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赖特卡特小说中的地方色彩

布赖特卡特小说中的地方色彩

斯皮尔布里特哈里斯（isbretharte，1836-1902）是美国文学史上第一位现实主义作家之一。他将当地的五颜六色引入了文学创作中，成为美国的第一位有影响力的地方作家，也是第一位著名的国际作家。他对美国的西部习俗做了许多解释。其作品代表了早期的美国边疆文学创作,1868年的代表作《咆哮营的幸运儿》被视为美国乡土文学的里程碑式作品,而1870年出版的《诚恳的詹姆斯的老实话》则为哈特赢得了“幽默作家”的荣誉。美国乡土特色文学始于南北战争之后,着重描绘美国各个地区特色,介绍该地的方言、风土人情及独特景色。西部边疆小说的创始人库珀、善于描写纽约文化的欧文以及关注西部文化的马克·吐温与哈特均是这一时期的代表性作家。哈特集中描绘加利福尼亚的社会风情,利用幽默的写作手法,大量的西部方言,间接批判了当时美国的写作手法,以生动的、简介的、富有深意的语言打动了千万读者。哈特的魅力在于“能幽默、逼真地表现丰富多彩的边界生活,善于捕捉边界生活特点,塑造出令人难忘的人物形象”。(P224)作为西部作家,哈特将19世纪淘金热这一历史进程纳入其创作视角,以独特的笔触描绘了美国西部社会的巨大变化。作为敏锐的观察者,哈特深入地探究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生动的西部开拓者的边疆生活,“他作品的主人公多半是社会中不得已的人。他们到处流浪,贫穷的煎熬和发财的渴望使他们来到发现金矿的加利福尼亚。哈特在小说中表达了他们的愿望、欢乐和不可避免的失望。他把人物放在与大自然和社会的斗争中展示他们的性格,揭示人物的精神”。(P169)哈特对于这些人物倾注了极大的同情,对其悲惨的命运唏嘘不已,强烈谴责造成悲剧的社会因素,始终坚持“这些赌徒、妓女、酒鬼、流浪汉、抢劫犯都有一颗‘金子般的心’,他们平时看起来无法无天,但到了人生关键时刻都能表现出类美好的品格。”(P169)因此哈特作品中的恶徒最终往往通过个人精神救赎,成为了高尚的天使,作品中道德感召永远是吸引读者的风向标。文学伦理学批评主要指的是一种以文学为批评对象的研究方法或思维方法,它的核心是从伦理和道德的立场对文学的存在给予阐释,通过这种批评建立一种文学的道德标准,并从伦理道德价值方面肯定优秀文学作品,促进人类文明的进步。(P6-7)本文试图从该批评角度出发,重新解读哈特的短篇小说,着重分析小说中社会变革带来的道德嬗变,即荒野向文明的嬗变、传统的农牧文明向工业文明及商业文明的嬗变、以及基督救赎思想向自然主义的嬗变,为读者重新审视淘金热时期的西部历史提供新的研究视角。一、文明的意义—堕落的“上帝的花园”一直以来,美国西部都被视为圣洁的伊甸园,其作为美国文化的“处女地”,是无数作家创作的源泉。正如西部作家A.B.格思里所讲,美国西部是“上帝的花园”。广袤的土地、丰富的自然资源、独特的人文气息成为了作家创作的主题。早期的西部拓荒者,正如其祖先在1620年乘坐“五月花”号登陆美国东海岸一样,试图以自己的双手重新建立起一片圣土,实现个人梦想和价值的乐园。而朴素的清教主义也占据了早期西部的道德主题。淳朴的清教拓荒者追求自由和平等,主张简单实用,认为尘世间的苦难即是自我修行,是上帝给予其子民的使命;他们坚忍不拔、诚实守信、具有极强的责任心,富有勇气和创新精神,主张理性的生活,反对铺张浪费,背负神圣的使命感艰苦创业。因此早期的拓荒者在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和社会挑战时,仍毫不畏惧,以辛勤的劳作来履行自己对上帝的承诺。狂野的西部多了几分原始的野性,而少了不少文明的虚伪、狡诈和唯利是图。然而与美国东部相比,西部也被认为是“文化的荒漠”,东部的文化很长一段时间未曾影响到这片圣洁的土地,但随着西进运动和淘金热的到来,美国西部的道德天平也随即开始向“文明”倾斜。1845年,记者苏利文宣称向西部拓展是上帝赋予美国人民的使命,他倡导西部作为一片民主的土地,任何一位美国公民都有权并且有义务去开发拥有这片热土,从此拉开了淘金热的序幕。而1848年加利福尼亚州发现金矿的消息则加快了这一进程。从1849年至1899年,数百万移民怀着发财梦,携家带口奔向西部,穷苦的东部农民、东欧的投机者、中国的劳工、罪犯、强盗等形形色色的移民改变西部原有的社会结构和风气。