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佛教艺术的兴衰

日本佛教艺术的兴衰

日本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和文化的国家。自原始绳纹文化时期(约公元前九千至一千年间)的陶器,到古坟文化时期(公元三至六世纪)的埴轮土偶,都为后世留下了众多质朴生动的艺术品。早在公元三世纪左右时(相当于中国的汉、魏时期),日本文化就与中国文化有所接触。至六世纪时,在中国已经盛行的佛教,也随中国文化一起,经朝鲜传入日本。日本当时执政的圣德太子狂热地崇信佛教,在他的提倡下,建造佛寺约四十余座,约有男僧女尼一千三百余众。当年修建在奈良的法隆寺,至今犹存。在日本佛教兴起的同时,佛教艺术也随之得到发展。日本飞鸟时化(592—708年),正值中国隋、唐时期。日本曾前后多次派“遣唐使”来中国进行文化交往,中国文化影响进一步渗入日本。这时期日本佛寺中除塑制各种佛像外,还有大量的佛教壁画出现,题材内容与中国唐代的石窟壁画相同,描写佛本生故事的较多。如法隆寺的天界图壁画和“玉虫厨子”上的《舍身饲虎图》等。进入奈良时代(710—794年)后,政府规定在中央中务省(内务部)成立了“画工司”,各省还设有私人画师团体,以适应大规模兴建宫室和寺院装饰的需要。平城(今奈良)成为首都以后,修造了许多宏伟的宫殿和寺院。寺院内部都以绘画、刺绣和绣帷花帖等装饰得富丽堂皇。虽然从这些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及服饰上,还可看出中国唐代艺术的影响,但已是通过中国绘画技法来表达日本民族情感,并逐渐形成日本本民族古典绘画的基础。日本艺术家们,在熟练地掌握了这些绘画技法后,开始扩大表现的题材范围。除了佛教艺术外,他们还描绘了日本风景、日本生活,塑造了本民族的人物形象。在平安时代(794—1185年,相当于中国的中唐至南宋时期)初期,桓武天皇为了巩固自己刚刚建立的政权,鼓励与中国建立文化关系。由于日本高僧最澄和空海去中国求法,使天台及真言两大佛教派别传入日本,开创了日本佛教发展的新局面。他们带回的密宗“曼荼罗”佛画,曾为日本画家多次临摹,也成为日本佛画的新风格,并在发展中逐渐变成日本民族的风格。因为真言宗把佛像视为真神的显体,绘像者必须是精通真言教义的高僧。从此,寺院内的佛像就由僧人自己描绘。到了十一世纪初叶,由于贵族得势,贵族文化有所发展,佛教艺术也相应地在性质上有所改变,具有了世俗性。佛像从严肃变为亲切,风格从有力变为纤秀,并加强了装饰性,出现了用金叶剪成奇异花朵的“切金”法,使画面呈现出世俗性的华美艳丽。在佛教艺术发展的同时,平安时代的世俗性艺术也日渐形成自己的民族风格。在建筑中,从奈良时代仿效中国样式的绿琉璃瓦屋顶、方砖铺地和大红柱子,发展为桧本皮作屋瓦、不涂漆的梁柱和与庭园布局相结合的“寝殿造”(日本古典式建筑)。在宫室和住宅中的屏风及障子上,以前都是仿效中国格式,用几句诗或经文作画题加以图画装饰。如今,日本的和歌代替了中国的诗句;日本风光取代了中国式的山水;日本贵族和平民的日常生活情景代替了中国传说故事中的人物。出现了描写日本一年四季情景的“四季绘”和描绘名胜风光的“名胜绘”。这种新形式的屏障画,被统称为“大和绘”,并日渐流行。中国格式的“唐绘”,逐渐只用于官家及宗教祭祀的仪式上。平安时代废除了“画工司”,成立了更为高级的宫廷画院“绘所”。“绘所”中著名的宫廷画家有百济河成(789—853年)和巨势金冈(生卒未详)巨势金冈的后裔们继承了他的事业,并形成了日本绘画史上第一个重要画派一巨势画派。虽然这一画派的作品已荡然无存,但从建于1053年的平等院凤凰堂内的装饰图画中,可以看出这一时期绘画的面貌。