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渗透与科技专家的社会统治性研究

技术渗透与科技专家的社会统治性研究

技术治理理论是西方社会的一个重要思想。他的英文名称是冈格科。还有人被称为国家行政理论和技术主义。他的基本观点是，科技专家主导社会的全面管理和管理，其核心观点是该国的非政治化。近年来,随着我国现代化进程,科技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同时,随着西方各种思潮的涌入,技术统治论在我国产生了相当的影响。但是,学术界对这一思潮探讨很少,对其本质缺乏明晰的把握,或者将其简单的视为一种乌托邦,或者将其视为一种“科学”的理论。本文尝试从现代性观念和西方激进知识分子的传统及其转变为切入点,揭示技术统治论的文化本质有一个从乌托邦到意识形态的嬗变过程。1现代性的精神理念—现代性、激进知识分子与乌托邦在早期,技术统治论是由现代性观念、激进知识分子传统相结合而成的乌托邦。培根是第一个技术统治论者,他在《新大西岛》一书中,描绘了一个由科学元老统治的社会。法国思想家圣西门系统阐述了技术统治论。他认为,人类历史的进步是由理性推动的,随着理性的进步,人类将进入科学与实证的时代,在这个即将到来的时代里,社会的目的是生产,社会的关系完全是生产关系,这个时代不再是人对人的统治,而是人对事物的管理,国家变为管理生产的机构,这样,军事首领、政客将失去统治地位,能够发现事物规律的科学家将成为社会的最高领导。圣西门提出了技术统治论的核心命题——国家的非政治化。不论培根还是圣西门都高扬科学、理性进步的旗帜,很明显,他们的思想都显露出西方的现代性观念。什么是现代性呢?“现代或现代性这一术语是指从现代化过程中发展起来的社会类型。向现代社会的转变开始于17世纪,经过两个世纪达到顶峰。对现代化有所贡献的要素包括宗教改革、文艺复兴、现代欧洲国家的兴起、科学革命、法国大革命、工业革命、大众城市社会的兴起……一般而言,现代性意味着工业、市场资本主义、资产阶级家庭的兴起、世俗化、民主化和社会合法化”。与西方传统社会相比,现代性有着自己特有的精神理念。这种精神理念是在启蒙运动中明确提出的,被人们称为启蒙方案。它“立足于这样的假设:无知是人类苦难的基本根源,以科学知识减少无知,将为人类的无穷进步铺平道路”。通过理性获得知识,通过知识获得解放,成为现代性的核心理念。同时,在他们的思想中也显露西方激进知识分子的传统。什么是激进知识分子的传统呢?这种传统就是把知识分子视为决定历史进程的至高无上的角色,认为历史有一个完善的、注定要实现的目标,激进的知识分子是这一目标的先知先觉者。他们是人类走向这一目标的领路人,是历史的中流砥柱,永远立于历史的潮头。这种传统可以上溯到柏拉图的哲学思想,智者为王,按照善的理念建构社会。在中世纪,这种传统又深受基督教末世论的影响。末世论认为,基督或上帝将在某一时刻拯救人类,人类将彻底摆脱苦难,走向幸福的天国。这也就是说,历史存在一个完善的目标,并可能在某一时刻实现。同时,由于中世纪教会强大,而封建君主势力分散的社会环境,又为末世论的社会理想提供了生存的土壤。教士知识分子认为,上帝是最高的存在,王权只是主宰着世俗的权力,这样,作为教士的知识分子,就有了其相对独立的领域。他们把自己理解为上帝的代言人,代表上帝的权力,他们是上帝意志的先知先觉者,是通向天国的领路人。这些思想互相融合,形成了西方知识分子的激进主义传统。这一传统薪火相传,从柏拉图到马基雅维里、培根,再到霍布斯,在启蒙运动中从杜尔阁、孔多塞到圣西门。这一传统在社会稳定时期隐而不现,一旦动荡来临便显露峥嵘。随着现代性的兴起,现代与传统的冲突加剧,这种认为知识分子将领导人类走向完美社会的激进主义观念,与现代性精神理念:理性——科学——解放相结合,技术统治论这样一种新的观念便产生了:理性、科学的进步将把人类带入幸福、美好的国度,发现和掌握着科学知识的知识分子——科学家将领导人类走向完美社会。