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洛-庞蒂的知觉观中的涉身性思想

梅洛-庞蒂的知觉观中的涉身性思想

个人认知是一种不同于传统认知理论的认知科学研究方法。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在心理学、人工智能、语言学等认知科学研究领域出现了以聚焦身体及其处境为特征的涉身认知研究进路。涉身认知研究的兴起不仅起因于传统认知科学研究中遇到的实践困难,而且导源于哲学家对于传统认知科学研究哲学假设的反思。尤其是欧洲大陆的现象学哲学,更是被公认为批判传统认知科学哲学假设以及启发涉身认知研究的重要资源。在现象学哲学家中,除了胡塞尔以及海德格尔被经常提起外,法国现象学家梅洛-庞蒂更是受到格外的关注。梅洛-庞蒂被看作是涉身认知科学哲学基础的系统阐述者,是涉身性(Embodiment)思想的开创者。《剑桥哲学辞典》指出:“涉身性是欧洲现象学中的一个核心问题,梅洛-庞蒂的著作中揭示最为详尽。”同时,就梅洛-庞蒂与涉身认知思想的关联而言,哲学家克拉克说:“对身体、环境等因素在认知中作用的系统论述,最早可以追溯至梅洛-庞蒂1942年的《行为的结构》。”梅洛-庞蒂的涉身性思想集中体现在其对知觉的现象学研究中,本文试图揭示和概括梅洛-庞蒂知觉思想中的涉身性内涵,同时进一步剖析其对涉身认知科学主要问题的启示。一梅洛-基于观念的意识分析西方近代自然科学的兴起与发展催生了近现代经验主义和理智主义的认识论。自然科学离不开观察与实验,因此经验主义和理智主义都非常重视对于知觉经验的分析。尽管经验主义和理智主义在如何获得知识和真理标准等问题上存在分歧(经验主义重视经验材料,理智主义强调理性能力),但是二者对于知觉的看法却存在本质上的共性。梅洛-庞蒂深刻地认识到经验主义和理智主义存在的共性,并且把知觉研究建立在对经验主义和理智主义知觉观批判的基础上。首先,梅洛-庞蒂意识到经验主义和理智主义知觉观在本质上是一致的,由此可以对二者进行捆绑批判。他说:“应当让人看到理智主义的反命题和经验主义如出一辙。两者都把从时间和意义上看不是第一的客观世界当作分析的对象,两者都不能表达出知觉意识构成其对象的特殊方式。两者都与知觉保持距离,而不是参与知觉。”他还说:“理智主义与经验主义之间的共同之处比人们认为的更加隐蔽和更加深刻。这种共同之处不仅仅在于两者都使用感觉的人类学定义,而且也在于两者都持有自然的或独断论的态度,感觉在理智主义中继续存在只不过是这种独断论的一个标志。”通过梅洛-庞蒂的这两段话,我们可以看出经验主义和理智主义之所以可以捆绑批判的原因。(1)经验主义和理智主义都把客观世界的存在作为知觉分析的预设。预设实体来分析知觉,这不符合现象学面向事实本身的要求,其对知觉的分析只能表现为一种“偏见”。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仅不能真正地了解知觉,而且不能真正地揭示客观世界。梅洛-庞蒂说:“我们用被感知物体来分析知觉。由于被感知物体本身显然只有通过知觉才能被理解,所以我们最终既不能理解被感知物体,也不能理解知觉。”把通过知觉才能理解的物体作为分析知觉的条件,这无疑是本末倒置。梅洛-庞蒂对于知觉的现象学分析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批判传统知觉分析中二元实体论的前提,驱除“自然的或独断论的态度”,从而将知觉分析建立在存在论的牢固基础上,进而阐明和分析知觉的构成。(2)经验主义和理智主义在二元论的基础上通过观念、印象等中介形式来建构知觉。