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补》叙事结构研究

PAGE12论文题目《西游补》叙事结构研究目录前言 1一、整体结构 2（一）材料层次 2（二）纵横交错的多维立体结构 3（三）平衡、对称的折线结构 3（四）回环、上升的螺旋结构 4二、结构要素 5（一）线索与伏应 6（二）过文 10结语 11参考文献 11《西游补》叙事结构研究论文摘要《西游补》名为《西游记》续作之一，却足可自成一家。其文情节完整，独立成篇，多奇善幻，亦庄亦谐，成就远在其余续作之上，可谓同时期神魔小说中的佼佼者。它的叙事也极具特色：一方面，它不可避免地继承了许多中国古典小说的传统观念和技法；另一方面，它写行者梦游幻境一事，想象奇绝，多有时空跳跃、倒错，许多叙事方法一反传统，颇具新意。本文从整体结构和结构要素入手对《西游补》叙事结构进行详细分析。关键词：《西游补》；叙事结构；整体结构；结构要素前言要分析《西游补》的叙事艺术，需从结构入手，一者因《西游补》结构完整，自成一家，兼具个性与时代共性，极富艺术美感；一者因结构在叙事学中具有重要地位。叙事学中的“结构”一词，是一个“动词性”的名词，它体现为各个叙事部分的形态组合：一个故事各个部分在结构中位于何种时空层次，一个人物或一个事件在结构中位于何种位置，结构各个部分之间具有何种关系（例如正反、顺逆、主次、抑扬、褒贬……），各个部分依照什么准则，以何种秩序有机排列组合起来……而且，结构“既内在地统摄着叙事的程序，又外在地指向作者体验到的人间经验和人间哲学”杨义：《杨义文存》第一卷：中国叙事学，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42页。，也就是说，结构不仅仅是一个框架，一种顺序，它的形态往往与作者所要表达的主题密切相关。因此，历代文论家都相当看重文学作品结构，例如李渔的《闲情偶寄》以“结构”一篇为首，他认为：“结构二字，则在引商刻羽之先，拈韵抽毫之始。如构物之赋形，当其精血初凝，胞胎未就，先为制定全形，使点血而具五官百骸之势。倘先无成局，而由顶及踵，逐段滋生，则人之一身，当有无数断续之痕，而血气为之中阻矣。”（清）李渔著；单锦珩校点：《闲情偶寄》，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85年，第4页。各个叙事单元按照一定顺序拼合为具备一定结构形态的文本，其间自然形成各种层次，而叙事单元之间，又以各种要素，如线索、伏应、“过文”等联结，又有文势贯穿其间。而文本最终的写作顺序，必然与现实世界的时空顺序有所区别，所谓“叙事结构顺序之妙，在于它按照对世界的独特理解，重新安排了现实世界中的时空顺序，从而制造了叙事顺序和现实顺序的有意味的差异。”杨义：《杨义文存》第一卷：中国叙事学，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61页。正是如此。本文将按照从整体到部分的顺序，深入剖析《西游补》的独特结构，并揭示它结构的独特韵味。杨义：《杨义文存》第一卷：中国叙事学，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42页。（清）李渔著；单锦珩校点：《闲情偶寄》，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85年，第4页。杨义：《杨义文存》第一卷：中国叙事学，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61页。一、整体结构这一节以划分材料层次为引，论述《西游补》材料组织的结构顺序，并详细阐释《西游补》的三种结构图式——纵横交错的多维立体结构，对称平衡的折线结构，与回环上升的螺旋结构，从宏观角度上探究《西游补》结构之美。（一）材料层次《西游补》全书共十六回，以空间变换为标准，全书可划分为六个层次。第一回接续《西游记》“三调芭蕉扇”一事，讲行者棒杀“春男女”后，因一念悲怜，为鲭鱼所谜，自此入幻。此为第一层。师徒四人与“春男女”所处之处，是与《西游记》世界一脉相承的现实世界，即虚空主人所言的实部。行者出入“大唐”城池（第二回），巧遇“踏空儿”（第三回），撞入青青世界（第四回）。此为第二层。新唐、青青世界两座城池并“踏空儿”所居的金鲤村等，皆位于鲭鱼所居的幻部。行者撞入“青青世界”中的万镜楼台（第四回）。此为第三层。鲭鱼“权住在幻部中，自号青青世界”，万镜楼台则是青青世界的一部分。行者钻入一面镜子，经古人世界入未来世界，并从镜中跳出，重返万镜楼台（第五回至第十回）。此为第四层。