从而降低了兴办较大规模的企业的交易成本。此外,乡镇集体产权所具有公有制性质,也使得这一制度安排容易为政府所接受。而乡镇集体产权的非全民所有性,又使得其可以游离于严格的计划经济之外,所受的束缚比国有企业要少得多,从而成为体制外的具有活力的民营经济力量。1978年,苏南乡镇企业已有18511家、职工89万人,向国家纳税1.7亿元;1985年,则增加到28969家、职工228万人,向国家纳税13.4亿元,吸收了苏南农村40%的劳动力[3]。与苏南农村明显不同的是,改革前,温州农村的集体经济基础十分薄弱。温州的社队企业从1950年代末起步,但由于原料、技术、销售等都得自力更生解决,社队企业因此发展得十分缓慢。至1980年,温州乡办工业企业只有2786家,平均每户企业的年产值仅为6.28万元[4],而苏南乡镇工业企业1978年这一指标已达14万元。改革后,温州农村依然不具备大规模地形成集体产权的条件,因为:温州农村不象苏南受城市工业的有力提携,温州农村远离大中城市,城市工业对农村工业的辐射有限,形成大规模工业的技术、资金、原料、能源均没有保证,因而组织大中型企业的交易成本较高。正是这些约束条件决定了温州农村,不可能像苏南那样大规模地形成集体产权,而只能通过市场来自发地组织资源,由家庭或个人直接投资,形成私有产权。通过家庭生产对联合生产的替代,来完成农村的工业化和市场化。从理论上说,这种替代也是经济组织为了降低交易成本的必然结果[5]。其次,集体经济基础的薄弱性,也导致社区政府对公共资源的支配能力比较弱,社区政府的经济职能因此表现得比较“软”,从而使得家庭工业获得奇特的发展机遇[6]。再次,温州家庭工业的发展还同其历史上悠久的手工业发展史有关。历史上,温州农村的家庭手工业就十分发达,由于人地矛盾突出,温州农村多数家庭并不以单一的农耕为生,通常还兼营家庭手工业,早在1950年代,苍南县宜山区1/3的家庭拥有纺纱机和织布机。至1986年底,温州家庭工业发展达至顶峰,家庭企业达14万家,从业人员达34万人,产值达18个亿,占温州农村工业总产值的60%以上,形成了全国著名的十大产销基地,吸收了农村80万剩余劳动力。此后,温州农村的工业化进程,便沿着家庭工业所形成的私有产权制度这一路径展开,企业的产权结构从一元走向多元化,所有权与经营权合一也逐步走向两权分离。企业的组织形式则由家庭经营,逐步向家庭之间联合经营的股份合作制、公司制方向演变。二、两种产权制度中的政府行为新经济史学代表人物道格拉斯·诺思认为,分析任何一种产权制度的形成、演变及其效率,都离不开对国家(政府)行为的分析。因为,国家(政府)规定着经济中的所有权结构,并最终对所有权的效率负责,而所有权结构的效率导致经济增长、停滞或衰退[7]。因此,我们对苏南模式与温州模式的产权比较,同样也不能离开对社区政府在两种不同产权制度中的地位与作用的比较和分析。1、苏南乡镇集体产权中的政府行为从理论上讲,苏南乡镇集体产权是一种社区所有权(communalownership),即由社区内全体成员行使这种权利,社区政府(和国家)或市民都无权干涉[8]。但是,在实践中,由于苏南乡镇集体产权的形成,是自上而下的体制内的社区政府供给型强制性制度变迁,社区政府在集体产权的形成及其运行中都扮演了重要角色,因而,苏南乡镇集体产权的效率必然受到社区政府的行为的影响,苏南乡镇集体产权也不再是完全意义上的社区所有权。苏南乡镇集体产权是在社区政府的直接推动下产生的,其作用表现为通过行政手段创立乡镇集体产权,为乡镇集体产权的运行配置各种资源(包括各种要素资源和制度资源)。乡镇集体企业可以从社区积累中获得大量原始资本,可以依靠“政府信誉”从银行获得贷款,还可以无偿或低成本地占用社区内的劳动力、土地等生产要素,甚至还可以享受政府的各种优惠政策,从而节约了在旧体制内创办集体产权的交易成本。特别是,通过社区政府创立集体产权,其规模一般较大,抗风险能力也较强,这也是苏南集体产权与温州家庭私有产权在发展初期的比较优势所在。由此可见,苏南乡镇集体产权这一制度安排,在实质上已经实现了类似于公司制将等败德行为大量滋生,社区政府的目标也因此成为企业的发展目标,企业不再是利润最大化主体,也就很难获得持久发展的动力。特别是,当市场制度的逐步完善,社区政府在乡镇集体产权中的行为得以修正后,乡镇集体企业的共有产权的内在矛盾就会显露出来。从产权的性质来看,苏南乡镇集体产权属于社区居民所有,这种产权的弊端在于其外部性大,搭便车现象严重。社区居民的监督成本和监督收益并不一致,他们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动力(需要收集监督信息),去关心集体资产的保全和增值。