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侵权法定免责的若干问题研究

环境侵权法定免责的若干问题研究

免除处罚是指对因侵权行为而造成的法律责任的免除。一般来讲,一旦损害发生,总有责任的承担者,或侵权行为人,或第三人,或受害人本身。因此,真正意义上的免责是不存在的。这里主要是针对侵权人而言的民事责任的免除或减轻。免责事由又叫抗辩事由,是对被告据以主张原告之诉讼请求不成立或不完全成立,从而免除或减轻其民事责任的事实。常见的民事责任的免责事由有:正当防卫和紧急避险等合法行为、受害人同意、自助行为、不可抗力、第三人过错、意外事件、受害人过错和权利行使不能等。鉴于环境污染侵害的特殊性,世界各国法律对环境侵权的免责事由都有相关规定。我国的《民法通则》、《环境保护法》、《水污染防治法》、《大气污染防治法》、《海洋环境保护法》等相关法律也有明确规定。环境侵权的法定免责事由主要有三种:不可抗力、受害人过错和第三人过错,特殊情况下,相关国家机关及其工作人员的过失也可以作为侵权人免责的理由。1减责免责事由“不可抗力”作为环境侵权的法定免责事由,在我国现行的法律中只在《环境保护法》、《水污染防治法》、《大气污染防治法》、《海洋环境保护法》四部法中有明确规定。《环境保护法》第41条规定:“造成环境污染危害的,有责任排除危害,并对直接受到损害的单位或者个人赔偿损失。……完全由于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并经及时采取合理措施,仍然不能避免造成环境污染损害的,免于承担责任”。《海洋环境保护法》第92条规定:完全因战争和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经过及时采取合理措施,仍然不能避免对海洋环境造成污染损害的,造成污染损害的有关责任者免于承担责任。《水污染防治法》第56条规定:完全由于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并经及时采取合理措施,仍然不能避免造成水污染损失的,免于承担责任。《大气污染防治法》第63条规定:完全由于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并经及时采取合理措施,仍然不能避免造成大气污染损失的,免于承担责任。从上述法律规定可以看出,“不可抗力”作为环境污染损害赔偿的法定免责事由,范围被限定为“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和“战争”两种情况,且“战争”行为作为环境污染损害的免责事由,仅适用于海洋污染造成损害的情况,对大气污染、水污染等情形不能作为免责事由。同时,适用这一免责事由还须符合两个条件:第一,该免责事由是引起损害的唯一原因,即“完全”由于“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或“战争”造成,否则不能免责;第二,行为人在自然灾害发生时应及时采取合理措施,但仍不能避免环境污染。这一免责事由在理解和适用上存在的问题主要有以下两个方面。第一,不可抗力能否作为环境侵权的免责事由?若能,是所有环境侵权免责事由还是特定环境侵权的免责事由?是全部免除还是部分免除?从保护民事主体合法权益和和特殊侵权中对弱者保护的民法理念出发,我们认为,环境侵权作为特殊侵权适用无过错责任原则。即行为人对因自己的行为造成的损失,不论其是否有过错都应承担民事责任。因此,不可抗力原则上不能成为环境侵权的免责事由,只有法律有特别规定的才适用。在法律明确规定免责事由的情况下,还应进一步规定是全部免责,还是减轻或部分免责。《民法通则》第153条概括性地确立了不可抗力的概念,第107条也规定“不可抗力”可以作为一般民事责任的免责事由,但第124条“违反国家保护环境防止污染的规定,污染环境造成他人损害的,应当依法承担民事责任”的规定表明,民法通则并没有明确规定“不可抗力”可以成为环境侵权这一特殊侵权民事责任的免责事由。而第123条关于“从事高空、高压、易燃、易爆、剧毒、放射性、高速运输工具等对周围环境有高度危险的作业造成他人损害的,应当承担民事责任;如果能够证明损害是由受害人故意造成的,不承担民事责任”的规定,仅仅规定了“受害人故意”作为唯一的免责事由。由此,在“高度危险作业”中,因易造成污染的“剧毒、放射性”物质导致的环境污染,即使是不可抗力造成的,只要无法证明完全是受害人故意的,“不可抗力”就不能成为高度危险作业人的免责事由。不可抗力作为“不可预见、不能避免,并不能克服的客观情况”,内容是非常丰富的,根据目前学术界的共识,不可抗力不仅包括某些自然现象,如地震、台风、洪水、山崩、海啸等,而且还包括一些社会现象,如战争、罢工、社会动乱等。