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山論治不孕症的經驗探析

傅山論治不孕症的經驗探析

陳抗建

（香港道德會診療院）

傅山，字青主，明末清初著名醫家，長於婦、內科雜症，《傅青主女科》為其代表作之一。該書分兩卷十門七十七篇，精論婦科經、帶、胎、產諸疾。其「種子」一門，載十篇十方，茲特就其對「不孕症」的論述作一探討分析。

1、傅氏對受孕與不孕之論述

傅氏認為「種子」一門，以脾、腎（包括命門）二臟為主，兼與心、肝、胃、膀胱、帶脈、督脈、任脈有關。脾為後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輸佈精微以養胞胎，「血足則子宮易於容物」。腎為先天之本，載精，主生殖。《素問‧奇病論》曰：「胞絡者，系於腎。」《傅青主女科》也說：「經水出諸腎」，「精滿則子宮易於攝精」，腎氣虛，沖任不固；腎陽虧損，精血不足，沖任失養；命門火衰，胞宮失於溫煦，均不能「種子」。心為五臟六腑之大主，與腎中命門同屬火臟，「心腎之火衰則脾胃失生化之權，即不能消水谷以化精微矣，既不能化水谷之精微自無津液灌溉於胞胎之中，欲胞胎有溫暖之氣必不可得。」誠如該書所示：「婦人之有子也，必然心脈流利而滑，脾脈舒徐而和，腎脈旺大而鼓指，始稱喜脈。」心氣旺盛，脾胃健運，腎精充盈，陰陽平和，是為受孕的基本條件。肝主疏洩，乙癸同源，肝火旺則傷陰精；木土相克，肝郁乘於脾胃，脾失健運，均有礙於受孕。胃者，倉廩之官，主受納腐熟；膀胱者，州都之官，主司氣化；精微化，氣血不足，氣化不利，水濕停滯，「泛溢胞胎」，胞胎失養而不孕。督脈，陽脈之海；任主胞為婦女妊養之本；帶脈約束諸經；三脈相合，氣血揆其常度，女經調而受孕。

不孕之症，終因陰陽不相協和，病分虛實二端。脾胃虛弱，腎精不足，陰血虧損，或陽氣衰弱，胞胎失於濡養、溫煦而不孕；肝郁乘於脾土，脾失運化，濕停下焦，水、濕、痰、血互結，成癥瘕之症，礙於胞胎而不孕。其治虛者補之，即形不足者，溫之以氣，精不足者，補之以味；木郁達之，濕者燥之，結者散之。然不孕之症，終以虛為主，即使實証也多虛實並存，本虛標實，故治當處處顧護正氣，祛邪不宜過猛，衰其大半而止。另外，傅氏還提到房勞過度傷精而不易種子、服藥期間總以節慾為是。

2、傅氏對「不孕症」的辨証論治

傅青主女科「種子」一門共列十証十方，機圓法活，用藥精當，辨証論治分述如下。

2.1若為心腎陽衰胞宮虛寒者，症見崩漏，經行洩瀉、帶下清稀，少腹冰冷作痛、形寒怕冷、尿意頻數、性慾減退、面色白或晦暗，舌淡胖，脈沉微。治以補心益智、壯陽散寒，方用溫胞飲。方中巴戟天、杜仲、菟絲子、補骨脂補腎填精壯陽，白朮、人參、山藥健脾胃後天之本以養先天，肉桂、附子溫陽散寒，芡實補腎澀精。

2.2若是脾胃虛寒，腎陽不足之証。症見月經後期，經量少色淡或月經稀少、閉經、素性恬淡、納谷不馨、胸膈脹滿、食多難受或作嘔、四末不溫、便溏肢倦，舌質淡，苔白滑，脈沉遲無力，治以溫補脾腎，方用溫土毓麟湯，方中巴戟天、覆盆子溫補腎陽，白朮、人參、山藥健脾益氣，神曲以助脾運。

2.3腎氣不足、脾胃虛弱之証者，症見經期先後不定，經量時多時少、胸膈滿悶、倦怠思睡、不思飲食、夜尿頻多，面白神疲，舌淡苔白，脈沉弱，治以補腎健脾，方用升提湯，方中熟地黃、枹杞子、山萸肉補腎填精，巴戟天溫腎壯陽，白朮、人參、黃健脾益氣，少佐柴胡升提陽氣。

