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道与走出去的国家战略

武士道与走出去的国家战略

1899年，新渡户伟将武士道崇拜为伟大的和平之魂，并将日本民族精神介绍给世界。1984年,相良亨教授也指出:平安末期登场的武士在日本历史上最先明确提出伦理思想,此后,又长期占据社会精英的位置,成为人们效法的对象。除武士的伦理观外,日本的传统便无从说起。抛开武士,就葬送了我们传统伦理意识的大半。74-78美国学者认为:武士体现了或应该体现了日本的中心价值,事实上武士道的伦理在德川时代及近代已成了国家伦理,至少占有了国家伦理的大部分。111武士代表日本文化遗产中最具持久性的价值,在身着西服掌握现代科学技术的日本人精神里,封建的武士精神仍在起作用。116-118值得注意的是,被誉为日本民族精神、民族传统的武士道,在其产生、发展和演变的漫长岁月中,更多地向军国主义倾斜,为虎作伥,充当军国主义的精神支柱、思想渊源和战争工具,扮演着极不光彩的丑恶角色。一、国民的道德与思想武士道作为日本军国主义的精神支柱,其主要内容包括。第一,超越政治是非的愚忠、盲从,以生命效忠军国主义的精神。武士道以“忠诚”为灵魂、核心和首要德目。“毋庸置疑,在武者之习中,主从意识居重要地位。以从者对主人的忘我献身精神为核心。”26武士道的“忠”以超越政治是非为特征,忠实反映主君的意志,以统治者的路线、方针和政策为转移。在日本社会以武士道作为社会伦理支柱的上千年间,武士道的“忠”被认为是武士和“皇民”的最大美德,驱使武士和“皇民”不问政治是非,只知为主君、天皇卖命。将主君和天皇的旨意(哪怕是杀人放火、涂炭生灵的罪恶勾当)作为自己的神圣使命。幕府时代,就连“妇女也鼓励她们的儿子,为主君而牺牲一切。”54明治维新后,日本社会从小学生开始,“平时在家庭、学校和兵营里,只受到为天皇献身的教育,而不知有其它。”165国民若是不能表示对天皇尽忠,将为社会所不齿,给父母带来不快,被认为是最大的不孝。二战期间,在车站、码头等地欢送军人奔赴侵略战场的行列中,母亲、妻子纷纷嘱托儿子、丈夫为天皇“祈战死”。第二,思想上认同军国主义战争政策,追随天皇“布国威于四方”的精神。武士道是忠实反映统治者意志的实践道德,将武士和“皇民”的思想统一到忠于主君、忠于天皇上,思想上与主君、与天皇保持高度一致,认同和支持军国主义侵略政策,甘当军国主义侵略政策的杀人工具。近代天皇制的两大支柱《军人敕谕》和《教育敕语》,以武士道为基础。“《教育敕语》,以敕语具有的绝对权威确立的国民教育方向,……将国民的道德意识统一到对天皇的忠诚上。同时,在市民社会方面,还具有以军人道德作为国民道德之典范的重要意义。”“《军人敕谕》和《教育敕语》一起,最终决定国民道德或者国家观的内容。”165-166武士道将“忠君爱国”嫁接到忠于天皇上,忠于天皇既是忠君又是爱国。“为天皇尽忠,就是爱国,就是谋求国家昌盛。没有忠君就没有爱国,没有爱国也就没有忠君,一切爱国都要贯穿忠君的至情,一切忠君都要伴有爱国的热情。”128以武士道“忠节”观念为基础的“造神运动”、“忠君爱国”运动,将国民的思想意识统一到忠于天皇和认同、支持军国主义基本国策上,在思想上追随天皇以武力“布国威于四方”。第三、行动上追随军国主义战争政策,以军刀征服世界、以玉碎迎接死亡的精神。武士道反映武士的军国主义生活方式,自登上历史舞台以来,就是嗜杀成性、穷兵黩武的“杀人之道”、“战争之道”、“侵略之道”。源赖朝以武士道的宗旨——勤俭尚武、砥励忠节、以质朴为主等训诫武士;北条氏严守源氏遗训,强调勤俭尚武。德川幕府颁布的《武家诸法度》规定:弓马之事,乃武家之关键,要求武士始终保持强烈的战争欲望。以“强兵富国”、“扩张补偿”为基本国策的近代日本资产阶级政权,将武士道作为近代军人精神的基础和国民道德之根本。“明治建军以来,军人精神的核心内容实际上是镰仓武士以来的武士道精神。”