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历史走向现实拯救人类的左右手人文主义与科学主义

从历史走向现实拯救人类的左右手人文主义与科学主义

科学主义与人文社会科学的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人类的命运和文化趋势。因此,重观二者的历史演变进程进而深刻反思,有利于整理思路、寻找出路。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的关系有一个历史演变过程。在人类早期的文化母体中,二者完全是融为一体的。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在其文化发展的早期阶段,科学、技术、艺术都是一体化的。“技术(technology)一词源自希腊语techne,而techne与两个词有关:一是表示科学和知识的episteme,一是表示创造、写诗及艺术技能的poiesis。当时人们不能在科学、技术和艺术三者间作出区别。”同样,东汉张衡研制的“地动仪”既是一种科学仪器,又是一种技术装置,同时还是一个精美的艺术品。按照海德格尔的说法,技术作为一种展现方式,通过人的参与和诱发,使事物的本质得以敞开,从而展现为真理。在这个意义上,古典技术恰恰体现了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的融合。随着西方现代性的日益演变,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分裂为两种相互对立的思潮。近代唯物主义和实验科学的鼻祖培根曾指出“为要钻入自然的内部和深处,必须使概念原理都是通过一条更为确实和更有保障的道路从事物引申而得;必须替智力的动作引进一个更好和更准确的方法。”培根不仅引入归纳和实验方法,而且引入面对自然、剖析自然的世界观,打开人类分解自然的窗口。培根指出了从现实上提高人类的方法,自然在人面前彻底成为“对象”,失去了与人的情感依赖关系。认为自然可以与人类彻底剥离,完全成为工具和对象,这是近代实验科学得以发展的哲学根据。在这一世界观的指导下,伽利略对自然的数学化(借助于纯数学和实践的测量技艺,我们能够对一切在形体世界中以这种方式伸展的东西作出一种完全新的归纳的预言,即能够根据已知的、被测定的、涉及形状的事件,以绝对的必然性对未知的、用直接的测量手段达不到的事件作出计算)应运而生,于是科学主义思潮凸现出来并力图扮演救世的角色。然而,实证科学的成功是以牺牲对人的关注为代价的。“实证科学正是在原则上排斥了一个在我们的不幸的时代中,人面对命运攸关的根本变革所必须立即作出回答的问题:探问整个人生有无意义。”文艺复兴一反中世纪对人的懦弱和无所作为的看法,“文艺复兴对人的看法却是:人靠自己的力量能够达到最高的优越境界,塑造自己的生活,以自己的成就赢得名声”。文艺复兴时期对人的这种自信和热望,到18世纪的启蒙运动演变为一项社会性事业:“创建一个主张人道、教育与宗教分离、世界主义和自由的纲领,不受国家或教会专断的威胁,并有权提出质疑和批评的世界。”从文艺复兴到启蒙运动,“发现世界和发现人”仍然基本上结合在一起,但正是从对理性力量的过度相信中生发出休谟这样的怀疑态度。人文主义发展的极端形式是浪漫主义,一种完全与现代实证科学对立的人文主义。康德作为启蒙运动的最后一个代表人物,已经在艰难地应对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的分裂。以至在《实践理性批判》的“结论”中发出了“有两种东西,我们愈时常、愈反复加以思维,它们就给人心灌注了时时翻新、有加无已的赞叹和敬畏:头上的星空和内心的道德法则”的心声,形成了这两大思潮的哲学表达。胡塞尔指出“哲学和科学本来应该揭示普遍的、人‘生而固有的’理性的历史运动”,而且整个近代哲学史也在为人的意义而斗争,但阐述人的意义的理性本身、理性的统一性却随着实证科学的发展发生了分裂。对理性统一性的这种质疑是对人的生存最终意义的怀疑。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的分裂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愈演愈烈,其后果只有人类亲自舔尝。近代以来人与自然之间发生了一次角色转换。在以往,人们对大自然充满一种敬畏和神秘的感受。然而,随着工业化和市场化的推进,特别是实证科学和近代技术的兴起,人类掌握了一些征服自然和控制自然的有效手段,从而逐步取得了支配地位,使自然界经历了一个祛魅的过程。