经验主义和理智主义对于感知觉的理解是相同的,它们都认为感知觉是以心灵对于外部事物或者物作用于心的“观念”、“印象”或“表征”的形态存在。当代哲学家查尔斯·泰勒将这种传统认识论统称为“中介认识论”(MediationEpistemology),并且这样描绘传统认识论的特征:“我们对外在于心灵/智能主体/有机体的外部事物的认识,只有通过某种内在于心灵/智能主体/有机体的表面条件、心理意象或概念图式才能发生。通过心灵的综合、计算或者构型作用,输入才能形成对于外部事物的认识”。传统认识论对于感知觉的理解受到梅洛-庞蒂的批评。他说:“纯粹的印象不仅是找不到的,而且也是感觉不到的,因此不能被设想为是知觉的因素。之所以引入纯粹印象,是因为人们不关注知觉体验,只考虑被感知物体而忽略知觉体验。”其次,捆绑批判经验主义和理智主义的知觉分析,目的是驱除“偏见”,确立知觉自身的无前提、无预设的存在论地位。梅洛-庞蒂对传统心物二元实体观的批判,其实质是驱除心与物的实体观念。梅洛-庞蒂并不否认知觉主体和对象的区别,他只是反对把二者的实体性存在作为知觉分析的前提。梅洛-庞蒂主张把知觉主体和知觉对象的共生认识关系作为原初实在;或者用梅洛-庞蒂的习惯表述,即确立知觉的首要地位(primacy)。理解梅洛-庞蒂的知觉思想需要我们认识到:(1)通过存在论的引入,梅洛-庞蒂不再单纯将知觉作为一种基于心物二元实体的认识关系,而是将知觉存在化了。梅洛-庞蒂把知觉存在化是对胡塞尔和海德格尔现象学的发展。胡塞尔率先剥除了认识关系的二元论前提,后期更是提出生活世界的观念来历史和具体地表现无前提和无预设的认识关系。海德格尔则进一步利用存在论克服二元论,赋予认识关系以存在论的内涵。梅洛-庞蒂对知觉首要地位的认识正是基于二者的思想,所以,梅洛-庞蒂才会认为胡塞尔和海德格尔思想之间没有根本的矛盾。他说,“整部《存在与时间》没有越出胡塞尔的范围”;同时也说:“现象学还原是一种存在主义哲学的还原”。基于对经验主义和理智主义的现象学批判,同时,基于对胡塞尔和海德格尔思想的发展,梅洛-庞蒂明确赋予知觉以无前提的存在地位,他说:“知觉不是关于世界的科学,甚至不是一种行为,不是有意识采取的立场,知觉是一切行为得以展开的基础,是行为的前提。”(2)理解梅洛-庞蒂知觉思想还需要理解他提出的“知觉的首要地位”思想,也就是进一步揭示知觉意识相对于反思意识的基础地位。梅洛-庞蒂的研究从知觉意识入手,而最终目标则是理解整个人类意识;正如知觉现象学不过是其语言、文化等现象学整体工程的基础,知觉意识也是反思意识的根基。用梅洛-庞蒂的话来说,如何理解远离知觉意识的“纯思”呢?梅洛-庞蒂通过说明“我思”介入性来回答上述问题,即反思意识是介入于知觉活动并且由此达到自我理解的。基于此,法国学者阿尔封斯·德·瓦郎斯认为梅洛-庞蒂的全部努力“就是要构思一种关于介入意识(conseienceengagée)的学说。”梅洛-庞蒂对知觉首要地位的论述明确地表现在对各种文化形式与知觉意识关系的理解上。1946年在“法国哲学学会”的演讲中,布雷耶、卢帕什科、萨尔齐等学者根据自己对于梅洛-庞蒂的理解,要么将哲学、科学、数学和文化等同于知觉要么把二者完全对立起来。对于这些观点,梅洛-庞蒂作了答辩,他一方面坚持二者之间的区分,他说:“我并没有要说数学思想是知觉经验的反映和复制,它没有其它模式的可能。……我没有声称文化就在于知觉。构成知觉经验之上的第二层经验,是整个文化世界。”另一方面,他坚持知觉的原初性,坚决地将这些文化形式置于知觉世界的基础上,他说:“被知觉的世界是所有理性、所有价值及所有存在总要预先设定的前提。这样的构想并非是对理性与绝对的破坏,而是使它们降至地面的尝试。”