不可抗力作为免责事由只能适用于我国《环境保护法》、《水污染防治法》、《大气污染防治法》、《海洋环境保护法》规定的特定情况和条件。下列情况下,因侵权人主观上有过错,应当对受害人承担全部责任。第一种情况是,如果不可抗力仅作为污染损害发生的外部因素,在污染损害发生之前就因被告的过失行为使发生损害的危险存在,其损害后果的发生是一果多因所致,因此不能免除被告的民事责任。第二种情况是在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或战争发生时,被告未及时采取合理措施避免损害扩大,应负赔偿责任。第二,在不可抗力作为环境侵权法定免责事由的情况下,受害人的损失如何填补。在发生上述法律规定的战争、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等法定免责事由的情况下,行为人和受害人双方都没有过错,如果免除了行为人的责任,受害者的损失该由谁来承担呢?我国是个自然灾害频发的国家,因为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造成的环境侵害也为数不少,且往往非常严重,简单地免除加害人责任,让受害人自己承担全部损失似乎也不公平。那么能否由国家承担呢?国家可以也应当建立因不可抗力等原因造成的环境损害救济补偿制度,成立相应的救济基金,实际上我国也开始建立相应的制度,但是还很不完善,且以目前我国的国力,由国家来完全承担责任在短期内还不太现实,补偿的深度和广度在相当长的时期内也很难达到。考虑到对受害人的补偿,在发生不可抗力的时候完全免除污染企业的责任是不公平的。因不可抗力导致的环境侵权,即使是符合法律规定的一切条件,污染企业也不能一概全部免责,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公平的法律理性,体现对无辜的受害人的损害进行合理分配的无过失责任的基本思想,充分发挥法律责任的教育警戒作用和对弱者的保护作用。不可抗力虽然表明行为人没有过错,但损害在事实上又确与其的行为和物件有关,其也从生产过程中获得利润,根据权利义务相一致原则,行为人就应该为可能存在的风险承担责任,这样不但能使受害人及时得到充分的补偿,也能促使排污者小心谨慎地生产经营。污染企业承担的主要是缴纳环境污染强制保险的责任,由保险公司在强制保险责任限额范围内对受害者予以赔偿,对超过强制保险责任限额的部分,承担部分补偿责任。一般来讲,国家建立的针对易造成污染企业的强制保险制度,由污染企业承担一定责任更为合理,有利于加强企业自律,督促企业缴纳强制保险,也有助于填补受害人的损失。2应规定受损害者的免责理由《民法通则》第123条规定:“从事高空、高压、易燃、易爆、剧毒、放射性、高速运输工具等对周围环境有高度危险的作业造成他人损害的,应当承担民事责任;如果能够证明损害是由受害人故意造成的,不承担民事责任”。《水污染防治法》第55条第4款规定:“水污染损失由受害者自身的责任所引起的,排污单位不承担责任”。受害人的过错作为环境侵权的免责事由在适用上应注意的问题有:第一,受害人的过错作为环境侵权的免责事由仅适用于高危险作业引起的环境污染和水污染两种情况,不能作为所有环境侵权的免责事由。第二,这两部法律对过错的程度要求不同。《民法通则》123条对主观过错的要求程度必须是受害人故意,受害人的过失不是环境侵权者的免责理由。而《水污染防治法》第55条第4款规定“损失由受害者自身的责任所引起”即可免责,不问受害者主观上是故意还是过失。只要未能尽到一个正常人所应有的注意,亦即一般正常人能够预见到污染的存在及其危害性而受害人却未注意到,即认为受害人有过错。两者都要求侵权人无任何过错,才能免责。第三,两部法律均未规定混合过错情况下责任如何承担、受害人损失如何填补的问题。所谓混合过错,是指侵权人与受害人对环境污染的损害均有过错的情况。《民法通则》第131条规定:“受害人对于损害的发生也有过错的,可以减轻侵害人的民事责任。”但环境侵权是一种特殊侵权,能否减轻应当有法律的明确规定。而在有关环境保护的法律、法规中,对混合过错问题均无明文规定。原则上讲,由于损害后果中有一部分与侵权人的行为无因果关系,因此,应根据受害人和侵权人各自的过错程度、过错原因及其后果,分别承担相应的责任,也就是说侵权人可以对损害后果中与自己无因果关系的部分免责,或者说减轻其对于整个损害后果的责任。但是,一般原则能否适用于环境侵权这一特殊领域,以及如何确定混合过错各方的具体责任,法律应当明确规定。