这样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培根笔下新大西岛上的科学家元老同时也是身穿黑衣的教士。可以说,早期技术统治论是西方知识分子激进传统在现代化过程中的一个变种,是西方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变的过程中形成的对未来的一种设想,是解决由前现代向现代转型的过程所产生的各种危机的一种方案。作为现代性核心精神的启蒙方案为技术统治论提供了“合法性”。这里,“合法性是指统治体系和掌权者的合理性、公正性”。技术专家的权力来源于作为解放力量的理性、科学,他们的权力将为人类的幸福和解放服务。这样,科学家、技术专家的权力获得了道德上的公正性。这也是为什么技术统治论到今天仍然那么吸引人的地方。以培根、圣西门的思想为代表的早期技术统治论,强调科技、科学家的统治地位,追求国家的非政治化,它有着强烈的批判性和空想性。早期的技术统治论者更多是扮演一种先知的角色,他们的理论包含着对新生的时代精神的洞察,描绘了一个人类未来的光明梦想,揭露和批判了当时社会的黑暗、统治者的腐败与无能。它实质上是西方知识分子激进传统与现代性精神相结合而产生的乌托邦。2技术统治论现代技术统治论兴起于六、七十年代,R.阿隆等学者吸收了圣西门、孔德关于生产社会或实业社会的思想,提出了工业社会论。工业社会论强调生产在社会中的核心地位,强调科技在生产中的决定作用及其与生产的结合,认为人们在生产中执行的功能、作用决定了他们在社会权力体系中的地位。工业社会论者认为技术的逻辑决定经济的、政治的逻辑。同时,他们认为,工业社会强大的生产能力将使社会富足繁荣,人类争夺财富的战争与冲突将终结,意识形态将要终结。所以,人类面临的是如何生产等手段、技术性问题。这样,科技专家必然管理国家和社会。现代技术统治论在这一时期盛极一时,著名的代表人物还有W.W.罗斯托、约·肯·加尔布雷斯、D.贝尔。表面上看,工业社会论继承发展了圣西门的思想,并使它接近于“科学”,但是当我们考察社会的进程,西方社会出现的现代性危机,以及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职能的变化与西方知识分子自身的变化时,追求国家非政治化的技术统治论就逐渐呈现出其现代资本主义国家的意识形态的面目。20世纪,资本主义的发展中出现了两个重大变化。一是技术创新的制度化。在资本主义的生产中,企业受到双重刺激,在企业内部受到资本家追逐利润的刺激,在外部受到市场竞争的刺激。因此,生产效率成为最高追求。解决这一问题的最重要的手段就是科技,以技术创新开发新能源、新设备、新产品。这样,技术开发成为主动的、有计划的行为,工业研究、科学、技术的运用成为相互促进的系统,在资本主义制度内,科技的创新已经体制化,成了维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主要力量。资本主义的另一个重大变化是国家职能的转变。为了解除周期性经济危机、社会的贫富分化对社会的威胁,现代资本主义国家参与了经济活动,对经济进行着调控,通过福利制度弱化社会的冲突。国家政治功能出现技术化、非政治化的特征。伴随着这两个现象,在企业与国家部门中,兴起了普遍的科层制。一种新型知识分子代替了传统知识分子,他们由新的技术人员、工程师、各种经理、专家等组成。这些人在经济领域、政治领域、军事领域、大众传媒领域都占有着重要地位。这些知识分子融入了现存体制,在其中拥有自己的既得利益,并随着现存体制的扩展而扩展。所以,他们拥护现存体制,即使是对自身利益的要求中,也包含着对现存体制的认同。所以,要求专家全面管理社会的现代技术统治论,包含着作为科技知识分子对自身利益的要求,如W.W.罗斯托、约·肯·加尔布雷斯这些技术统治论者都是肯尼迪政府的核心人物。