二意识活动的本质———在世界中存在将知觉存在化之后,还需要进一步阐明知觉的构成特征;破解了传统知觉观的实体二元论,还需要进一步破解基于实体二元论的知觉观。首先,梅洛-庞蒂揭示了被经验主义和理智主义知觉分析所掩盖的身体,并且进而将身体确定为知觉、行为的主体。(1)传统知觉分析忽视身体。梅洛-庞蒂认为,在传统的知觉分析中,身体往往被作为一种纯粹的生理因素而被忽视了,或者说,“身体中介最经常地逃离我”。许多现代哲学家对于传统认识论忽视身体作用的状况也深有同感。怀特海说,“在知觉的瞬间,通常没有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身体的关联看不见了,可见的表象成了最显著的东西”。他认为传统哲学需要为忽视身体的作用而负责,并且忽视身体不能使我们了解真实的知觉。他说:“现行的一些哲学理论大都源于休谟。由于它们忽视了身体的关联,它们是有缺点的。”他进而指出,身体感受具有一种基础性的地位,感知觉是依赖于身体的,“一切感性知觉都不过是我们的感性经验对身体活动的依赖的一种结果。”(2)知觉活动的主体不是内在心灵而是身体。梅洛-庞蒂在消解传统实体二元论的基础上,明确地把身体作为知觉主体。他明确反对理智主义把内在心灵作为知觉主体,明确表示不存在知觉行为背后的自为存在——意识。他说,“说行为‘是有意识的’,它把隐藏在可见的身体后面的自为的存在作为其反面揭示出来,这种说法同样无济于事”,而之所以不存在内在心灵,原因在于行为没有“让一种意识,即一种其全部本质就是去认知的存在显露出来,而是让某种对待世界的、‘在世界中存在’或‘去存在’的方式显露出来。”什么最为直接地“在世界中存在”或者“去存在”呢?是身体。所以,梅洛-庞蒂会说:“身体本身在世界中,就像心脏在肌体中:身体不断地使可见的景象保持活力,内在地赋予它生命和供给它养料,与之一起形成一个系统。……我当然能在思想中俯视寓所,想象寓所,或在纸上画出寓所的平面图,但如果不通过身体的体验,我就不可能理解物体的统一性”。其次,梅洛-庞蒂揭示了知觉的含混(ambiguity)本性。传统知觉观往往试图消除知觉的含混性,这恰恰就是传统知觉观的问题所在。怀特海认为,传统知觉观“的弊病在于从一种自以为清晰的知觉方式推出一种明晰的理论。其实,我们的感性知觉是一种极其模糊而且混乱的经验方式。”怀特海点明了知觉的含混本性,但是他并没有剖析含混性的特征。梅洛-庞蒂不仅把知觉的含混性作为知觉活动的本性,而且他进一步使知觉含混性“明晰起来”。(1)知觉对象的含混性。传统的知觉分析将知觉对象看作是某种确定性质,将知觉看作是对这种确定性质的认识。梅洛-庞蒂认为,依照缪勒—莱尔错觉,对于知觉对象的认识依赖于知觉对象的背景,因此,两条直线既相等又不相等,这说明实在对象是自在模糊的。因此,不存在确定的性质,或者说:“性质是科学意识的后来的对象”。梅洛-庞蒂进一步将知觉对象的含混性阐释为知觉物体与其背景物体之间的相互映衬。也就是说,知觉一个事物,不仅是对呈现面的知觉,而且是对这个物体朝向其它事物的任何面的知觉;不仅是对知觉中心事物的知觉,而且是对于其背景事物的知觉;不仅是对可见性质的知觉,同样也是对不可见性质的知觉。他说:“当我注视我的桌子上的台灯时,我不仅把我的位置上可以看到的性质,而且也把壁炉、墙壁、桌子能‘看到’的性质给予台灯,台灯的背面只不过是向壁炉‘显现’的正面。由于物体组成了一个系统或一个世界,由于每一个物体在其周围都有作为其隐藏面的目击者和作为其隐藏面的不变性的保证的其它物体,所以我能看见一个物体。”(2)知觉主体的含混性。行为主义把身体作为生理物体,通过刺激-反映简单公式理解意识;理智主义也把身体作为生理物体,并且在身体内部“安置”一个内在心灵。