这里的《四季图》,色彩柔和,线条流畅,描绘了日本农村景色,表明了画家具有高度的表现技巧。这正是日本画家积累了两个世纪的绘画经验,逐渐创造了具有典型日本风味的抒情派绘画的成果。除屏障画以外,还有画册式的“草纸”和长幅横开的“绘卷”出现。这些绘画密切配合文学作品,用连环图画的形式,精心绘制在纸上,可以供人细心欣赏。在这些作品中,较著名的有《源氏物语绘卷》,全卷共九十幅(现仅存十九幅)。相传这些绘卷作品,最早是出自有教养并热心艺术的贵族妇女的手笔,被称为“女绘”。作品的风格高贵秀雅、端庄凝重,也反映了平安时代的宫廷气息。在十二世纪后五十年代里,出现了与《源氏物语绘卷》风格迥然不同的另一些绘卷。其中以《信贵山缘起绘卷》为代表。这些绘卷所描绘的情景,与宫廷的豪华奢侈相距甚远,多是描写普通农民的日常生活。平安时代的后期和镰仓时代(1190—1334年),出现了一批著名的画家和作品。如活动在十二世纪后半叶的宫廷画家常盘光长,他的代表作是以描绘贵族集团之间争夺权势为主题的《伴大纳言绘词》。另一位是与光长曾经合作过的藤原隆信(1142—1205年),他是朝廷大臣,又是出色的壁画家和享有盛誉的肖像画家。他的肖像画写实逼真,受到高度评价。隆信的后裔藤原信实等人,继承了这种写实画风,并形成了以他们家族为主要成员的写实画派,他们的作品被称为“似绘”,存在于整个十三世纪。与宫廷画家各种作品并存的,还有大寺院僧人画师们创作的佛教和世俗题材的绘卷。其中有名的是绘制在十三世纪初期的四卷《鸟兽戏画》绘卷。这是些动物滑稽画,由于画面之间互不联系,又没有任何文字说明,内容很难理解,具有寓意和讽刺的含意,形式活泼、诙谐、奇幻。其次还有《地狱草纸》、《饿鬼草纸》、《疾病草纸》等奇幻怪异的“鬼怪画”作品出现,这正是十二世纪末叶社会骚动不安的产物。再有,保存在高山寺中的《华严宗祖师绘传》和保存在北野神社的《北野天神缘起绘卷》,都是由僧人画师们完成的较有代表性的绘卷作品。此外,还有直接表现镰仓时代武士精神的巨幅《平治物语绘卷》及描写高僧一遍上人生平事迹的绢本绘卷,都是这一绘卷时代具有典型意义的出色作品。十二世纪到十四世纪,是日本绘卷艺术的兴盛时期,这些作品是日本古代艺术中极丰富的一部分。这些绘卷的主题与形式各不相同,有小说连环图画、民间故事及历史画、诗歌图绘、武士精神的军事小说图画、纪实性的图卷以及宗教性的化度绘卷和僧人事迹绘卷等。留传至今的各种绘卷有一百多套。十四世纪以后,绘卷艺术逐渐衰落。进入南北朝时代(1336—1394年)和室町时代(1413—1596年)以后,日本艺术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局面。早在武士阶级执政的镰仓时代时,就由日本僧人将中国佛教的禅宗教派传入日本,这个新教派要求苦行僧式的生活及严格的精神戒律,这些主张正符合武士阶级的口味,许多武士纷纷信仰参加。到了南北朝和室町时代,这种信仰又扩大到贵族阶层和广大的平民中,禅宗教派遂得到更大发展,并成为很有影响的教派。与禅宗传入的同时,还将适合禅宗教义的中国宋、元文化引进日本。在日本艺术史中,又出现了第二次传习中国艺术风格的高潮。这一时期,中国宋、元的水墨画风在日本艺坛极为盛行。赵佶、牧溪、李真、梁楷、颜辉、玉涧、马远、夏圭等人的作品受到广泛的尊崇和摹习,并产生了一批日本的水墨画大师。他们当中以无等周位、默庵灵渊及可翁为先驱,他们多以肖像画的成就著称。其后有吉山明兆(1352—1431年)、如拙、无章周文、雪舟等扬(1420—1506年)、能阿弥(1397—1471年)、艺阿弥(1431—1485年)、相阿弥(?—1525年)、如水宗渊、天翁宗湛(1413—1481年)、墨溪、曾我蛇足、雪村(约1504—1589年)等人,他们多是风景画名手,其中尤以雪舟等扬最为突出。