在科技已经成为维护资本主义的力量的情况下,在科技专家已经成为现存体制的既得利益者的时候,现代技术统治论已经失去了早期的批判性,成为现代资本主义国家的意识形态,它掩饰着现代资本主义国家的合法性危机,掩饰着西方现代性危机。3政府与国家的关系:现代社会主义社会经济的发展方向现代技术统治论,作为一种意识形态,通过强调国家的非政治化,来掩饰现代资本主义国家的合法性危机。现代资本主义国家的合法性危机,出现在从早期资本主义向现代资本主义的转变过程中。哈贝马斯认为,“资本主义是由一种生产方式决定的,这种生产方式不仅提出了统治的合法性问题,而且也解决统治的合法性问题。资本主义提供的统治的合法性,不再是得自文化传统的天国,而是从社会劳动的根基上获得的,财产私有者赖以交换商品的市场机制,确保着交换关系的公平合理和等价交换。这种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用相互关系的范畴,甚至还把交往活动的关系变成了合法性的基础。但是,相互关系的原则正是社会生产和再生产过程本身的组织原则。……说的精确一点:统治制度是依靠生产的合法性关系来取得自身存在的权利的。”资本主义的核心观念,是市场中的行为者能自由的、平等的交换,实现自己的经济利益,这种观念通过市场意识形态体现为这样的信念,即每一个人都能自由、平等地实现自己的目标。早期资本主义国家,作为法律、规范、秩序的提供者,正体现着这种要求,而它的的合法性也正源于此。随着现代资本主义国家职能的转变,它开始参与了经济活动,使其与它的合法性基础——自由平等的意识形态发生了冲突,出现了资本主义合法性危机。为了吸引大众对国家的忠诚,必须为现代资本主义国家提供新的合法性。这样,由一种“补偿纲领”代替了自由交换的意识形态,“这种补偿纲领把资产阶级的功绩意识形态的要素同最低的福利保障相联系起来,即同保障劳动岗位和保证稳定的收入联系起来……这个补偿纲领使统治制度有义务维护整个制度稳定的条件,以及避免不断增长的危险,而整个制度应当保障社会的安定和个人晋升的机会”。政治系统的稳定取决于它的合法性和有效性,“有效性是指实际的行动,即在大多数居民和大企业或武装力量这类有力量的团体看政府的功能时,政府满足这种功能的程度”。但是,有效的政治系统未必是合法的。实际上,这种“补偿纲领”正是要求国家行政手段的技术化,是以有效性代替合法性求得大众对国家的认同。现代技术统治论,通过对科技—进步这一启蒙观念的认定,以技术的逻辑为理由,以物质财富为补偿,要求大众放弃决策的权利,要求由专家全面管理社会。实质上,打着科技进步的旗号,以科技知识分子要求自身利益、权力为形式的现代技术统治论,不过是掩饰着现代资本主义国家的合法性危机的“补偿纲领”,为其提供新的合法性的意识形态。4哈贝马斯的理性化生活世界理论现代技术统治论的核心观念是强调国家的非政治化,国家政治行为的技术化,即从技术、手段的角度考虑解决问题,这一观念背后隐含着这样一种态度,即对现存的社会体制、社会目标不加批判地认同。而这一切又立足于“理性-进步”这一现代性理念之上。那么,作为现代资本主义国家意识形态,国家非政治化的实质是什么?它的危害是什么?这些问题,只有与现代性危机联系起来探讨,才能对现代技术统治论的意识形态的文化本质有更深刻的认识,现代技术统治论所说的国家非政治化,实质上是现代性危机,并非社会的进步。早在世纪之初,韦伯就洞察到现代性危机,对“理性-进步”这一观念提出明确的质疑。他把西方现代化理解为理性化或合理化的过程,这种合理化是以大规模的经济领域和国家行政部门的科层制为形式发展的。但这一过程又是一个工具理性化的过程。韦伯认为这种理性化的进程并不必然把人类带入繁荣和幸福。他认为,在合理化过程中有一个隐患,就是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之间的失衡,工具理性随着科层制将扩展到生活的一切领域,伴随这一进程,将使赋予人类生活意义的神话、宗教、传统习俗等传统世界观的失魅,是价值理性的萎缩过程,也就是工具理性逐渐统治世界的过程。