21与此同时,明治政府强制推行“武士道德全民化,全体国民武士化”政策,“过去只占日本人少数的武士阶级的生活方式成了日本全体国民的理想”;“全体国民的武士化,涵盖了明治以后所有日本知识分子的生活方式。”150-154要么以军刀征世界,要么以玉碎迎接死亡。从甲午战争到太平洋战争,越来越多的日本国民以行动支持军国主义战争政策的事例,有目共睹、俯拾即是。二、日本国防部的思想基础武士道作为日本军国主义的思想渊源,以尚武主义、利己主义、弱肉强食和依赖军国主义的思维方式、价值取向和传统习惯,奠定了日本军国主义政策的思想基础。“国民皆兵富国”,强化军事产业,形成强大的侵略力量武士道刻意推崇武勇精神,鞭策武士在武力夺取权力和财富的战争中“建功立业”,体现人身价值。著名武士道理论家、军国主义思想家山鹿素行强调:“古者,朝廷之政以武为后,今者,武家之政道以武为先,乃当然之法则。”宣称:“窃维武乃今日柳营(幕府)当务之急。……我朝以武兴,以武治,忘武乃弃本失基。”305-309明治维新后,近代日本继承封建武士以战争作为财富源泉和发展动力的思维方式、行为方式,以军事掠夺作为摆脱民族危机、谋求国家利益的基本途径,不遗余力地扩军备战,将造就强大的侵略力量作为压倒一切的首要任务。1873年,通过《征兵令》实行国民皆兵。1880年,确立以武为本、“强兵富国”的军事立国路线。强调“兵之多寡”重于“国之贫富”,扩充军备乃“燃眉之急”;强调“尚武”乃日本“国质”的“武国论”。以强兵和对外扩张作为国家的首要政策,“中央财政一般会计中的产业补助金,优先考虑军事目的,强化军事产业。”“在日本的产业革命中,国家财政、金融政策以军事力量的强化为至上命题。”“1890年,军费支出在中央一般会计支出中占31.3%,1900年上升至45.5%。”305-309为了弥补财政困难,1893年,明治天皇还专门下达敕谕,命令在今后6年中,每年由内廷费中支出30万元充实海防,并要求文武官员献出俸给的1/10充作造舰费用。内阁首相伊藤博文在鹿鸣馆发表演说,要求地方有识之士捐献海防金。半年内,日本海防金高达203万元,掀起一股海军扩张狂潮。为了举全国之力发动对外军事侵略,在山县有朋等军国主义旗手的领导和组织下,统治当局通过武士道对全体国民进行尚武主义教育,以“养成尚武气象”。《军人敕谕》声称:“武勇乃日本自古以来最尊贵之特色,身为日本人,若无武勇,则愧为日本臣民”。山县有朋主持制定、以天皇名义颁布的《教育敕语》,要求全体国民“义勇奉公”。井上哲次郎积极配合统治当局的军国主义基本国策,不断在《教育公报》等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宣称“武士道是以日本民族的尚武精神为基础发展起来的”,82号召国民追求以穷兵黩武为荣的战斗精神,武力征服其他弱小民族和国家,满足日本人的国家利益。引导国民树立反战争传统和民族利己主义思想武士崇尚献身与武勇精神的真谛在于利益,对主君的献身不过是保全子孙和家的手段。为了自己一生一家的利益,即使是“当主从契约与向天皇的仕奉发生矛盾时,武士为了前者也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后者”98。完全以自己的利益得失为转移。武士道作为武士的道德规范和行为准则,肯定和支持武士“以我为本”的价值追求,推崇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强权思想,并且通过幕府政治数百年的积淀使之形成传统和习惯,从精神上支撑武士将极端利己主义和弱肉强食思想视为天经地义。在武家政治时代,各武士团均将自己的利益视为最高利益,并以武力满足自己的需求;近代日本,将大和民族的利益凌驾于人类利益之上,以军事掠夺作为满足民族的基本途径。1868年,明治天皇宣称要以武力“开拓万里波涛,布国威于四方”,直接以军事侵略谋求日本的国家利益。中下级武士领导下的资产阶级政权,将武士道弱肉强食法则和极端的民族利己主义思想,纳入近代天皇制军国主义轨道,构建军国主义思想渊源,为近代天皇制军国主义和现代法西斯军国主义辩护。