梅洛-庞蒂认为,身体不仅是生理机体,身体本身还是具有能动性的机体;但是,身体的能动性绝不是表明存在着一个寄居于身体内部的“内在心灵”,身体的能动性只能从身体主体本身的含混性得到说明。梅洛-庞蒂这样解释身体的含混本性:“对行为的‘中心区域’的研究证实了身体本性的这一含混性:一方面,任何功能严格地说都不能被定位,因为每一区域都只有在全面活动的范围内才能够起作用,……。另一方面,同样明显的是,神经物质的某些部分对于接受这些刺激、对于实施指定给这样一些接受区域或者指定给这一肌肉全体运动的那些运动来说是不可少的,……。我们于是更多地与‘水平定位’和‘垂直定位’的理不清的交织而不是与这两种定位类型打交道:身体绝没有哪一部分是纯粹的事物,也没有哪一部分是纯粹的观念。”这样,身体的某一部分具有诸如看、听等的功能,则表明了身体的生理属性或被动性,而身体对于某一功能的实现又不是简单地通过某一身体区域孤立完成,则表明了身体的能动性,或者是身体的“有意识”的属性。后来,梅洛-庞蒂将身体的这种整体性发展为身体图式的理论。他明确提出“物体的综合是通过身体本身的综合实现的”,同时,对于外部事物的知觉“直接就是我的身体的某种知觉”,进而,“身体图式的理论不言明地是一种知觉理论”。最后,梅洛-庞蒂表明了知觉的非表征性(non-representational)特征。如何理解知觉的非表征性呢?基于海德格尔和梅洛-庞蒂的思想,泰勒认为破除“中介认识论”需要求助于“前概念的理解”(preconceptualunderstanding),并且,他明确指出“这种被限定的、前概念意义的源初且必然的中心生成场所,就在于我们与世界的身体性的交流”。或者说,非表征特征就是梅洛-庞蒂所阐释的身体主体的知觉活动特征。通过对身体知觉活动的现象学分析,梅洛-庞蒂更为具体地描述了非表征的知觉。(1)梅洛-庞蒂将身体的运动机能看作是最原初的意向性,把身体的运动机能看作最原初的意义生成场所。他说:“运动机能是所有意义的意义在被表征空间的范围内产生的最初领域”。正是由于身体运动功能的根源性,梅洛-庞蒂经常强调:“意识最初并不是‘我思……’,而是‘我能……’”。同时,(2)梅洛-庞蒂明确说明运动机能的意向过程是无表征的过程。他说:“身体的运动就是通过身体朝向某物体的运动;就是让身体对物体作用作出回应,而这一回应是独立于任何表征的。”梅洛-庞蒂用这样一个例证来说明这一非表征的知觉行为过程。他说:“我把汽车开到一条路上,我不需要比较路的宽度和车身的宽度就能知道‘我能通过’,就像我通过房门时不用比较房门的宽度和我的身体的宽度。”德雷福斯根据梅洛-庞蒂的思想,用最大程度的控制(maximumgrip)概念来表达身体运动机能意义生成的非表征性。他说:“梅洛-庞蒂最重要的贡献就是对于环境和行为之间动态辩证关系的一种描述。……梅洛-庞蒂清楚表明,对于目标是最大程度控制的身体运动,人们不需要对于目标的表征。相反,行为被体验为一种不断回应处境的连续技巧活动。这种技巧性的应付活动运转是否良好,也是体验的重要构成。一旦人们感到偏离了最佳的身体-环境结构,人们的活动就试图减轻‘张力’从而更加接近最佳身体-环境关系。”三感性认识与智性认知哲学家德雷福斯较早地利用梅洛-庞蒂的思想来批判传统认知科学研究。他认为传统人工智能研究背后的心理学、认识论和本体论假想的共同之处在于“都认为,人一定是一种可按规则对取原子事实形式的数据做计算的装置”,而梅洛-庞蒂等人对身体、处境等因素的重视可以更换传统的哲学假想,从而引导传统人工智能研究走出困境。随着20世纪90年代人工智能等认知科学实践取得突破性进展,特别是布鲁克斯等人“自下而上”人工智能研究获得的成就,这使得人工智能、心理学、语言学等领域的涉身认知科学研究对于梅洛-庞蒂的哲学给予了更多的关注。