从此以后,自然界开始变成被人们操纵的对象和被人类利用的工具,人本身变成了中心。其文化后果就是科学主义的盛行和技术至上的泛化。法国学者埃吕尔指出,在现代化过程中,“技术变成自律的,它制造出一个无所不能的世界,具有自身规律,拒斥一切传统。这种自律技术行为像一个专制者,把文化改变成一个庞大的、整体性的整体”。技术的自主性意味着原本作为人的自我肯定手段的技术变成了目的本身,而人却沦为技术的手段了。这无疑是非人性的。科学技术对大自然的征服,导致了全球性问题的出现。生态恶化、能源短缺、水资源匮乏、核威慑等一系列问题,把人类推向了严重的生存困境。除此之外,理性精神支配下的人的自我肯定和自我塑造,又难免会造成人向物的层面不断沉沦。市场化的契约关系和对知识的需求,以及建立在投入与产出权衡基础上的效益观念,都属于理性精神的要求。然而,市场化的实践后果造成了人与人之间关系上的道德疏离。因为市场化对物质利益的肯定有可能使功利追求遮蔽人的道德追求,使得“利己”与“损人”难以完全被剥离开来。耐人深思的是,达尔文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学说一旦确立并被运用到社会历史领域,使人的存在格局也随之而变。从整个世界的范围看,西方近代理性精神的扩张带来的是对异族文化的殖民统治。它一方面借助于文化进化论的理性预设为其文化扩张提供合法性,另一方面又利用科学技术的军事化来为这种扩张准备必要的物质手段,结果造成全球范围的两极分化。历史反省的深度反映着现实危机的程度。阿伦·布洛克在其所处的时代里也面临着上述的人类危机。因此,他对于人文主义与科学主义的态度是“把应该视为统一体的两半调和一致而不致把任何一半降为其他一半”,“如果西方文化大分家出现即将结束的迹象,那就没有别的东西比这更令人兴奋了”,“如果能实现这一点,那么就会为人文主义传统打开一个崭新的人类经验的前景。”可见,人类在发展过程中一方面向外界无限地伸出征服的铁臂,另一方面则向内心深深探入自省的解剖刀,向外的无限开拓与向内的无限深掘,是人类前进中齐头并进、互补互益、相辅相成的两面,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只有运用合力,才能把握好人类前进的方向。单纯的科学技术或单纯的人文情怀,都不足以解决人类面对的社会内部以及社会与自然之间的种种危机。于是一些有识之士为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的融合蓄势。其中影响较大的有西方马克思主义和后现代主义。这两种思想趋势是对现代社会和西方文化进行反思批判的文化思潮。马克思力图“改变世界”的理论态度成为以后各种马克思主义的基本思想风格。要完成“改变世界”的使命,就必须消除空谈、图谋私利和玩世不恭,就必须以科学求实的态度将人类的一切知识调动起来去建造符合人的全面发展的社会。西方马克思主义运用马克思提供的哲学武器,分析揭露当代资本主义的罪恶,形成影响社会生活广泛领域的理论。哲学层面的后现代主义,尽管在反对现代性的语言再现观、主体中心观、知识权利观和宏伟叙事方面走过了头,但对于消解西方文化尤其是启蒙遗产的逻各斯中心主义、人类中心主义和知识霸权意识,具有不可忽视的积极意义。这种广泛的反思批判影响了从人文知识到自然科学的一切领域。“我们是生活在一个并不完美的世界上的并不完美的生物。即使在最繁荣和先进的社会里,也没有人能够一劳永逸地除掉他们所有的问题”。至今,人类仍面临重重困境,亟须人文主义和科学主义的有机结合,而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的融合需要建立在广阔的世界文化背景上。用新儒学大师杜维明的话说,“越来越多的知识分子深切地感到,我们需要为‘地球村’的建构制订全球计划,在支离破碎的现实世界与理想的人类整体之间指出可能的联系……以反思者共有的、批判性的自觉意识为基础,形成一种包容性的共同体观,是一个伦理——宗教的目标,也是一个哲学的理想”。而要建立这样真正具有包容性的世界共同体文化,必须调动一切精神资源。杜维明认为有必要调动四方面的精神资源。第一种精神资源是离我们最近的以启蒙运动为核心的文化心态。启蒙心态信仰理性、自由、平等和正义。第二种包括现代西方伦理——宗教传统,突出的有:希腊哲学、犹太教和基督教。这种传统有许多优越的思想,但所包含的引起现代二元分裂的思想则必须超越。第三种精神资源来自非西方的、轴心时代的文明,包括印度教、耆那教、东南亚佛教、东亚儒学和道学,以及伊斯兰教。重视这些非西方的古典文化资源,有利于我们走出西方中心主义,从更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