万镜楼台的每一面镜子中都有一个世界，故楼名“三千大千世界”，镜中诸人、事、物，皆位于深一层幻境，且称之为“镜中世界”，行者位于镜中世界时，入幻最深。行者离了万镜楼台（第十回），在“青青世界”中诸多去所——六十四卦宫、愁峰、关雎水殿、插青天楼、绿竹洞天等——行走（第十回至第十四回）。此为第五层。行者再次回到青青世界。新唐天使出场，唐僧奉诏西去（第十四回），行者暗中随军出征，并假扮六耳猕猴夺得先锋之位（第十五回）。此为第五层。战阵位于幻部。行者挣脱幻境，棒杀鲭鱼（第十六回）。此为第六层。行者脱离幻部，重返实部。由此可见，《西游补》的世界分作实部、幻部、青青世界与镜中世界四个空间层次，其中，实部与幻部级别相同，并存共生，幻部、青青世界、镜中世界则级别递减——青青世界位于幻部之中，镜中世界（包括古人世界、未来世界等）位于青青世界之中。另有一行者始终无法到达的“矇瞳世界”，新（心）居士之父、外父居于矇瞳世界，犹言人心生于混沌，始于蒙昧，无善无恶，它的无法到达，意谓人终究无法回到无情无欲的初生之时，求得解脱的唯一方法便是勘破情欲。然而，青青世界以外的幻部未必不受到鲭鱼（情欲）影响，青青世界与新唐、“踏空儿”都有联系，可见鲭鱼（情欲）无处不在。（二）纵横交错的多维立体结构《西游补》以行者之“梦”为载体，大胆地打破了时空界限，然而，这并不代表它的情节杂乱无序。从时间角度上讲，行者本身处于唐太宗年间（《西游记》中时代），进入第一层幻境中后，数百年一跃而过——此时的大唐天子竟已是“太宗三十八代孙”，而后他又进入第二层幻境，从古人世界（秦汉等）一路走到未来（宋朝）。然而，其间种种，皆是行者一路行来的所见、所闻、所感顺次承接而成，作者并未打乱事件发生的顺序，可以说，《西游补》的行文，既打破了时间顺序，又遵循了时间顺序。从空间角度上讲，行者游走于四个空间层次，其间所遇诸事，似乎并无必然联系，行者在四个空间层次构成的多维空间框架内自由穿梭，每一次空间转换与跳跃似乎都源于行者的临时起意，比如他见了新唐，便要辨一辨真假，故而入城，因此引出下文“寻宝”与“寻师”两条主线。然而，纵观全局，行者“游览”的层次却十分清晰，层层深入又层层脱出幻境（详见下文），所有情节以一条名为“主旨”的线串联起来，充分避免了可能出现的结构混乱与失调。这种以“梦”为载体，以时间为纬线，以空间为经线的写法，构建了一种纵横交错的多维立体式结构。首先，这种结构会给读者造成破碎、错乱、迷离、恍惚的第一感觉，它营造了一个幻境，或者说一个“梦”应有的虚幻缥缈的神秘气氛，与“世界情缘，多是浮云梦幻”的主题相得益彰。其次，这种结构伴随着强烈的悬疑色彩，既然一切情节似乎都源于行者的临时起意，那么行者的命运就变得不可预知起来，这更能调动读者的好奇心。同时，这种结构还具有空前的自由度，它使得作者可以打破时空界限，令行者自由地行走古今，或者说将古今之事一同放在这个框架里面，它还能以无意识的“梦”的形式，给人以强烈、真的主观感受，总之，作者可以在这个结构中，借助行者的耳目与口舌，不受情节拘束地折射世间百态，直斥古今不平之事，并使得读者感同身受。（三）平衡、对称的折线结构《西游补》全书，按照“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的顺序安排材料，成“V”状折线结构。这条折线以第八回、第九回为对称轴，相反或相类的情节被平衡地安排在相对的位置上。第一回、第十六回相对，前者讲行者由实（部）入幻（部），后者则讲行者由幻（部）入实（部）。而且，两者中更有诸多细节一一对应，例如。第一回有一首开篇诗，论人（心）与宇宙之关系，暗含一个“道”字，下以一句“此一回书，鲭鱼扰乱，迷惑心猿，总见世界情缘，多是浮云梦幻”点出全书题旨。第十六回则以“范围天地而不过”一句收束全文，这一句化用自“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指“道”之无所不包。两处“道”相互呼应，强调了主题。第一回，行者入幻之前，与唐僧辩牡丹之红，彼时行者执迷不悟，唐僧以一偈“牡丹不红，徒弟心红。牡丹花落尽，正与未开同”开解，行者却不以为然，这一段机锋，仿佛禅宗“风动心动”，或心学“此花汝心”的翻版。第十六回，行者挣脱幻境，围绕“心”与“时”，两人又有一番问答，此时，行者却讲出了“心短是佛，时短是魔”的禅语。两个“打机锋”的情节相对，而对称中又暗含着行者思想境界的发展。第一回铺排“百家衣”诸多颜色，十五回末则有“五色旗乱”一事，两者相对，分别代表着“因空见色，由色生情”和“传情入色，自色悟空”中的两个“色”字，指示着“生情”和“悟空”这两个转折性情节。