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武》情景喜剧的喜剧性

论《武》情景喜剧的喜剧性

80集《武林传奇》（以下简称《武术》）无疑是2006年新年屏幕上的白马。它既是我们的第一部情景喜剧式的武侠片,也是第一部武侠片中的情景喜剧。它没有一般武侠片的血风腥雨、国仇家恨,而是通过颠覆传统武侠片的形式来为大众提供一种新的娱乐样式。同时,古装武侠的元素也为情景喜剧注入了一些新鲜的元素。这样一种全新的搞笑、戏谑的特点招致了一些观众的抵触和接受困难,但也吸引了e时代年轻观众的追捧,在网络中尤其火爆。作为情景喜剧,《武》所带给我们的审美惊奇是明显的,也是应该引起我们思索与探讨的。笔者认为,《武林外传》能一炮而红的原因就在于其喜剧性的突破性营造上。主要表现在:情景喜剧的戏剧性陌生化理论是布莱希特对20世纪戏剧理论的一大贡献。虽然因其局限性,对戏剧创作不具有普遍的指导意义,但是已被很多戏剧评论家认为适用于喜剧。美国的埃里克·本特利认为:“布莱希特的戏剧理论,依我看就是一种喜剧理论”1德国的汉斯·考夫曼也认为:“所谓陌生化,就是按照喜剧的方式来处理对象。”1为了达到陌生化效果,布莱希特提出要改变戏剧的时空结构。他提出的最基本方法是将任何事件——包括当代事件——历史化,以使它们以一种奇异的、陌生的、与观众有距离的面貌出现。1国内的大多数情景喜剧如《东北一家人》,《闲人马大姐》等在喜剧营造上遵循着现实主义的创作路线,贴近现实与紧跟热点是这些喜剧的一大鲜明特色。然而喜剧创作的内在难度和紧密联系现实的外在要求无疑使情景喜剧的创作如履薄冰,在方寸之间腾挪难免捉襟见肘。这也是导致情景喜剧讽刺功效大大降低的原因之一。而《武》剧故事的背景放在了距今天几百年之遥的明代,人物也不是我们熟悉的左邻右舍,而是行走江湖的风云儿女。古装加武侠不仅凸现了情景喜剧的民族特色,而且在营造喜剧性方面独占很多优势。古装剧的优势,是可以跳出现实羁绊,天马行空地构建一个大胆和荒唐的世界,避开现实生活中的种种禁忌,大胆讽喻;而武侠题材的借用,更是巧妙利用中国源远流长的武侠传统来演绎故事:一个叫郭芙蓉的黄毛丫头初入江湖,欠下钱财被困在客栈。故事从这里开始,依次引出佟湘玉、白展堂、吕秀才、李大嘴、莫小贝以及邢捕头、燕小六、钱掌柜等性格各异的主人公,发生了一连串戏谑生动的江湖故事。剧情摆脱了现实枷锁的羁绊,自由挥洒,借古讽今,亦庄亦谐。21世纪的今天发生的故事放在几百年前去演绎,这本身就充满了喜剧性。剧中人物身穿古装,却又言辞现代:英文与汉语交错,文言与方言映辉;剧情虽是江湖故事,却又折射当下现实:如不许传销,赌博违法,依法纳税,减轻学生负担等现代意识时有穿插,令人忍俊不禁。情景喜剧:设置戏剧性情境,建构符合现代编剧宁财神毫不讳言对周星驰的喜爱和借鉴,《武》在搞笑手段上也的确深得周氏无厘头的真传:敢于挑战正统,不拘陈规,场面奇特热闹,“搞笑”酣畅淋漓,让人宣泄得过瘾够劲。首先是对白的戏谑搞笑,如:李大嘴娘: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呢!李大嘴:那是你口重!李大嘴娘: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呢!李大嘴:那是我懒得动!老板娘:一个女人的幸福就是嫁一个男人,侍候他一生。郭芙蓉:为什么不是他侍候我一生?老板娘:知道你为什么嫁不出去了吧?其次,《武》颠覆传统,将各种搞笑元素大胆进行后现代拼贴。剧中充斥着对当下各种流行文化:如通俗音乐、综艺晚会、颁奖典礼、甚至广告的模仿与解构。“人在江湖漂,谁能不挨刀?白驼山壮骨粉,内用外服均有奇效。……华山论剑指定营养品,本镇各大药铺医馆均有销售,购买时,请认准黑蛤蟆防伪标志,呱,呱”。类似这样的搞笑广告随处可见。