雪舟等扬,1420年生于本州西部的备中。从青年时入京都相国寺作见习僧人起,一生为僧。在相国寺时从画僧无章周文习画,并从此决定了他的终身事业。他曾于1467—1469年间来中国,在浙江宁波登陆后,住四明天童山学画。在中国,他除在江浙一带游历写生外,还前往当时明代首都北京寻师访友学习技艺。他被中国雄伟壮丽的山川风貌深深地感动。他于1469年回国后,在各地边游历、边作画,一直坚持到逝世。他一生创作了许多气势磅礴的风景画。他不但能师法宗、元各家画法,尤其精研马远、夏圭作品,又能将其法与本民族的景物相融合,创造了具有日本情调的风景画。他常喜作泼墨山水,酣畅淋漓,气势非凡,很有个性。代表作有《秋景》、《山水长卷》、《惠可断臂》、《天之桥立图》等。到了十六世纪,这水墨画派中又出现一新派,即狩野派。创始者狩野正信(1434一1530),出生自日本东部一个小武士家族,后到京都,在将军幕府中任职。他曾向无章周文学画,技艺渐精后,被召入御用画院任职。过去水墨画的创作多为禅宗画僧独占,而他是第一个世俗出身的水墨画家。正信的儿子狩野元信(1476—1559年),又在水墨画中增添了绚丽的色彩,使自己的作品更适合于广大群众的欣赏要求,因而复兴了日本传统的装饰因素和固有的抒情风格。元信除在石山(今大阪)的本愿寺精心绘制了许多装饰画以外,更重要的是在京都地区的大德寺的大仙院及妙心寺的灵云院两处所绘的两件巨幅屏障画作品。狩野派是宫派画家,其后裔承袭祖业,经常为贵族府邸绘制装饰性的风景、花鸟屏障画,从而开启了日本壁画及屏障画的黄金时代。江户时代(1611—1865年)初期,狩野派的画风得到进一步发展。元信的孙子狩野永德(1543—1590年),是狩野世家中最出色、最有创造性的后裔。他继承祖业,在十二岁时成已为宫廷画院中很受尊敬的画家。当时的执政者织田信长,十分器重和赏识永德,并委以重任。命永德绘制国家赠品、监修宫城的城堡及宫殿的装饰美化工程等。宫城的建筑,华丽异常,装点着众多的壁画及屏障画,在这里永德创作了著名的《浴中浴外图屏风》。在织田信长死后,他的继承人丰臣秀吉,继续重用永德。委任永德负责装饰美化大阪城楼以及京都聚乐第府邸。这些建筑的豪华富丽,胜过以往所有的宫室。永德率领弟弟、儿子和弟子等人,一起通力合作,在这些城楼及宫室里,绘制了许多巨幅的壁画及屏障画。永德在这些作品中大量采用了金叶装饰,使画面辉煌耀目,大大地加强了装饰效果。这种采用金叶的装饰方法,发展到后来,变成完全以金叶为背景的画面。由于劳累过渡,永德仅活到四十七岁时即早逝。他的真迹传世的很少,大部分作品在战争中随同宫室一起被焚而无存了。现存在东京国立博物馆中的一座屏风,被认为是永德的作品。巨大的一株桧树占满屏风,枝条向各方伸展着,除一池清水占据画面一角外,背景全部饰以切金叶子的彩云,画面色彩光华夺目。在这壁画、屏障画极盛的时期里,还涌现了另外一些画家。其中以长谷川等伯(1539—1610年)、海北友松(1533—1615年)、狩野山乐(1559—1635年)等人最有代表性。等伯自称是“雪舟艺术的第五代”,他受宋代绘画影响很深,他的画在武士和僧侣中享有崇高声望。他与儿子长谷川久藏(1568—1593年)合作,自创一派,在僧侣和商人的支持下,与狩野派抗衡。他的画也有装饰性,但变形较少,并能与水墨画保持密切联系。传世作品有《松林图》、《枫树图》等。友松出身贵族,少年时入禅宗寺院为僧,曾随狩野元信习画,后自成一格。他以宋代“减笔描”画法,并结合色彩绘制大幅的壁画及屏障画。传世作品有京都建仁寺内部装饰画、京都妙心寺内的三对花卉屏风等。山乐出身武士家庭,从师永德习画,是老师最得力的助手,并成为老师的义子。山乐的画风比永德更为精巧细腻。传世作品有京都大觉寺内部装饰画、京都妙心寺天球院内的人物、动物和花卉的屏障画等。