人类将失去价值目标,失去生活意义,生活在科层制和工具理性的“铁笼”当中。哈贝马斯继承了韦伯的观点,认为现代性的困境就在于“生活世界的殖民化”。他把社会的合理化理解为一个学习进程。这个学习的进程可以分为两个方面:一方面是面对自然的学习过程,也就是在劳动领域的理性化过程,包括手段的经验效能和手段的合理选择;另一方面为人与人之间的学习过程,也就是交往行为的理性化过程。在交往行为中,通过主体间的相互理解,自由讨论,人们达成对社会的理解,也达成对自我意识的理解。哈贝马斯认为前者是技术的领域,即追求控制自然、追求最佳手段的工具理性活动领域。后者是一个实践的领域,即追求人的解放的领域。哈贝马斯认为,“甚至要坚持这样的观点:这些规范结构的发展乃是社会进步的领路者,因为新的社会组织原则意味着新的一体化形式,而新的社会一体化首先使可利用的生产力的实施或新的生产力的创造成为可能,并使社会复杂性的增加成为可能”。在对劳动与交往活动领域区分的基础上,哈贝马斯提出了一个更大的理解社会的框架:生活世界(life-world)——体制(system)。生活世界,简言之,是指社会中每一个人都有的,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是共同拥有的一组庞大的背景资料和知识。它为人们的交往互动提供价值观、约定俗成的符号及其他的要素。生活世界能促进个人的人格建构,促进社会的归属感。它是从价值方面规范人际活动,通过对社会目标和自我意识的认同,达到社会一体化。体制是指由物质层面的活动特别是经济上的活动构成和催生了的各种功能性的社会存在。体制作为社会的制度组织影响着人类的生活,它从功能层次调节人类不同目标的生活方式和取向。生活世界和体制也都有一个理性化的过程。生活世界的理性化,是交往理性扩展的过程。它就体现在人作为主体与其他主体自由地不受压抑地讨论这一交往形式本身中。这里权威只是作为平等的一员参与讨论。而体制的合理化则是工具理性的扩展,是人们追求最佳手段,追求最佳策略。生活世界是与交往活动相联系,体制并不能决定生活世界的逻辑,同时,生活世界才标志着人类进步。所以,工具理性的扩展,劳动这一社会子系统的发达,体现着人类对自然控制力的提高,它为人类解放提供了必要条件。但是,把人类从不公正的社会关系中解放出来,要通过交往领域的发展,生活世界的理性化。在生活世界中,通过自由的、非压抑性的交往活动,人们形成对社会意识和自我人格观念的认同,人们的交往活动能为人类提供新的社会意识和自我意识,使一种新的、合理的生活方式成为可能,并可以把这一新的理解贯彻到劳动子系统中,使科技作为真正的解放力量释放出来。哈贝马斯认为现代性困境的实质就在于“生活世界的殖民化”,即随着劳动这一社会子系统的扩展,工具理性极大扩展、进入并扭曲交往领域。市场机制通过金钱、国家机关透过行政框架操纵了原本属于私人领域(privatesphere)和公共空间(publicsphere)的非市场的和非商品化的活动领域。生活世界的殖民化作为现代性的危机本质,其危害在于,它扭曲了交往领域,使人类解放的潜力受到压制。哈贝马斯认为,“交往行为既不能在被选择的技术手段方面,也不能在选择的战略手段方面被理性化,而只能在行为主体的响应性、行为规范的可证实性的道德——实际方面被理性化……社会从外部的自然力中解放出来,靠的是劳动过程和技术上可以利用的知识;然而把社会从建立在暴力基础上的制度中自我解放出来则决定于建立和组织根据‘不受控制的交往’原则构成的公共生活领域的能力”。因此,西方社会面临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发展交往理性,重建被扭曲的交往领域,解放生活世界。哈贝马斯的思想,或许有着一定的问题,但对透视技术统治论,却是一个独特的视角。我们可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