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抑郁症患者的形象塑造

网络抑郁症患者的形象塑造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nationalstatisticalofficeofrussian）的统计，抑郁是世界上的四种主要疾病。预计到2020年,抑郁症可能成为仅次于冠心病的第二大疾病。当前对抑郁症比较公认的概念如下:抑郁症或称抑郁障碍是由各种原因引起的以抑郁为主要症状的一组心境障碍或情感性障碍,是一组以抑郁心境自我体验为中心的临床症状群或状态。近年来,因抑郁症自杀、自残的新闻时常见诸报端。有关抑郁症患者自杀及其他非正常行为的报道不仅对这个群体会产生影响,对整个社会也有潜在危害。抑郁症在某种程度上成为患者自身无法克服和摆脱的社会性疾病。同时,网络作为现代人们获取新闻的重要媒介,深刻地影响着公众对于抑郁症的认知。本文通过对新闻网站中与抑郁症相关的新闻进行分析,研究新闻中所选取的议题是否存在由于权力而产生的价值倾向和新闻偏差以及产生何种倾向和偏差进行研究。一、规训的进路一:权力结构的正当化权力一词在当代法国思想家米歇尔·福柯看来可以说是一个重要概念。按照他的说法,权力是一个庞大的网络,是各种力量关系的集合。在福柯的话语理论中,知识、话语、实践和权力彼此交织着。一方面,作为权力形式的知识不仅仅停留在观念层次,更重要的是,它还被运用于实践,管理、规范和约束着人们的行为,从而最终在这种具体实践中成为“真理”,成为真正的存在。从这个角度来看,话语其实不仅仅是知识的生产者,也是实践的管理者。另一方面,权力,作为知识的本质,贯穿于话语之中。话语是权力的表达与对抗的重要方式。通过话语,福柯极大地扩大了“权力”的外延。在他看来,权力关系渗透到社会的所有层面,存在于社会生活的各个场域。而且,权力不仅仅是否定性的和压制性的,权力也是生产性的。用福柯的话来说,权力“不只是作为一种说‘不’的力量施于我们……它还生产东西,它引入愉悦、知识形式,生产话语。它应该作为一种遍布整个社会躯体的生产性网络来认识”。费希曼认为新闻对于权力具有正当化的功能。他通过田野调查较为详尽地显示了新闻的逻辑本质上就是官僚机构的逻辑。新闻记者往往将官方叙事作为当然事实和可信知识接受并报道出来,通过既有社会权力机构的眼睛来看我们这个世界,实际上是“帮助这些(权力)机构制造它们想要和需要制造的现实,从而正当化它们自身”,也就是费希曼所谓的新闻的正当化功能。或者更具体地说,新闻对于社会既有权力结构进行正当化的功能。麦奎尔在其著作《大众传播理论》中提到媒介中由于权力而产生的新闻偏差。他提出以下几种典型的新闻偏差:新闻内容充斥着社会高层和官方的声音;新闻的注意力聚焦于政治及社会精英上;其所强调的社会价值与社会现状呈现一种相互同意、支持的状态;对于犯罪新闻的报道过度呈现暴力与个人犯罪,而忽略了真实社会中的其他风险。在对抑郁症的研究中,国内学者对于作为健康信息传播者的媒体对抑郁症患者的报道存在的不公平和不客观的现象进行分析,主要归因为记者个人因素、媒介组织对抑郁症新闻价值的判断、外部权力影响机制。国外学者研究发现媒体对自杀新闻的大幅报导,将会严重深化抑郁症患者的自杀倾向,并且认为权力能产生话语,认为新闻中由于权力而产生偏差以及新闻具有对权力正当化的功能。二、抑郁症报道的特点新浪网和凤凰网是中国新闻类网站综合实力排名前5的网络媒体。新浪网是国内访问量最大,用户最多的专业新闻媒体。本文以新浪网和凤凰网为对象,以“抑郁症”为关键词检索2012年4月1日至2012年6月30日这三个月的新闻,得到新浪网的92个样本和凤凰网的157个样本。下面对其进行内容分析。在涉及抑郁症的新闻报道中,从文章所选取的角度、传递的信息、选用的词语出发,将文章分为三种不同属性。将文章视角选取报道患者的非正常行为和不良心境和思想,所传递信息含有贬低和歧视之意,或词语之中包含“自杀、出走”等极端行为之词的文章,归为“负面”性质;将文章采用积极的视角报道患者的行为、心境和思想,所传递信息带有理解支持及赞扬之意的文章,归为“正面”性质;将文章采用科学视角报道患者行为和心境及抑郁症病情,所传递信息不带有主观情感的文章,归为“中性”性质。详见表1-5。通过表1可以看出,在网站关于抑郁症的新闻中,占比重最大的是抑郁症诊断防治方面的报道,然而这类报道属于专业信息的发布,是站在客观及专业的角度上,通常不带有情感倾向和价值判断,不属于本文的分析范围。