我们认为,混合过错中责任减轻原则不能简单地适用于环境侵权问题,一方面是因为环境侵权适用的是严格责任原则,即无过错原则,从立法目的上讲,就是要求侵权人承担更大责任;另一方面,还要进一步分析双方的过错程度,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以《民法通则》123条的规定为例,法律明确规定受害人的过错程度必须是故意,那么,当受害人是过失时,侵权人就应当承担全部责任,至于侵害人有无过错,或过错是故意还是过失在所不问。当侵害后果不完全是由受害人故意造成的,其中也有侵害人的过错时,也应当由侵害人负主要责任。而就《水污染防治法》第55条第4款规定,污染损害只有完全是由受害人的过错造成时,侵权人可免责。混合过错时应当区分下列情况:当侵权人和受害人双方同时都存在过失或故意时,或者受害人仅存在过失而侵权人存在故意或过失时,应由侵权人承担主要责任;受害人存在故意而侵权人存在过失时,双方的责任应当对等或适当减轻侵权人的责任。3过错作为环境侵权的免责事由《海洋环境保护法》第90条规定:“造成海洋环境污染损害的责任者,应当排除危害,并赔偿损失;完全由于第三者的故意或者过失,造成海洋环境污染损害的,由第三者排除危害,并承担赔偿责任”。《水污染防治法》第55条第3款规定:“水污染损失由第三者故意或者过失所引起的,第三者应当承担责任”。第三人是指除受害人和产生污染的被告之外的第三人,第三人的过错包括故意和过失。以第三人过错作为免责事由,应符合的条件是:被告能证明自己没有任何过错,而第三人的过错是损害发生的唯一原因,否则不能免责。亦即完全由于第三人的故意或过失造成海洋环境污染损害的或水污染损失的,由第三人承担赔偿责任。第三人的过错作为环境侵权的免责事由在适用上应注意的问题:第一,以第三人的过错作为环境侵权的免责事由只适用于海洋污染和水污染,不适用于其他环境侵权。第二,完全由第三人过错造成的环境损害,产生污染的单位或个人是否能够免除一切责任。根据我国民事法律行为和民事责任的有关理论和制度,以及相关环境保护法律法规的要求,即使是完全由第三人的过错造成的损失,作为可能产生污染的单位或个人也有义务及时地将可能造成的损害告知相关当事人,并有义务积极采取措施防范污染的扩大,否则应对污染扩大的部分承担赔偿责任。第三,可能造成污染的单位或个人在生产或经营中不仅有义务积极采取内部措施防治污染发生,同时,还有审核与自己合作的第三人的资格和能力、监督合同履行的义务。如果违背上述义务,造成污染损害的发生,也应和有过错的第三人一起共同承担赔偿责任。如果造成污染的企业和第三人之间有共同故意,应对受害人承担连带责任,若没有共同故意,可根据其与第三人的过错大小,在他们之间分配责任,这样才有利于责任的公平分担,也有利于及时补偿受害人的损失。4国家有义务也有能力对环境侵权予以救济《海洋环境保护法》第92条第3款规定:因“负责灯塔或者其他助航设备的主管部门,在执行职责时的疏忽,或者其他过失行为,经过及时采取合理措施,仍然不能避免对海洋环境造成污染损害的,造成污染损害的有关责任者免于承担责任”。适用这一免责事由的条件是:第一,造成污染损害的唯一原因是相关助航设备的主管部门执行职责中的过失行为,造成污染的有关责任人没有过错;第二,造成污染的有关责任人已尽到了必要的注意,采取了合理措施,仍然不能避免污染的发生;第三,责任应当由相关国家机关来承担。由国家机关承担环境侵权责任而免除直接环境侵权人责任,我国只有《海洋环境保护法》有规定。实际上由于国家机关决策或工作的失误,造成的环境污染和损害事件绝不仅仅在海洋环境保护方面存在,一些空气、水源、土壤等污染和破坏事件的发生往往与某些国家机关决策失误或管理监督不到位有重大关系。那么,作为受害人,能不能既可以追究直接侵害人的侵权责任,又可以追究负有义务却没有或没有很好履行义务的管理机关的侵权责任呢?我们认为这是有法律依据的,也是可行的。第一,从一般法理意义上分析,国家有义务保护公民的环境权,我国《宪法》第26条和《环境保护法》第1条规定:国家有义务保护和改善生活环境和生态环境,防治污染和其他公害,保障人体健康,促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发展。《环境保护法》第16条规定:“地方各级人民政府应对本辖区的环境质量负责,采取措施改善环境质量。”第二,从造成环境污染和侵害的原因以及治理措施看,国家有义务也有能力对环境侵权予以救济。环境污染与环境恶化,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些企业或个人为了自身的利益对环境过度开发、利用和破坏的结果,实际上这与国家和政府宏观产业政策也有密切关系。政府在权衡经济与环境保护的过程中,常常自觉不自觉地偏重于经济优先政策,这种经济本位的发展思想和经济体制,是现代环境侵权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