通过学校教育、社会教育和家庭教育,向全体国民灌输武士道弱肉强食法则和极端民族利己主义思想,使国民相信侵略亚洲弱小民族和国家的战争是大和民族的“圣战”,为了大和民族的利益,可以将战争强加给其他国家和民族。通过不断从战争走向更大规模的对外掠夺战争,夺取原料、市场和殖民地,为自己赢得超常规的近代化成就。日本对外侵略扩张为日本大帝国第一强国之努力“为使武家政治成为真正的武家政治,并使武士阶级继续作为统治阶级进行统治,那么就常常要转向军国主义,以军国主义为主体就成为绝对必要的了。尤其是当武家政治面临危机时,一定会强烈地回到军国主义立场上去。”110以军国主义摆脱危机和巩固统治秩序,是武家政治的传统和杀手锏;以军国主义转嫁危机和谋求发展,是武士阶级的惯用伎俩。武士阶级的著名思想家、社会精英,纷纷提出征服世界的军国主义思想、纲领和路线。本居宣长宣扬“八紘为宇”的对外扩张思想,梦想征服世界。林子平的《海国兵谈》明确将日本进攻的目标锁定在邻近国家。本多利明的《经世秘策》狂妄叫嚣武力征服世界,使日本成为世界第一强国。佐藤信渊鼓吹向外侵略扩张,建立以日本为中心的军事帝国。藤田幽谷提出建立主宰世界的日本大帝国的思想主张。会泽安(会泽正志斋)的《新论》宣扬日本优越论,认为日本“乃大地之元首,万国之纲纪”,负有“皇化万国”之使命。吉田松荫明确提出:将失之于欧美的“交易之处”,“偿还于鲜(朝鲜)、满(中国东北)之土地”,其扩张补偿主张后来成为明治政府的一大战略。日本最著名的启蒙思想家福泽谕吉,也鼓动武力侵略朝鲜和中国。1890年12月,内阁首相山县有朋在施政演说中公开抛出他的“主权线”和“利益线”谬论,即日本对外侵略扩张的总方针“大陆政策”,狂妄声称要以武力拓展主权线、开发利益线,将朝鲜和中国纳入日本的“保护”之下。以军国主义为主体的明治政府,政治上确立起突出军部的军国主义战争体制,经济上以强化军事力量为至上命题,思想上以军国主义基本国策统一国民的思想,行动上继承武家政治以军国主义摆脱危机的传统,以武士阶级转嫁危机、牺牲他人的惯用手法,将危机转嫁给中国人民和朝鲜人民,谋求日本人的国家利益,依靠赤裸裸的军事掠夺加速近代化发展进程,跻身于帝国主义列强争夺殖民地的行列。三、将皇军训练成嫌犯,扩大战争促进教育的组织武士道作为日本军国主义的战争工具,激发国民的战争意识、战争欲望,为军国主义战争政策进行思想动员和组织准备,将皇军训练成泯灭人性、跨越生死之门的战争恶魔。推行武士道国防部教育,培养国民对外侵略意识武士道作为激发战争意识、战争欲望的工具,以尚武教育、战争教育作为社会教育、学校教育和家庭教育的首要任务,使社会、学校和家庭成为军国主义战争政策的宣传工具,全方位灌输武士道尚武精神和征战光荣的思想意识,营造军国主义战争氛围、建设军国主义社会环境。明治政府在制定军国主义基本国策的同时,为了最大限度地动员和组织国民参与对外军事侵略,以武士道刺激国民的战争意识、战争欲望,通过国家机器全力推行武士道军国主义教育。在武士道军国主义教育原则的指导下,社会教育、学校教育和家庭教育统统服从于侵略扩张的基本国策,为军国主义服务,学校成为军事训练和培养军国主义势力的基地,整个日本社会成为一个巨大的军营。以武士道为基础的学校教育军事化、军队教育民众化,在国民中间树立起征战光荣的军国主义思想、培养起炽热的军国主义战争意识。形成蠢蠢欲动、跃跃欲试的心理,滋生出日益强烈的对外侵略欲望。因此,当近代日本走上依赖军国主义谋求国家利益的道路,发动对外侵略战争时,民众在思想上高度认同军国主义战争政策,行动上涌跃充当炮灰,投身于军国主义侵略战争。民间民族团体的培养武士道军国主义教育的思想动员和组织准备,为近代日本军国主义培植起强烈的军国主义意识、深厚的军国主义土壤,军国主义物质载体不断膨胀,军事侵略日益成为官民一致的共识和行动。例如:甲午中日战争“开战后,三井、岩崎、涩泽等实业家组成了报国会,积极筹集军费;妇女们则从事恤兵运动。和政府严重对立的议会,在开战后也通过了巨额预算,做出了协助战争的决议。原计划募集3000万元的公债,实募数则达7700万元。”