在关于抑郁症的新闻中,占比重较大的为娱乐新闻和社会新闻。在娱乐新闻中,基本上全是关于明星的新闻,且描述明星因罹患抑郁症自杀的负面信息所占比重较大,其余涉及抑郁症的娱乐新闻也是关于他们患抑郁症后的生活。明星属于公众人物,他们的行为较多暴露在媒体的视野之中,明星和社会精英的抑郁状况相对于普通患者而言更容易被获知,一旦出现满足“阈限价值”或“出乎预料性”这些构成新闻价值的要素就很容易成为新闻。如“薛凯琪自曝曾患抑郁症想自杀”、“曝蔡妍抑郁症自杀未遂”这两篇新闻都是报道明星因不堪抑郁症痛苦选择轻生,没有详细的来龙去脉,只有事情的恶果,不免让人望文生畏。在社会新闻中,关于抑郁症患者自杀和非正常行为的负面报道占据了与患者相关新闻的主要部分,“自杀”成为相关社会新闻中最常出现的字眼。新闻标题也是极尽耸人听闻,“行凶男疑抑郁症”,“世上最危险的关系是男女关系,最危险的病是抑郁症”,“妻子产后患抑郁症走失一年,丈夫辗转40多个城市寻妻”,“女研究生求职受挫欲出家,经诊断患轻度抑郁症”,“六旬老汉追砍保姆后自残,家属称其有抑郁症”……自残、凶杀、出走这些在社会新闻中传递负面意义的词语,在对抑郁症患者贴上这些标签之后就使患者成为了独特的符号。以《女研究生求职受挫欲出家,经诊断患轻度抑郁症》这篇文章为例,由于主人公杨阳硕士论文未获通过只能拿到结业证,南下找工作也屡屡受挫,落魄的她想到了出家。然而,杨父称杨阳在学校期间就被校方告知有精神问题,据杨父向学校了解,杨阳之所以出现精神问题,是由于与一些同学产生纠纷。记者特意向中央民族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的柳书记求证此事,但对方只承认杨阳在校期间确实存在精神方面的问题,便拒绝接受记者的采访。本来杨阳只是轻度抑郁,病情并不严重,但是记者却由于阻挠无法接近真相,导致事件的深度信息得不到挖掘,在官方势力面前记者只能退而求其次对事件进行表面报道,致使女研究生成了有“精神问题”的出家人这样一个消极符号。《天才陨落美国,抑郁症偏爱“成功人士”?》一文虽然报道的是成功人士中的抑郁症患者,然而却还不是完全的正面形象,该文没有报道成功人士如何与抑郁症积极地作斗争,而是他们在自杀之后对其进行分析报道,对其自杀主要还是归因于自身性格原因,只在文末提及了一句外界因素,这种报道对于患者形象而言失之偏颇。此外,在新浪网和凤凰网的报道中,呼吁社会关注抑郁症患者的只有十几篇,比如《南都社论:关注抑郁症,去除面对逝者的无力感》、《应该对抑郁症朋友说的十句话》等,这种报道处于极为边缘的地位。三、从内容的角度谈有学者对媒介权力进行定义,媒介权力是指大众传媒通过占有信息资源、控制自身信息传播机构,来传播特定的“符号-意义”体系,从而实现对广大受众的信息控制以及对其行为的隐性支配。福柯在《性经验史》中,这样描述权力和性经验的关系,“在维多利亚时代,一切没有被纳入生育和繁衍活动的性活动都是毫无立足之地的,也是不能说出的。大家要拒绝、否认和默不作声。对性不仅不要去说,也不要去看和了解。”按照福柯的观点,禁止(prohibition)、不存在(nonexistence)、沉默(silence),是常见的压制方式。而这种压制正是权力、知识和特定话语之间的最基本纽带。抑郁症现在也正处于这种状况,由于媒体工作人员平时更多聚焦于社会精英和明星的抑郁状况,不能使普通抑郁症患者有一个与大众沟通的平台,患者处于一种失语的状态。大众无法倾听到患者真实的心声,从而无法勾勒出真实的抑郁症患者的形象。更为严重的是,如前文所举的例子,记者对于患者自身情况的获知又受到了一些官方势力的阻挠,记者只有避其锋芒选择报道次要的方面。然而压抑和禁止患者话语的结果必定是使真实情况越来越不可触及,患者的形象成为任由媒体塑造的“产品”。一位学者曾对一名记者做过访问,这次访谈揭示了记者为什么会在压力之下选择回避报道普通的抑郁症患者的新闻。在记者们看来,抑郁症报道在一般情况下,不触及政治红线,除了抑郁症患者和家属不愿接受采访外,不会遭遇到什么压力。但是事情并非总是如此。某知名高校的老师被学生扎伤,这个学生平时成绩很优秀,对老师似乎也很尊重。但为什么会出此事,后来警方证实该学生有抑郁症,已经压抑了很久。对此,记者想到了很多,也访问了学校的师生及领导,探求事情发生的最终根源。“如果这种事情媒体深做的话,则会出现对当前教育制度的拷问,是什么因素致使现在的大学老师如此,又导致学生们如此不堪隐忍。”