第二、三回，行者出入新唐，第十四回末，新唐再现，唐僧受新唐天子命挂帅出兵（第十五回），这两部分皆叙述“新唐”之事，且行者都位于青青世界之外的幻部。中间约十回半内容，皆写青青世界中事：行者于万镜楼台中照镜，却照不见自己的身影（第四回），此后，他钻入镜中古人世界，变作虞美人与众“姐妹”交游（第五回），又用计使项羽杀了真虞美人（第六回），结果“入戏”渐深，竟担心自己有失美人风韵（第七回），以上情节中，行者逐渐迷失自我，入幻渐深；随后，行者进入未来世界，“猛省”之下恢复本来面目，棒杀“六贼”（第八回），又做了半日阎罗天子，在任上审了“偷宋贼”秦桧，并拜岳飞为师（第九回、第十回），这三个情节分别代表“去邪”、“归正”、“诀趋向”，作者称之为“大圣脱出情妖之根本”，是全书的转折点；因这一转折，行者方得一线清明；因这一线清明，行者才能跳出镜中世界，扯断红线自救（第十回），才能收妄心，存一心，自忖不可被情妖缠住（第十一回），才能除去“吾贼”和“杂识”（第十四回）。在这部分中，新居士作为标志“心在”的关键性人物，在第七回、第十回两次出现，形成对称，万镜楼台中的“镜子”作为连接青青世界与镜中世界的关键性媒介，也在第五回、第十回两次出现，达成一种平衡。综上所述，行者自第一回为鲭鱼（情欲）所迷，沉沦渐深，至真假美人一事时达到极点——他一直处于往幻境深处下沉的过程当中，以第八回、第九回为转折，他逐渐由深层幻境往浅层幻境上升，最终挣脱幻境，返回现实。那么，这一结构如何“指向作者体验到的人间经验和人间哲学”呢？作者于《〈西游补〉答问》中有言：“悟通大道，必先空破情根；空破情根，必先走入情内；走入情内，见得世界情根之虚，然后走出情外，认得道根之实。”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1页。行者先沉沦，后超脱的心路历程，正是这样一个先下行后上行的“V”状折线结构。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1页。（四）回环、上升的螺旋结构在《西游补》中，还存在着一个与折线结构并行的螺旋结构。书中，行者的心灵境界固然按照“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的顺序发展，但“悟空”这一境界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行者在经历了许多次犹豫、反复与心理斗争之后达到的——他一次次被情欲所迷，又一次次挣扎着生出一线清明来——这些反复并非单纯的“兜圈子”，而是一种螺旋式的上升。例如，文中有行者“寻师”一线：因新唐天子颁诏一事，行者决定“去看师父下落”，并听说师父在青青世界，此时，他尚能分辨真假，“我来的时节，师父好好坐在草里，缘何在青青世界？”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15页。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15页。其后入了万镜楼台，他便被镜子吸引，将寻师一事抛下不提，后来行者除去六贼，又逐渐忆起此事，并终于找到唐僧，然而他又怀疑唐僧“心邪”……行者所“寻”之师，并非真正的唐僧，而是行者的另一个自我在幻境中的投影，它代表着行者的理智，行者寻师的几番反复，则是行者理智与情欲几番交锋的结果。整部《西游补》充满了这样的反复，然而在反复中又有前进——行者最终还是大彻大悟了。同时，行者入幻，始于“青青春野”，“一树牡丹”，始于“百家衣”之色，出幻境时，则自“五色旗乱”而出，当时“狂风大作，把行者吹入旧时山路，忽然望见牡丹树上日色还未动哩”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73页。，行者似乎绕了一个圈子，又回到了原点，然而，行者的心境却发生了质的变化，从为情所迷，到勘破情根，当行者再次回到“原点”时，他已经完成了蜕变，不再是从前的他，从这个角度说，“不变”中又有“变”。正所谓“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西游补》以空（悟空）、色（百家衣等）而起，以空（悟空）、色（五色旗等）而终，却有行者“收放心”之蜕变隐藏其间，正如四时流转，看似周而复始，永岁不变，然而，今岁已不能等同于去岁了。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73页。以上种种，构成了《西游补》的第二种叙事结构——回环、上升的螺旋结构。