这一时期内,随着葡萄牙商船队的到来,基督教和西洋文化也开始传入日本。江户时代的中期和后期,由于德川幕府政权的巩固、工商业的发展以及资本主义开始萌芽,日本历史上出现了一个和平繁荣的时代,一直延续了二个半世纪之久。为了适应武士、贵族、资产阶级的需要,装饰性绘画迅速发展,并出现了一些画派,其中以宗达一光琳派最有影响。法桥宗达的生卒不详,关于他的生平传说不一。据说他出身于一个富商家庭,早年曾经营一个“绘屋”(画铺),所出售的作品皆由他负责设计和定稿,再由他的助手或工匠们临摹复制完成。后来曾因负责京都养源院内部大规模装饰绘画的创作的成功,使他名声大振,并由此被授予“法桥”的光荣称号。他与著名的书法家兼艺术赞助者本阿弥光悦的亲密合作,更使他跃居于第一流装饰画家之列。他有着深厚的古典文学修养,常以古典文学名著为题材作画,如他以《源氏物语》为内容创作的屏风,就很有名。他的画造型完美统一,景色壮丽,富有诗意。他还善于从古典绘画中吸取有益的营养,充实自己的创作。传世作品有京都养源寺内部装饰画、醍醐寺内的舞乐屏风、京都建元寺内的风神雷神屏风、画卷《四季花开》、《荷花》、《鹿》等。宗达的真正继承人是尾形光琳(1658—1716),他出身于京都布商家庭,少年时在充满艺术气氛的家庭中受到熏陶。最初跟父亲学画,后又向狩野派画家山本素轩学习。光琳对宗达的艺术很尊崇,曾临摹过宗达的作品。光琳重视写生,写实技巧很高。他的画笔致轻快、秀丽幽雅。传世作品有《燕子花图》、《红白梅花图》等。浮世绘(风俗画),是这一时期里一种不可忽视的独立艺术形式,它在日本艺术中占有重要地位。早在十二、十三世纪时,在某些绘卷中,已经有描写普通人民生活的风俗性情景出现,但尚未能独立存在。直到十六世纪后半叶以后,由于市民阶级的兴起,才逐步形成独立画种。浮世绘开始是描绘城市及郊区日常生活和节日盛况的“鸟瞰图”屏风,后来把题材扩大到描绘“歌舞伎屏风”及没有背景的“美人图”等。十七世纪初叶的早期浮世绘,多属“肉笔浮世绘”,即彩色风俗画。在中国明代版画艺术高度发展的影响下,日本又出现了木刻浮世绘。画家岩佐胜以所创作的《庶民游乐团扇图》、《王昭君图》、《三十六歌仙图》等,是最早的木刻浮世绘作品。由于木版印刷术的进一步发展,木刻浮世绘更为流行,并已成为最受市民阶级欢迎的艺术作品。此时木刻浮世绘画家倍出,其中菱川师宣(1618—1694年)为先驱。师宣的作品受中国版画影响很深。他的《绘本风流绝畅图》,即是因看到中国彩色版《风流绝畅图》后加以模刻的。他的画风秀美典雅。浮世绘著名画家中,还有英一蝶(1652—1724年)、鸟居清信(1664—1729年)、怀月堂安度、宫川长春(1683—1753年)、奥村政信(1686—1764年)、玲木春信(1725—1770年)、矶田湖龙斋、胜川春章(1726—1792年)、鸟居清满(1735—1785年)、鸟居清长(1752—1815年)、喜多川哥麿(753—1806年)、东洲斋写乐、葛饰北斋(1760—1850年)、安藤广重(1797—1858年)等人。鸟居清信是鸟居派浮世绘的开创者,经常描写歌舞伎艺人生活。玲木春信擅画仕女,画风纤秀艳丽,被称为“锦绘”。喜多川哥麿画各种类型的妇女,并创“大面部”特写式的新风格,被称为“大首绘”,他的画驰誊西欧,并对法国近代画家产生影响。葛饰北斋初期兼学狩野及宗达一光琳两派技法,还学习了荷兰版画,并能融汇贯通逐渐形成自己的画法。他一生画了许多风景画,多以富士山风光为主要题材。画风活泼,富有浓郁的乡土气息。他的传世作品有《北斋漫画集》、《富狱三十六景》等。安藤广重出身低层武士家庭,曾随歌川丰广学画,后受北斋的富士风光作品启发,将东海道驿路沿途风光画成《东海道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