流行歌曲的运用也非常广泛:如郭芙蓉与秀才热恋时高坐在屋顶深情吟唱“你在我眼里是最美”,老白被锦衣卫抓走时,泣不成声,“手里捧着窝窝头,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此外,本剧还惟妙惟肖地模仿反讽了当下一些知名的综艺节目。祝无双和郭芙蓉为了秀才争风吃醋,老板娘佟湘玉决定让她们进行才艺比拼。于是,同福客栈上演了一台现场综艺PK秀。《武》在营造喜剧性方面锐意创新,取得了不少值得称赞的突破,给人们带来了少见的喜剧审美惊奇。然而细细品味之下,发现这部作品在成功搞笑的同时,也暴露出一些令人忧虑的倾向与问题。忧虑之一:典型喜剧情景的偏离情景喜剧是由英文SituationComedy翻译而来,它注重的是在典型的喜剧情境(场景)中展开喜剧冲突,挖掘喜剧因素。美国早期的经典情景喜剧《我爱露茜》以一个可爱却又糊涂,对职业生涯充满憧憬的家庭主妇为主角,在将近4年中一直居收视率之首,并且在其超过8年的播出周期中,不止一次创造了收视率超过60%的奇迹。而《我爱露茜》所确立的情景喜剧的指导方针至今仍然被遵守,其中的两个重要原则是:“(1)多把你的人物放到危急的情境之中,直到这集的末尾再让他获救;(2)为喜剧情境提供简单而又内在的逻辑。”2可见,美国情景喜剧在发轫之初就注意到喜剧情景构建的重要性。众所周知,喜剧经常通过误会、巧合等喜剧冲突产生。在成功的喜剧片中,我们常常可以看到,“一个普通人当一天上帝,一个小孩充当抓贼高手,男人冲进了女浴室”等错位的故事冲突,这样后面的剧情必然是滑稽和可乐的,误会、荒唐、巧中巧、错中错,引发了强烈的笑声。笔者把这类引发喜剧性的情景称为典型喜剧情景。但凡成功的情景喜剧无不注意煞费苦心地精心营造喜剧情境。我们以美国近年来最走红的情景喜剧《老友记》为例,第八季第一集讲的是莫妮卡和钱德勒的婚礼。在这个婚礼上引发了无数令人捧腹的喜剧情景:新郎钱德勒穿着一双新皮鞋参加婚礼,结果鞋底太滑,无法舞动,他处处小心,最后和岳母大人跳舞时还是不慎滑倒在地,竟然把岳母的长裙拽了下来,全场轰然大笑;傻里傻气的乔伊为了装酷穿了套迷彩军服来参加婚礼,被莫妮卡训斥后,只好胡乱找了套运动短装换上,他穿梭在衣着华丽,文质彬彬的客人中,显得无比滑稽;罗斯在宴会上对一位迷人女郎一见钟情,为了能坐在女郎旁边,偷偷把自己的席位由1号桌调为6号,他踌躇满志地来到女郎身边准备入座,却发现人家是9号……他刚才看翻了,无奈的他只好和一群孩子坐在一起,气愤地吃着给孩子们准备的小份食物……不难发现,只有放在典型的喜剧情境中,人物的可笑性才能进一步被发掘,场景的喜剧性才得以充分展现。典型情景对于一部情景喜剧的重要性就如大厦之根基。可是对比来看《武林外传》,其喜剧的营造几乎完全是靠各种时尚搞笑元素的后现代拼接。这种后现代拼接的方式虽然短时间内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但是却偏离了情景喜剧制笑的常规,具有不可复制性,因而对其他作品的借鉴意义和参照价值不大。可以预料,如果情景喜剧长此以往靠这种手段搞笑,势必会引发观众的审美疲劳。忧虑之二:违反基本喜剧原则的暴力倾向《武林外传》在搞笑之时,违背了一些基本的喜剧美学原则,流露出一定的暴力倾向。亚里士多德在《史学》第五章开头为喜剧下了这样一个定义:“喜剧是对比一般人较差的人物的模仿,所谓差,并非指一般意义上的坏,而是指具有丑的一种形式,即可笑性,可笑的东西是一种对旁人无伤,不至于引起痛感的丑陋和乖戾。”3这段话中涉及到两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可笑性和非痛感。也即可笑性不能和痛感相连。