二、结构要素杨义在《中国叙事学》中，曾提到一个概念“联结性结构要素”：“……人物事件的位置确定下来之后，必须有联结性结构要素把它们组合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不然各个结构单元和板块就可能是一盘散沙、或拆碎的楼台。”杨义：《杨义文存》第一卷：中国叙事学，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65页。这说出了联结要素的重要性。《西游补》中，时空转换、跳跃频繁，人物、情节多变——其中似乎并不存在明晰的时间顺序、空间顺序或者逻辑顺序，然而，一个个联结要素却将《西游补》的各个情节连缀在一起，使它“形散而神不散”。联结要素有两种，一为间接性的联结要素，即线索与伏应，我国古代文论家所说的“草蛇灰线”、“首尾大照应，中间大关锁”便属于此类，一为直接性的联结要素，即古人所说的“过文”。这一节将从微观角度上，探究《西游补》结构细节的精妙之处。杨义：《杨义文存》第一卷：中国叙事学，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65页。（一）线索与伏应刘勰称：“外文绮交，内义脉注，跗萼相衔，首尾一体。”（梁）刘勰：《文心雕龙》，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48页。刘熙载称：“叙事有特叙，有类叙，有正叙……种种不同。惟能线索在手，则错综变化，惟吾所施。”孙耀煜主编：《历代文论选释》，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89年，第328页。由此可见古人对于行文脉络、线索的重视。若以人喻文，线索便如人体之经脉络，将一部作品的血肉组织成为一个有机的生命体。（梁）刘勰：《文心雕龙》，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48页。孙耀煜主编：《历代文论选释》，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89年，第328页。《西游补》构建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幻想世界，这个世界是多层次、多维度的，作者在以单线式的语言描写这个世界时，必然涉及线头的切断、插入与接续。要使众多线头不致纷乱、无序、突兀，就必须在切断前埋下伏笔，在插入与接续时照应前文，从而达到断中有续，续而不乱，纹理细密，气脉中贯的效果。这就是伏笔与照应的作用。先从线索讲起，《西游补》背景承接《西游记》而来，两书中行者的终极目标都是保护唐僧（而不是令他自己）完成“西天取经”这一任务，然而，唐僧这个任务的中心人物不仅毫无自保之力，还会引来各路妖怪，行者在潜意识中对于“妖怪抓走师父——自己救出师父”的无限循环不胜其烦，希望有一种法宝能提供较为省力的方法。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西游补》梦幻世界中的两条主线——“寻师”与“寻宝”，都源于现实世界中行对完成任务的强烈愿望与深切忧惧。先说“寻师”一线。这条线索始于新唐：“行者不曾辨得新唐真假，平空里又见师父要做将军，又惊又骇，又愁又闷；急跳身起来，去看师父下落。”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12页。（第三回）随后，行者从“踏空儿”口中得知师父在青青世界，然而他并不相信：“我来的时节，师父好好坐在草里，缘何在青青世界？这小月王断然是个妖精，不消说了。”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15页。（第四回）之后几回，行者入幻渐深，浑然忘记此事，作者只在第八回、第十回让略提一笔。第十一回，作者先暗写一笔“前日小月王一个结义兄弟”云云——后来知道这个“结义兄弟”便是唐僧——再使行者得到线索，“听得师父在饮虹台上”。第十二回，“寻师”完成，然行者心怀疑虑，并未现身，“一心只要辨出师父邪正”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53页。。然而，行者尚未得出结论，唐僧便死于战场。再说“寻宝”一线。第一回师徒闲谈谈及妖魔，便暗埋伏笔。第二回，行者听扫地宫人提及“那用驱山铎的秦始皇帝”，心道：“我若有这个铎子，逢着有妖精的高山，预先驱了他去，也落得省些气力。”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9页。