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经》论抑郁症

《内经》论抑郁症

抑郁是当今药理学的一个重要课题之一。作为一种常见的情感障碍性疾病,抑郁症以心境抑郁为特征,这一临床表现可见于郁证、脏躁、百合病、梅核气等病证中,现代中医内科学一并将其纳入郁证的范畴。朱震亨在《丹溪心法》中指出:“气血冲和,百病不生;一有拂郁,诸病生焉。故人身诸病,多生于郁。”所以一般认为抑郁症的主要病因是七情所伤,应该以肝气郁结为论治核心,重在疏达肝气,调理气血。临床上将抑郁症分为虚证、实证两类,包括肝气郁结、郁久化火、气滞血瘀、心脾两虚、阴虚火旺等若干证型。《内经》重视阳气在生命活动的重要作用,结合抑郁症的临床特征,复习相关经文可以发现,《内经》重阳思想对抑郁症的治疗颇有启迪。1阳神不安,神疲寡荣《素问·生气通天论》云:“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强调人以阳气为本。阳气的推动和温煦作用是生命活动的动力,气血的周流、肢体的运动、精神的爽慧等,都依赖于阳气的作用。阴阳平衡则精神正常、情绪平和,故《素问·生气通天论》说:“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阴阳失衡可导致精神情志异常,《素问·宣明五气》云:“阳入之阴则静,阴出之阳则怒。”阳气充盛则性喜而好动,阳气不足则神疲寡欢,情绪低落。抑郁症有三大主要症状,情绪低落、思维迟缓和运动抑制。《素问·痹论》提示“阴气者,静则神藏,躁则消亡”;《素问·生气通天论》认为“阳气者,精则养神,柔则养筋”。阴主静,阳主动。若阳气不足,或郁而不行,则神失温养振奋,见精神抑郁不乐,忧愁伤感,甚至悲观绝望;或见思维迟钝,思考问题困难;或见身形倦怠,不爱活动等。人体生命活动存在节律性变化,精神的兴奋与抑制,睡眠与清醒也应该有一定的节律。《素问·生气通天论》说:“阳气者,一日而主外,平旦人气生,日中而阳气隆,日西而阳气已虚,气门乃闭。”所以,生命活动的节律性变化是人体阳气与自然界阳气同步盛衰变化的结果。抑郁症常伴有睡眠障碍,典型的睡眠障碍是早醒,比平时早2~3小时,醒后不复入睡,并陷入悲哀的气氛之中。同时,病人心境有昼重夜轻的变化,清晨或上午陷入心境低潮,下午或傍晚渐见好转,昼夜变化发生率约50%。说明抑郁症患者常常失去昼寤夜寐和白天兴奋夜间抑制的正常生命活动节律,其内在的机制是阳气不足和运行迟滞,使阳气消长盛衰、开阖出入的昼夜节律异常。2不同的气质类型,易发生抑郁症抑郁症的发病与遗传因素、个性特点有关,抑郁症的形成与体质因素有关。《灵枢·行针》指出:“多阳者多喜,多阴者多怒。”说明阳气盛则兴奋而多喜,阴气盛则抑郁而恼怒。《内经》根据阴阳之气禀赋的多少和心理惰性的不同,将人群体质分为太阴、少阴、太阳、少阳、阴阳和平五种不同的类型。一般认为太阴型相当于抑郁质(弱型),少阴型相当于黏液质(安静型),太阳型相当于胆汁质(兴奋型),少阳型相当于多血质(活泼型)。其中抑郁质和黏液质两种气质类型易于发生抑郁症。《灵枢·通天》认为:“太阴之人,多阴无阳”,“贪而不仁,下齐湛湛,好内而恶出,心和而不发,不务于时,动而后之。”太阴之人因阴气盛而性情内向,面色阴沉,喜怒不形于色,精神易于抑郁。“少阴之人,多阴少阳”,“小贪而贼心,见人有亡,常若有得,好伤好害,见人有荣,乃反愠怒,心疾而无恩”。少阴之人阴气多阳气少,故心胸狭窄,心怀嫉妒,常常忧愁悲伤,郁郁不欢。体质不同,对情志等刺激的耐受力也有一定的差异,素体阳气不足、阴气偏盛的人更容易发生抑郁症,表现为精神抑郁而不振奋,脑神呆钝而不机敏,形体懒惰而不喜运动。抑郁症发病的体质特征也证明了抑郁症与阳气的盛衰关系密切。3抑郁的治疗原则：温通阳抑郁的病机在于阳气虚衰或阳气失于宣通,治疗也应以温补阳气和透解阳郁为主。