当代美国的一位学者RichardF.Taflinger也在他的情景喜剧研究的网页上提出情景喜剧所必须遵守的一个原则之一是“Itmustbeperceivedbytheobserverasharmlessorpainlesstotheparticipants.(喜剧场景必须在观众看来对剧中人物是不造成伤害、无痛苦的。——笔者译)”4遗憾的是,《武》剧虽然号称反对江湖暴力,但是观众稍微留心就会发现,剧中拿暴力来搞笑逗乐的情节时有发生。剧中人物经常以身体的互相伤害为乐,如小郭初到同福客栈时候为了逃避劳动假装下半身失去知觉,莫小贝为了一试真假就用滚烫的热水为其洗脚,烫得她满脚大泡,假伤变成了真痛;白展堂为了多休息几天,给自己两个手指裹上纱布,邢捕头见状,拿起铁锤硬将其手指打折,说是为了让骨头接正;小郭时常暴虐秀才,一言不合就用“排山倒海”把秀才打得门牙脱落,还有一次把秀才从房顶推下,摔得他头破血流;剧中的钱掌柜更是家庭暴力的典型受害者,每次出场都鼻青脸肿;邢捕头为了痛改前非,竟然用刀把自己的手割得血肉淋漓;犯罪嫌疑人包大仁更是在剧中受尽了苦头:被小郭反复卸胳膊、被无双峨嵋刺扎、被小六刀砍……弄得求死无门。……可以看得出,这样伤害身体的举动在剧中并无其他叙事意义,纯粹是为了搞笑。但是这种搞笑手段严重违反了喜剧“非痛感”的内在要求,消解了审美价值。正如有的学者指出的:“喜剧的要素是一种深刻的幽默,由于这种幽默总是在荒谬和丑恶中坚持一种被人遗忘了的人的价值和尊严,它又具有一种深沉而又浩大的忧郁的背景。所以另一方面,美学应当把喜剧性和没有思想的可笑性严格区别开来。下流的噱头,庸俗的插科打诨和对于残废者的嘲弄,可以博得市民们的哄堂大笑,却谈不上它有任何审美价值。”5更有甚者,这种恣意妄为的游戏之举在全剧搞笑狂欢的氛围下,其痛感恶果被游戏化、淡化,出现痛感麻木现象。这类场景观众尤其是青少年观众看多了,也会在心中淡化此类痛感,失去仁善关爱之心,他们有可能会在日常生活中积极效仿并以别人的苦楚为乐。忧虑之三:滑稽有余幽默不足的闹剧倾向车尔尼雪夫斯基曾经说过:“当滑稽只限于外在行为和表面丑态时,谓之闹剧。”纯粹的闹剧不以性格描写为重,专门采用情节的离奇,可笑的动作,滑稽的语言,和一切搞笑的手段,以单纯逗哏发噱为目的。闹剧是喜剧的低级形态,但因一切喜剧都离不开一定形式的夸张变形,闹剧又是一切喜剧中必不可少的基因,在制造喜剧性方面起着相当重要而独特的作用。然而不可否认,过多闹剧成分会大大降低喜剧作品的艺术品格和审美价值。《武林外传》中,各种无厘头的喜剧拼接使它更像是一道滑稽菜肴大拼盘,虽姹紫嫣红,好玩逗乐,但却缺乏一股沁人心脾的底蕴和真味的统领;因为真正的幽默“不是停留在可笑性的层面,而是深入到历史的潜流语人性的底蕴,把对当前社会世态人情的描摹戏拟发展到活灵活现的地步,即传输欢乐,更启人心智,它像一道欢乐的溪流,从严密的控制和沉重的氛围中奔涌而生,让我们体会到生命的欢喜,感受着生活中的日常现实,又深悟反讽戏拟背后的宽容与公正”。6剧中尽管几乎每一集都穿插一些要“寓教于乐”的道理,如,传销违法,赌博有害,依法纳税,减轻学生负担等,但是由于这些情节本身被当作了搞笑的噱头,所谓的“寓教于乐”更像是被解构的对象,艺术的目的蜕变成了纯粹的娱乐手段,“启人心智”成为《武》剧不能承受之轻。而很多被网友奉为经典的台词细细探究其实只是耍贫嘴的俏皮话而已。幽默的对白应是语言的精彩碰撞,是心灵智慧的产物。美国情景喜剧《老友记》的对白不仅机智幽默,令人拍案叫绝,而且大量对白润物无声地涵盖了美国精神与美国文化。自问世以来,《老友记》精美的对白不知倾倒了多少观众,成为世界上不计其数的英语学习者的最好教材。总体而言,《武》剧中的搞笑场景很多都流于浮浅滑稽,缺乏幽默和智慧的深层烛照。总之,作为一部成功打破中国情景喜剧近年“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