“一些人从东部横跨大陆而来,经过干旱的平原,忍受着干渴、饥饿,冒着遭印第安人袭击的危险,跋涉数千英里来到加利福尼亚;另一些人则乘船从海上绕道而来。结果,小客栈拥挤不堪,人满为患;采矿营里盗窃、诈骗、抢劫、谋财害命,无所不为。人们有了钱就去聚赌豪饮……”(P119)伊甸园式的自然生活逐步被城镇生活所取代,东部的物质主义和拜金主义代替了朴素的清教主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致使来西部的“淘金”者沦为了社会的牺牲品,早期的个人主义成为了不断攫取社会财富的借口,一个必然堕落的“上帝的花园”出现了。在是与非、精神与物质、荒野与文明的斗争中,东部成为了彻底的赢家。哈特早期醉心于描绘西部的广袤无垠和雄伟壮丽,塑造了无数生动的人物形象。在其作品中,西部是令人神往的,是朴素无华的,生活虽然艰辛,但仍处处闪光。辛勤的拓荒者以辛勤的双手建立了自己的家园,朴实的矿工和诚实的寻梦者也总能得到上帝的眷顾,即便是罪孽深重的罪犯们也可以实现精神救赎。故事《巴克的运气》中的善良男主人公历经艰险后不仅获得了财富,还赢得了爱人的芳心;《劳雷尔溪的女邮政局长》中的贝克太太,通过诚实的劳动得到了男权世界的认可和尊重;《红狗的女继承人》中的女服务生佩姬信守诺言,辛勤劳作,最终实现了自我价值和人生幸福。但不可置否的是,哈特对于“上帝花园”的坚守并未持续太久,他敏锐地观察到了淘金热带来的社会变化,觉察到东部腐朽文明的入侵,一方面哈特试图继续维护西部传统的价值观,另一方面对于这种道德嬗变却无计可施,只得扼腕叹息,因此陷入了深深的道德矛盾中,这也就不难解释哈特小说中诸多底层的劳动人民为何穷苦不堪,寻梦者理想破灭后如何自暴自弃,赌徒、妓女、奸诈的投机商等充斥着整个社会。赌徒约翰·奥克赫斯特是哈特小说里常客,密格尔丝等诸多女性都曾是遭人鄙视的妓女,醉鬼老史密斯是梦想破灭后自暴自弃的可怜虫,恶毒的比利大叔无耻地偷窃了同伴的粮食。开拓者追求自由和自力更生的乐观精神曾是西部荒野做最好的诠释,如今却沦为不择手段,妄想一夜暴富的幻影。西部荒野对于文明去除了社会的限制,提供了个人发展的空间和机遇,是人与自然的抗衡;而文明则更注重经验主义,强调人与人之间的斗争。美国西部转变真实地反映了18-19世纪美国经济迅速发展之际,美国人引以为自豪的道德感却在渐渐地衰落、退化、变质,极端的个人主义催化了社会风气的堕落,金钱至上的理念代替了朴实无华的生活信念,而滋生了种种的投机主义,衍生了虚幻的“美国梦”,使得无数人成为其牺牲品,更加剧了社会犯罪,西部这块曾经的圣地也变成了社会丑恶现象的摇篮,哈特客观地记录了美国西部荒野向文明的转变,迫使读者重新审视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探究深埋在文明背后的社会因素。二、西部的方向性—农牧乌托邦的覆灭不可否认,美国西部肥沃的土地和广袤的草原一直以来对于吸引开拓者都具有极大的吸引力,而丰富的矿产和自然资源也是西部投机商所觊觎的。19世纪的西进运动为西部带来了丰富的农业劳动力,而随后通过的宅地法更加刺激了穷苦的农民奔向广阔的西部,西部农业乌托邦的模式逐步建立起来。宁静的田园生活向来是边疆文学的创作主题,西部开拓者自力更生、坚强不屈的精神也历来被作家们津津乐道。“农民的生活对于净化心灵来说是最适宜的,他们人人品德高尚,社会风气淳厚,大家都感到幸福快乐。他的生活方式简单,本性朴实无华。一般说来,他会相当富足而无奢侈的恶习。他不需要为生活而过度劳累地奔波,但也不容许懈怠懒惰。农民生活得朴实而富足,远离人间邪恶的污染,享受着自己及其丰硕的劳动成果,身体健康,心满意足。”(P137)同时西部广阔的草原也造就了牧业乌托邦的神话。牲畜不仅为早期的开拓者提供了食物和皮毛,并且还是重要的交通工具和燃料来源。西部的牧业为作家提供了丰富的创作题材,一手缔造了西部小说中最为耀眼的要素———西部牛仔。牛仔是西部大草原的牧牛人,风餐露宿,天地为家,浪迹天涯。西部牛仔大都嫉恶如仇、放荡不羁、自由自在、打抱不平,与残酷的大自然和凶狠的劫犯、印第安人英勇斗争,默默无闻,以自己的独特方式来维护世间的公平和正义。在其身上不乏侠骨柔肠,也拥有生活的激情,涌动着崇高的气质,迸发出英雄的光辉。库珀小说《皮袜子故事集》中主人公纳蒂·邦波便是牛仔精神最好的阐释。然而19世纪以来,伴随着西进运动和淘金热的推进,自然环境遭受了巨大的破坏,资源被野蛮掠夺,野生动物被残忍地屠杀,矿产被过度地开发,大面积的草地被摧毁,诸多农地被占据,农牧业乌托邦的神话在现实中慢慢解体。