3.1治疗抑郁症,养肾阳虚,以温补肾阳为主《素问·四气调神大论》说:“夏三月,此为蕃秀……使志无怒,使华英成秀”;“冬三月,此为闭藏……使志若伏若匿,若有私意,若已有得”。从天人相应的角度探讨了精神活动与自然阳气盛衰的关系。据此可以推测,当阳气充足时精神饱满而有热情,当阳气不足时精神内敛而含蓄。所以,阳气虚衰,则精神颓废而情志抑郁,治疗当温补阳气。肾为先天之本,脾为后天之本。阳虚导致的抑郁症以脾肾阳虚最为多见,表现为精神萎靡,情绪低沉,懒于言语,嗜卧少动,惊恐失眠,面色苍白,纳呆便溏,妇女带下清稀,男子可见阳痿,舌质淡胖或边有齿痕、苔白,脉沉细。本证的病因病机是禀赋素虚,久病失养,或劳倦伤肾,下元亏损,命门火衰,脾阳不足。阳气虚弱,神气身形失于温养则精神不振,情绪低沉,嗜卧少动。脾肾阳虚则便溏,阳痿,带下等。舌脉均为阳虚寒湿之象。此型多见于老年期抑郁症,或抑郁症重症患者,也见于季节性抑郁症,尤其是冬季日照不足容易发病的患者。温补阳气,则元神得养而无抑郁之弊。肾阳为根,脾阳为继,治疗以温补命门肾阳为主,方用右归饮加减。阳虚火衰的抑郁症,甚者可因阳气衰微,神气失养,见神情衰倦,但欲寐;阳衰寒盛,无力鼓动血脉,见四肢不温,脉微细。可以四逆汤温养阳气。李可先生在首届扶阳论坛上的演讲中强调,用四逆汤治疗抑郁症效果良好,可以逐日增加附子用量,到一定程度,患者往往汗出而病愈。此论不失为经验之谈。3.2阳虚患者应释放导致阳气郁滞的原因很多,如外邪束表、卫阳被郁,或经气不利、阳气郁遏等,均为后世论治抑郁症提供了思路和方法。3.2.1外邪宣通养气养肝作用《素问·风论》说:“故风者,百病之长也……肝风之状,多汗恶风,善悲,色微苍,噎干善怒,时憎女子。”《灵枢·厥病》也说:“风痹淫泺……烦心头痛,时呕时悗,眩已汗出,久则目眩,悲以喜恐,短气不乐,不出三年死也。”可见外邪可以导致善悲、不乐等抑郁症状。究其原因,由于外邪侵袭,郁遏卫阳,使肺气不利,而肺主一身之气,与肝共同调节一身之气的升降运行,故肺失宣降可以导致抑郁症发病。结合《素问·至真要大论》之“诸气郁,皆属于肺”的病机论述,通过发散外邪,宣通卫气,可以治疗抑郁症,亦《素问·本病论》所谓“火郁发之”。曾有临床报道证实,配伍麻黄等宣肺通阳之品透达外邪,宣通肺气,可以开启郁闭,对于情志不舒、气机郁结,不能宣泄导致的郁证疗效显著。这对于拓展抑郁症的治疗思路颇有启迪。3.2.2养菌治泻,阴消形《素问·至真要大论》强调“诸禁鼓慄,如丧神守,皆属于火”。说明少言寡语、神不守舍等抑郁症的常见症状,可由阳郁不伸,热伤心神导致。治疗应透解阳郁,疏达气机。《灵枢·根结》云:“太阴为开,厥阴为合……合折,即气绝而喜悲。”《素问·刺腰痛》云:“阳明令人腰痛,不可以顾,顾如有见者,善悲。”《素问·刺疟》云:“足太阴之疟,令人不乐,好太息,不嗜食。”提示六经经气不利,开合枢转失常,是抑郁的重要成因。《伤寒论》发展了六经理论,用小柴胡汤和解少阳,调理少阳枢机,是调节阳气运行的主要方法,治疗“胸胁苦满,嘿嘿不欲饮食,心烦喜呕”;栀子豉汤清宣胸膈中的郁热,治疗“反覆颠倒,心中懊”。后世用四逆散透解阳郁,疏肝理脾,治疗外邪传经入里,气机郁遏,不得疏泄,导致阳气内郁,不能透达所致的抑郁诸症;以柴胡桂枝汤调和营卫气血,和解表里,疏肝利胆,治疗失眠抑郁;以柴胡加龙骨牡蛎汤和解清热,镇惊安神,治疗情绪低落、极度抑郁恐惧者等。上述种种用法,总以疏达阳气为主,体现了《内经》阳郁不达而致抑郁的病机特点。4郁症的中医治疗“重阳思想”是《内经》重要的学术观点之一,其思想渊源当推之《周易》。《系传·系辞上》开篇即云:“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可见以阳气为重的观点具有深厚的文化学基础。现在有关抑郁症的研究颇多,就其辨证论治而言,多拘泥于“脏腑气血辨证”体系,然脏腑的功能与气血的运行无不本于阳气的变动。张介宾阐发经旨,在《大宝论》中充分强调了阳气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