因此,当市场短缺和社区政府行政性地配置资源所带来的收益,仍大于集体产权的内在矛盾所带来的损耗时,这种产权就仍会存在,并且认为这种产权制度安排是有效率的(否则,我们就不能解释苏南集体产权的产生及其曾经发挥的巨大作用);相反,集体产权的效率就会丧失,集体产权在新的压力下就必须演进,否则就会陷入长期衰退。温州私有产权的效率所表现出的趋势特征,同样也是由私有产权的性质及其所依赖的制度环境的有效性所决定的。温州的家庭企业,以生产资料的个人或家庭所有为基础,依靠家庭自身的劳动力、以及少量帮工(家庭工业规模扩大后,出现了家庭工场,产生了大量雇工现象),并利用住宅作为生产场所开展加工工业。家庭工业组织的产权优势在于,生产资料归家庭或私人所有,产权的激励功能强,经济活动的外部性小,私人经营活动的收益与成本趋于一致。即使在家庭工业规模扩大后进入家庭工场阶段,由于家庭工业组织的所有者就是剩余索取者,其监督生产的激励功能较强,家庭这种队生产(Teamproduction)中的偷懒和机会主义行为较集体产权大大减少[11],从而在温州农村形成了持久性的有效率的经济组织,而有效率的组织又是经济增长的关键[12],从而促进了温州经济的持续发展。在家庭工业走向联合生产阶段,产生了股份合作制和公司制企业,温州私有产权不仅获得了规模效率,而且其产权也更加明晰化,外部制度环境(如意识形态、社区政府的作用等)也更加有利于私有产权的生存和发展,由此,同苏南乡镇集体产权相比,温州私有产权的效率表现了出持久性的特征。四、两种产权制度的演变趋势无论是苏南模式中形成的乡镇集体产权制度,还是温州模式中形成的私有产权制度,它们都是特定约束条件下内生的产权制度,并在一定时期内形成了有效的经济组织,促进了该区域内的经济增长。但是,随着外部环境的变化,两种产权的效率却表现出不同的发展趋势,温州私有产权在适应市场经济的竞争中表现出了持久性的发展动力;苏南乡镇集体产权随着制度环境的变化,其效率优势逐渐丧失。由此可见,并没有一种现存的产权形式会天然地令人满意或令人不满意,问题的关键是,给定的产权体系在面对市场压力下会演进[13],面对新的制度环境能形成新的有效的产权制度,从而促进该区域内的经济的长期增长。实践中,苏南模式和温州模式中的产权制度在新的压力下,都在向着有效的产权制度方向演进。1、苏南乡镇企业改制的实质及其路径依赖性(1)苏南乡镇企业改制的阶段性特征及其实质苏南乡镇集体产权制度的产生及其运行,是社区政府主导的自上而下的强制性制度供给的结果,同样,其产权制度的变迁也是由社区政府主导的自上而下的强制性制度变迁,并呈现出制度变迁的阶段性和路径依赖性特征。从1990年代中期开始,苏南即普遍进行了乡镇集体企业的产权改革,即所谓的改制。苏南乡镇集体企业改制采取了股份合作制、公司制、合资、拍卖等多种形式。据调查,1999年初,苏州已有11301家乡镇企业进行了产权制度改革,占全市乡镇企业总数的81.6%,其中,改制为股份有限公司13家,占0.12%,有限责任公司1215家,占10.75%,股份合作制3259家,占28.84%,混合型企业1435家,占12.7%,拍卖转让4877家,占43.16%,兼并破产502家,占4.43%[14]。从实践看,苏南乡镇集体企业的初次改制并不彻底,也不规范,大多乡镇企业在改制中仍保留了集体股份,全员入股现象较普遍,土地、房产等仍属集体所有,改制的效果也不明显。因此,苏南乡镇企业大多又进行了必要的二次改制。二次改制的方向则是彻底打破“社区政府产权制度”,最终确立私人作为独立主体的产权制度。以常州为例,2000年10月常州乡镇企业采取了以“一退二转三买断”为主要内容的二次改制,即集体股退出、股份合作制企业向公司制或个体私营企业转化、买断职工工龄、厂房、土地使用权[15]。通过改制彻底瓦解了乡镇企业的集体产权制度,逐步确立了私有所有的产权制度,为乡镇企业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制度基础。可见,苏南乡镇集体企业改制的实质是实现产权的明晰化和人格化。经过改制,苏南乡镇企业的产权已经从社区居民共同所有和社区政府的事实上的所有向私人所有转移,并出现了“经营者持大股”现象。正是在这一意义上,我们认为苏南模式与温州模式出现了某种程度的趋同倾向。(2)苏南乡镇集体产权改革的路径依赖性苏南乡镇集体企业的初期改制之所以选择股份合作制方式,甚至成为一些地方改制的主要方式,这是由于制度变迁的路径依赖性的结果。这种路径依赖性表现为,意识形态因素对改制路径选择的影响。因为,如果在初次改制中把拍卖作为产权改革的主要方式,可能会存在意识形态方面的压力,增加改革的成本,产权改革也将很难深入。而股份合作制作为一种“渐进”的改革方式,不仅可以“赎买”职工的同意,减少改革的交易成本,而且也符合传统的“姓社、姓资”观念,便于改革的顺利进行。同时,股份合作制便于筹集资本,可以减缓经营者一次性支付不足的难题。