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12页。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15页。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53页。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9页。（第二回）为寻秦始皇，行者钻入镜中，进入古人世界（第五回），从项羽处探听到秦始皇下落（第七回），便离开古人世界，欲经未来世界往曚瞳世界去寻秦始皇（第八回）。然而横生枝节，行者自觉罚了秦桧，不好去见秦桧的本家秦始皇，便跳出镜子（第十回）。第十三回，行者偶然得知绿竹洞主人与秦始皇有旧，便托其向借用驱山铎，老翁应下。这一线至此而结，再无下文，行者终究没能见到秦始皇，得到驱山铎。因为所谓驱山铎，不过存在于行者的潜意识，是芭蕉扇的投射和幻影，行者终究不可能追寻到它。所谓“牡丹不红，徒弟心红”，行者因“色”而生“妄心”，故而在幻境中流连，而当这两条主线结束之后，行者失去了产生“妄心”的理由，故能在虚空主人点化下挣脱幻境。除此而外，另有副线若干，列举如下。副线“杀青将军”，这一线与“寻师”主线交织，“杀青将军”一事，既诱发了“寻师”一事的开始，也造成了“寻师”的最终结果。新天子欲封唐僧为“西天杀青挂印大将军”（第三回），行者由此开始“寻师”，“寻师”完成后不久，新唐天使亦寻着唐僧（第十四回），剧情转向战场，行者随军出征（第十五回），后唐僧死于战场，行者“大愤大怒，一时难忍”，终于“乱穷返本，情极见性”，挣脱情妖。另外，行者起先尚且怀疑新唐真假（第二回、第五回），其后入幻愈深，似乎对此深信不疑，故将“新唐真假”一线并入此线。副线“小月王”，第三回“踏空儿”首次提及青青世界之主小月王，称小月王指使他们凿天，后文借多人之口，侧写小月王，如刘伯钦说小月王造了万镜楼台（第四回），老人说小月王“原是书生出身，做了国王，便镇日作风华事业，造起十三宫，配着十三经；这里是六十四卦宫……”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47页。（第十回）至第十二回，小月王始现身，与唐僧一道听弹词。唐僧终被他劝动，决意放弃取经，小月王便令人传旨，叫踏空儿停止凿天（第十三回），并与唐僧一同看戏。后唐僧领兵出战，小月王来援，两人一同死于混战，此线结束。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47页。副线“凌霄宝殿”，此线因“小月王”一线而起，第二回行者上天，听说孙行者偷走了凌霄宝殿，新殿须得五千余年才可造好，此后才知，是小月王命“踏空儿”凿天时，误将凌霄宝殿凿落，太上老君归罪于行者，玉帝等人也信了（第三回），行者蒙冤莫白，欲求女娲补天而不得（第五回）。第八回，青衣小童说天庭忙着造新殿，没空委派新任阎罗天子，故扯行者去暂代半日，引出“半日阎罗”一段情节。第九回，行者审毕秦桧，命小鬼送信上天告知凌霄宝殿一事真相，老君回信，此线结束。副线“家室”，第二回，新唐守门将士对行者说，“小和尚，虽是你无家无室……”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7页。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7页。第六回，行者却以虞美人的身份做了项羽之妻，与他假意温存，行者称之为“合干婚”（第十三回）。行者看了一部戏《孙丞相》，讲行者有一妻五子（第十三回至第十四回），后有一波罗蜜王自称为行者之子，行者还道戏文成真，不禁想入非非（第十五回）。前文的“无家无室”和后文行者假扮虞美人的行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颇具讽刺意义，而行者在幻境中与项羽“合干婚”，或是见到自己娶妻生子，这些念头都源于《西游记》中行者假扮牛魔王与铁扇公主做夫妻一事。行者的胡思乱想也影响到了他幻境中的其他人物，如唐僧娶妻翠绳娘，这可以看作是行者情欲在幻境中的投射，也是对行者“家室”一线的正衬和补充。伏笔“鲭鱼”，第一回回目中有“牡丹红鲭鱼吐气”字样，作者称，“此一回书，鲭鱼扰乱，迷惑心猿，总见世界情缘，多是浮云梦幻！”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1页。然而此时读者并不知“鲭鱼”为何物。第十一回，行者斥责毫毛行者道，“你这狗才！略略放你走动，便去缠住情妖么？”