但是这起能引起舆论关注的新闻事件经过学校、教育部门、宣传部门这一循环后,最终整个报道内容就被简单地做成了“男子刀扎老师”之类的新闻。这类情况不止发生过一次,有些异地媒体对此类事件进行了较为深度的报道,但是最后也“遭批”。很多关于抑郁症患者的报道都是与此雷同地停留在事情表层,此举如同某些拆迁报道中只强调居民的非理性抗拆行为而没有关注拆迁人员的态度和行为及制度因素。由于抑郁症患者患病的真实原因有不少是媒体不敢揭露的,因为一旦揭露就会牵扯到一些敏感的社会问题,而别的疾病不会有这么多的社会因素。媒体只有避而不谈或者把抑郁症患者作为引发社会问题的因素来谈,这样才能不触动到媒体的利益。这种回避或歪曲实际上就是在行使权力。抑郁症本身就不单纯是生理疾病,同时也是一种社会心理性的疾病。医学专家认为,抑郁症是一类受遗传因素影响,有一定生物学基础的疾病,它的发生同时还受社会、心理、文化等多因素共同作用,由此而形成生物—心理—社会的统一模式,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有大量的研究表明,社会心理因素与抑郁症的关系较为密切。有调查发现,下岗工人抑郁症状的发生率明显高于干部和专业技术人员。这都说明抑郁症的病因之中有深刻的社会心理文化因素,抑郁症这个疾病的复杂性致使记者们在权力的控制之下有选择性地报道而不是全面深度地报道。麦奎尔在其著作《大众传播理论》中提到媒介由于权力而产生的新闻偏差。他提出以下几种典型的新闻偏差:新闻所强调的社会价值与社会现状呈现一种相互同意、支持的状态;对于犯罪新闻的报道过度呈现暴力与个人犯罪,而忽略了真实社会中的其他风险。社会新闻中的犯罪新闻事件是有它的深层社会原因的,而一旦把这类恶性事件如自杀自残与特定群体比如抑郁症患者扯上关联,人们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他们身上,而忽视了犯罪事件真正的原因。这种回避行为背后隐藏着一种权力的运作。福柯提出,权力不仅仅是否定性的和压制性的,权力也是生产性的。新闻工作者对于抑郁症患者的关注大多集中于公众人物身上,有如下原因,其中也渗透着权力。首先,由于公众人物身份的特殊性和工作压力的强大,客观上构成了罹患抑郁症的前提,并且在其不涉及利益集团及其他社会不稳定因素的情况下,隐含在公众人物病情背后的原因一般都可以公然让公众知晓。据统计,公众人物罹患抑郁症的原因主要为目标高、外界压力大、个人性格因素,其中并无敏感因素妨碍媒体深度报道。其次,麦奎尔曾提出,消息来源对媒介的接近与使用有赖于消息来源自身的权力与影响力、能否有效地提供适合的材料、良好的公共关系以及他们与媒介的共同利益和媒介对他们的倚赖程度等。这些优势使公众人物成为媒介亲赖的对象。弱势群体之所以总是难以成为媒体日常性报道所关注的主角,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在于他们与媒体之间缺乏相对固定的信息沟通平台,他们的利益表达需要无法通过相对固定的新闻线路进入媒介的观察视野。抑郁症的相关新闻频繁地出现在突发类社会新闻和娱乐新闻中,而不是出现在深度报道中,使得抑郁症患者的形象成为具有娱乐和猎奇意义的符号。这种载体无法再现真相,而是制造了另一个“真相”,即患者是以一种异类的姿态呈现在观众面前。人们由于很难从其他渠道获取真相,只有信赖这个唯一的“真相”。而患者的真实心声和行为却在媒介的操控中远离大众。关于抑郁症患者的报道在网络时代虽然增长了不少,然而他们的话语权力并没有在此过程中相应地增长。媒体对话语权牢牢的控制以及话语权向精英和明星们的倾斜,使媒体对抑郁症报道的关注偏离了普通和正常的抑郁症患者。四、自媒体的“真理”我国新闻网站在涉及抑郁症患者的报道上呈现的大多是负面形象,患者经常出现在社会新闻和娱乐新闻中,在报道中很少有对患者的访谈和追踪,更多的是突发事件报道。没有人文关怀而是对其污名化,不能塑造出日常生活中的普通患者形象。由于抑郁症本身具备一种社会心理疾病的属性,其诱因中包含了复杂的社会因素,以致不少记者受到权力干涉或为保全媒体利益,回避暗含在背后的社会因素,因而很少对此进行深度报道,甚至把抑郁症患者当成引发社会问题的因素加以报道。加之社会精英和明星的抑郁状况更容易被获知,并且不会过多涉及社会敏感问题,媒体更多聚焦于这些公众人物而忽略了报道普通民众的抑郁状况。并且,网站为了获取经济利益,利用自身权力对媒介进行操纵,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