那么,梅洛-庞蒂的思想中有哪些因素值得涉身认知科学关注呢?首先,功能主义是传统认知科学的哲学基础。梅洛-庞蒂的知觉理论,特别是对实体二元论的克服,能够有效地解决功能主义遇到的困难。普特南曾经讲:“功能主义者主张,20世纪最站得住脚的、不把心灵与物质当作两种独立实体的‘一元的’理论,是把心理性质等同于功能性质的理论。”但是,普特南还说:“当人们想到一些相对来说比较抽象纯粹的心理状态(比如说我们所谓的‘括号内’信念,亦即,一种仅从其‘概念’内容上加以考虑的思想),或像嫉妒或愤怒这样的范围不确定的情绪状态时,这些感受与整个系统的功能状态的互相同一看起来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但是,当人们想到具有一种当下显示的性质,例如,体验到蓝色的一种特殊阴影,上述同一就不可接受了。”普特南认为,感觉质是功能主义的软肋,感觉质不能用功能主义加以解释。能够走出困境的办法只能是回到功能主义所克服的身心同一论。“在我看来,如果上述情况真可能发生,那么对功能主义者来说最可行的步骤是说:‘正是这样,然而,质的特征,只不过是物理的显像。’并且说,就这种特殊的心理性质而言,就质而言,那旧式的身心同一论便是正确的。”功能主义是传统认知科学研究的哲学基础。为什么功能主义会出现感觉质的困境:要么将其归并为纯粹的物理显像,要么将其看作一种纯粹的主观状态?这说明,功能主义的感觉理论依然还没有走出传统的实体二元论以及其基础上的传统知觉分析,功能主义不能解释感觉质的丰富性。梅洛-庞蒂主张,应当把被谈论的(功能主义的)知觉与实际经验的知觉区别开来,这样我们就可以避免实体二元论。他说:“假如我们按照事物在我们不假言辞、不经反思地体验它们时向我们显现的样子回想它们,而且假如我们忠实地描述它们的存在样式,它们就不会让人想到任何实在论的隐喻。”消除了实体二元论的知觉理论,就使得感觉质成为可理解的。他说:“透视在我看来并不是事物的主观变形,相反地是它们的属性之一,或许还是它们的本质属性。正是透视性使得被知觉者在自身中拥有一种隐藏起来的、难以穷尽的丰富性,使得被知觉者是一‘物’”。可见,梅洛-庞蒂的知觉理论更为贴近现实的知觉活动,他在知觉层面对二元论的克服为涉身认知科学的发展提供了哲学依据。其次,梅洛-庞蒂主张的知觉非表征性与介入意识思想,成为涉身认知科学研究的一个重要方面。安德森论证现代EI(涉身智能)相对于GOFAI(传统人工智能)的发展时提出表征源于身体活动的思想,他说:“由此,表征是已经具有内容的身体体验的‘升华’,并且表征不是通过自主心灵给予内容或形式的;表征的布局为行动身体自身所控制,为‘我能’而非‘我思’所控制’。……概念内容和关系,即我们概念图式的结构,首要地决定于实践标准,而非决定于抽象和逻辑的标准。”人工智能大师布鲁克斯也提出非表征的智能思想。他利用这样两张图来反映传统机器人和基于行为机器人研究的区别。不过,在涉身认知科学中人们对于表征的理解还存在不同看法。克拉克倾向于主张知觉行为也是有表征的。他说:“涉身模型中的表征并没有完全消失,并不意味着非表征。而是更经济的表征、更加受行动导向的表征。”克拉克提出了最小程度的笛卡尔主义(MinimalCartesianism)的立场。他指出,“这种说法似乎有二元论之嫌。但是,这种说法并不是本体论上的说法,而是针对表征而言的。也就是说,把表征植根于涉身认知的互动构架中。”相反,更为激进的认知语言学家拉克夫等人则主张概念、思想的产生也是非表征的。他指出:“涉身心灵的思想激进地削弱了知觉/概念之间的区分。在涉身心灵中,我们很容易理解,知觉活动(或者身体运动)中的相应神经系统在概念的