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52页。此时读者亦不知“情妖”所指。直到第十六回，作者才借虚空主人之口，揭秘“鲭鱼”为何物——诸般幻象皆是鲭鱼手段，然而，真相是“也无鲭鱼者，乃是行者情”，“鲭鱼”便是“情妖”，行者于幻部中所经历的种种幻象，皆是源于他自身的情欲。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1页。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52页。伏笔“化饭”，第一回说行者“往西边化饭去了”，第二回，行者东张西望，寻地方化饭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进入幻境，故而“两个时辰，更不见一人家”，不曾化得饭食，故第十五回他说，“小将孙悟空运粮不到”，第十六回，行者挣脱幻境，打死鲭鱼，便继续“一心化饭”去了。伏笔“新居士”，第七回，项羽讲述新居士穿越镜中各界的事迹，第十回，行者巧遇新居士，并在其帮助下跳出镜中世界。伏笔“土地”与“草花”，第一回讲行者往八戒耳中塞了一团草花，第二回讲行者呼唤土地未果，第十六回，土地前来自请将功折罪，称自己亲手取出了猪八戒耳中的花团。伏笔“众人命运”，第一回，行者戏言众人未来，他认为只有自己“决能成佛”，可独上西天，其余唐僧须“莫上西天”，沙僧“可做和尚”，八戒只能“去配了真真、爱爱、怜怜”，然而，之前行者打杀“春男女”后，自怨自艾，自哀自怜，早已入了情魔而不自知，何谈成佛？第三回，行者便听“踏空儿”讲述幻境中事：行者滥杀无辜，引得百姓痛恨，大慈国王苦悯众生，使一通天青铜壁，并一张六万里长相思网，将西行之路阻隔，行者畏罪潜逃，八戒、沙僧也无主意，唐僧便入青青世界求助，偏小月王要将王位拱手相送。第十三回，唐僧放弃西行，第十四回，唐僧逐走八戒、沙僧，八戒要“往妻子处去”，沙僧则要做个“假行者”，唯一记得西行的人，只余幻境中的真行者，正应了第一回的戏言。伏笔“高唐镜”，第二回，风流天子并两位夫人同照一面“高唐镜”，一方面，以一镜引万镜，伏“万镜楼台”一事（第四回），一方面，又伏第十三回之“高唐（烟雨）梦”。伏笔“计策”，第二回有人提到行者偷取凌霄宝殿是兵法中“以他人攻他人”之计，此即第三回尚书仆射李旷所献之言：“秃臣陈玄奘，不可杀他，倒可用他；可用他杀他，不可用他人杀他。”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11页。前后文相应。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11页。伏笔“贼”，第六回，行者初见项羽，“忽见一个黑人坐在高阁之上，行者笑道：‘古人世界里有贼哩！’”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24页。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24页。果然第七回末，“六‘贼’”出场，第八回行者“一入未来除六贼”，第十四回，唐僧又逐走了八戒，写离书称“悟能，吾贼也。贼而留之，吾窝也。吾不窝贼，贼无宅；贼不恋吾，吾自洁。吾贼合而相成，吾贼离而各得，悟能，吾无爱于汝，汝速去！”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65页。终于完成了“除贼”这一过程。伏笔“蘋香”，第六回，项羽唤“蘋香丫头”点灯，后文虞美人与项羽联床夜话时，再次提到蘋香，称：“妾虽不敏，窃恐大王生为孤独之人，死作无嗣之鬼。蘋香这侍儿天姿翠动，烟眼撩人，吾几番将言语试他，倒也有些情趣。今晚叫他伏侍大王。”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27页。项羽令“蘋香丫头”点灯看似一闲笔，然而若无此笔挈带，则后文虞美人之语便显突兀，而若在虞美人提及蘋香时插入对于蘋香的介绍，又显节外生枝，有碍情节发展的流畅性。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65页。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27页。伏笔“虚空主人”，第十一回，有一仙人歌曰：“还我无物我，还我无我物。虚空作主人，物我皆为客。”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52页。