2.4脾胃虛弱、氣血不足証，臨証可見月經後期量少，少腹拘攣作痛、急迫不舒、頭暈目眩、少氣懶言、面色淡白或萎黃、舌淡而嫩、脈細弱，治以補脾益氣養氣，方用完帶湯，方中巴戟天、補骨脂、杜仲、肉蓯蓉補火生土，生脈飲益氣養陰，白朮健脾，熟地黃、當歸、白芍養血，蓮子補腎健脾澀精。

2.5肝腎虧虛、陰血不足証，症見月經先期、量少色紅、經閉或見崩漏、頭暈耳鳴、失眠盜汗、腰膝酸軟、舌紅少津、脈細、治以補腎養肝、滋養陰血，方用養精種玉湯，方中熟地黃滋腎填精、養肝生血，佐山茱萸補腎益陰，當歸、白芍以養肝血。

2.6若為陰虛火旺者，症見月經先期量多、崩漏、骨蒸潮熱盜汗、五心煩熱、心煩易怒、口乾舌燥、乾咳少痰吐涎、舌紅少津、脈細數，治以滋陰清熱，方用清骨滋腎湯，方中沙參、麥門冬、五味子、石斛滋陰、壯水之主以制陽光，地骨皮、牡丹皮、玄參清虛熱，少佐白朮健脾以助運化，津液敷佈其熱自除。

2.7氣虛濕盛所致，症見經行延後、甚或閉經，帶下量多、質黏稠、形體肥胖、胸悶泛惡、痰多、舌質淡、苔白膩、脈滑或緩滑，治以補脾益氣、除濕化痰，方用補中益氣湯健脾以絕生痰之源，合二陳湯化痰燥濕。

2.8氣化不利、水濕泛濫之証，症見經行洩瀉，帶下黃白、脘腹脹、泛惡欲吐、頭身困重、小便不利、雙下肢浮腫、舌淡胖、苔白膩、脈濡緩，治以補腎健脾、化氣利濕，方用化水種子湯，方中巴戟天、菟絲子補腎溫陽，佐肉桂以助氣化，白朮、茯苓、人參健脾以運水濕，車前子分利小便，芡實健脾補腎固精。

2.9若氣虛瘀結所致者，症見月經淋灕不斷、或經閉、腰背酸痛、胸滿腹脹、倦怠欲臥、舌淡暗或有紫斑、脈沉澀，治以益氣健脾、散結化積，方用升帶湯，方中白朮、人參、茯苓健脾益氣，半夏化痰，肉桂散寒，荸薺祛積，鱉甲攻堅，沙參主血積，五藥同用，共奏軟堅散結之功。

2.10氣滯不舒，症見月經不週、經行乳房脹痛、素性抑郁、煩躁、易怒、舌苔薄白、脈弦，治以舒肝解郁，方用開郁種玉湯。方中香附舒肝理氣，當歸、白芍柔肝養肝、體陰用陽，牡丹皮、天花粉以清郁熱，白朮、茯苓以運脾土，即仲景所說：「見肝之病，知肝傳脾，當先實脾也。」

概上所述，傅氏治療不孕症，總以扶正為主。其用藥規律為：其一，顧護後天脾胃，十方之中有九方皆用白朮健脾燥濕，《神農本草經》謂之：「除濕益燥，消痰利水，治風寒濕痹，死肌痙疽，散腰臍間血及沖脈為病，逆氣裏急之功。」其他健脾藥還用人參、黃、茯苓、山藥等；其二，補益先天腎精，用藥不偏溫燥，多以巴戟天為主藥，性質柔潤，溫腎助陽，《神農本草經》謂之：「主大風郁氣，陽痿不起，強筋骨，安五臟，補中，增智益氣。」《本草綱目》謂之：「補血海。」其他補腎藥偏於補腎填精用熟地黃、山萸肉、枸杞子，偏於壯陽者用杜仲、補骨脂、菟絲子、覆盆子、肉蓯蓉、肉桂，偏於滋陰者用石斛、麥門冬、五味子、蓮子等；其三，化堅散結用荸薺、鱉甲、沙參，舒肝解郁用香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