大工业的崛起,商业、工厂、酒店、银行、矿山如雨后春笋般地出现在各地,铁路线、电话线遍布美国。1860至1894年间,美国工业总产值一跃成为世界首位,一个以工业和商业为经济基础的帝国正在崛起,伟大的西部在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至1870年,作为西部象征的野牛几乎被屠杀殆尽,而加利福尼亚的矿山满是沟渠,哈特目睹了美国的巨变,承认工业化和城镇化是历史的必然趋势,在小说《五岔口的傻瓜》中,哈特这样描述了西部的环境变化:“大瀑布底下便发现空汽水瓶,参天大树变得灰头土脸,树底下也发现了沾满油污的报纸和火腿三明治的残渣。五岔口一条条长长的街道上,也常闯来些胡须修建得十分整齐,紧扎领带的男人和面容娇好、矫揉造作的女人”。(P159)但哈特也无限怀念往昔的牛仔情节,因此赌徒奥克赫斯特虽然嗜赌成性,却常常乐善好施,井赢来的钱财送给穷困的矿工,就连柔弱的贝克夫人也可以驰骋骏马,英勇机智地搭救困境中的格林先生。美国大工业文明和商业文明的崛起,使得以双手打拼的日子渐渐远去,而相应地使美国人更加看重物质利益和生活享受,弱肉强食的社会法则深深扎根于这片土地,生活对于曾经的西部“桃源”来讲,变得异常艰辛,人与人之间少了一份真爱,多了几分尔虞我诈,工业文明带来的并非是人们心中期盼的进步,而是道德的倒退。对于自然地破坏,也驱使美国人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空间,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建立起朴素的生态思想。作为小说家,哈特无法影响到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也无法提出合理的解决方法,但其作品却客观地展示了淘金热时期西部文明的嬗变,为读者进一步研究历史文化和经济、政治变革提供了真实的资料。三、自然主义是当代社会面临的困境哈特作为乡土文学作家,向来笃信基督救赎思想,他将尘世视作是炼狱,每个生活其中的人必将经受考验,人生就是一场以拯救和赎罪为目的的战役,而要赢得这场战役必将付出沉重的代价,甚至是献出宝贵的生命。赎罪是高尚无比的,是英雄之举,是摆脱俗世的必经之路。哈特虽深受狄更斯的影响,却未曾采用相同的救赎手段,没有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将罪恶之人流放,而是安排其以自我牺牲来实现救赎;同时哈特也从未将罪恶的来源归咎为人性,而是诉诸于社会环境。其小说中无法无天的矿工为了拯救孩子而英勇献身,往日的妓女舍弃一切,维护纯洁的爱情,被放逐的恶徒为了拯救他人也能舍生取义,正是死亡让这些被社会唾弃的人重新赢得了他人的尊重和理解。可叹的是,哈特似乎从来对美好的事物缺乏一种驾驭的能力,皆大欢喜并非哈特作品的主题,却让读者感受到了浓重的自然主义烙印。1859年达尔文在《物种起源》中首次提出了“适者生存”的理念,随后这一理念被赫胥黎等社会学家应用于社会法则,认为强者必然战胜弱者,而哈代等作家则这一理念投入到了创作之中,主张在尘世间,人类史渺小的,无力改变的自己的命运,只得随波逐流,即文学中的自然主义。哈特不仅是一个伟大的小说家,而且也是一个敏锐的道德家和思想家,他认为无论是人类还是社会,都遵循着生存竞争,严守着适者生存的道德原则,个人的命运似乎早已注定,无论怎样的挣扎都徒劳无益。这也就不难理解,哈特的作品中缘何诸多的失意者、梦想破灭的淘金者、被生活所迫的妓女、赌徒、强盗和终日劳作的矿工。虽然这些人物也曾被幸运女神所眷顾,但命运的魔咒却使得他们无法长久地拥有幸福的时刻:焕然一新的咆哮营最终被洪水无情地冲垮,善良的梅丽丝被迫背井离乡,皈依了基督教的异教徒李顽在暴徒的袭击下丧命。小说流露出的自然主义令读者感受到了生活的丑恶和命运的残酷,对于哈特笔下社会竞争的牺牲品无限同情。“淘金热”时期的美国西部,早已不再是梦想家的摇篮,而是社会丑恶的温床。在残酷的自然斗争和社会竞争面前,生存问题被摆在了第一位,随后则是挤进社会上层的妄想,为了实现这些目标,欺诈、抢劫、谋杀等手段司空见惯,但即便如此,成功者也聊聊无几。美国社会则在这些虚幻的念头中消耗殆尽,曾经的梦想者屈从了命运的摆布,丧失了人生的理想和信念。渺小的人类在大自然和社会压力下疲惫不堪,最终走向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