因此,股份合作制改制方式并不完全是制度效率的选择结果,在很大程度上是制度变迁的路径依赖性的结果。一旦意识形态的障碍得以消除,在外部环境许可的范围内,人们又会在诱致性制度变迁上,对制度形式重新选择或对原有的制度加以改造,以实现在原制度安排下不能获得的潜在利润。事实上,苏南乡镇集体产权改革,在初次改制基础上很快又进行了二次改制。2、温州私营企业的组织形式变迁温州私营企业产权制度的变迁也具有明显的路径依赖性和阶段性特征。温州私营企业的发展经历了最初的家庭工业组织形式(实质是个人业主制),1980年代中期的股份合作制(实质上是合伙制)以及1990年代的公司制等主要阶段,私营企业的组织形式适应降低交易成本的需要发生了很大变化。这一发展过程也符合企业制度演变的一般规律。私营企业的产权则从模糊趋于清晰,从家庭私有走向联合所有,产权结构趋于多元化。温州私营企业最初的组织形式是家庭工业,并因其较强的产权激励功能发挥了较高的制度效率。但是,随着企业规模的不断扩大,家庭工业在资金来源、企业管理、技术创新等方面的局限性日渐显露。于是,从1980年代中期,家庭挂户经营逐渐消失,演变为股份合作制。家庭以资金、土地、技术、信息、劳动力等生产要素联合起来,建立起股份合作制。1980年代末和1990年代初,股份合作制已经成为温州私营企业的主要组织形式。据统计,1986年底,在14603户乡村工业企业中,股份合作制企业达10413户,占乡村工业企业总数的71.3%。与苏南乡镇集体企业改制选择股份合作制有所不同,温州私营企业选择股份合作制的原因在于:一方面是为了满足企业自身扩张的需要。家庭企业要上规模、上档次,面临着资金短缺问题,然而,家庭很难从银行、信用社获得信贷,民间借贷利率也非常高,而通过资金、土地、技术、信息、劳动力等要素共同入股,则可以迅速地完成资本的集中。另一方面,股份合作制在当时被界定为社会主义性质的集体经济,可以享受集体经济的“制度待遇”,而合伙制在当时看来仍不是社会主义性质的企业制度。值得注意的是,从产权结构来看,温州的股份合作制同苏南初次改制中的股份合作制又有所不同,其大多为个人控股。据调查,在家庭工业基础上形成的股份合作制,很少有个人股之外的集体股,在新办股份合作制企业中甚至纯粹由个人所有。在股权个人化的同时,股权又相对集中,全员持股型的股份合作制比重很低,仅占4.4%,股权主要集中在企业的经营者阶层,“经营者持股,雇工经营”是温州股份合作制的重要特征[16]。从本质上看,温州的股份合作制属于合伙企业的性质,仍是以私人产权为基础[17]。这种产权制度安排,既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企业的资金需求,又能防止人人持股型股份合作制在治理结构上的弊端。尽管股份合作制在经营规模上突破了原家庭企业的局限性,但由于出资人仍然主要是家族成员,其资金来源毕竟有限。特别是,这种股权结构的家族特性,必然带来企业管理上的家族性,必然阻碍企业对优秀人才的选用和企业规模扩大对资金的更大需求。由此,1990年代,温州私营企业进入了以公司制为特征的现代企业制度阶段。在一些大型企业集团中,已经出现了股权分散、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的趋势,以建立起有效的法人治理机构。五、结语由于初始条件的不同和制度变迁所具有的路径依赖性,在农村工业化和剩余劳动力转移压力下,苏南和温州形成了两种不同的产权制度。两种产权制度都是特定约束条件下的产物,是特定制度环境中各因素相互作用的内生结果。苏南集体产权虽然在1990年代中后期呈现出效率下降的趋势,但是,苏南依靠集体产权实现了农村的工业化和剩余劳动力的转移,并促进了该地区的经济增长。问题的关键在于,任何一种产权制度随着外部环境的变化,在面临新的压力下能不断演进,形成新的有效的产权制度。实践表明,无论是苏南农村工业化过程中形成的乡镇集体产权,还是温州模式中的私有产权,都在沿着各自的路径不断演化,向着高效的所有权方向演变。参考文献:[1]蒋伏心、周春平.所有权效率:基本涵义与影响因素[J].经济学家,2001(2).[2]陶友之.苏南模式与致富之道[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8(22).[3]胡福明.苏南乡村企业的崛起[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87(26).[4]张红寿、李红.温州模式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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