“佛教各宗随军布教,慰问军队(基督教各派也参加了)。《雪的进军》、《妇人从军歌》等军歌在国民中广为流传,使军队斗志高昂。”“日本国内舆论一致,上下协力……”327武士道军国主义的思想动员和组织准备,还在民间造就出一批军国主义别动队——右翼团体。近代右翼团体的鼻祖、众多右翼团体的源流——玄洋社公然宣称:要保持帝国之元气,唯有依赖军国主义408。1881年头山满、平冈浩太郎等在福冈创立“玄洋社”,大肆鼓吹军事侵略,参与策划侵略中国和朝鲜。1901年,以内田良平为中心、头山满为顾问,成立“黑龙会”。1908年,头山满又网罗没落士族,组成“浪人会”。玄洋社、黑龙会和浪人会,或是在大陆搜集各种军事情报,为侵略战争服务;或是直接参与军国主义侵略扩张活动,如内田良平策划吞并朝鲜,川岛浪速策划满蒙独立运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民间还出现了犹存社等法西斯主义团体。引人注目的是,就连妇女也组织起来,支持、参与军国主义侵略战争。最著名的民间军国主义妇女团体,就是1932年由大阪妇女安田静等人发起成立的“大日本国防妇人会”,1937年拥有成员近700万人。在军国主义妇女团体的组织下,日本妇女甘当侵略战争的帮凶。精神上,以家庭、母亲、妻子和恋人的力量激励前线将士,鼓舞士气;物质上,通过会员会费和募捐活动为侵略战争募集资金,并且构成支撑战争经济的主力军。武士道、明德主义、武—第三、铸造人性泯灭的军国主义侵略战魔。武士的习性是杀人、劫财和强盗行径227,像嗜血动物一样,心如木石,只知“斩敌首、折敌颈”,以战死疆场为理想归宿。武士道武装的皇军,以泯灭人性和超越生死之界为特征,将军事侵略作为自己的神圣事业。国民“在人性完全消失的那一刹那,也就变成了‘天皇陛下的士兵’。”2331873年,通过《征兵令》组建起来的近代常备军,称为“皇军”。要求皇军像武士作为主君私人的军事力量并为主君卖命一样,无条件地绝对效忠天皇,为天皇卖命,当天皇的带枪奴隶,充当军国主义驯服工具,以武士为榜样,“忘我”、“忘家”、“忘亲”,成为古往今来最具野蛮性、疯狂性、掠夺性、破坏性和敢打“自杀战”的军队。甲午战争期间,日本侵略军攻陷旅顺后,兽性大发,野蛮屠杀大批和平居民。英国人胡兰德的《中日战争之国际公法》揭露说:“当时日本将卒之行为,实逸出常度之外。四日间残杀非战斗者妇女幼童。从军之欧洲人及特约通讯员目此残虐之状况,然无法制止。惟有旁观,不胜叹惜。”英美报刊也谴责说:“日本国为蒙文明皮肤,具野蛮筋骨之怪兽。”256日俄战争期间,日军攻打旅顺口时,面对沙俄用钢骨水泥修建的要塞工程,典型的武士道武将、大军阀乃木希典竟强迫士兵实行“肉弹”攻击。参加该战役的陆军中尉樱井忠温在1906年出版的回忆录《肉弹》中,大肆吹嘘乃木希典的肉弹战术和武士道精神。明治天皇还专门在宫中召见樱井忠温。《肉弹》后来竟发行一千版以上,成为日本军国主义的重要教材之一。日本“皇军”制造了旅顺大屠杀、南京大屠杀等破天荒的屠城事件,杀人规模之大、杀人手段之残忍、滥杀无辜之多,现代史上绝无仅有。即使是按照日本学者的说法,日军在二战中仅杀害手无寸铁的一般群众一项恐怕就要超过上千万人103。侵占南京的日军陆军中将谷寿夫到海军大学讲《陆战》课时,甚至宣称:“打了胜仗之后和在追击敌人时,掠夺、抢劫和强奸妇女,反而可以鼓舞士气……”116。另一方面,皇军又以死在军旗(天皇的替身)下为荣。弹尽粮绝之际的自杀式进攻,败局已定之时数百支各式各样的“神风特攻队”——肉弹敢死队,1944年塞班岛争夺战中包括女子在内的非战斗人员的集体投海自杀。淋漓尽致地再现了要么杀人、要么自杀的武士精神。简短的结论——军国主义劣根不言而喻,任何民族都不可能与前天、昨天一刀两断,抛弃历史创造活动中形成的文化传统,从头开始学习生存技能。同时,在各民族的社会发展中,统治阶级总是将自己思想、道德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