此歌伏第十六回虚空主人一事，然所谓“十方虚空，生汝心中，如片云点于太虚里”（清）周安士：《安士全书》，台湾：青莲出版社，2000年，第47页。，所谓“虚空主人”，不过是一个“虚空”一般的子虚乌有之人，其实他也是行者内心的投影之一，是他的“真神”。伏笔“绿竹洞天”，第十一回，“一个毫毛行者说：‘绿竹洞天，黑洞洞怕走进去。’”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52页。此句伏第十三回，行者往绿竹洞天吃茶、算命一事。伏笔“秦桧”，第二回介绍新唐天子为“（唐）太宗三十八代孙”，唐太宗后三十八代约在宋高宗时，伏勘秦桧一事，第四回太上老君讲文章气数，列举到北宋为止，同样伏后勘秦桧一事。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52页。（清）周安士：《安士全书》，台湾：青莲出版社，2000年，第47页。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52页。还有许多细节上的前后照应，例如。第十二回，小月王说：“想是你（唐僧）离乡久了……”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54页。第十六回，虚空主人说“你（行者）住在假天地久了……”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72页。幻境中行者、唐僧本为一体，皆是行者之情生发而成，“离乡”喻示真心迷失，真心迷失便使人“住在假天地”。第二回，扫地宫人说：“前代做天子的也多，做风流天子的也不少；到如今，宫殿去了，美人去了，皇帝去了！”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9页。照应第十二回季女弹词中列举的诸多“去了”的皇帝。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54页。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72页。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9页。第一回，唐僧问：“我四人终日奔波，不知何日得见如来？”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1页。第十二回，季女弹词最后一句是：“万镜楼中迟日夜，不知那一日见天尊？”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57页。“天尊”即如来。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1页。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57页。第一回，行者打杀“春男女”后，作者称行者“天性仁慈”。行者本欲斩绝情根，却因这一念悲怜，生出许多妄想来。第十五回，唐僧受封“杀青大将军”之后，便对众将士道：“将士，我在军中发不得慈悲心了。”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68页。前后文结合，意谓欲勘破情根，便不可耽溺于私情，不可生出盲目的、不智的慈悲。正如上文所述，《西游补》中，多条线索纵贯全文，伏笔、应笔前后呼应、勾连，以上种种“针线”交织成了一篇纹理细密的文字，堪称“形散而神不散”。董说：《西游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68页。（二）过文不同于线索和伏应的间接性，过文是一种直接联结两段情节的过渡性文字。《西游补》讲求一个“奇”字，文中绝大多数的情节转换都如奇峰突起，迅捷突兀，使得读者颇有出乎意料、目不暇接之感，如“忽见十里之外有一座大城池”，“忽然听得天上有人说话”，“劈面撞着一座城池”，“对面撞着当年六贼”，“忽然一对青衣童子一把扯住行者”，等等。然而，《西游补》中，也存在着一部分十分精彩的过渡性文字，例如：第二回，行者初入幻境，遇着一座城池，见城头锦旗上写着一行字：“大唐新天子太宗三十八代孙中兴皇帝。”作者将此十六字分作两截写，先写行者看到“大唐”两字，满腹疑团，不知真假，又急又怕，唯恐自己走错了道路，后写行者看到“新天子太宗三十八代孙中兴皇帝”，又担心自己弄错了时间，这般截断写来，比平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